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山海圖》同心圓模型構(gòu)成上古五服制度的理論基礎(chǔ)，當(dāng)時并無真正的文字，因而，古代五服制度借鑒了《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從地理角度，《山海經(jīng)》“五方”其“中”即同心圓圓心，然后，南、西、北，東以同等距離向外延伸，構(gòu)成同心圓模型。從國家管理模式，甲骨文中四方、四色、四方神、爵位四等征引于《山海經(jīng)》。雖然，殷商王朝的五服制度，在甲骨卜辭中并沒有完整的記載，只能依據(jù)《尚書·禹貢》對夏、商王朝的五服制度的記載，來對照《山海經(jīng)》的同心圓結(jié)構(gòu)模型，勾勒出古代五服制度同心圓模型大致輪廓，探尋其五服制度的演變軌跡，同時體現(xiàn)出對后世國家管理體制構(gòu)建的巨大參考價值。

［關(guān)鍵詞］《山海經(jīng)》；山海圖；同心圓模型；五服制度；《易經(jīng)》

中圖分類號：K22；J212"""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672-0563（2025）02-0102-09

DOI：10.13773/j.cnki.51-1637/z.2025.02.010

引言

《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構(gòu)成古代五服制度的理論基礎(chǔ)。4000年前，禹益首制《山海圖》時，那時文字還沒有正式創(chuàng)造出來，當(dāng)時交流工具主要是圖畫，輔以蝌蚪文，也就是后世所稱“夏文”。夏王朝中、晚期都城二里頭遺址出土夏文極少，其實夏文主要出土于大禹父子故里巴蜀之地，例如三星堆出土的夏王朝龍印，其上印文、、、（夏、后、龍、鑒）四個蝌蚪文（參考唐曉梅《lt;山海經(jīng)gt;原型與三星堆出土龍印印文層次解讀》，四川文理學(xué)院學(xué)報，2025年第1期），還有出土的玉器上有上千個未解讀的圖語符號，其玉盤上有多個蝌蚪文（叢），可知為第一代蜀王蠶叢氏（與黃帝同時代或稍后）及其后人的遺物，類似的這些圖文可能就是《山海圖》同心圓模型的地圖標(biāo)注，地圖雖然是人類共同的語言，但沒有夏文作為標(biāo)注，第三者是難以識讀?！渡胶D》中地圖在當(dāng)時又分為“南、西、北、東、中”五方，《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不僅是其“五方”觀念的體現(xiàn)，無疑還是古代五服制度的構(gòu)建框架，夏、商、周三代五服制度有一個演變、完備過程?！渡胶D》同心圓模型可上溯到伏羲先天八卦，其本身又是后天八卦的源頭，數(shù)千年來一直制

約著后天八卦的發(fā)展。周王朝時代先天八卦與文王后天八卦同時使用，構(gòu)成人類共同智慧的象征。禹益寫作《山海圖》合于“伏羲八卦方位”上南、下北右轉(zhuǎn)，而在西周時巴人補寫的《大荒經(jīng)》卻是直接參考了后天八卦方位圖，與先天八卦方位圖起點不同，同樣，其方位按照順時針順序從東始?！渡胶＝?jīng)》同心圓模型原本是人類共同心靈的遺留物，在種族的記憶遺傳中，呈現(xiàn)于經(jīng)文中，并能夠被后人的意識所發(fā)現(xiàn)。因此，《山經(jīng)》紀(jì)山川，四山圍于中；《海經(jīng)》紀(jì)人文，四海環(huán)于內(nèi)，這當(dāng)然是遠古人類之“地心”觀念的反映。禹益制作《山海圖》時，《山經(jīng)》與《海經(jīng)》之地理范圍大體是一致的，《中山經(jīng)》與《海內(nèi)經(jīng)》大體亦相合?！洞蠡慕?jīng)》是巴國巴人在《海外經(jīng)》基礎(chǔ)上補寫的，卻在地理范圍上作了無限的放大，達到了天之四極、地之四隅。恰如榮格所說：“來自集體無意識的必要及必須的反應(yīng)把自己表現(xiàn)在原型形式的觀念之中?！保?］59-60

