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化人類學是對人所處的社會和文化的比較研究，而設計人類學在設計領域的應用根植于人類學的研究成果。設計人類學是以人類學家的思考路徑、理論方法對集成的厚數(shù)據(jù)進行系統(tǒng)性梳理、分析、研究、反思，并將研究成果作用于研究對象存在問題，即提出創(chuàng)造性解決方案。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社會問題日益增多，如現(xiàn)代社會的新現(xiàn)象、新議題，尤其是數(shù)字技術、信息產(chǎn)業(yè)等問題。設計人類學的應用更加多元，其重要性也越發(fā)突出。設計不再以創(chuàng)造具有功能的物為目標，也無意讓使用者以此表彰身份地位或異國情調。設計旨在為環(huán)境體系提供正確的解決之道，扮演人與工作、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媒介。

關鍵詞：設計人類學;設計方法研究;設計實踐

中圖分類號：C9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2-0-02

文化人類學、對人類的精神與物質生產(chǎn)的研究、有意識地改造環(huán)境和我們自己，都是設計者需要終身學習的一部分，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人類學家就像是不同文化或群體之間的翻譯家，他們參與、觀察、分析并以民族志的形式記錄，盡可能在觀察時不進行干預。而設計人類學在設計領域的應用根植于人類學的文化研究和民族志實踐成果，以人類學家的思考路徑、理論方法對集成的厚數(shù)據(jù)進行系統(tǒng)性梳理、分析、研究、反思，有所不同的是設計人類學的研究成果作用于研究對象存在問題，它需要創(chuàng)造性解決方案。

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社會問題日益增多，設計人類學的應用更加多元，其重要性也越發(fā)突出。如現(xiàn)代社會的新現(xiàn)象、新議題，尤其是數(shù)字技術、信息產(chǎn)業(yè)等問題。尤其是在科技領域，微軟是全球人類學家第二大雇傭者，谷歌一直保持一個簡潔的搜索首頁界面，成為最好用的瀏覽器，正是歸功于設計人類學的分析研究成果。

設計不再單以創(chuàng)造具有功能的物為目標，也無意讓使用者以此表彰身份地位或異國情調。設計旨在為環(huán)境體系提供正確的解決之道，扮演人與工作、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媒介。

那么設計人類學如何作用于設計進程？本文以Superstudio的城郊物質文化的教案范本，探討人類學的研究方法如何作用于設計實踐。

人類學的研究方法，也就是人們耳熟能詳?shù)奶镆肮ぷ?。人類學家通過田野調查，對特定的文化進行系統(tǒng)性的描述和分析。人類學家使用沉浸式的調查方法，到當?shù)?，參與他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見其所見、感其所感。針對特定的話題向對方展開追問、訪談，深挖來龍去脈。田野工作要求人類學家學會當?shù)氐恼Z言，具有采訪、觀察、收集并分析現(xiàn)存資料的能力。尤其是全貌觀、參與觀察、比較研究，這三點是人類學研究方法的重中之重，在設計進程中應加以更加靈活貫通的應用。

1 全貌觀

我們對一個現(xiàn)象的判斷常陷于主觀賦意，就如康德的因果論的驗證：只有符合我們認知形式的那一部分才能作為現(xiàn)象進入我們的意識之中被我們認識。人們容易局限在自我認知中，憑借經(jīng)驗主觀臆斷。如著名的混合影像《愛因斯坦與瑪麗蓮夢露》，運用了視覺空間共振（Visuo-spacial Resonance）的原理，由兩張不同空間頻率的類似影像合成，觀者只要切換視角，就可以看到不一樣的“真相”[1]。

這也是人類學家提供給我們的思考方式——全貌觀，即通過多面向觀察，使結果更具有動態(tài)性和可能性。在進行跨文化的研究時，應從不同層面切入，觀察政治、經(jīng)濟、文化、宗教等不同的社會結構，能看見同一文化現(xiàn)象不一樣的邊界范疇，更加全面地理解社會結構的運作，從而更好地進行解構。

