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鳳玲/輯
詩學觀點
詩學觀點
□孫鳳玲/輯
●黃一認為“以物觀物”不僅影響創(chuàng)作者的視域以及物象在作品中的呈現(xiàn),同時規(guī)定了在詩歌闡釋過程中,讀者對詩歌所呈現(xiàn)的物象的釋義過程。根源于道家美學的以物觀物,使觀察者的中心地位被消解,物物互相應和,語言呈現(xiàn)的是“一種類似‘指義前’物象自現(xiàn)的狀態(tài)”,因此讀者閱讀詩歌,如同面對空間里并行的物象,不受先在的意義與關系束縛,從不同角度自由出入其間,讀者得以對詩歌“作若即若離的指義活動”,從而獲得對詩歌多層次的感受。正由于道家美學主體虛位以及以物觀物的思維程序,詩人在表物的過程中充滿若即若離的指義活動,造成文言語法的自由。
(《葉維廉比較詩學的重審與再研究》,《中國比較文學》2015年第4期)
●宋湘綺認為對拘泥于文學表現(xiàn)論、再現(xiàn)論,寫“小我”感受的作品,需要饒宗頤先生“落想說”的超拔和提升,需要從實踐存在論的角度重新認識王國維境界說。真正意義上創(chuàng)造詩的過程,也是創(chuàng)造人生、創(chuàng)造自我的過程,是生命創(chuàng)意、創(chuàng)造、創(chuàng)世。好的作品不僅僅是個人感受,而且是價值真理的符號表達。經典表達既超出了作者的體驗,也超出了讀者的體驗、批評者的經驗,也就是王國維所說的“合乎自然、又鄰于理想”的境界,具有文學不可或缺的現(xiàn)實根底和理想的維度?!皞€人”書寫要走向真正意義上的文學創(chuàng)作,走向對理想的人性、人生,對理想社會的價值建構,需要重建當代詩詞文學創(chuàng)作的價值觀。
(《關于當代詩詞研究的四個問題》,《詩潮》2015年11月號)
●西川認為有必要書寫社會之惡和生命的哀傷,但反對將社會之惡與哀傷簡單化。簡單化的簡單做法就是把生活事件化、標簽化、符號化、平面化,即取消惡與哀傷的歷史深度。我們現(xiàn)在的寫作離地一寸高是時髦,離地一尺高別人就要在網上罵你了,如果離地三尺高你在文學界、詩歌界就沒法混了,這就意味著你是在逆行了。精彩的作家往往是逆行的,不是順著大伙的接受習慣走的,但在當下中國,在寫作中擺出一副批判的姿態(tài)而且離地一寸高其實不是逆行,而是順行,因為大家都這么干。這種讓人一目了然的寫作深度和道德關懷,往好了說(猶豫一下)也許是一種伴隨政治天真的文學天真,而可以為“天真”做辯護的最方便的說法是:“我寫出了生命!”
(《從寫作的角度試談中國想象之基本問題——2015年4月13日晚在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的演講》,《詩選刊》2015年11月號)
●李元勝認為詩人的個體寫作恰能及時而準確地表達出敏感心靈的波動。而這個過程最適合在孤獨的狀態(tài)下獨立完成——只有孤獨能帶來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一首詩的旅行才有可能走得更遠。不管詩人習慣什么樣的風格,偏愛什么樣的語言工具,他們的內心是相對不封閉,或者完全開放的,他們的作品不是孤獨的,它們和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它們只是時代的局部造像。詩歌是一種探索性的、上游性的、資源性的寫作,敏感的它也許表達并不完整、并不系統(tǒng),但是它領先。詩歌更關注人們內心的波瀾和斷裂,它孤獨前行,無視商業(yè)和名聲。
(《詩歌是一種資源性的寫作》,《詩刊》2015年11月上半月刊)
●蔡麗認為人與自然生自相通,在相當程度上觀望著宇宙生命的永恒。這是歷代騷人墨客喜歡登高臨眺的緣由。當代詩人,臨危崖,望星空,寄情于草木山水的也不少。但當代詩人個人目的性很強,人欲大于天道,目光往往是從一個單向度上接納自然甚至涂改自然,人與自然物事的相遇通常招來人對物的利用。1950年代詩歌里的青紗帳、甘蔗林接應的是如火如荼的革命生命的隱喻,而朦朧詩時期的舒婷、顧城筆下的峽谷、森林,更是個人內心情緒的映照,甚至是一種觀念形態(tài)的物化。在這種個人化的有向度的進入和選擇中,自然蒼白無能,成為人順手拈來的道具,古人和自然之間平等地活著的無功利交融就變得非常稀罕了。天人合一的物質,在相當程度上就成為現(xiàn)代詩和古典詩的內在分水嶺。
(《我給大家散個花》,《詩刊》2015年11月下半月刊)