一、《山海圖》同心圓模型構(gòu)建

《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本是以伏羲先天八卦圓圖方位和后天八卦圓圖方位為構(gòu)建基礎(chǔ)?！渡胶D》中圖畫本是華夏民族共同的語言，但卻離不開圖語符號的標(biāo)注?！渡胶＝?jīng)》現(xiàn)存文字源于已經(jīng)失落的《山海圖》，因為，其文字不過是對圖畫的解說與標(biāo)注，所以，《山海經(jīng)》中的絕大多數(shù)平面空間地圖都遵循先天八卦圓圖方位右轉(zhuǎn)空間概念，呈現(xiàn)為上南、下北，與現(xiàn)代科學(xué)地理方位之上北、下南的模式恰恰相反，卻是構(gòu)成其同心圓模型的指導(dǎo)思想，從《山海經(jīng)》整體觀察：是由《山經(jīng)》同心圓模型和《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構(gòu)成。

（一）《山海經(jīng)》與八卦圓圖方位

《易經(jīng)來注圖解·系辭下》曰：“古者皰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保?］428皰犧氏即伏羲氏，亦即《山海經(jīng)》中的大暤。伏羲氏“觀象于天”“觀法于地”，最終在八千年前后就創(chuàng)制出了先天八卦。

我們今天能夠讀到的《易經(jīng)》經(jīng)文中“彖”“象”，“彖”，即斷定卦辭的意義，在沒有文字時代，這些意義已經(jīng)存在于“象”中了，卻不能直接表達出來，只能通過類比來意會。八卦包括乾、兌、離、震、坤、艮、坎、巽，象征的卻是自然物相本身暗示的含義（圖1）。“象”指的是卦的“表象”，即“象形”。所以仰觀于天的“象”在《易傳》中即觀察天文——天空中天體運行、自然變化的象現(xiàn)。所謂的觀法于地，“法”即“彖”，亦即天體運行、自然變化對人類居住的地球的影響法則或規(guī)律而已。

八千年前后，因為那時尚未產(chǎn)生真正的文字，伏羲氏始作八卦只能是圖畫，所以《易經(jīng)來注圖解》說：“孔子太極，生兩儀，四象八卦圖?！保?］10總之，先天八卦方位圖依據(jù)《易經(jīng)來注圖解·說卦傳》“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fēng)相薄，水火不相射”［2］460為原則，按照伏羲八卦次序圖繪制出方位圓圖。禹益制作《山海圖》時，地球剛剛經(jīng)歷過劇烈的方位角度變化，因此，《山海圖》上南下北的結(jié)構(gòu)方位參考了先天八卦方位圓圖，先天八卦方位按照順時針方向排序：乾南、兌東南、離東、震東北、坤北、艮西北、坎西、巽西南。乾卦為天在上面排在第一位，坤卦排在最下面為地，與天的位置相對，這叫“天地定位”。因而《山海圖》結(jié)構(gòu)方位是上南、下北的右轉(zhuǎn)順序，其與后天八卦（圖2）順時針方位不謀而合。

（二）《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

《山經(jīng)》紀(jì)山川，四山環(huán)于中；《海經(jīng)》紀(jì)人文，四海環(huán)于內(nèi)。禹益制作《山海圖》時，《山經(jīng)》與《海經(jīng)》之地理范圍大體是一致的，《中山經(jīng)》與《海內(nèi)經(jīng)》大體亦相合。《大荒經(jīng)》是在《海外經(jīng)》基礎(chǔ)上補寫的，卻在地理范圍上作了無限的放大，達到了天之四極、地之四隅。周秦時代不僅對《山海經(jīng)》羼入了一些新地名，西漢劉秀等人還對《海內(nèi)經(jīng)》進行了整理合并。