而人類學全貌觀背后的動因很簡單?？茖W數(shù)據(jù)下的人其實是由一千兆萬億個原子構成的，但是再細化去觀察，會發(fā)現(xiàn)它們都消失了，所得到的只有無形的能量。137億年前，在宇宙大爆炸發(fā)生時，當時宇宙中所存在的一切，就是這種無窮小的、未分化的、純粹的能量。人就是一團復雜能量組成體，人身上的每個原子都在以光速運轉，并且與宇宙的形成同時存在[2]。但是，我們通常都視而不見。我們通常進行的科學分類，常常忽視了很多不可見的人的內在能量對結果的影響。因此，人類學家的研究試圖超越各“規(guī)則”，挖掘影響人行為的其他能量因素。

全貌觀要求設計者從客觀的視角去觀察，放下固有主觀認知，反思我們習以為常的一些觀念。“摒棄任何假設，不帶設想去研究”，早在現(xiàn)象學被胡塞爾提出時就被認為這樣能使人更加全面地了解事物。因為人與物構建的網(wǎng)絡中調解總是多向的，人類學打破了兩分法：人—對象、人—工具、用戶—設計師、公司—消費者……以新的可能面向去重構這些關系，設計人類學提供了創(chuàng)建和應對不斷變化的人類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工具。

對于設計而言，當今的設計依然強調專業(yè)化和代表性，使設計進入更加孤立隔離的狀態(tài)。擅長分析和操作批判的Superstudio在佛羅倫薩大學建筑系的教學案城郊物質文化研究中，主要是分析計劃項目動機、執(zhí)行方式以及它與社會、環(huán)境的關系，并研究替代模式和其他用途[3]。他們將城郊物質文化當作一部百科全書來研讀和實驗，研究各種工具，以及這些工具和勞動、環(huán)境改造之間的關系。從工具的研究中檢視其歷史與形態(tài)、文化、土地轉型的技術、建筑物品、物與用具，以觀察人如何通過物建立與環(huán)境的關系，試著重塑居民的生活樣貌。這是對設計專業(yè)性進行的破壞實驗，設計不應該只有設計本身，應該在更高的維度去全貌觀察。

在設計進程的各個階段都需要秉承全貌觀的精神。如項目的前期調研階段，誤區(qū)是設計者多止步于市場已有的商品創(chuàng)意，強調形式與功能如何更新?lián)Q代、技術替代（這里需要區(qū)分產(chǎn)品與商品，商品多以市場為導向）。究其原因，不難發(fā)現(xiàn)設計史習慣性以時間為軸線，以技術的進步為分類參照，時代的技術革新背后的思想革命常被忽視。設計作為一種哲學實踐，是對當下社會現(xiàn)象的反思，對該現(xiàn)象的參與者及其環(huán)境進行深度觀察，探究現(xiàn)象背后的真正動因和根源性的癥結，如果限于物本身，只關注技術的形式和功能，那設計的范疇就變得極其狹窄。因此，應以人類學的全貌觀察思維去進行項目的前期調研，以多面向的視野、開放性的面貌來看問題。

2 參與觀察

參與觀察，是長時間在一個文化里的深入?yún)⑴c，觀察社會動態(tài)，目的是全面和詳細地觀察和記錄日常實踐，獲得日常事件和行動的機會，并了解他們對參與者的意義。

Superstudio在城郊物質文化項目中開展了一系列生動的參與式教育活動。如研究員就居住其中，使研究融入當?shù)?，還可以在當?shù)仳炞C研究成果。劃定采樣區(qū)域，并由取樣開始從批判的角度進行盤點。比較物和用具的創(chuàng)意發(fā)想過程、用途和修改，以及對可以用來從事什么樣的活動進行分類，當然，在進行農村文化研究的同時，還以相同的方法進行畜牧業(yè)、漁業(yè)、特殊手工藝活動或都市邊緣現(xiàn)狀的研究。

