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 調查上海市大學生生命態(tài)度及相關影響因素，為加強大學生生命教育提供參考。方法 基于分層整群隨機抽樣法，采用生命意義感量表、自殺意念問卷、親子親密度量表和心理彈性量表對912名上海高校大學生進行調查。結果 上海高校大學生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心理彈性得分分別為（2.79±0.85）（3.10±0.43）（2.70±0.94）分；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得分分別為（4.93±1.03）（1.69±0.72）分。不同年齡、年級、戶籍性質組大學生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得分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發(fā)現(xiàn)，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心理彈性得分對生命意義感得分存在正向預測效用（β=0.11、0.13、0.49，P<0.05），對自殺意念得分存在負向預測效用（β=？0.14、？0.08、？0.19，P<0.05）。結論 年齡較大、高年級、非本地戶籍大學生是生命教育的重點關注人群，促進親密家庭關系和父母協(xié)同養(yǎng)育的實現(xiàn)，以及提升個人心理彈性，可能有利于提升大學生的積極生命態(tài)度。

〔關鍵詞〕親子親密度；心理彈性；生命態(tài)度；高校大學生

〔中圖分類號〕R-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565（2024）08-0967-07

DOI： 10. 12026/j. issn. 1001-8565. 2024. 08. 1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大健康觀下數(shù)字賦能公共心理服務的整合性供給研究”（23BJL300）

Investigation of life attitude and analysis of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among college students in Shanghai

GUO Peipei1， JIANG Maomin2， YU Haiyan3

（1. Mental Health Center， Shanghai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Science， Shanghai 201620， China； 2. Institute of Public Affair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3.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and management，Wenzhou Medical College， Wenzhou 325000， China）

Abstract： Objective：To investigate the life attitude of and related influencing factors among college students in Shanghai， and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strengthening life education for college students.Methods：Based on the stratified cluster random sampling method， 912 college students in Shanghai were investigated with the Meaning in Life Questionnaire， Positive and Negative Suicide Ideation， the Parent-child Closeness Scale， and the 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Results：The scores of father-child closeness， mother-child closeness，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life meaning， and suicidal ideation was （2.79±0.85） （3.10±0.43） （2.70±0.94） （4.93±1.03） （1.69±0.72） among college students of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in Shanghai， respectively. There were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the scores of life meaning and suicide ideation among college students of different ages， grades， and household registration groups（P<0.01）.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showed that the scores of father-child closeness， mother-child closeness， and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had positive predictive effects on the score of life meaning （β=0.11，0.13，0.49，P<0.05）， and negative predictive effects on the score of suicidal ideation （β=？0.14，？0.08，？0.19，P<0.05）. Conclusion：Older， senior， and non-local college students were key groups to focus on in life education. Promoting the realization of close family relationships and parental collaborative parenting， as well as enhancing personal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may help to improve college students’ positive life attitudes.

Keywords： parent-child closeness；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life attitude； college student

大學生群體處于認知發(fā)展的過渡階段，受高強度的學習求知壓力、嚴峻的就業(yè)形勢、快節(jié)奏的生活方式，以及來自外部環(huán)境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等壓力的綜合影響，誘發(fā)了諸多心理問題甚至健康危險行為，成為生命教育領域的重點關注人群[1]。尤其是自殺，作為導致當前大學生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已變?yōu)橐豁椫卮蠊残l(wèi)生和社會倫理問題，也折射出部分大學生對生命的漠視態(tài)度以及當前生命教育的不足[2]。生命態(tài)度是個體關于生命和死亡等問題的認知和看法，深刻把握青年大學生的生命態(tài)度以及相關影響因素，著力加強生命教育，對培育大學生的積極生命認知和發(fā)展健康的生命行為具有積極作用[3]。研究[4]表明，與重要他人建立親密感和聯(lián)結感是個體的基本需求，這種需求滿足與否直接影響個體的認知水平和行為方式。大學生群體尚未步入社會，與家庭成員間的互動模式和關系相處構成了其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人際關系聯(lián)結。溫暖親密的家庭關系有助于提升大學生生命意義感，降低抑郁、自傷和自殺意念的風險[5]，而冷漠的家庭關系和嚴苛的教養(yǎng)方式則是大學生問題行為和自殺傾向的重要危險因素[6]。且隨著城市化快速推進，家庭結構、分工模式及居住安排發(fā)生深刻變化，這些變化帶來的家庭關系改變也使得家庭關系問題及其對當代青年大學生認知和行為的影響作用值得進一步研究和分析。此外，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大學生的心理彈性和其生命意義感之間存在著正相關關系[7]，且心理彈性還對中學生群體的自傷行為和自殺意念也存在負向預測作用[8-9]。心理彈性是指個體在面對喪失、困境時的應對和心理修復能力。對于大學生而言，作為家庭成員，客觀上總是處于一定的家庭結構和關系互動中，其對生命的態(tài)度看法受不同家庭關系的塑造和影響；而作為個體，更需要擁有內在的自我復原力，使自己能在應對諸如家庭關系問題和生命中其他挑戰(zhàn)時，有著更強的承受能力，能謹慎對待生命問題，盡快修復狀態(tài)和避免陷入極端。綜上，本研究以上海高校大學生為研究對象，結合個人所處家庭關系親密度和內在心理彈性兩個維度考慮，討論其與生命態(tài)度的相關關系，以期為把握該群體的生命態(tài)度現(xiàn)狀，進行生命教育和培育積極生命價值觀提供參考。

