張慧

摘? 要：中國和西方國家由于政治、宗教、文化等不同，生命觀也有所不同，生命觀包含對生命看法等很多方面。就生死而言，中國和西方都強調珍愛生命，但對待死亡和生命價值的看法有所不同，中國強調“生”的價值，西方強調直面生死;就生命的價值而言，中國強調在社會價值中能更好地實現(xiàn)自己的生命價值，而西方大多追求個人價值，強調生命的個人權利。本文從中西比較的視角，分析了中西方生命觀的不同，為生命教育的實施提供了理論基礎和思想資源，以期對當代高校生命教育的理論與實踐產生一定借鑒意義。

關鍵詞：生命觀;社會價值;個人權利

中圖分類號：G640?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1）29-0050-03

生死觀是人們對生與死的根本看法和態(tài)度，包括了如何看待生與死、是畏懼死亡還是直面生死、如何看待生命價值的實現(xiàn)、是奉獻社會還是自我實現(xiàn)等問題，中西方生死觀關于這些問題的回答有相似點也有不同之處。生命觀教育旨在引導人們樹立正確的生命價值觀，理解生命的價值與意義。對于生命本身，西方生死觀也認為人需要珍愛生命，樂觀積極地規(guī)劃人生，馬克思認為人的生命是一種自然存在，具有自然屬性。這種屬性是人的生命存在的前提條件，自然生命都需要受到尊重，人要在勞動和實踐中創(chuàng)造生命價值、展現(xiàn)生命的意義。

一、生死：重視“生”與直面“死”

在如何看待生死這一問題上，中西方由于文化和社會發(fā)展的差異，有著很大的不同——中國重“生”，西方直面“死”。

（一）中國——以人為本、重視生命

中國的生命觀起源很早，“遵循生命之道”的思想在古代已經被很多思想家提出，中國古代生死觀一直在強調“生”的重要性，強調以人為本，要重視人的生命。老子認為生命是最重要的，輕視生命而在意身外之物是一種不明智的行為，儒家一直強調要重視人的生命，以人為本。莊子將老子尊重生命的思想一脈相承，認為生命的價值高于一切，甚至高于“天下”，由此確立超越生死的生命觀。儒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孔子重生貴人，他認為人的生命是在所有的生命中處于首要地位的，《論語》中記載，馬廄起火時，孔子只問有沒有傷人，而沒有詢問對馬的影響[1]，從中可以看出，孔子把人的生命看得最重要，他肯定了人的生命本身就是價值，要珍惜自我及他人的生命。荀子也強調生命的自然價值，他將人和沒有生命的水、火比較，和有生命但沒有思想的動物比較，突出了人生命的高貴性。

中國傳統(tǒng)生死觀除了對生的思考，也不乏對死亡的探討，但更多的不是對死亡本身的探討，而是思考“為什么而死”“死前人生的價值”這些問題，來把生的意義賦予死亡，“由死觀生”。莊子對死后至樂世界的描述是為了勸導人們正視死亡，用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進行生活，鼓勵人生在世要積極的創(chuàng)造生命價值，以豁然的態(tài)度去認真地“生”，以生時創(chuàng)造生命價值的最大值來超越對死亡的恐懼。

近代中國生命教育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越來越多的思想家、教育家提出對生命教育的思考和新解釋。著名教育家蔡元培認為教育要尊重個體自由發(fā)展，他提出要健全人格，關愛生命。陶行知認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在神圣的生命面前稱得上高貴，生命的尊嚴是至高無上的。

我國自黨的十六大以來就提出了“人的全面發(fā)展”理念，社會發(fā)展應由“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逐步過渡到“以人的發(fā)展為中心”上來，這就說明了生命教育需要以人為本，以人的方式看待人的發(fā)展，從而完成人的生命價值的實現(xiàn)。生命教育要教導青少年正確地認識生命、尊重生命，還要促使我國生命教育體系向人本化方向發(fā)展。

（二）西方——直面生死、向死而生

對于“死亡”的問題，中西認知有所差異，國人對“死亡”一直諱莫如深，一向認為如果不知道活著的道理就還不能知道死的意義，孔子曾說過“未知生，焉知死”，中國傳統(tǒng)生死觀相對來說“重生輕死”，比較而言，西方生死觀對死亡的關注度更高，即正視死亡、超越死亡。