●谷禾認為童年、少年的經歷,讓我也過早領悟到了衰老和宿命——我們可以說這樣的孩子是不幸的,也可以說他是幸運的,也許正是這樣的經歷,讓我最終成為了一個詩人。其實,所有的寫作又何嘗不都是回憶?只有貼骨貼肉的回憶,才是通達真實的橋梁。我們這一代人,有責任通過自己熟悉的書寫方式,記錄下“大歷史背景下的個人歌哭”,讓后人或讀者看到歷史作用于個人的粉碎性碾壓和個體生命的承受。如果“詩歌是對真理的熱情追求”(米沃什)成立,那么,詩歌的書寫者應該能夠在他提供的廣度里給人以愛和善良的力量。在偉大的歷史面前,所有的生命個體都是渺小的,但歷史的偉大恰是由這些渺小的生命構成。
(《寫詩,失敗主義者的事業(yè)——關于〈少年史〉的對話》,《揚子江》2015年第6期)
●中國散文詩經過新世紀十多年來的探索發(fā)展,在語言的詩性與結構的表現(xiàn)力上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審美高度,許多前輩所孜孜以求的散文詩之“美文性”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所謂的語言技巧問題在當下散文詩中已經不成為問題了。然而,如果散文詩僅把“美文性”作為其本質,那么,她的發(fā)展也許至此就已經到頭了,而她的存在也就永遠無法擺脫成為分行詩或散文的小情人的境遇。要使散文詩真正成為一種獨立的文體,其敘事性與現(xiàn)代性遠比其美文性的追求更為重要。縱觀散文詩的歷史,那些成為經典的波特萊爾、屠格涅夫、紀伯倫、蘭波、魯迅等人的作品,莫不是以敘事性與現(xiàn)代性為核心。然而,這些更為重要的散文詩美學要素,究竟被當代散文詩作者繼承了多少?這是值得懷疑的事情。我們看得到的是,在“美文性”的倡議與追求下,更為本質的散文詩的靈魂卻總游離在許多作者的作品之外。
(《〈詩歌月刊〉編輯部編后語》,《詩歌月刊》2015年11月號)
●謝克強認為,詩的藝術實際上是語言的藝術。詩人的天才就在于他善于將那些平淡的漠不相關的詞奇妙地組合在一起,使之結成姻緣并熠熠生輝。
詩的魅力、詩的美的力量,從來是與它的個性相聯(lián)系的。從這個意義上說,詩的生命即是個性。詩的個性,來源于詩人獨特的藝術感受。藝術感受的獨特,也就是他在攝取生活中詩的元素,進行詩的構思,展開詩的聯(lián)想,捕捉詩的意象等等時,都必須有他的獨特之處。一個真正的詩人,他所處心積慮的就是要在百鳥齊鳴的樹林中找到屬于他自己的獨特聲音。
(《獨白,徘徊在詩與美之間》,《星星》2015年11月號)
●耿占春認為當我們詩歌的感受力要增加其他一些環(huán)節(jié),這些環(huán)節(jié)就是承載感受力的身體,感受力所指向的身體,還有語言,語言也是承載感受力或轉換感受力的媒介。因此,就又產生了同樣作為承載感受力的身體與語言之間的一種連接。感受力需要一種語言,感受力不會發(fā)生在真空中。感受力是我們和社會之間產生的一種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同時指向一種語言。如果一個社會取消了這種感受和表達,堵塞這種感受力向自由的語言、豐富的語言、敏感的語言表達的渠道,限制很多感受、認知不能進入公共語言,不能進入語言的自由交流,那么這種感受力不能轉換為社會情感資源,就會被孤獨的個人軀體化、肉身化。
(《詩歌與感受力》,《大家》2015年第6期)
●張德明認為在物質化、世俗化的文學語境中,詩歌的消費變得越來越艱難,已是一種不爭的事實。隨之而來的是,詩人的美學和文化立場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占數(shù)量優(yōu)勢的詩人不再是凡俗生活的代言人,他們甚至對類似話題特別警惕和敏感。他們放棄對商業(yè)文化哪怕是最柔性的批判,而醉心于對日常生活柔情蜜意的非對抗性的審美表達,詩人們向現(xiàn)代性集體繳械。他們中的不少杰出分子早已成為官方與商界各種場合的座上賓,徜徉于高檔會所與度假村之間,隨時領略著物質魔方帶去的萬般誘惑。許多久經沙場的詩人發(fā)現(xiàn)了一種謊言無處不在又極具欺騙性的話語系統(tǒng),自信地認為自己的沉默和超脫比欲望昭昭之下呈現(xiàn)的各種丑態(tài)來得真實、重要、更有利于自保,所以,他們時常因為自己僥幸不在其中而自覺獲得了一種偷著樂的快感。
(《常態(tài)的性靈書寫與非常態(tài)的詩歌意義——關于娜夜的詩歌精讀與潛對話》,《當代文壇》2015年第6期)
