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發(fā)生以來,全國上下打響了疫情防控阻擊戰(zhàn)。利用標識語宣傳防疫要求,使公眾了解并重視疫情從而配合防疫工作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環(huán)。從修辭學的視角看待網絡上引發(fā)熱議的眾多防疫標識語,剖析其內在勸說機制,對全面認識其社會職能有重要作用。
關鍵詞:修辭學;勸說;疫情防控;標識語;新型冠狀病毒
標識語也叫公示語,凡在公共場合張貼或印刷的旨在為一般公眾或特殊群體提供宣傳和服務的語言標牌或標語都可歸于標識語范疇。它是一種通過有效的言語手段來影響受眾行為的藝術,有鮮明的目的性。因此,可以認為標識語的首要功能是勸說。勸說的第一步是告知,即使受眾注意并了解標識語內容,但最終目的是讓受眾在獲取信息之后能有所行動。想要達到說服的目的,必須運用恰當的勸說方式。對勸說方式的研究,自古就是西方修辭學的核心內容。標識語一般篇幅有限,故有必要借助特定的修辭手段,才能使簡短的內容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其勸說功能。
由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正在肆虐,全國形成了全面動員、全面部署、全面加強疫情防控工作的局面。為了更好的開展疫情防控工作,加大公眾對疫情的重視程度,規(guī)范疫情期間的社會管理,各地都充分利用標識語進行防疫宣傳。其中一些由于突出的語言特色在網絡上引起了熱議。從修辭的視角對這些標語的勸說性進行分析,對于推動公共標識語的創(chuàng)新和完善,從而更好地發(fā)揮其社會功能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一、防疫標語中的修辭勸說機制
亞里士多德將修辭定義為“一種能在任何一個問題上找到可能的勸說方式的能力”。勸說中所運用的各種方式反映在修辭上就是指影響受眾的各種感染力,即亞里士多德所說的“邏輯訴諸(logos)、人格訴諸(ethos)和情感訴諸(pathos)”三種模式。三者配合使用,修辭就可能達到最佳的效果。防疫標識語在特殊時期,承擔了勸說公眾自發(fā)配合防疫工作的社會職能,故恰當地利用修辭的勸說機制是非常必要的。從這一機制來看網絡上引起熱議的防疫標識語,可以發(fā)現其中很多都能巧妙地運用修辭手法,展示了積極健康的勸說力量。
(一)邏輯訴諸
當代修辭理論家認為,修辭就是如何對行動提供充足理由的藝術。簡而言之,就是通過“擺事實、講道理”,從正面呈現邏輯,從反面指出危害,使受眾接受勸說。在網絡上可搜集到的八十余條防疫標語中,經過篩選比較可以發(fā)現,運用這一模式的占比最大,具體操作可見以下示例:
(1)宅在家就是最大的健康,不出門就是最大的貢獻
(2)疫情期間莫亂跑,傳染肺炎不得了
(3)東家走西家竄,染上病毒不好辦
這三例防疫標語形式上簡短精悍,內容上一目了然,是典型的從正面講道理進行規(guī)勸。且分別運用了對仗和押韻等手法,使標語朗朗上口,便于記憶,很容易通過影響受眾心理達到勸說的目的。不過,也有一些反其道而行之,如:
(4)不帶口罩你試試,試試就逝世。
(5)口罩你不帶,病毒把你愛
(6)省小錢不戴口罩,花大錢臥床治病
(7)口罩還是呼吸機,您老看著二選一
(8)宅家,躺沙發(fā)享受;亂跑,躺ICU搶救
這幾例明顯是通過從反面說明危害,從而使受眾意識到防疫要求的重要性。例4使用了諧音手法,強調不戴口罩的危險,雖略有夸張但非常醒目。例(5)通過擬人手法突顯病毒的傳播性之強,實現了直白又不失委婉的告誡。例(6)、例(7)和例(8)則是運用了對比的手法,通過比較聽取勸告與否的兩種結果,看似交給受眾自己抉擇,實則早已從邏輯上完成了利弊的權衡,使受眾無法不接納這種勸告。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較有創(chuàng)意的標語,用隱晦的邏輯推理和巧妙的修辭手段激起受眾的注意力,從而達到潛移默化的勸說。如:
(9)今年過年不串門,來串門的是敵人,敵人來了不開門
(10)現在請吃的飯都是鴻門宴
(11)西安沒有雷神山、火神山、鐘南山,不聽話、胡亂跑,西安有—鳳棲山!
