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公認的語言大師,季羨林學習過的外語數(shù)量一直為人誤傳,筆者梳理史料確切統(tǒng)計出季羨林先后學習了13種外語,在梳理史料的同時,筆者以時間順序為依據(jù),考證出季羨林13種外語的學習順序及掌握程度,糾正了一直以來的錯誤視聽。
關鍵詞:季羨林;語言;外語學習
一、季羨林語言學習綜論
季羨林是公認的翻譯家和語言學大師,多數(shù)論者提及他作為“語言大師”身份時都會一并提及他所掌握的各種語言,然而據(jù)作者所知,這些說法多數(shù)只是因襲舊說,有的甚至是以訛傳訛。如王秉欽在其2009年發(fā)表的《季羨林翻譯思想“三論”》中說,“他通曉梵文、巴利文、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羅文等古代語言和德、法、英、俄、拉丁語、阿拉伯語等多種現(xiàn)代語言”,而實際上季羨林并不通曉拉丁語,那只是在留學柏林掙扎于選修希臘語的同時一段時間的自學,但僅僅是門外淺學(蔡德貴,167),所以根本不能說他“通曉”拉丁語。多數(shù)學者“將錯就錯”,極少有認真區(qū)分季羨林對這些語言的掌握程度的。鑒于此,筆者認為有必要梳理文獻確定季羨林到底學習了多少門語言,掌握哪些語言,又精通哪些語言,哪些語言又僅僅是入門,這對于描述季羨林的第二語言習得方面有一定借鑒意義,并對梳理季羨林在各種語言文化方面所做的努力和譯介有重要幫助。
通過比讀季羨林各種傳記,筆者發(fā)現(xiàn)季羨林共學習過14種語言,其中有13種外語,涉及到3個語系9個語族——分別為印歐語系下印度語族的梵語、巴利語,吐火羅語族的吐火羅語,伊朗語族的吠陀語,斯拉夫語族的俄語、塞爾維亞語、克羅地亞語,日耳曼語族的英語、德語,拉丁語族的法語、拉丁語,希臘語族的希臘語;亞細亞語系下閃語族的阿拉伯語;還有就是季羨林的母語漢語,屬于漢藏語系漢語語族。而這14種語言,季羨林的掌握程度也是有天壤之別的,不能用上述一些學者籠統(tǒng)的詞匯描述,如“掌握”“通曉”或“精通”。至于這14種語言季羨林是怎么學習的、其先后順序和掌握程度如何,筆者試做如下陳述。
二、14種語言學習先后順序及水平考證
首先是漢語,季老著述達千萬字,這是不用稽考的。對于其他13門外語的學習順序及其掌握程度筆者進行如下闡述:
1.英語學習
在季羨林學習的所有外語中,英語學習最早且時間最長。1920年,年僅9歲的季羨林在新育小學(即現(xiàn)山東省實驗小學)開始了為期9年的不間斷的英語學習,考初中時他因英語成績好而被錄取到“一年半級”。
1923年季羨林入濟南正誼中學(現(xiàn)濟南藝術學校)繼續(xù)學習,在學校所開設的7門正式課程中,季羨林“除了英語,對其他的興趣都一般”,并且“除了在學校上課,每天晚上還到尚實英文學社去學英語”(蔡德貴,2009:51),因此他的英語水平也得到了繼續(xù)提高,這個時候的正誼中學集結(jié)了不少英文水平很高的教師,如用英語教歷史的鈕威如老師,“這些老師英文水平都很高,教學也努力,使他學到不少東西”(蔡德貴,2009:52)。更重要的是,他受到時任英文老師鄭又橋新穎的“重寫作文”的教學方法的點撥,好像從他那里“得到了一把金鑰匙,學到了地道的英文”(胡光利,2013:55)。到1926年季羨林上高中時,“他的英文水平已經(jīng)達到能閱讀和翻譯英國作家小說的程度,英文作文也可以寫出相當長的文章了”(胡光利,2013:52)。
到了山大附設高中(時又名“北園高中”),對季羨林的鼓勵和影響莫大的是北大英文系畢業(yè)的劉老師,在其鼓勵和影響下,季羨林開始購買和閱讀英文原版小說,并嘗試進行翻譯(季羨林,2008:29)。1929年,“五三慘案”之后的山大附中撤銷,季羨林入新成立的省立高中繼續(xù)學習,在這里他受到了董秋芳莫大的鼓勵,英文寫作水平有很大提高。
高中畢業(yè)后,季羨林參加高考,英文考題是漢譯英李煜《清平樂》上半闋和從未接觸過的英文聽寫,張榜公布后季羨林同時被北大和清華錄取,毫無疑問有其出色翻譯及英語聽力能力的功勞。他為出國考慮,選擇了清華大學,入西洋文學系,之后更是如魚得水,在那種“教材多為英文,教員多是外教,連中國教師講課也多用英文”(胡光利,2013:90)的環(huán)境下,在王文顯、吳宓、葉公超等英文水平卓絕的大師指導下,他的英文水平迅速提升,一直到留學德國又重新開始了英語語言的學習,使其英語系統(tǒng)學習時間長達20年。
2.德語學習
季羨林學習的第二種語言就是德語。時間是在1926年。然而教授德語的教師有嚴重口音,“教了一學期德文,學生們只學會幾個單詞”(蔡德貴,66),季羨林自然也不可能學好,一直到清華大學才開始了四年的“德語專門化”學習。然而在清華一二年級,季羨林并沒有打下良好的基礎(蔡德貴,92)。對于在清華時的德語水平到底如何,季羨林有明確交代,他直言“當時的德文水平不可能真正看借薛德林的并不容易懂的詩句……半懂不懂,囫圇吞棗”(季羨林,2008:41),“我在清華學德語,雖然四年得了八個優(yōu),其實是張不開嘴的”(同上,66),主要原因就是“四年之內(nèi),在課堂上,中國老師只說漢語,德國老師只說英語,從來不用德語講課。結(jié)果是,學了四年德文,我們只能看書,而不能聽和說”(季羨林,2013:349)。后來留學德國,他的德語學習才步入正軌,后期季羨林的很多論文都是以德語撰寫,因此不論是口語還是書面語,他都該是“精通”德語的。
