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話語標記是口語交際中一種十分常見的語言現象。本文回顧了國內外話語標記的研究現狀,指出國外話語標記的研究已逐漸從句法、語義轉向認知。國內的研究,除了直接繼承國外相關理論,還引入了其他最新理論并獲得了新的發(fā)現。
關鍵詞:話語標記 篇章 認知
話語標記曾被認為是口語中的“填充語”(filler),最初并未得到重視。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語用學等學科的確立與發(fā)展,話語標記越來越受到研究者的重視。
一、國外話語標記研究
國外話語標記的研究主要有兩個角度:一是篇章角度;二是認知角度。
篇章角度的研究,就是根據話語標記的篇章特征分析其語篇功能,探討其與連貫之間的關系。Schiffrin是話語標記研究的代表學者,她的Discourse Markers(1987)是第一部系統(tǒng)研究話語標記的專書。她對話語標記的定義是:切分話語單位的順序性依附成分(sequentially dependent elements which bracket units of talk)。從這個定義可以看出:話語標記的作用是切分話語單位;話語標記是一種順序性依附成分,與話語組織的序列有關。Fraser(1999)認為,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主要體現在前后話語之間的某種聯(lián)系上,它們的核心意義是程序性意義,為話語理解提供方向以引導聽話者識別話語的前后關系。這種功能類似于某種雙位關系,在其所在的話語片段和前述話語片段之間添加某種聯(lián)系。這些研究主要考慮話語標記在“相鄰語對”(adjacency pairs)之間的連貫作用,不太注意話語標記的情態(tài)、語氣等語用功能,也未能揭示話語標記存在的認知理據。
從認知角度研究話語標記的集大成者是Blackmore,其研究是在Sperber&Wlilson關聯(lián)理論(Relevance Theory)的框架下進行的。Blackmore(1992)指出,關聯(lián)理論最大的貢獻在于它能揭示出話語標記存在的理據:一方面,說話者總會最大程度地表述話語信息,以便讓聽話者付出最小的努力。為此,說話人會通過某種附加形式去制約或引導聽話者,以幫助聽話人尋找話語的關聯(lián)性。另一方面,聽話人為了更好地解讀話語,必須將這類附加形式和話語信息相結合,最終達到正確理解說話人意圖的目的。話語標記就是實現這些目標的重要機制。Blackmore還指出,語言對兩種意義進行編碼:一是概念意義,概念表征被編碼后,進入語用推導;二是程序意義,這是一種制約信息,影響語用推導。話語標記編碼的不是概念意義,而是程序意義,話語標記研究的目的在于描述它們在語用推導中的作用。
二、國內話語標記研究
在漢語傳統(tǒng)語法中,話語標記常被視作一種句子成分,稱為插入語、插語、插說等。廖秋忠(1986)是國內最早進行語篇分析的專家,他率先從篇章層面入手,將插入語稱作“篇章連接成分”。自2000年以后,國外“話語標記”這一術語和相關理論逐漸被引介到國內,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到這類語言成分上。
(一)連貫理論、關聯(lián)理論的繼承
冉永平(2000)將話語標記界定為“在話語中起語用作用的詞語或結構”,話語標記為話語理解提供信息標記,具有對話語理解起引導作用的程序性意義,從整體上對話語的構建或理解產生影響,具有動態(tài)的語用特征。劉麗艷(2005)將話語標記界定為:互動式口語交際中所特有的一類功能詞(或短語),在句法上具有相對獨立性,在口語交際中沒有概念義,只有程序義,其功能體現了認知主體的元語用意識。莫愛屏(2004)、朱銘(2005)指出關聯(lián)理論對話語標記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并探討話語標記的使用和關聯(lián)的重要關系。近幾年來,較多的學者從連貫的角度研究話語標記的連接作用。
(二)語用學理論的運用