西方的死亡教育被命名為論死，這種生命教育更多是通過實踐教學課程的方式進行的，目的是從多種角度增強學生的死亡意識，通過這樣的教育來激發(fā)學生對生命的熱愛。在西方哲學中，其理解生的前提就是要直接地對死進行討論，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海德格爾認為，死即是“向死而生”，他認為“死亡是此在的最本己的可能性”[2]。人根本就是一種“邁向死亡的存在”，呼吁人們由“死”反觀“生”，從而熱愛生命，完成生命應該完成的事，不枉度一生。

西方大多數人信奉基督教，基督教所信奉的生命觀念中，生命是一個需要被絕對尊重的概念，但基督教認為人的生命只屬于上帝，除了上帝沒有人有資格去終結自己的生命，甚至生命不屬于人自己所有，基督信徒認為死亡可以代人贖罪，他們認為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結束，而是一種使他們通向永生和不朽的方式，認為可以用死亡來完成對生命的升華。黑格爾認為人要有直面死亡的勇氣，敢于直面自己，敢于被否定和去否定，不要畏懼生活、帶著恐懼生活，而是敢于承擔死亡，正如他在《精神現(xiàn)象學》寫道：“精神的生活不是害怕死亡而幸免于蹂躪的生活，而是敢于承擔死亡并在死亡中得以自在的生活?！盵3]

德國的學校從初中就開始開設死亡教育的課程，傳授有關死亡知識，通過各種實踐了解死亡是生命周期的一個規(guī)律。美國的生命教育課程也包含了死亡教育、健康教育和挫折教育，將課程學科和實踐相結合，來帶領學生更加深刻地理解生命。

二、生命：社會意義與個人權利

生命觀不止包括對生命和死亡的看法，還包含著生命的意義與價值，中國的生命觀發(fā)展至今，與馬克思主義生命觀較為貼合，強調實現(xiàn)生命價值要將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結合起來，西方從文藝復興開始更強調人的主權，強調生命中的個人權利。

（一）中國—— 強調生命的社會價值

中國從傳統(tǒng)生死觀開始就重情感道義，主張將小我融入大我，強調生命責任，實現(xiàn)生命的崇高價值。儒家強調“天地人和”，認為還有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即“德”。儒家從生命社會價值的角度看待生死，孔子認為生命的意義不在于生命本身，而在于生命的社會價值，儒家主張積極入世，強調個人對社會、對國家的責任。孟子繼承和發(fā)揚了孔子的生死觀，他強調“義”的重要性，提出：“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盵4]他指出在道義面前，即使生命珍貴，也應該以大無畏的精神升華生命，實現(xiàn)生命的真正價值。

陶行知看重生命的個體價值，也看重生命的社會價值，強調將創(chuàng)造和奉獻、個人和國家結合起來，豐富生命的內涵?，F(xiàn)代著名思想家、哲學家馮友蘭將人生的境界分為四個境界，其中，他認為人作為一個個體，是存在于社會中的人，人不能脫離社會而生活，個人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發(fā)揮自身的作用、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2004年，上海市最先出臺的《上海市中小學生生命教育指導綱要》就具體規(guī)定了生命教育的目標是全體學生身心的和諧發(fā)展，幫助學生建立生命與社會的和諧關系，使其理解生命的價值和意義。

近代以來，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中國傳統(tǒng)生死觀關于生命的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的結合繼續(xù)發(fā)展，馬克思認為生命價值追求的根本目標是實現(xiàn)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

馬克思認為人的生命是一種社會存在，具有社會屬性。一個人的生命價值是他在社會生活中創(chuàng)造價值的反映，人應該在這種生命價值追求的過程中，將奉獻社會和完善自我相統(tǒng)一，從而實現(xiàn)真正的生命價值。馬克思在青年時代談到選擇職業(yè)這一問題時，就確立了兩個主要原則——“人類的幸?！焙汀叭俗陨淼耐昝馈?。他認為一個人要充滿信心地進行其他一切活動是以他獲得了起碼的尊嚴為前提的，奉獻社會才是首要的生命價值;如果一個人只為自己勞動，就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只有為了人類幸福而勞動的人物才會永遠被記住。馬克思在對人的三大發(fā)展階段分析中提到，當人真正是一個人的生命完整的本質生成的時候，個人的發(fā)展和人類的發(fā)展是協(xié)調一致的，最終才能達到人的自由個性的生成。馬克思提出在人類發(fā)展的第一階段，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人與人的依賴關系比較重，人依靠群體而生活，追求生存價值;到了人類發(fā)展的第二階段，在這一階段人與人的社會關系被物與物的關系掩蓋，“商品拜物教”出現(xiàn)，只有人作為主體時才存在生命價值，漸漸意識到人需要獨立;在第三階段，即共產主義階段，人最終真正地達到“自由個性”，真正地實現(xiàn)“共同體”。馬克思認為“自由人聯(lián)合體”是人類解放的價值目標，是整個人和社會所共同追求的根本目標，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前提是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人是社會中的人，人只有將個人的發(fā)展投入社會的發(fā)展中，創(chuàng)造生命價值，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自由與發(fā)展。