1 對象與方法

1. 1 研究對象

采用分層整群隨機抽樣方法，課題組于2024年1月1日至3月1日期間，在上海楊浦、閔行、松江、奉賢、浦東主要大學城所在區(qū)，隨機各抽取2所高校，共計10所高校在校大學生進行匿名問卷調查?？傆嫲l(fā)放問卷1 000份，回收有效問卷912份，有效回收率為91.2%。其中，男性448例（49.12%），女性464例（50.88%）；平均年齡（21.80±3.22）歲，20歲及以下組228例（25.00%），21～23歲（不含）組267例（29.28%），23～25歲（不含）組199例（21.82%），大于等于25歲組218例（23.90%）；大一組234例（25.66%），大二組207例（22.70%），大三組224例（24.56%），大四組247例（27.08%）；本地戶口415例（45.50%），非本地戶口497例（54.50%）；獨生子女470例（51.54%），非獨生子女442例（48.46%）。所有調查對象在調查前均了解本次調查目的并簽署知情同意書。本研究通過了南京醫(yī)科大學康達學院倫理委員會審查，倫理批號為南醫(yī)大康倫審〔2022〕1號。

1. 2 工具

1. 2. 1 一般情況調查表

自編《一般信息調查表》，收集上海高校大學生性別、年齡、年級、戶籍性質、獨生子女情況等信息。

1. 2. 2 生命意義感量表

采用Steger[10]編制、王鑫強[11]修訂的生命意義感量表（ meaning in life questionnaire，MLQ）測量大學生的生命意義感水平。量表共10條目，包括生命意義尋求（MLQ-S）和生命意義體驗（MLQ-P）兩個分量表各5條目。前者指個體積極尋求人生意義程度，后者指個體目前所體驗和認知到的生命意義程度。采用7級評分（1～7分），1分表示“完全不同意”，7分表示“完全同意”，分越高，表明生命意義感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總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5。

1. 2. 3 自殺意念自評量表

采用王學志等[12]修訂的自殺意念自評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suicide ideation， PANSI）測量大學生自殺意念水平。量表共14條目，包括積極自殺和消極自殺兩個維度，積極自殺意念反向計分；5級計分（1～5分），1分表示“從未如此”，5分表示“一直如此”，量表得分取各條目得分均數(shù)（1～ 5分），分越高表明自殺意念越強。本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數(shù)是0.87。

1. 2. 4 親子親密度量表

采用張錦濤等[13]修訂，由Buchanan[14]編制的親子親密度量表（parent-child closeness scale，PCCS）測量大學生與父親母親分別的親密度。量表共9個項目，采用5級計分（1～5分），1分表示“完全不符合”，5分表示“非常符合”，分越高代表與父親或者母親的關系越親密。本研究中兩個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分別是0.91、0.93。

1. 2. 5 心理彈性量表

采用Connor-Davidson 2003年編制、于肖楠[15]2007年修訂的心理彈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 cd-risc）測量大學生心理彈性水平。該量表共25條目，包括自強、樂觀、堅韌3個維度，采用5級評分（0～4分），1分表示“從來不”，4分表示“一直如此”，量表得分取各條目得分均數(shù)（0～ 4分），分越高，表明心理彈性水平較高。本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 系數(shù)分別為0.84。

