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丹(南京師范大學中北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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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譯實踐之“化”淺論
——以傅譯《攪水女人》為例
李丹丹
(南京師范大學中北學院江蘇南京210046)
【內容摘要】“神似”和“化境”是我國現(xiàn)代翻譯理論的核心觀點,通過援引二者定義,對比譯界學者探其內涵的言論,我們認為“神似”和“化境”在本質上有“異曲同工之妙”。本文將傅譯《攪水女人》與巴爾扎克法語原著進行對比,同時將傅譯本和高名凱譯本對比,從詞語翻譯、長短句翻譯、風格傳達三方面來展現(xiàn)傅譯“出神入化”的魅力。
【關鍵詞】“神似”“化境”《攪水女人》傅譯實踐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法國文學漢譯經典研究”(12BWW041)階段性成果。
羅新璋在《翻譯論集》中曾將我國傳統(tǒng)的翻譯理論體系歸結為“案本—求信—神似—化境”[1](P19)。作為我國現(xiàn)代翻譯理論核心觀點,傅雷的“神似”和錢鐘書的“化境”自提出以來,對于這兩種翻譯觀高低異同的議論便不絕于耳。首先我們來看何謂“神似”?何謂“化境”?
傅雷在《〈高老頭〉重譯本序》中開篇明義:以效果而論,翻譯應當像臨畫一樣,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2](P3)。至于“神似”的內涵是什么,傅雷并未給予明確答案。研習傅雷及其譯文譯作的專家羅新璋認為:“神似”,也即“傳神”,顧名思義,就是傳原文的精神,透過字面,把字里行間的意蘊曲達以出[1](P11);肖紅與許鈞教授指出“神”包含兩層內容:一貫穿全文的“總體精神”,二為字里行間蘊含的“神韻”[3](P294);楊全紅則認為可用“‘精氣神’三個字來概括‘神似’之‘神’:‘精’即‘精神’,‘氣’即‘氣息’,‘神’即‘神韻’”[4](P51)。整理各家之言,“神”有豐富而多元的內涵,其中以“精神”和“神韻”二解最多。
錢鐘書在《林紓的翻譯》中談到:
文學翻譯的最高理想可以說是“化”。把作品從一國文字轉變成另一國文字,既能不因語文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風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十七世紀一個英國人贊美這種造詣高的翻譯,比為原作的“投胎轉世”(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軀體換了一個,而精魂依然故我。換句話說,譯本對原作應該忠實得以至于讀起來不像譯本,因為作品在原文里決不會讀起來像翻譯出的東西。[1](P696)
羅新璋在《錢鐘書的譯藝談》文中引用諺語“釀得蜜成花不見”[5](P8)解釋“化境”。從翻譯實踐的角度來看,“化”的內涵強調兩點:一是“無痕”,二是“存味”?!盁o痕”,即不拘泥于原文,譯文是另一種語言的相應而完美的表述;“存味”,是把原作毫無穿鑿痕跡的“化”在譯文的語言框架內,并“完全保存原作的風味”。
由此可知,“神似”和“化境”都要求保留原文的“精神”、“精魂”,“只是‘化境’在表面上看不出原文的影子罷了”[6](P272)。再尋章摘句來印證此二種翻譯觀的“大同”。錢鐘書指出譯文“不因語文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傅雷認為“譯文必須為純粹之中文,無生硬拗口之病”[2](P56);錢鐘書提倡已入“化境”的譯作是“軀體換了一個,而精魂依然故我”,傅雷主張“將原作(連同思想,感情,氣氛,情調等等)化為我有”[2](P57),翻譯要“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2](P3)才能傳神達意;對比“神似”和“化境”的核心概念和相關引述可知,二者在本質上確有異曲同工之妙。此外,憑借淵博的學識,孜孜不倦的工作態(tài)度,爐火純青的翻譯技巧,傅雷在翻譯實踐上達到了“入化”的境界。