《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稱：“南山經(jīng)之首曰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惫弊⒃疲骸霸谑穹缴侥现黝^，濱西海也。”畢沅校注：“此《南山經(jīng)》及下《南次二經(jīng)》之類是古本篇名，禹所題也?！薄笆裎纳轿丛敚虍?dāng)為蜀汶山。”［3］10-11（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江水注》曰：“岷山，即瀆山也。水曰瀆水矣，又謂之汶阜山，在徼外，江水所導(dǎo)也。”［4］1506《水經(jīng)注》原本是有依據(jù)的。蜀“汶山”即“岷山”，亦即神化的“昆侖山”（東漢王逸早有考證），這是作者運用蜀方言“招搖”代稱岷山，從自己最熟悉的岷山、西海記起，列為一部《山海經(jīng)》的篇首，作為一部《山海經(jīng)》的標(biāo)桿?！渡浇?jīng)》以南、西、北、東四山環(huán)繞構(gòu)成“中山區(qū)”，而薄山、洞庭之山、岷山、榮余之山四山構(gòu)成環(huán)于中（高梁之山）的格局。高梁之山呈現(xiàn)為《中山經(jīng)》之中心，成為南、西、北、東四山共同的圓心，亦即《山經(jīng)》同心圓模型的圓心（圖3）?！吨猩浇?jīng)》最北一座山即薄山，薄山在《中山經(jīng)》中出現(xiàn)兩次，一次作為《中山經(jīng)》之首經(jīng)，一次作為《中次五經(jīng)》之首，體現(xiàn)其在《山海經(jīng)》中具有至尊地位，可知其作者對薄山的重視?！吨写伟私?jīng)》之衡山是《中山經(jīng)》提到的一座有名的山，卻不是南嶽衡山?！吨写问唤?jīng)》又曰：“又東四十五里，曰衡山，其上多青雘，多桑，其鳥多雊鵒?！惫弊ⅲ骸敖窈馍皆诤怅栂婺峡h南岳也，俗謂之岣嶁山?！保?］271但是，畢沅校注：“山在今河南南陽縣北，《水經(jīng)》注云：‘豐水導(dǎo)源，雞衡山即《山海經(jīng)》云衡山也。郭景純以為南岳，非也?！保?］75因為《山海經(jīng)》同名異物，異物同名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吨猩浇?jīng)》中衡山，指今安徽潛山縣境內(nèi)的天柱山（霍山），古亦稱之為“南岳”。其實，《中山經(jīng)》最南一座是洞庭之山?！吨写问?jīng)》曰：“又東南一百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黃金，其下多銀鐵，其木多柤梨橘櫾（yòu），其草多葌（jiān）、蘪蕪芍藥芎藭（qióng）。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沅之風(fēng)，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fēng)暴雨。是多怪神，狀如人而載蛇左右手操蛇。多怪鳥?！惫痹唬骸敖耖L沙巴陵縣西又有洞庭陂，潛伏通江?！眳侨纬及福骸皠显唬骸駥俸V德安府應(yīng)山縣，中有一穴，深不可測。可曰洞庭山浮于水上也’?！保?］153洞庭之山古今同名，在《中山經(jīng)》中應(yīng)是最南邊的一座山了，也是唐虞之際，中原華部落的南部邊疆之地。西方之岷山（古今同名，異名：汶山、蜀山、伏山、西陵、昆侖等）居“中山區(qū)”最西邊，《中次九經(jīng)》曰：“凡岷山之首，自女幾山至于賈超之山，凡十六山，三千五百里?！焙萝残邪福骸按松蠠o文山，蓋即岷山也?！妒酚洝酚肿縻肷?，因古字通用?！赌绿熳觽鳌吩疲禾熳尤沼斡谖纳?，于是取采石。郭注云，以有采石，故號文山。案，經(jīng)云岷山多白岷，傳言取采石，蓋謂此。然則文山即岷山審矣。”［3］260岷山是《中山經(jīng)》最西的一座山。《中山經(jīng)》最東一座山是《中次十二經(jīng)》中的榮余之山，其曰：“又東二百三十里，曰榮余之山，其上多銅，其下多銀，其木多柳芑，其蟲多怪蛇怪蟲?！睒s余之山在何方？郭璞、畢沅等人沒注，但郭璞對榮余之山上承柴桑之山有注，經(jīng)文曰：“又南九十里，曰柴桑之山，其上多銀，其下多碧，多泠石赭（zhě），其木多柳、芑（qǐ）、楮（chǔ）、桑，其獸多麋鹿，多白蛇飛蛇。”郭璞在其下注：“今在潯陽柴?？h，共南廬山相連也?！保?］76在柴桑之山東面即榮余之山。汪紱注：“此大約在九江湖口?！薄按藯l始江漢之間，過九江而行，江之南阻彭蠡潯陽而止?！保?］54榮余之山地理位置在九江湖口。通過上引可知：《中山經(jīng)》所記載的“中山區(qū)”南、西、北、東四方最未端的四座山脈?！爸猩絽^(qū)”南、北、西、東這四座山用經(jīng)緯線連起來其相交點就是《中山經(jīng)》的中心點，這個中心點大致是《中次九經(jīng)》中的高梁之山，這個高梁之山就是《山經(jīng)》同心圓模型的圓心（圖3）。我們再用人的形體來分析這五座山：薄山如人之頭部，那么，洞庭之山就是人的足部，岷山和榮余之山猶如人伸直的雙臂，這樣，人之肚臍即《中次九經(jīng)》中的高梁之山，高梁之山當(dāng)然成為《中山經(jīng)》“四山環(huán)于中”之中心點了！中山區(qū)四山環(huán)繞的中心點也就是《山經(jīng)》同心圓模型的圓心，由此構(gòu)成《山經(jīng)》同心圓模型（圖3）。