1. 3 質量控制

本研究依托問卷星平臺中生成調查問卷二維碼和在線鏈接，由課題組事先進行填寫以及時發(fā)現(xiàn)更正問卷問題。經過培訓的調查人員事先與目標高校教輔人員溝通，充分說明調查目的并委托其將問卷發(fā)放給本校在讀大學生填寫。大學生可通過微信掃碼或點擊鏈接方式填寫。

1. 4 統(tǒng)計處理

采用SPSS26.0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錄入和統(tǒng)計處理。計數(shù)資料采用頻數(shù)和構成比表示；計量資料經檢驗符合正態(tài)分布采用均數(shù)±標準差描述；變量間相關性研究采用相關性分析；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探討高校大學生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的相關因素。

2 結果

2. 1 親子親密度、心理彈性、生命意義感、自殺意念得分情況

大學生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得分分別為（2.79±0.85）（3.10±0.43）分，心理彈性得分是（2.70±0.94）分，生命意義感得分（4.93±1.03）分，自殺意念得分為（1.69±0.72）分。相關性分析顯示（見表1），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心理彈性與生命意義感得分顯著正相關（r=0.62、0.39、0.87，P<0.01），與自殺意念得分顯著負相關（r=？0.33、？0.28、？0.32，P<0.01）。

2. 2 不同特征大學生親子親密度、心理彈性、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比較

不同性別、年齡、年級、戶籍性質大學生的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心理彈性、生命意義感得分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女性、年齡較大、高年級、非本地戶籍組得分較低；不同獨生子女情況高校大學生的父子親密度、心理彈性、生命意義感得分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獨生子女組得分較低；不同年齡、年級、戶籍性質情況高校大學生的自殺意念得分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年齡較大、高年級、非本地戶籍組大學生得分較高。具體見表2。

2. 3 親子親密度、心理彈性對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影響的多重線性回歸分析

以大學生生命意義感、自殺意念得分為因變量，建立多重線性回歸模型分析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心理彈性對大學生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的影響。第一步納入性別、年齡（連續(xù)變量）、年級、是否獨生子女、戶籍性質變量，對性別、年級、戶籍性質、是否獨生子女變量進行虛擬變量處理；第二步納入父子、母子親密度得分；第三步納入心理彈性得分。結果發(fā)現(xiàn)回歸模型的決定系數(shù)不斷增加，模型解釋力不斷增強。相對于大一年級學生，大二、大三、大四年級學生生命意義感較低，且大四年級學生自殺意念較高（β<0.01），父子親密度、母子親密度、心理彈性得分對生命意義感得分存在正向預測效用（β=0.11、0.13、0.49，P<0.05），對自殺意念得分存在負向預測效用（β=？0.14、？0.08、？0.19，P<0.05）。見表3。

3 討論

3. 1 年齡較大、高年級、非本地戶籍大學生是生命教育的重點關注人群

本研究發(fā)現(xiàn)，上海高校大學生的生命意義感得分是（4.93±1.03）分，略低于田一迪等[16]對于高校大學生生命意義感水平的研究；自殺意念得分為（1.69±0.72）分，和國內其他學者的研究結論較為一致[17]。在高校校園中，差異化的成長環(huán)境、不同程度的學業(yè)就業(yè)壓力、多方面的人際關系處理難題，加上來自校園外部社會整體環(huán)境的變化，使得部分大學生可能會產生迷茫情緒和對生命的困惑，甚至萌生放棄生命的意圖和行為。此外，高校大學生也處于認知發(fā)展關鍵期，對外界反應易感性較高，尚不能清晰認知自身的行為后果，容易在遇到應激情況時無法控制情緒和沖動行為。尤其是上海這樣以高競爭、快節(jié)奏的大城市中，大學生可能面臨更高的學業(yè)就業(yè)壓力、生活成本和社會期待問題，同時人際溝通機會也有限，這些都可能影響到他們的生命意義感水平和面對挫折時候的心理狀態(tài)。此外，本調查發(fā)現(xiàn)，年齡較大、高年級、非本地戶籍學生生命意義感得分較低且自殺意念水平相對較高。提示該人群是高校生命教育的重點人群。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學生的自殺傾向也隨之上升，這與已有研究結論保持一致，這可能是由于更多的成長問題、大學生涯矛盾積累等因素導致壓力和負面情緒激增。高年級大學生尤其是大四年級學生的自殺意念相對較高，這可能是由于高年級尤其是畢業(yè)生，面臨著學業(yè)、就業(yè)和未來發(fā)展多方壓力交織的同時，更為直觀地感受到外部環(huán)境沖擊，很容易出現(xiàn)負面情緒和釀成漠視生命的行為。相對于本地戶籍，外地來滬大學生，在快節(jié)奏的城市生活中，可能存在經濟壓力、適應性等問題，進而催化不良情緒和危險行為。因此，建議相關部門重視大學生生命倫理教育，關注生命教育的弱勢群體，深刻把握高校大學生生命價值觀缺失原因以提高教育的實效性。