傅雷先生畢生致力于法國文學翻譯,全部譯作三十四部,共計五百萬言,其中巴爾扎克作品有十五部?!稊囁恕肥前蜖栐恕叭碎g喜劇”中“獨身者”生活的第三部。傅雷于1959年翻譯《攪水女人》,1960年親自為其寫序。傅雷在序中寫道“《攪水女人》中形形色色的人物與場面使這部小說不愧為巴爾扎克情節(jié)最復雜,色彩最豐富的杰作之一”[7](P93)。下面通過《攪水女人》傅譯本和高名凱譯本進行對比,擬從詞語翻譯、長短句翻譯、風格傳達三方面來領略傅譯“出神入化”的魅力。
詞語翻譯的“化”當首在選詞的精當。正如傅雷所說(中法)“兩國文字詞類不同,句法構造的不同,文法與習慣的不同,修辭格律的不同,俗語的不同,即反映民族思想方式的不同,感覺深淺的不同,觀點角度的不同,風俗傳統(tǒng)信仰的不同,社會背景的不同,表現(xiàn)方法的不同?!盵2](P3)譯文若要“不因語文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選詞必是“純粹之中文”。譯文為“純粹之中文”也是“入化”的首要條件。
1.Malgr'e l'inquisition des amis,le comm'e rage des indiff'erents et les m'edisances des jaloux,l'int 'erieur de ce m'enage fut peu connu.Le docteur Rouget'etait un de ces hommes de qui l'on dit famili'erement:“Il n'est pas commode.”Aussi,pendant sa vie,garda- t- on le silence sur lui,et lui fit- on bonne mine.
傅譯:雖然朋友們多方刺探,閑人們議論紛紛,嫉妒的人飛短流長,這個家庭的內幕,外邊還是知道很少。大凡對羅日那種人,社會上一向有句老話,說“他不是個好惹的人”。因此羅日活著的時節(jié),大家絕口不提他的事,見了他也客客氣氣。
高譯:無論朋友們如何的查問,旁人如何的造謠,妒忌的人如何的謾罵,這家庭的內幕都是外間人所不大認識的。魯志大夫是那些通俗所謂的“不和氣”的人之中的一個。所以,在他活著的時候,人家都不敢說他什么,人家都對他和和氣氣的。
本段有三句話,傅雷在第一句中即用了“多方刺探”、“議論紛紛”、“飛短流長”三個四字結構,用詞精當,讀起來朗朗上口。原文第二句中“famili'e rement”本意為“親熱地,隨便地”,“l(fā)'on dit famili'erement”,傅雷意譯為“社會上一向有句老話”,形容詞“commode”本意指人“隨和的、易相處的”,傅譯為“好惹的”,語言老練,表意透徹完備,傅譯文可謂是“抓住原文精神”,用“中文寫作”的神來之筆。最后一句中,傅雷將“garder le silence”與“faire bonne mine”譯為“絕口不提”和“客客氣氣”,巧用四字結構使譯文充滿節(jié)奏美感。另外,此段中有敘述有會話,傅雷的翻譯充分考慮到了用詞的文白分野。四字格的使用使敘述文字文學韻味十足,“他不是個好惹的人”則完全是口語白話。
2.Tu l'aimes donc,ce pauvre pers'ecut'e?
傅譯:那么你也是疼他的了?可憐他受盡欺侮。
高譯:你愛這可憐的被虐待的人嗎?
動詞“aimer”本意“愛,喜愛”,是法語中最常見的動詞之一。在巴爾扎克的法語原文中,“aimer”更是反復出現(xiàn)。傅雷在翻譯時,并未將之千篇一律地譯為“愛,喜愛”,而是根據具體語境和人物身份譯為“心愛”,“疼愛”,“只求”,“擁護”,“愛戴”,“迷著”,“留戀”等。此句是勃里杜夫人詢問她的二兒子,問他對于他大哥的態(tài)度。傅雷將“aimer”譯為“疼”,用詞符合一位母親的身份,詞意細膩具體。“persécuté”本為名詞“被迫害的人、受虐待的人”,高名凱譯文“可憐的被虐待的人”定語過長,不符合中文的習慣;傅雷將名詞轉譯為動詞“受盡欺侮”,譯文意合神合,充分展現(xiàn)了一位母親對孩子心疼關愛的心態(tài),體現(xiàn)了“化”的精神。
對待形容詞,傅雷說“有些形容詞決不能信賴字典,一定要自己抓住意義之后另找”[2](P28)傅雷在翻譯時往往依據上下文,改變詞類,將詞的意思“化”譯出來。如:
3.Philippe fit son entr'e e avec politesse,au milieu d'un profond silence caus'e par la curiosit'eg'e n'erale.