參與的重要性體現(xiàn)為通過切身體會可以得到很多不可視的信息，使信息更加全面和深刻，理解他們所秉持的信仰、禁忌、倫理和道德。如此就可以理解一句話、一個物品、一種行為對調查對象來說意味著什么。這就是應用人類學提供的東西：厚數(shù)據(jù)。

厚數(shù)據(jù)的厚，來自人類學家克利弗德·紀爾茲所提到的厚描法，強調對于眼前現(xiàn)象意義的掌握，要具有對其背后文化厚度的理解。這樣的數(shù)據(jù)收集自確切的社會互動、生活場景、使用脈絡、語言認知以及人的真實需要。

消除設計者的主體身份，進入當?shù)厝说挠钪嬗^去理解——在當下的歷史脈絡中，觀察如何建構社會文化秩序。人類學家觀察時移情參與或參加，切身體會他們的環(huán)境背景及文化秩序，使設計時更加通透，立足于他們的文化基因進行設計干預方能有效。因此，設計并不是一支筆一張紙的事情，而是攜帶著設計者的認知與審美，進入?yún)⑴c者的視角深度參與。

當然，即便是消除設計者的主體身份，參與者的個性背景的差異、進入的時間地點的不同、發(fā)現(xiàn)不同面貌的文化特質，或多或少都存在局限性和個體差異，反過來也使研究更加豐富有趣。

3 比較研究

人類學通過對異文化的研究，并對所收集的資料進行深入分析，結果便是厚數(shù)據(jù)。厚數(shù)據(jù)較大數(shù)據(jù)更加鮮活而豐富，全面地展示文化的多樣性，也是設計服務創(chuàng)新真正做到以人為本的基本保障。梳理的過程是不同文化之間的對話，相互碰撞，比較研究，從中進一步反思我們習以為常的觀念，讓人打破自我認知的局限性，發(fā)覺自文化的多樣性。通過比較研究，我們在自文化的沉浸中得以在思維的廣度和深度上刺探，在不知不覺中激發(fā)人去反思。

調研后可以得到非常多的數(shù)據(jù)——大數(shù)據(jù)和厚數(shù)據(jù)。大數(shù)據(jù)傾向于理性的客觀數(shù)據(jù)，而厚數(shù)據(jù)更多是指不可見的感性因素，包括確切的社會互動、生活場景、使用脈絡、語言認知以及人的真實需要，這些都將輔助我們進行現(xiàn)象梳理。對于這一點，可以從Superstudio在城郊物質文化項目中的研究成果中讀出一二。他們開始研究工具演變的動因，對同類工具的演變，也包括不同類別的工具的演變分析。有些工具是出于使用者的自發(fā)性的改造，有些是因為資本體系的發(fā)展而改變。因此需要正確分析人與滿足其實際需求的物之間的關系。

分析是一個數(shù)據(jù)抽象的過程，它處理表象后面的深層結構。從現(xiàn)象中歸納、從各種條件中推演出屬性和品質，試著窮盡它，找到關鍵元素，了解其邏輯關系，在邏輯骨骼之上的元結構，以及重組構建立體關系，而任何現(xiàn)象都不會動搖這個結構。而后，又以結構為線索去看現(xiàn)象。

當然，設計需要的是以許多交叉學科作為支撐。要構建橫向思維和縱向思維的網(wǎng)絡。即便是專注于設計領域的探索，橫向的知識積累也有助于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不論是從多元的觀點看同一現(xiàn)象，或者是從一個觀點去看不同現(xiàn)象，都要求設計者有非常穩(wěn)固的知識網(wǎng)絡架構，能自如地在橫向思維和縱向思維間切換?！兑靶缘乃季S》神話卷中，它不是在一個族群中做研究，而是把所有的民族志放入他的結構中進行分解。