于國棟、吳亞欣(2003)根據語言順應理論,指出話語標記的使用是說話人對語境的一種順應,是構建語篇和促成交際的重要手段?;粲缐郏?005)探討話語標記在言語行為實施過程中的調節(jié)功能。李秀明(2006)運用元語言理論對漢語語篇中的“元話語標記”(meta-discourse markers)作了比較全面的研究,他指出,元話語是指對命題態(tài)度、語篇意義和人際意義進行陳述的話語。許靜(2007)探討了話語標記的元語用功能。馬國彥(2010)討論了元話語標記作為主文本,接納發(fā)話者自己的話語為互文本的自互文結構。樂耀(2011)通過對“不是我說你”這一類話語標記的具體考察來論證言語交際中的主觀性范疇和語用原則之間的互動關聯(lián)。袁偉、馮曉晴(2012)闡述具有委轉功能的對比語用標記“其實”的語義功能,并根據Traugott的(交互)主觀化斜坡假說提出委轉類標記有一個由低主觀到主觀再到交互主觀的歷時發(fā)展過程。
(三)語法化等理論的運用
從來源上看,話語標記大多是意義實在的語言結構的虛化。因此,運用語法化、詞匯化、主觀化等理論探討話語標記的來源和形成過程也是學者們研究興趣之所在。
方梅(2000)認為,弱化連詞具有話語組織和言語行為功能。高增霞(2004)指出,話語標記“回頭”在連動語境中發(fā)展為只表示一種步驟意義,體現了說話人組織話語的痕跡。董秀芳(2007)運用詞匯化和語法化理論探討了話語標記“誰知道”和“別說”的來源。張德歲(2009)分別從“你”的泛化和“想”的虛化兩個方面考察了話語標記“你想”的虛化和形成機制。殷樹林(2009)指出“這個”和“那個”的話語標記用法來源于其定指用法。
劉順、殷相?。?010)、李慧敏(2012)等考察了“算了”等“X了”形式的語法化。在此基礎上,張國憲、盧建(2011)將“X了”中的“了”視為是一種再語法化現象,重點考察其演化路徑以及再語法化的后果。
李思旭(2012)結合“別說”“完了”“就是”三個話語標記探討了話語標記與詞匯化、語法化三者之間的關系,以及話語標記與副詞、連詞之間的糾結等理論問題。張?zhí)锾铮?012)探討了即將成為話語標記的句法結構“管他”的連詞化與標記化。
這些研究借鑒國外的語法化理論,探討了漢語話語標記語法化和詞匯化的規(guī)律和特點,獲得了不少重要的認識。董秀芳(2007)還總結了漢語話語標記形成過程的共性。也有學者對話語標記的演變是語法化和詞匯化的說法提出質疑,如李宗江(2010)以“我說”類話語標記為例,認為由短語或小句變?yōu)樵捳Z標記既不是典型的語法化過程,也不是典型的詞匯化過程。
(四)其他研究角度
一是跨語言對比的角度。王紅、葛云峰(2004)對比了英語和漢語中的重構性話語標記“namely”和“即”。邱明明、王吉民(2008)比較英漢話語標記的宏觀功能。林素娥(2012)指出,新加坡華語“懂”的常見搭配發(fā)展為表現言談主體元語用意識的話語標記。
二是運用社會語言學的研究方法。如郭風嵐(2009)發(fā)現話語標記“這個”和“那個”的使用情況與說話人社會化程度的深淺有關。吳艷、余民(2012)探析訪談節(jié)目中“然后”一詞的功能、使用條件和形成動因。王丹榮(2011)考察了“的說”和“你懂的”的話語功能、結構變化和發(fā)展途徑。
三是語料庫的方法。譬如,何安平、何曼菲(2003)、吳鈺(2006)、陳細竹、羅凌(2012)等利用語料庫研究了中國學生使用英語話語標記的情況。漢語方面,劉麗艷(2005)自建語料庫對話語標記“你知道”“不是”等進行研究;許家金(2008)建立“城市青少年漢語口語語料庫”研究話語標記“那(個)”。
另外,部分學者將一定的注意力集中在少數民族語言和漢語方言話語標記的研究上。包敏娜、華沙寶(2011)探討影視劇語料庫中的蒙古語話語標記的標注問題;劉探宙、石定栩(2012)研究煙臺話中不帶指示詞或數詞的量詞結構;劉楊(2012)討論影響方言話語標記的語境因素。
三、結語
綜上所述,國外話語標記的研究已逐漸從句法、語義轉向認知,以揭示其心理理據。國內的話語標記研究,除了直接繼承國外的連貫、關聯(lián)等相關理論,還大膽引入了言語行為、元語言等理論,并通過運用語法化、類型學等最新理論,獲得了新的發(fā)現。此外,還有意識地借鑒了社會語言學、語料庫的方法。在研究對象和方法上,也經歷了從宏觀到個案、從單一語種到多語種對比等變化。另外,也有學者對方言話語標記和少數民族語言話語標記的研究作了大膽的嘗試。
(本論文得到寧夏大學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編號[SK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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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麗 寧夏銀川 寧夏大學民族預科教育學院 ?75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