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嚴

[摘 要]通過赴美教學培訓過程中幾個帶來思想沖擊的鏡頭，反思了科學精神培養(yǎng)中東西方教學的差異。通過反思發(fā)現(xiàn)，東西方教學的差異表面上看是教學方式的差異，實質上是教學目標的定位差異，因此科學精神的培養(yǎng)要從教學目標這個根源著手。

[關鍵詞]科學精神；制定目標；赴美教學；美國教育

[中圖分類號] G633.98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6058（2018）20-0074-02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美國，親身感受異國的教育理念。一個月的沉浸式培訓，將我置身于真實的美國文化環(huán)境之中，近距離體驗了傳說中極富科學精神的美國教育。靈動鮮活的課堂、特色鮮明的校園、原汁原味的講座，以信息轟炸的節(jié)奏強烈地沖擊著我的思想。

科學精神培養(yǎng)是個大話題，似乎可以從任何一個視角切入來一番感慨，然而感嘆并不是今日教育改革的主旋律。我們需要去發(fā)現(xiàn)那一幕幕和我們課堂不同的鏡頭背后隱藏著什么，并且把我們的發(fā)現(xiàn)付諸行動。

鏡頭1：教師說，學生闡釋得都很好。

——目標不是定位于標準答案，而是定位于解讀答案的過程。

這是一堂生物課。教師教學的內容是食物鏈。學生正在興高采烈地將各種生物圖片粘貼在海報上（如圖1），勾畫出食物鏈的圖形。然而，對于蚊子的位置卻出現(xiàn)了不同的看法。有的小組將蚊子放在了食物鏈的中間，而有的小組則將它放在了食物鏈的頂端。接下來，教師讓學生交換小組來傾聽他人的解釋。將蚊子放在食物鏈中間的學生認為，小鳥可以吃掉蚊子，而老鷹又可以吃掉小鳥。而將蚊子放在食物鏈頂端的學生則認為，老虎、獅子、老鷹都無法吃掉蚊子，但是蚊子可以叮咬各種猛獸。學生的闡釋結束，教師認為他們闡釋得都很好，都成功地完成并解釋了他們的食物鏈。課就這樣結束了。

不難想象，在我們的課堂里，是不會有這樣的情境的，怎么也要來個學生間的辯論，教師要提出“正確”的觀點以正視聽。然而，這堂美國的生物課就這樣結束了。教師的評價是這樣的：學生闡釋得很好，都能自圓其說。兩種教學方式關鍵的差別在于，課堂目標的定位不同。我們的課堂目標定位于正確答案的獲得，所有的活動設計無論是動手動腦還是辯論，無論是傳統(tǒng)教學還是新課程教學，最終都是指向正確的答案，所有的形式都是為這個終極目標服務。換句時髦的話，就是“課堂弄得再熱鬧，也是要落實的”。那落實什么呢？無非是某個答案、某一個知識或技能。而美國的課堂不同，他們的目標定位為學生能有理有據(jù)地闡釋自己的觀點。他們的課堂沒有落實嗎？UBD逆向設計的講座告訴我們，美國課堂也很看重落實，不過他們在這堂課落實的，就是學生闡釋自己觀點的能力。什么樣的課堂培養(yǎng)的學生會更有科學精神？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鏡頭2：40天，40個月，40年之后，學生將能……

——目標不是定位于應對眼前的考試，而是定位于未來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

這是學習UBD逆向設計的課堂。課上，教師說：“需要制定遷移目標?！边@個遷移目標，特別強調的句式是“學生將能獨立運用所學……”，教師提問：“無論在校內還是校外，當學生面對新挑戰(zhàn)時，我們希望他們能如何獨立應對？”接下來，教師投影了一張令我印象深刻的幻燈片（如圖2），并要求我們思考這節(jié)課的遷移目標是什么，思考學生40天、40個月和40年后能獨立運用所學知識，完成怎樣的任務。

在我們的課堂中，很難從這個角度出發(fā)來制定教學目標。也許一些優(yōu)秀教師，會從更長遠的角度、更高位的學科視角來制定教學目標，但是，在制定每堂課的目標時能去思考制定未來40天、40個月乃至40年的長期目標是很少見的。試想40年之后，我們記得的知識、掌握的技能還有多少？我們這堂課在這樣長的時間陣線里留給學生的痕跡是什么？留給他們解決問題的方法是什么？我們經(jīng)常會說美國課堂教的知識那么少，活動了半天什么都沒落實，可是，我們的課堂教學就真的落實了嗎？我們的學生在一節(jié)節(jié)優(yōu)質課之后，會在未來的40天、40個月、40年之后記得些什么呢？反觀美國的課堂，常常會好幾節(jié)課翻來覆去倒騰一兩個具體任務，討論、爭辯、做海報、做實驗、做看似簡單的手工拼接，這樣的課堂看似松散、簡單，但并非是目標定得低、學生能力差，而是目標定位不同，著眼點不同。