《海經(jīng)》原本是四海環(huán)于內(nèi)，這是禹益的初衷，但經(jīng)過秦漢人的羼入合并，與禹益首制的《山海圖》已經(jīng)面目非異。尤其是《海內(nèi)經(jīng)》，禹益首創(chuàng)時，《中山經(jīng)》與《海內(nèi)經(jīng)》其地理范圍大致相當(dāng)，可經(jīng)過劉秀最后整理把不同版本合并后，《海內(nèi)經(jīng)》地理受到了極大地擴展，經(jīng)文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東極與西極的觀念，不過這里說的是地之東西極限，而西周時，《大荒經(jīng)》描繪出了天之四極，地之四隅，這應(yīng)該是人類文明時代的智慧結(jié)晶。《大荒經(jīng)》還描繪了整個大地四隅都被四海之海水包圍著，構(gòu)成“四海環(huán)于內(nèi)”的格局，乍一看，天地好像浮在大海之上似的，正是被海水包圍著《山海經(jīng)》中四方之隅（大地）而構(gòu)成“四海之內(nèi)”—“天地之中”。而四周之海，又有神祇主司。東海海神禺、南海海神不廷胡余、西海海神弇茲、北海海神禺強，四海的渚中都有神祇，掌管著海的流注與漲落?？梢姟渡胶＝?jīng)》的宇宙觀，包括著天地與大海，由此形成了四海環(huán)于內(nèi)的格局，這一格局造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之圓心即“西南都廣之野蓋天地之中”?？傊?，《海內(nèi)經(jīng)》“海內(nèi)”，又指《南山經(jīng)》“西?！?，同時又泛指都廣之野或“成都載天”。四海環(huán)于內(nèi)，“內(nèi)”即“海內(nèi)”?！昂?nèi)”這個“天地之中”即《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的圓心，向周圍輻射同等里距，同心圓模型第一層為“海外四卷”，同心圓模型第二層為“海內(nèi)四卷”，同心圓模型第三層為“大荒四卷”（圖4）。在西周之時，巴人補寫了《大荒經(jīng)》，其結(jié)構(gòu)方位是以東為始，這可能就是巴人當(dāng)時的后天八卦圓圖方位觀念。按照《易經(jīng)來注圖解》中的說法“帝出乎震?！保?］461后天八卦圓圖是從震卦開始的，震即為東方。“出乎震者，帝以震出，萬物耳?！保?］582這就是《大荒經(jīng)》采取的后天八卦順時針方位順序的理論依據(jù)，與海內(nèi)外八卷采用的伏羲八卦圓圖順時針方位順序不謀而合，共同呈現(xiàn)為南方為上、北方為下，天地定位。構(gòu)成《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成為后世五服制度制作者借鑒的對象。