傅譯:腓列普文文雅雅走進去;大家存著好奇心,聲息全無。
高譯:菲力在大家的好奇所產生的沉靜之中謙恭有禮的進來。
形容詞“g'en'erale”本意“普遍的,大家的”,若是像高名凱所譯,則修飾語太長,帶有生硬滯澀的“翻譯腔”。傅雷將形容詞“g'en'erale”改譯成名詞“大家”并作主語,將一個修飾語眾多的法文句式切成中文短句,句子脈絡清楚,是地道的中文。這也是一種“化”譯。
關于譯短句,傅雷說“我覺得最難應付的倒是原文中最簡單最明白而最短的句子……要傳達原文的語氣,使中文里也有同樣的情調、氣氛,在我簡直辦不到”[2](P21)??梢娮g文要再現(xiàn)原文短句的“情調、氣氛”并非易事。但若是傳達不出“上下文的神氣”,那么即使原文是一杯清新雋永的“新龍井”,“譯出來變了一杯淡而無味的清水”;至于長句,法語重形合,法語長句除了主謂賓主干外,還帶有短語、從句等修飾成分,從句套從句,修飾中另有修飾或限定,形成錯綜復雜的長句結構;而中文分句輕短,承上啟下,講究層次。傅雷指出“長句并非不困難,但難的不在于傳神,而在于重心的安排”[2](P22)。傅雷對于翻譯長短句都有獨到見解,他認為人們在翻譯時“膽子太小,遷就原文字面、原文句法的時候太多”,他要求翻譯時“第一要精讀熟讀原文,把原文的意義、神韻全部抓握住”,但“并不說原文的句法絕對可以不管,在最大限度內我們是要保持原文句法的,但無論如何,要叫人覺得盡管句法新奇而仍不失為中文”[2](P23)。既要抓住神韻又要最大限度保持句法,“句法新奇而仍不失為中文”,與“化境”的內涵豈不是殊途同歸嗎?
1.Le dr^ole est cause en partie de la mort de sa pauvre m'ere.
傅譯:他可憐的媽一半是被他氣死的。
高譯:他的淘氣是他的可憐的母親所以死去的一部分原因。
若將此句字字對照可直譯為“這個壞蛋是他可憐母親死亡的部分原因”,高譯文與之相差無幾,但顯然譯文不是中文的傳統(tǒng)句式,傅雷未將“cause de”直譯為“……的原因”,而是將主動句改為被動句,以“他可憐的媽”做主語;“en partie”為“部分地”之意,表程度,傅雷也未拘于詞語表面意思,靈活地譯為“一半”,符合中文表達;“被他氣死”曲盡其意表達“cause”,譯文不同于原文的句法結構,表達效果卻更勝一籌。
2.Toutes les langues'etaient en mouvement.
傅譯:七嘴八舌鬧成一片。
高譯:一切的舌頭都在轉動。
高名凱是按字面直譯,譯文使讀者不明其意。傅雷“Toutes les langues”譯為“七嘴八舌”合乎中文傳統(tǒng)的習慣用語;“鬧”字傳神地渲染了吵雜喧嘩的場面,整句話音律和諧朗朗上口,同法語原文一樣言簡義豐,可謂臻于“化境”的佳譯。
3.Ses malheurs au Texas,son s'e jour à New- York,pays o'u la sp'e culation et l'individualisme sont port'es au plus haut degr'e,o'u la brutalit'e des int'erêts arrive au cynisme,o'u l'homme,essentiellement isol'e,se voit contraint de marcher dans sa force et de se faire à chaque instant juge dans sa propre cause,o'u la politesse n'existe pas;enfin,les moindres'ev'enements de ce voyage avaient d'evelopp'e chez Philippe les mauvais penchants du soudard...