●王士強認為,言外有意、言簡意豐、言在此而意在彼是詩歌不變的特質,詩歌從深層來講是不可說、說不盡的。無論是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后后現(xiàn)代……詩歌都不可能改變其成為自身的核心特質,詩還是詩!那種認為現(xiàn)代詩歌已經不需要言意結合、以少寓多、含蓄蘊藉的觀念是不正確的。在當前的語境下,強調詩歌的“言外之意”、“味外之旨”也是具有現(xiàn)實針對性和及物性的。當今的詩歌放棄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藝術經營,而僅僅成了“口水”、“廢話”的狂歡、宣泄,形成了平白如話、淡乎寡味的現(xiàn)象,這樣的詩歌沒有“言外之意”,甚至“言大于意”。在另外的方向上,有的詩歌成了一種語言游戲或者修辭練習,僅僅是在語言、修辭的層面上用力,這實際上切斷了“能指”與“所指”之間的有效關聯(lián),同樣形成了“言多意少”、“有言無意”的現(xiàn)象。對詩歌寫作而言,這兩種情形都是出現(xiàn)了偏差,應該注意避免的。
(《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清明》2015年第6期)
●馮妮認為不可否認“打工詩歌”、“農民工詩人”這類復合名詞,確實不可避免地帶有那么一點因為偏見而導致的錯位。尤其最近半年,《我的詩篇》這部紀錄片裹挾著一批非常優(yōu)秀的打工詩人進入了公眾的視線,我的一些朋友,以前不怎么讀詩的,突然都一下子被那些語句吸引住了,那些強烈的意象甚至讓人震驚。但是,這一類詩人、詩歌,往往是以“集體的”、“群像的”方式呈現(xiàn)的,大多數(shù)讀者并不會特別區(qū)分他們之間的異質性或者說個體性,大眾媒體在論及這些寫作潮流時,也往往在談論一種“現(xiàn)象”。換句話說,鄭小瓊對命名的抵觸,針對的應該是這些東西,而并非這個命名背后的身份意識與文化意識。(《談鄭小瓊》,《名作欣賞》2015年11月上半月刊)
●謝有順認為當下中國心狠手辣的寫作太多了,帶著希望、暖意和亮光的寫作太少,而我們需要后者。但這確實又是一個無所希望的時代,一個作家,只有把希望藏得越深,力量才可能越大。直白、淺薄地寫希望,只會令人生厭。正因為如此,我們剛才談到,絕望中的希望才是真正的希望。也就是說,沒有經過苦難的磨煉,沒有付出眼淚和代價的希望,都是輕浮的、廉價的。正如宗教意義上的救贖,必須付出死亡、流血的代價,比如耶穌上十字架,就是最好的象征。沒有死亡就沒有復活,沒有苦難也就不會誕生任何有價值的希望。
(《還能悲傷,世界就有希望——關于〈篡改的命〉的一次對話》,《南方文壇》2015年第6期)
●朱大可認為在互聯(lián)網的時代,詩歌有可能“逆襲”嗎?表面上看,現(xiàn)在的詩歌很繁榮,很多前詩人都變得有錢了,他們愿意贊助詩歌事業(yè),使得各種“詩歌堂會”非常熱鬧。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講,這種活躍究竟能對當下詩歌的整體性衰敗有多大的抵抗作用?從2005年開始,中國開啟了娛樂元年。這一年中國娛樂界貢獻了兩個人物,一個是中性人李宇春,一個是芙蓉姐姐。從那個時代開始,丑角登上中國文化舞臺,包括鳳姐等諸如此類。這是一個普遍現(xiàn)象。對于我們來講,這是一個大困惑,這個困惑如果不解決,我們就無法去探討未來的文學。在全媒體時代,我們新的美學原則和方法是什么?這個需要我們一起來思考。
(《聚焦“全媒體時代”,再論“閩派”文學精神——2015閩派文藝理論家批評家高峰論壇暨“閩派詩歌”研討會發(fā)言摘要》,《福建文學》2015年11月號)
●張者認為知識分子寫作是一項內省的工作,是一個反思的過程,是自我剖析行為,是一場自我教育,自我叩問。知識分子寫作是一個知識分子在作品中尋找自己的過程,或者說一個知識分子在作品中尋找另外一個知識分子的過程。真誠地寫作,不斷地尋找,要把自己的書變成驢圈,一直到老,一直到死。知識分子寫作是理性的,我完全同意這樣的說法:完成一部巨著把自己寫死了是一種恥辱;憤怒出詩人,但憤怒只能出差詩人;寫作中不能自已,號啕大哭,是開玩笑,而且是低級玩笑。
(《知識分子寫作:騎著毛驢找毛驢》,《長篇小說選刊》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