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嬋玉
(中國傳媒大學(xué) 北京 100000)
2010年5月,雜志《經(jīng)濟學(xué)人》在報道中直接用“guanggun”(光棍)一詞形容未婚男性;2013年8月,《華爾街日報》在報道中專門創(chuàng)造了“dama”(大媽)這一用漢語拼音得來的單詞。2013年10月,BBC為“tuhao”(土豪)一詞做了一檔名為“Tuhao and the rise of Chinese bling”的專題節(jié)目。2014年5月,“2013年中國微博十大網(wǎng)絡(luò)流行語”之一的“不作(死)就不會死”的中式英語翻譯“no zuo no die”被收入美國線上俚語詞典。不僅線上情況如此,一向以標準和嚴格著稱的《牛津英語詞典》也囊括了1000多條發(fā)源于漢語的英語詞匯,詞匯面涉及政治、經(jīng)濟、宗教、飲食等。一些由漢語發(fā)源的英語詞組,例如“l(fā)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見)和“taikongren”(太空人)等已經(jīng)廣泛被西方國家認可和使用(謝之君,1995)。
大量實例表明,中國英語的力量不容小覷,它正潛移默化地給標準英語帶來變革。英美主流媒體一向以標準英語著稱,但近幾年也大量出現(xiàn)非標準的“中國英語”。
筆者聚焦于《紐約時報》、《時代》周刊及《經(jīng)濟學(xué)人》三大主流媒體的官方網(wǎng)站,選擇部分2008-2014年涉華報道作為語料,摘出這些涉華報道中具有明顯特色的“中國英語”進行整理、歸類和研究,并記錄它們所在句子和文章出處。
經(jīng)語料研究發(fā)現(xiàn),英美主流媒體上的“中國英語”多數(shù)以詞匯、短語的形式出現(xiàn),句子和語段鮮見。而以詞匯或短語形式出現(xiàn)的“中國英語”主要可分為以下七種類型:
所謂音譯詞,指的是按照漢語原有讀音構(gòu)成的“中國英語”,這類詞匯或短語大多是已經(jīng)被英語吸收的漢語借詞。音譯詞是英美主流媒體上“中國英語”最主要的組成部分。例如:
Hong Kong government is viewed as regularly kowtowing to Beijing.
(《時代》周刊,2012-01-24)
類似的例子還有“mah-jongg”(麻將)和“feng shui”(風(fēng)水)等。這類詞語大多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關(guān),且多已經(jīng)被權(quán)威英語詞典收錄。
這一類型的“中國英語”由兩部分構(gòu)成,除了音譯詞外還要添加顯示分類的詞匯,用以解釋和闡明詞匯的性質(zhì)。例如:
Oct.10 marks the 100th anniversary of the start of China’s 1911 Xinhai Revolution.
(《時代》周刊,2011-10-10)
類似的“中國英語”還有“Mao Zedong Thought”(毛澤東思想)以及“the laojiao campus”(勞教所)。
這一類型的“中國英語”與“音譯+類詞”這一分類類似,音譯詞后面還要加上解釋前詞意義或闡述其背景的詞匯或說明。這類詞匯或短語較為新鮮,緊跟潮流,大部分還未進入英語詞匯系統(tǒng)。例如:
The surplus of bachelors—called in China guanggun, or"bare branches".
(《經(jīng)濟學(xué)人》,2010-05-04)
此類詞匯或短語還有“hukou, or residency permit”(戶口),“urban-management officers known as chengguan”(城管)和“weiwen, or the maintenance of stability”(維穩(wěn))。這類詞匯或短語彰顯了作者刻意突出該詞中國文化背景的意圖,用音譯的方式吸引外國受眾注意,滿足外國受眾對于東方文化的好奇心。
此類的“中國英語”雖然也出現(xiàn)在英美主流媒體上,但較為少見,即在音譯詞后面寫出漢字并加上解釋或說明,補充闡釋詞匯含義。例如:
Officials are not allowed to ink public calligraphy(called tizi or 題字 )without prior approval.
(《時代》周刊,2012-12-26)
類似例子中的“中國英語”既包含了音譯詞和補充釋義,又包含了相應(yīng)的中國漢字。作者在媒體上使用此類“中國英語”,主要有兩個意圖:1.漢語中有數(shù)量不少的同音字,用漢字加以注釋以便更好區(qū)分;2.使報道更具異國情調(diào),吸引受眾注意。類似的“中國英語”還有“chaotic (亂or luan)”。
所謂譯借詞,其實是在此借用翻譯理論中的概念,指的是“直譯”過來的“中國英語”。例如:
Chongqing vice mayor and former police chief Wang Lijun, 52, is undergoing "vacation-style treatment"due to his heavy workload and stress.