3.法語俄語學習
在清華德語專門化的同時,季羨林也選修了法語和俄語。不過俄語只是他偶爾旁聽的一門語言(季羨林,2009:115),且只堅持了一周左右就放棄了。因此在外語學習次序上,德法是難分先后的,俄語開始學習時間較為靠后。
具體來看,在法語方面,教師教風不良,導致季羨林沒有學到多少法語。而俄語學習,對季羨林來說也不算成功,他在自傳中說“這門課,他只學了一些單詞和幾句話,便結(jié)束了第一次學俄語的過程”,且“這些外國教授的水平都不怎么樣,看來都不是正途出身,有點野狐談禪的味道。費了四年的時間,收獲甚微”(季羨林,2002:22)。這應該可以是季羨林對其掌握法語和俄語的階段性定論了。
不過在留學德國之后,季羨林選擇了斯拉夫語言學為其副系,又開始了俄語學習,只不過他的俄語口語尚未能達到應付自如的程度(季羨林,2009:469)。
4.希臘語拉丁語學習
在清華時季羨林就開始了希臘語的學習,不過因為純是自學,其學習次序也落后于德法俄三語。在1932年9月26日的日記里,他立志要學希臘語(季羨林,2009:121),在11月15日的日記里他就已經(jīng)開始閱讀希臘文了(同上,149)。到了1933年10月30日,他開始看希臘原文的《伊里亞特》了,半個月之后他就讀完了這本希臘史詩,并迅速地進行《奧德賽》和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的閱讀,稍后甚至抱著傅東華所譯《奧德賽》連呼翻譯得不好。因此筆者判斷,清華時期季羨林的希臘語學習應該是書面上的“精通”了。
留學德國之后,他“聽從了章用的勸說,在第一學期選的課就以希臘文為主”(同上,444)。然而希臘語教師聲音太小又不提問,第一印象很差,使其嘗試了另一個語種——拉丁語,但僅限于自學。這兩種語言的學習都沒有持續(xù)很久。據(jù)其閱讀原典的情況而說季羨林“通曉”希臘語應不為過。至于拉丁語,季羨林大約在后來破譯吐火羅殘卷時重拾這種語言,但也只是用拉丁字母轉(zhuǎn)寫,并非翻譯為拉丁語,據(jù)此筆者以為季羨林的拉丁語水平也僅僅入門。
5.梵文等學習
英、德、法、俄、希臘語、拉丁語之后,季羨林接著學習的應該是梵文。從日記上來看,季羨林是1936年4月2日開始了他學習梵文的第一課,時間晚希臘語學習近4年,比拉丁語學習也晚了半年。巴利文和梵文同屬印度語族,是佛經(jīng)文學繞不開的,后來凡有著論,無不顯示了他在梵文和巴利文方面的精深造詣,筆者也不再贅述。
至于吐火羅語和吠陀的學習則是因緣際會。他一開始并沒有意愿學習,然后當年逾古稀的西克教授接替瓦爾德施米特之后,季羨林不得不服從了西克教授的傳道授業(yè)。季羨林對于這幾種古印度語言的掌握自不待名。
6.阿語斯拉夫語學習
季羨林學習過阿拉伯語,不過水平只算入門。1937年夏季學期,開始初級阿拉伯文學習,讀阿文的《古蘭經(jīng)》,不過到了1938年冬季學期他就放棄了,這一年他真的“下工夫?qū)W了一年阿拉伯文。后來,又覺得不妥,決定放棄”(蔡德貴,2010:171)。因此,筆者斷定他的阿語水平不能用“通曉”等詞形容。
1936年6月30日,季羨林決定副系選擇英國語言文學和斯拉夫語言學(蔡德貴,2010:34)。但是斯拉夫語言學不是一門語言,而是三種語言,和俄語同屬于斯拉夫語族。其中塞語和克語有90%的相似度,僅部分詞法差異,所以從世界語言譜系角度區(qū)分,也可以視作南斯拉夫語支下的塞爾維亞—克羅地亞語。關于季羨林掌握南斯拉夫語水平的記載也比較少,筆者所能發(fā)現(xiàn)的就是他在博士論文答辯前的其他各門考試中,斯拉夫語也獲得優(yōu)異成績(季羨林,2009:469)。
三、結(jié)論
從以上文獻梳理可以看出,季羨林實際精通(口語書面)的外語只有英語、德語、梵語3種,非口語交流的語言達到精通水平的有俄語、希臘語、巴利語、吠陀語、吐火羅語、南斯拉夫語6種或7種(分南斯拉夫語為二的情況下),其中巴利語、吠陀語和吐火羅語因為是古印度語,已經(jīng)不作為口語交流使用。所以,說季羨林“通曉”9種或10種外語是可以肯定的。但法語、阿拉伯語、拉丁語3種語言就只能說是“學習過”了??偫ㄆ饋恚玖w林是當之無愧的語言學大師,他學習了14種語言并通曉11種(含母語),通過他的學習原因、學習背景、學習次序、學習強度的梳理,我們可以對這么一位大師的成長產(chǎn)生最直觀的印象,既可以對后人學習語言有一定借鑒意義,也可以為進一步研究提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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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為山東政法學院校級科研項目“濟南翻譯家研究”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顏海峰,碩士,講師,研究方向:典籍英譯和詩歌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