傅譯:他在德克薩斯吃了苦,在紐約流浪過一個時期,眼看那兒的投機事業(yè)和個人主義發(fā)展到最高峰,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養(yǎng)成一種毫無廉恥的人生觀,每個人處在孤獨無助的環(huán)境中,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凡事沒有公道,都得自己出頭,人與人間毫無禮貌可言;總之,外面大大小小的經歷把當兵的壞傾向在腓列普身上盡量發(fā)展……
高譯:他在美國德克薩斯所受的窮困,在紐約的居留(在紐約,投機和個人主義是達到最高的程度;名利的粗野甚至走到了無恥的地步;完全被隔斷的人們不能夠用自己的力量來行走每一時刻來判斷自己的理由,禮義不存在了)還有這一次旅行的最小的事故都在菲力身上養(yǎng)成了惡劣的老兵的脾氣……
此長句錯綜復雜,“ses malheurs”、“son s'ejour”連同“l(fā)es moindres'e v'e nements”做主語,同時又有冗長的帶有從句的地點狀語來修飾主語,翻譯難點在“o'u”引導的四個關系從句,翻譯時如果跟著原文亦步亦趨,必然導致整個句子主次不分,“重心”不穩(wěn)。傅雷翻譯時,以“他”為主語,把原文中做主語的名詞短語譯為動詞“吃了苦”,“流浪過”,更為巧妙的是,傅雷增補了動詞“眼看”,這樣化冗長的地點狀語為賓語,如此譯文句子結構便符合中文的句法。這也是一種“化”——句法結構的轉化。傅雷改變原句句式,采用增補、拆句等辦法,將原句重新組合,譯文便層次分明,上下文銜接緊密自然。
“入化”的譯文須不露“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風味”,這便要求譯者的原文理解力、領悟力以及譯文的表達能力都必須達到很高的造詣,同時譯者風格與原作風格也應相近。傅雷在與友人通信中談到“巴爾扎克不甚修飾文字,濫調俗套在所不免”,法語原文“冗長迂緩,常令人如入迷宮”[2](P27),然而傅雷對于翻譯巴氏作品卻頗有信心。傅雷曾道“我的經驗,譯巴爾扎克雖不注意原作風格,結果仍與巴爾扎克面目相去不遠。只要筆鋒常帶情感,文章有氣勢,就可說盡了一大半巴氏的文體能事”[2](P28)。傅譯風格以“行文流暢,用字豐富,色彩變化”[2](P56)著稱,巧妙地再現(xiàn)了巴爾扎克這位寫實派大師氣勢磅礴,又細致入微的作品,“作家與譯者珠聯(lián)璧合,原著與譯作先后輝映”[2](P87)。
1.Il monta rapidement les trois'e tages,se pr'e cipita dans son atelier,et dit:—Dieu soit lou'e!il a 'et'ece qu'il sera toujours,un vil coquin!
傅譯:他(約瑟夫)三腳兩步奔上四樓,沖進畫室,叫道:“還好,謝天謝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永遠是個下流東西!”
高譯:他快速的登上了三層的樓房,趕緊跑到工作室去,口里說著:“稱贊上帝!他總是這樣的,一個壞蛋!”
“rapidement”意為“快速地”,傅譯為“三腳兩步”,更加形象具體,與“奔”、“沖進”相呼應,與高譯相比,更加貼合約瑟夫焦急的心態(tài)?!癷l a'et'e ce qu'il sera toujours,un vil coquin!”,若直譯為“他以前是個無恥混蛋,將來還是無恥混蛋!”,高譯文稍顯平淡,缺乏文采;傅雷采用中文諺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用詞貼切又合乎中文行文習慣,接著以“他永遠是個下流東西”作為補充,譯文行文流暢、生動自然,這樣一個心焦氣憤的人物形象便躍然紙上!