(《時代》周刊,2012-02-08)
上例中的“休假式治療”采用了翻譯中直譯的方法,直接按照中文詞匯的字面意思翻譯成英語,既巧妙生動、形象具體,又引人遐想。此外,許多漢語成語、比喻和俗語等原本就生動有趣、通俗易懂,直譯不僅能為外國受眾理解,又能讓他們感受到中國文化的個性與風(fēng)格,例如“fishing a needle out of the sea”(大海撈針)等。
此類“中國英語”是“譯借詞”的延伸和發(fā)展,即直譯之后加上解釋性文字,既能再現(xiàn)原汁原味的中國文化,也能使外國受眾更好地理解詞匯含義及其背景。例如:
Local officials and business people are profiting handsomely from a boom in "red tourism", in which Chinese, many of them young professors, journey to famous revolutionary sites to rekindle their long-lost sense of class struggle and proletarian principles.
(《紐約時報》,2010-12-31)
例子中如果僅用“red tourism”來闡釋“紅色旅游”的話,大部分母語為英語的外國讀者都會感到困擾,無從知曉它的具體含義。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例子如“‘gutter oil’—cooking oil scooped out of drains and reused”(地溝油)和“special services, or prostitution”(特殊服務(wù))。
所謂意譯詞,指的是放棄“直譯”的方法,按照漢語詞匯本來的意義將其“意譯”成易被外國受眾接受的詞匯。這類詞匯雖然在形式上看似與“中國”無關(guān),但在內(nèi)涵上依然保留中國特色。例如:
For a local government, an airport is not merely a vanity project but also an economic engine.
(《時代》周刊,2012-11-02)
例子中的“vanity project”指的是漢語中的“形象工程”,作者用意譯的方法對這一概念進行了闡釋和說明。類似的意譯類“中國英語”還有“Chinese tongue twister”(繞口令)和“off-book operations”(暗箱操作)。
由于受版面、篇幅及時效性的限制,新聞稿件要求短小精悍,切忌長篇大論(劉其中,2009:11)。而類似“dama”之類的“中國英語”字數(shù)少、音節(jié)短,能為報刊節(jié)省不少空間。
客觀和真實是所有新聞的第一要素,新聞報道的一大特點就是大量使用直接引語;而偏于直譯和譯借的“中國英語”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漢語原文的真實性與客觀性。
新鮮、有趣是新聞的不二法門(劉洪潮,2005:72)。英美主流媒體的受眾以母語為英語的外國讀者為主,他們對東方文化充滿獵奇心理,希望從涉華報道中滿足對異域文化的好奇心。而富有中國特色的“中國英語”是他們探索中國文化的門窗。多以直譯或譯借見長并加之解釋說明的“中國英語”一方面滿足了外國受眾對于中國文化的獵奇心理,另一方面也不影響其對詞匯本身意義的理解。
社會語言學(xué)認為,語言的接受與認可與語言所屬國經(jīng)濟、文化的建設(shè)與發(fā)展密不可分(陳原,1983:65)。富有中國特色的“中國英語”能夠為英美主流媒體接受和認可與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文化的繁榮及國力的增強不無關(guān)系。據(jù)資料顯示,目前全世界有3000多萬人正在學(xué)習(xí)漢語,超過100個國家和2500所高校專門設(shè)置了漢語學(xué)習(xí)課程。全球漢語熱的發(fā)展及中國文化的傳播大大刺激了母語為英語的受眾對漢語和中國文化的好奇,因此,“中國英語”的風(fēng)靡也順應(yīng)了這一趨勢。
以上研究結(jié)果表明,富有中國特色的“中國英語”已經(jīng)擺脫了只“在中國本土上使用”(汪榕培,1991:3)的限制,在世界其他國家的交流平臺上也悄然占據(jù)了一席之地。這些“帶有強烈英語文化思維烙印”(朱天文,2003:35)又“有中國特色的英語表達形式”(文秋芳、俞希,2003:8)不僅出現(xiàn)在中國國內(nèi)英文媒體上,更風(fēng)靡了《紐約時報》等英美主流媒體。
英美主流媒體上出現(xiàn)的“中國英語”體現(xiàn)了英美主流媒體在翻譯方法上遷就外來文化的語言特點,吸納外語表達方式,充分滿足了外國受眾對于中國東方文化的好奇心,但又未給西方讀者的理解帶來困難。因此,我們在對外傳播中國文化時,也可借鑒異化的傳播策略,在不影響理解的基礎(chǔ)上,有足夠的文化自信表現(xiàn)“中國英語”,彰顯東西文化的差異,在國際交流中構(gòu)建中國獨特的文化身份。
[1]Eaves, M. English, Chinglish or China English [J].English Today, 2012,27(4):40-43.
[2]Saraceni, M..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Between form and function [J]. English Today,2008,24(2):20-26.
[3]胡曉麗.中國英語之功能研究[J].外語與外語教學(xué),2008,(11):13-16.
[4]賈冠杰,向明友.為中國英語一辯[J].外語與外語教學(xué),1997,(5):11-12.
[5]俞希,文秋芳.中國英語報章中評價性形容詞搭配的本土化特征[J].外語與外語教學(xué),2010,(5):2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