3. 2 親子親密度是影響高校大學生生命態(tài)度的重要因素

研究結果顯示，親子親密度兩個維度均正向預測上海高校大學生生命意義感，并負向預測自殺意念，表明親子親密度程度越高，大學生生命意義感越高，自殺意念水平越低，這和相關研究結論較為接近[18]，進一步驗證了家庭關系在個體生命歷程中的重要作用。相關研究也證實了家庭關系親密度、父母情感關照對提高生命意義感和降低青少年自殺意念的積極意義[19]，而父母的情感忽視則會導致個體更可能出現(xiàn)情緒問題和自傷行為。尤其是在中國文化中，家庭承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作為個體社會化最初和最重要的場所之一，家庭的基本環(huán)境和結構、父母教養(yǎng)方式以及家庭成員間的互動情況，構成了個體獨有的社會關系網絡，不斷塑造個體對自我存在的認知以及對未來自我的期望。此外，本研究結果還發(fā)現(xiàn)，相對母子親密度，大學生父子親密度水平更低，但對于自殺意念的負向預測作用表現(xiàn)卻更為明顯。源于中國社會結構、社會性別差異和分工的影響，父親相對于母親，更多是打拼事業(yè)而疏于對家庭的照顧，在家庭分工上以經濟投入為主，較少承擔對子女的陪伴、照顧和心理支持，這種一定程度上的父親教養(yǎng)作用的缺失使得青少年在成長中與父親的親密度相對較低，并由此更加渴望父親角色的回歸。因此，有必要始終強調家庭親子關系對個體積極生命態(tài)度的重要意義，有意識幫助學生學習挖掘有效親子互動方式，尤其是注重家庭結構中父母的不同作用，推進父親更多地參與到子女的生命歷程中。

3. 3 心理彈性對培育大學生積極生命態(tài)度存在正向作用

研究還表明，心理彈性對大學生的生命意義感和自殺意念存在預測作用，提示可以通過增進心理彈性提高大學生生命意義感和降低自殺意念，培育積極生命態(tài)度。心理彈性源自物理學中的彈性概念，用于解釋人們在面對壓力和挑戰(zhàn)時，能有效適應和恢復到正常狀態(tài)的心理特質。相關研究表明，每個人承受的壓力都有一定閾值，閾值越高，抗壓和心理彈性就越大，反之則越弱越輕。處于成長起步階段的年輕大學生，難免遭遇類似于家庭情況、宿舍關系、學習壓力、情感戀愛、實習工作等各方面問題和壓力，也由此出現(xiàn)一些焦慮、抑郁等情緒問題，而在面對這些問題和壓力時，不同心理承受能力閾值的大學生會出現(xiàn)不同的應對方式并采取不同的行為。心理彈性較高的個體往往采用積極的應對策略來應對，這些策略包括問題解決、尋求社會支持、積極思考和情緒調節(jié)等，獲得更高的生命體驗的同時也有效降低了消極生命態(tài)度的產生。而心理彈性低的學生則有可能會因為超過個人承受能力區(qū)間而陷入崩潰，滋生對生命意義的否定和產生放棄生命的念頭。高校大學生來自于不同的成長環(huán)境，有著不同的人生經歷，并在自己的認知水平上建構了對于這些經歷的獨特理解，由此表現(xiàn)出不一樣的心理彈性水平。建議相關部門在進行生命教育時，一方面需要接納大學生本身的多樣性，另一方面也可以關注心理彈性的作用，探索心理彈性水平在學生生命教育中的作用機制，充分發(fā)揮心理彈性在提升學生積極生命態(tài)度中的作用。

4 結語

本研究從外在家庭親子親密度以及內在心理彈性兩個視角討論了其對大學生生命態(tài)度的影響，提示在加強大學生生命倫理教育同時，有必要強調親密家庭關系和父母協(xié)同養(yǎng)育的重要性特別是不能忽視父親的溝通陪伴和心理關懷，同時也建議采取專業(yè)教育和訓練來提高大學生的心理彈性水平，進一步引導大學生度過韌性而有意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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