這幾例標語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很強的前后邏輯,需要進一步解讀才能發(fā)現其妙用之處。這三例旨在勸說公眾主動居家,以免擴大傳染,故分別隱晦的指出了外出的危害。例(9)將“串門”的人稱為“敵人”,是用夸張的手法來勸阻特殊時期的互相走訪;例(10)化用“鴻門宴”典故,暗指“出門赴宴,性命攸關”,從而勸說公眾疫情期間不宜聚集;例(11)中的“雷神山、火神山、鐘南山”在公眾心中是“安全感”的象征,而不熟悉西安的人很難想到,這句話中的鳳棲山實際上指的是西安的一座墓園。該標語是西安某村所宣,它綜合運用了象征,借代,對比等手法,將因果邏輯暗藏其中,對于勸說本地人有一目了然的效果。
上述標識語,無論是從正面還是從反面入手,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表達,都是利用話語之間的邏輯性“曉之以理”,去告誡人們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最終實現其勸說功能。
(二)人格訴諸
人格一般解釋為修辭者的良好性格及其可信度。[6]西方修辭學理論基礎的第一要素就是修辭者的可信度和人格威信,我國思想家孔子所言“修辭立其誠”,指的也是修辭者應有高尚的道德情操。這一勸說模式主要通過修辭者本人的良好道德和修辭話語的可信性兩方面來進行。商業(yè)廣告便常如此,利用代言人的良好形象實現對觀眾購買行為的勸說。防疫標識語中對人格形象的呈現一般可轉化為標語內容所蘊含的道德約束力。如:
(12)國家有難,咱不添亂;坐在家里,就是貢獻
(13)控制疫情,咱不出門;待在家里,安逸無窮
(14)你不聚,我不聚,人人齊把病毒拒
這幾例標語中出現的“咱”“你、我”等字眼,就是通過先展示宣傳者自身的正面形象,再喚起受眾的共鳴,依靠集體主義和公共道德來實現行為的約束。除此之外,通過樹立威信增強標識語的可信度也是一種典型的人格訴諸方式,如:
(15)在家時間長不長?比比當年張學良
(16)戴口罩爭當模范,無防護出門可恥
(17)神仙也要帶口罩,疫情不是開玩笑
例(15)為了對居家行為進行肯定,借用了張學良將軍的正面形象,做出了良好示范,增強了宣傳內容的可信性;例(16)也是通過發(fā)揮“模范”的引領作用,使人們認可戴口罩是正確的行為;例(17)則是利用“神仙”強調疫情的嚴峻,樹立起標語內容的威信,提升公眾的安全意識。
亞里士多德認為,人格威信在勸說中起支配作用。人格訴諸這一勸說模式主要建立在修辭者自身的形象之上,因此更常見于演講等雙向交際活動中。雖然標識語屬于單向交際,但通過以上幾例可以發(fā)現,只要靈活運用,這一模式也可以幫助標識語擔起勸說公眾的職能。
(三)情感訴諸
修辭學上的情感因素可以理解為一種激發(fā)受眾心理反應的力量,類似于漢語中的“感召力”。情感訴諸的核心就是“激發(fā)受眾的情感,使他們產生同情心,注意和接受修辭者的觀點、提議,進而采取行動?!卑拙右姿浴案腥诵恼?,莫先乎情”也是同樣的道理。在疫情防控的特殊時期,防疫標語中投入情感因素無疑能在很大程度上起到穩(wěn)定人心的作用,這對于勸說公眾配合防疫工作是非常有利的。如:
(18)帶病回村,不孝子孫
(19)疫區(qū)返鄉(xiāng)不報告,害家害人不人道
(20)管住嘴、捆住腿、莫讓親人徒傷悲
(21)兒女如何算孝順?看住爸媽不出門!