（二）西方—— 強調生命的個人權利

西方生命觀根植于人文主義價值觀，凸顯個人生命價值。西方生命觀強調“認識你自己”，認為生命是人自己的，強調生命的權利，強調認識個體生命的自身，引導人關注自己的靈魂，確定人生目標，從而完善生命自身素養(yǎng)。雖然強調道德，注重個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但仍然更關注個人的榮辱和尊嚴。

文藝復興時期，人們開始重視人的思想，人文主義思潮興起，高揚人性，要求自由平等和個性解放。尼采認為“生命就是權力意志”，他認為生命的本質在于發(fā)揮自己的權力，不斷地創(chuàng)造價值、超越本身，在這個過程中以自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強調個人生命。狄爾泰將認為只有通過自我的實踐和體驗才能真正認識到生命的意義，他將人類生活的整個范圍用“生命”一詞來形容[5] ，康德從道德哲學的高度指出：“不論是誰在任何時候都不應把自己和他人僅僅當作工具，應該永遠看作自身就是目的?！盵6]這句話高度重視了人的自我生命、人的自我幸福以及人的自我價值，強調人本身才是目的。

從發(fā)展歷程上不難看出，西方生命教育主張注重人性，強調生命個體自身的體驗，崇尚自我。西方在處理個人與社會的關系問題上更多采取個人主義原則，更多強調個人權利、個人利益，強調生命的個體自主性，傾向于從個人的角度看待生命和人際關系，包含了濃厚的功利主義色彩。

三、中西生死觀比較的學理意義和實踐價值

生命觀是大學生生命教育的主要組成部分，教育主體在進行生命教育實踐時，不能將所有有關生命觀的學說照搬進課堂或實踐中，需要通過比較鑒別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提取出真正適合我國現(xiàn)狀、適合我國高校生命教育的理論，為高校生命教育中的生死觀教育實踐提供正確而具體的指引。在生命教育的實踐中，中西生命觀對比也發(fā)揮了很大的價值指引作用。

在上文中關于生命價值的對比中，中國傳統(tǒng)生命觀就以生命的社會價值為重，如今中國的整個社會主義社會性質都展現(xiàn)了個人要將自我融入集體中，實現(xiàn)生命的崇高價值，但是也不能一味倡導盲目地為了集體而犧牲自我，這就成了社會本位主義，這時需要借鑒西方生命觀中的重視個體生命價值來進行平衡，這正是對比中西生命觀的意義所在。

四、結語

“哲學不能代替人塑造生命，但能鼓勵人去尋找自我?！贝髮W生生命教育任重而道遠，教育工作者應從生命觀的視野出發(fā)進行比較反思，用理論指導實踐，為大學生生命教育增添活力，幫助大學生樹立正確的生命觀、真正理解生命意義，從而實現(xiàn)自我的生命價值。

參考文獻：

[1] 楊伯峻. 論語譯著[M]. 北京：中華書局，2002：130.

[2] 海德格爾. 存在與時間[M]. 陳嘉映，等，譯.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302.

[3] 黑格爾. 精神現(xiàn)象學（上卷）[M]. 賀麟，王玖興，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21.

[4] 孟子[M]. 北京：中華書局，2006：266.

[5] 穆爾. 有限性的悲劇：狄爾泰的生命釋義學[M]. 呂和應，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3：243.

[6] 康德. 道德形而上學基礎[M]. 孫少偉，譯. 北京：九州出版社，2006：87.

（薦稿人：徐地龍，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副教授）

（責任編輯：鄒宇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