分析法不是人類學獨有的，是一個具有普遍性的科學方法。在此強調的是人類學研究的科學性。

第一，多元彈性。探索事物的固有邊界，先看如何界定邊界，是否有另一種定義的可能性。文化人類學在二元結構功能論找一些新的可能性，事物不只是二元對立的，而是由多個相平行的二元對立的面向，二元加入不同的面向，再相互重組，構建出的一個立體的多元的事物。世界是有彈性的、多元的。

第二，流動性。事物是流動的。在流動中有一個不變的結構，這個結構就像一個隱藏的規(guī)律，在不斷的變動中總能保持一個動態(tài)的平衡。每個現(xiàn)象都是對結構的重新組合，結構因現(xiàn)象而有所改變。

第三，互為主體。如黑格爾所言：“主體是一個創(chuàng)造性的主體。主客體在實踐中去轉化流動的特質，不斷被再創(chuàng)造，重新建構。”當下最能直觀感受的是《失控》所言：“機器是人類感官的延伸，人類是機器感官的延伸?！蔽覀円呀?jīng)是一個逐漸模糊的主體，5G所代表的科技進步正大規(guī)模地在全球推行，逐漸成為人類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這是人類在不斷的流變中尋找到的新工具，曾經(jīng)流淌在我們血液里的“五行”古老生命智慧卻在迭代中衰落。筆者的設計是試圖讓5G聯(lián)合“五行”，幫助人往內心尋找遺落的智慧，在當下的特質中重新建構主體。

關于主客體的討論，在設計上有人與物或空間互為主體的關系。設計時物是主體，使用時人是主體。而當人在使用這個物，它也因此有了人的特質，不再是原本的物，是人的意識的承載物，此時的人與物就是互為主體。

設計就是處理人、物與空間的關系，主客體的關系時常在轉換，要求設計師有一個敏銳的數(shù)據(jù)處理歸納能力，可以借鑒人類學的一些方法對空間關系進行解構，人與物如何作用于空間，或空間如何擺布人與物，這都是一個調頻的過程，在空間中調試出一個最合適的狀態(tài)，梳理出使用者的真正根源性問題所在和真正需求，為提出解決方案做最堅實的基礎準備。

以上從全貌觀、參與觀察、比較研究三個人類學研究方法的關鍵要素展開論證。設計與人類學的研究方法有很多交集。設計人類學研究讓我們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尤其是會更加關注前期的調研、分析、提出概念階段，使設計不會始于形式和功能，終于市場，而是真正在源頭上解決問題。

4 結語

人類學研究人類是如何構建出不同的文化的。它看似是抽象的思考，但是研究對象是人這一個鮮活的生命體。全貌觀、參與觀察、比較研究這三點人類學研究的關鍵要素，是人類學研究構建的一個系統(tǒng)的思維方式，跳脫出習以為常的思維慣性，另辟蹊徑去觀察思考，深挖行為背后的動因。關注固有的結構之外那些被忽視的信息，而這些信息往往至關重要。設計人類學絕對不是為了幫助商家獲取更多的利益，而是為設計研究啟發(fā)新的思維方式，搭建一個系統(tǒng)的研究框架，使設計者的視角更加寬廣，不再只關注市場、購買用戶，從“怎么設計”到“為什么設計”，關注真正的問題根源，最終更有效地提出創(chuàng)造性的解決方案。

參考文獻：

[1] 威廉·立德威爾，克里蒂娜·霍頓，吉爾·巴特勒.通用設計法則[M].朱占星，薛江，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252.

[2] 杰夫·利伯曼.靈性與科學研究“我是誰”[OL].騰訊視頻，https：//v.qq.com/x/page/d07501nl0he.html，2018-10-17.

[3] 加布里埃勒·馬斯特里格利.沒有建筑的傳奇建筑團體[M].倪安宇，等，譯.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506.

作者簡介：許昌梅（1989—），女，福建南平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設計人類學的實踐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