親情是人類最重要的情感之一,重視親情也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這幾例標識語以親情為突破點,通過側面渲染親人的感受,來強化受眾對疫情形勢的正確認識,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人們可接受性。除親情之外,友情也是社會交往中不可忽視的情感因素?!八暮V畠冉孕值堋北闶俏覈鴤鹘y(tǒng)文化中對于友情的典型詮釋,足以彰顯國人對友情的看重。疫情期間正值春節(jié)假期,也是每年走親訪友的高峰期。因此,如何利用標識語更“人性化”地勸說公眾暫停互相走訪,成為了防疫宣傳工作不得不考慮的一個問題。以下示例便是很好的解決方案:
(22)少出門,多居家,網絡拜年樂大家
(23)親戚不走,明年還有;朋友不聚,明年再敘
(24)今年過年不拜年,宅在家里最安全,待到春暖花開時,再來山里聚一聚!
這幾句標語雖用詞不算華麗,但字里行間感情真摯,令人讀來不僅內心舒適,樂于接受,而且能受到鼓舞,增添信心,對防疫工作的展開有很大幫助。另外,還有一些防疫標語雖未從內容上渲染情感的作用,但在形式上也達到了情感參與的效果。如:
(25)乖,標出門!
這是成都某小區(qū)內所掛防疫標識語,一個“乖”字,拉近了防疫工作人員與業(yè)主之間的情感距離,“標出門”是“不要出門”的諧音,這種用法源自網絡語言,多見于親近的人之間,如此一來宣傳者與受眾之間便形成了一種親密的情感關系,勸說便更易使人接受。另外還有遼寧某縣的宣傳口號:
“讓戴口罩你就戴,你是防疫小可愛;勤洗小手多喝水,你是聽話小寶貝。”
這句標語雖是以口語形式在街道宣講,但與例25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并且宣傳效果明顯,不僅短時間內成為網絡熱搜,更有眾多網民留言表示認同。
由于篇幅有限,標識語常會使用簡潔明快的語言造成情感沖擊力,所以情感訴諸的勸說模式正是標識語之所長。所謂“動之以情”,在防疫標識語中融入情感因素,有利于受眾對信息在最短的時間內保持注意,在最長的時間內保持記憶,最終完成對其進行勸說的目的。
三、結語
防疫標識語作為疫情防控工作的重要宣傳工具,應講究方式方法,做到強信心、暖人心、聚民心。修辭學中“邏輯訴諸”“人格訴諸”和“情感訴諸”三種模式對于提升標識語的勸說性各有所長,但三者并不是互相割裂、互相對立的。運用邏輯和人格因素并不意味著修辭者可以“高高在上”,而使用情感來刺激受眾的反應也不代表可以犧牲“邏輯”和“人格”。在搜集到的標語中有少數便是過度求新,用嘲諷之類的語氣來引起勸說對象的羞恥感和恐懼感,實際上從修辭的角度看是不提倡的?!皩φf服對象的了解和尊重是說服取得成功的要訣。若要取得良好的說服效果,就不可忽視說服者與對象之間平等、融洽的交流,這才有可能使客方心悅誠服。”正如前文所列舉的防疫標識語所示,它們在側重某一勸說模式的同時也沒有失去與另外兩者的平衡,使宣傳之“理”與關切之“情”交相輝映,情理交融,合情合理,便于受眾順應與接納。這樣的防疫標識語不僅增添了人文性,更提升了勸說性,推進了防疫工作的順利展開,也為其他領域標識語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靈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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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錢婷婷(1990.10- ),女,河北滄州人,漢族,河北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跨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