鏡頭3：什么是酸和堿？

——目標不是定位于界定概念本身，而是定位于用發(fā)展的眼光認識概念的階段性。

美國各州均有統(tǒng)一的教學標準。在德州期間，我們從網(wǎng)上下載了“德州基本知識與技能”目標標準，規(guī)定很是詳盡。下面是美國高中關于酸和堿的教學目標的具體描述：本單元重點在于區(qū)分酸和堿、強酸強堿和弱酸弱堿，酸堿之間的反應，計算溶液的pH值。對于區(qū)分酸和堿，具體目標描述為：了解阿累尼烏斯酸堿理論（即氫離子氫氧根理論）、Br?nsted 理論（即質子酸堿理論）和路易斯酸堿理論的差別。甚至在后續(xù)的目標中還有這樣的表述：知道科學的定義和理解它的局限性；知道科學假設是階段性的、待檢驗的論斷， 必須通過實測的證據(jù)支持或者推翻。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的有說服力的假設是能概括各種不同條件下的實驗結果的理論；要知道，科學理論是建立在自然和物理現(xiàn)象基礎上的， 并且能夠經(jīng)得起多個獨立的研究人員的檢驗?？茖W理論是行之有效的并且高度可靠的解釋，但可能因尚未開發(fā)的科學和技術研究領域而受到局限。

這個目標著實讓我震驚。在印象中，美國學生關于酸和堿的學習是很淺顯的，他們有的甚至寫不對硫酸的化學式，或分不清碳酸鈉是酸還是堿。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出現(xiàn)在我們學生身上。我們的學生在初三就已經(jīng)初步了解酸和堿了，到了高中，對于強酸強堿和弱酸弱堿都會有較深刻的認識。我們的學生初中就能熟練判斷“碳酸鈉是鹽不是堿，硫酸氫鈉不是酸”。可是，我們的學生直到高中畢業(yè)，也沒聽說過阿累尼烏斯酸堿理論、質子酸堿理論和路易斯酸堿理論，更別說弄清它們的差別了。我們擔心這些理論會把要掌握的知識沖淡甚至弄混淆，所以我們教給學生的知識，往往只是階段性的、局部的一些理論。學生對化學理論的發(fā)展性、階段性和局限性的認識更無從談起。反觀學生科學精神的培養(yǎng)，相信我們能體會兩種不同目標指導下的差異。

鏡頭4：怎樣才能構成原電池？

——目標不是定位于個例的準確書面表達，而是定位于廣泛適用的內在原理。

這是一堂關于原電池的化學課。我們走進教室的時候，學生正在繪制基礎的原電池裝置，并標明電極反應。他們面前放著厚厚的課本資料，他們在資料中查找著。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課本中有多達兩頁寫滿了各種各樣的電極反應式，銅—鋅原電池的電極反應在這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居然可以找到，學生的工作僅僅是將它們謄抄在筆記本上。而且，我看到有一部分學生，不借助課本的話，連硫酸根都不會寫。正當我驚異于學生如此不純熟的書寫技能時，教師開始叫停，并進行講解。教師的講解很細致，并沒有所謂的小組討論、問題引領之類的數(shù)學活動，就是簡單的個人獨白式演講。教師在講到底什么樣的電極能夠構成原電池，并且讓學生查找了很多相關數(shù)據(jù)，根據(jù)電極電位來確定能否構成一個原電池。最后，教師發(fā)了一份A4紙的習題練習單，習題練習單的正面全是各種資料，曲線圖表數(shù)據(jù)林立；背面一共有5道選擇題，題干超長。一方面由于語言的障礙，另一面則確實由于水平的差距，我很汗顏地發(fā)現(xiàn)，這些題我僅僅會做一道，而那些連硫酸根和電極反應式都要查閱資料才能寫出的美國學生，卻似乎并沒感到太大困難。

對比我們的課堂，學生對電極反應式操練得滾瓜爛熟，不但要反復默寫，糾正每一個符號字母，還要迅速準確地判斷出各種原電池的正負極，并能獨立書寫各種電極反應。但是大多數(shù)學生不知電極電勢為何物，更談不上通過查找電極電位來判斷一個裝置能否構成原電池。學生對是否構成原電池的判斷都是基于記憶中的一些具體反應，如果是一個超出他們記憶范圍的新反應，他們是很難構造相關裝置的。從習題的呈現(xiàn)方式，能清晰地看到美國教學對數(shù)據(jù)查找及運用的重視。兩國教學目標，一個定位在記住幾個簡單個例，另一個定位在查找海量數(shù)據(jù)并做出判斷上，學生將來的創(chuàng)新能力強弱不難預見。誠然，扎實的記憶書寫功底也非常重要，這也是未來創(chuàng)新的基礎。關鍵是在有限的教學時間里，我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這些鏡頭串聯(lián)起來，引發(fā)了我很多思考。我深深感到東西方教學存在很多差異，表面上看是教學方式的差異，實質上是教學目標的定位差異，是一個我們?yōu)榱耸裁茨繕硕痰膯栴}。中美教育都有“啟發(fā)”“理解”的各種課堂環(huán)節(jié)設置，甚至很多做法表面上看是一樣的。然而，我們的教育，往往是“理解是為了記住”，而美國的教育則是“記住是為了理解”，甚至無須記住，只需能查找資料即可。我們的教育一定要指向一個確定的需要掌握的“正確結果”，所有的理解活動均為此服務。而美國的教育對“正確結果”的需求卻不那么強烈，他們更看重過程，更看重過程背后承載的能力和觀點。這一點，或許正是科學精神培養(yǎng)差異的根源所在。如果說要實踐和探索，那首先就要從“教學目標”這個根源著手。雖然說我們無力撼動終極以考試和評價為主要目的的教育模式，但是我們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課堂上，仍然可以試著更多地從長遠的、發(fā)展的視角來調整我們的教學目標，這樣我們的課堂也會隨之發(fā)生更多的變化，而我們的學生也會得到更好的發(fā)展。

（責任編輯 黃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