2.—Tu peux trouver mieux,lui disait Maxime.
—Quelle fortune faudrait- il pour'epouser une demoiselle de Grandlieu?demanda Philippe àde Marsay.
—Bah!dit Rastignac,avec deux cent mille livres de rente,vous auriez mademoiselle deLangeais,la fille du marquis...
傅譯:瑪克辛說:“你要攀親還可以攀更高的門第?!?/p>
“討一個葛朗里歐家的小姐,要多少家私?”腓列普問特·瑪賽。
拉斯蒂涅道:“噢!憑著每年二十萬法郎進款,你可以娶特·朗日小姐,她是侯爵的女兒……”
高譯:“你可以找到更好的,”馬克西姆對他說。
“得有多少財產才可以娶得茜蘭地劉的小姐呢?”菲力問馬爾賽。
“哼!”拉斯迪額說,“有二十佛郎的息金,您就可以娶蘭齊小姐,侯爵的女兒……”
這一幕發(fā)生在腓列普利用卑劣手段繼承膿包舅舅萬貫遺產之后,他與兩位友人的對話。腓列普剛剛繼承遺產,“升級”成為資產階級一員,急于娶一位貴族小姐而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因而友人瑪克辛稱其為“攀親”;腓列普對自己財力很是得意,認為娶一位貴族小姐輕而易舉,故而滿不在乎道“討一個小姐”;友人拉斯蒂涅認為“年入二十萬法郎”便可“娶”侯爵的女兒,頗為公道,因此便用中性詞“娶”。三句話同是談論婚嫁之事,由于各人立場看法不同,傅譯時用詞或褒或貶或保持中立。特別值得提出的是,法語原文中“trouver”、“épouser”、“avoir”皆是中性詞,傅譯時細細揣摩整個語境,將這些詞賦予了鮮明的感情色彩,這些色彩各異的詞語靈活再現(xiàn)了書中人物的神態(tài)、語氣,使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由此可見傅雷的“化”譯使譯文真正做到了“色彩變化”,淋漓地展現(xiàn)了原文的風格特色。
錢鐘書將“化境”作為文學翻譯的最高理想,但也認識到“徹底的‘化’是不可實現(xiàn)的理想,某些方面、某種程度的‘訛’又是不能避免的毛病”,“譯文總有失真和走樣的地方,在意義或口吻上違背或不很貼合原文”[1](P698)。傅雷也同樣心有戚戚,指出(譯作)“真正要和原作銖兩悉稱,可以說是無法兌現(xiàn)的理想”[2](P29),而《攪水女人》的傅譯本也并非盡善盡美,個別譯文意思不明,措辭方面也有未盡人意之處。例如在譯長句時,傅譯文“外面大大小小的經歷把當兵的壞傾向在腓列普身上盡量發(fā)展”似乎仍未完全擺脫法語句式影響,譯文似乎未能做到“純粹之中文”。
應當指出的是,傅雷從事翻譯三十幾載,傅譯從最初的稚嫩生疏逐漸蛻變成后期的成熟練達。傅雷曾表示“1957年前譯的都已看不上眼”[2](P43)?!稊囁恕纷g于1959年,傅雷稱其為“巴爾扎克情節(jié)最復雜,色彩最豐富的杰作之一”[7](P93)。而50年代中后期正是傅譯技巧更趨成熟、對巴氏作品研究愈深愈透的時期。通過上文舉例與分析,我們完全可以說,傅譯《攪水女人》不失為一部臻于“化境”的成功譯作?!吧袼啤迸c“化境”在本質上殊途同歸,《攪水女人》是傅譯實踐“入化”的有力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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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I0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 9106(2016)06- 0129- 05
*作者簡介:李丹丹(1988—),碩士,南京師范大學中北學院法語教師,研究方向為翻譯學、法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