二、《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與古代五服制度的淵源關(guān)系

（一）古代文獻中相關(guān)古代五服制度的記載

五帝時代，夏部落，下至夏王朝有沒有五服制度，因為沒有文字記載，無從考證。“湯武革命”后，伊尹受商湯之命制定了四方獻令，《逸周書·王會》曰：“正西昆侖、狗國、親、枳巳、闟（xì）耳、貫胸、雕題、離卿、漆齒。請令以丹青、白旄、紕、江歷、龍角、神龜為獻。正北，空同……”［7］11正西指的是《山海經(jīng)》西部及西北荒遠民族部落，當(dāng)然就包括了巴蜀在內(nèi)的部落國家，所晉貢貢品名稱。所謂四方令之四方（東方、南方、西方、北方）指的是以王畿為中心的四方，不僅源于《山經(jīng)》五方觀念，而且，依據(jù)“四方今”方位順次來判斷：應(yīng)是殷商人對《山海經(jīng)》以及夏王朝的先天八卦圓圖方位的實際運用。《山經(jīng)》方位是以南為首向右轉(zhuǎn)，而“四方令”是以東為首，向右轉(zhuǎn)，《山經(jīng)》體現(xiàn)的是宇宙本體論，而“四方令”體現(xiàn)的是現(xiàn)實人本論。“四方令”體現(xiàn)的“中天八卦”方位順序與商末文王的后天八卦方位十分相契合，亦是殷商五服制度同心圓國家管理模型的構(gòu)成要件。引而伸之面對“四方”如此眾多的異域部落方國，開始制訂了“五服制度”，“四方”即外服，必須向商王朝王畿這個“中”，即內(nèi)服服役晉貢，由此，便暗合于《山經(jīng)》之五方。因此，殷商人借鑒《山海經(jīng)》的同心圓模型，以殷商王畿為圓心，以既定的里距向四周分層次輻射，制訂出“五服制”同心圓國家管理模型。實際上，商王朝是以“伊尹四方獻令”為基礎(chǔ)，制訂“五服制”同心圓國家管理模型，內(nèi)服由商王朝直接統(tǒng)治，并派官員（白僚庶尹）在王畿為商王直接服役，內(nèi)服即王畿地區(qū)，主要居住的是商民族。外服不同爵位主要針對王畿以外地區(qū)的方國、異族服役、貢賦管轄權(quán)，為此，必須制訂、推行一種以王畿為中心的爵服等級地位，體現(xiàn)出不同等級地位的方國（諸侯部落）之爵服權(quán)利義務(wù)，即經(jīng)由五服制度對那些方國必須服役、所交納貢賦進行管理實施。因此，在不同程度上商王通過五服制度的國家管理模式具有支配內(nèi)服與外服的實際權(quán)利，經(jīng)由這一既定五服制度模型來處理本族和臣服的外族的事務(wù)。但是，商王并不能絕對支配各附屬國，各附屬國可能是各行其事，有很大的自主權(quán)，甚至離經(jīng)叛道。商朝中央政權(quán)對王畿商族地區(qū)的管理可能相當(dāng)嚴(yán)密疏而不漏，但對外服各附屬國的控制力度就力不從心了，甚至放任自流。外服各種爵位在殷墟卜辭中皆有零零總總的記載，龔蔭《先秦民族政策概說》稱：“侯爵：周侯、鬼侯、犬侯、攸侯等；如男爵：雀男；伯爵：如雙伯、羊伯、盧伯、兒伯等?！保?］27-28，84甲骨卜辭記載的外服是分散的不完整，其實主要指的是方國首領(lǐng)的爵位，即侯、伯，在外服接近王畿，爵位最高，為王之左右。而距離王畿較遠，可能為商王朝服役的稱之男爵，為商王朝拱衛(wèi)或鎮(zhèn)守邊境稱之衛(wèi)爵（卜辭中尚未發(fā)現(xiàn)衛(wèi)爵稱謂，源于《尚書》。“衛(wèi)（衛(wèi)）”，甲骨文，象征拱衛(wèi)的意思?！墩h文》曰：“衛(wèi)，宿衛(wèi)也。從韋帀，從行。行，列衛(wèi)也。”甲骨文有“某衛(wèi)”，比如“守衛(wèi)”?？钻俗ⅲ骸靶l(wèi)，為王捍衛(wèi)也?！蹦敲矗l(wèi)爵就是為商王從事保衛(wèi)的職事。“衛(wèi)”，還有“邊陲”之意?！稜栄拧め屧b下》曰：“衞，垂也?！薄吨芏Y·春宮·巾車》稱：“以封四衞?！编嵭ⅲ骸八男o，四方諸侯守衞者，蠻服以內(nèi)?！逼鋵?，就是與殷商五服制度模型之荒服地區(qū)接壤的地方，稱之為“邊陲”?？梢姡钆c衛(wèi)一樣，主要承擔(dān)的也是軍事職能，僅是內(nèi)衛(wèi)與外衛(wèi)之別。大概就這四等爵位。殷商王朝五服制度中沒有第五等荒服爵位，是因為東方東夷部落，南方荊楚部落，西方氐、羌部落，北方鬼方部落等，成為商王朝不斷征討的部落國家，被征服了，就得稱臣納貢，不可能對他們實施爵服制度。武丁王后婦好東征東夷，南伐荊楚，西征氐、羌，北伐鬼方，一生南征北戰(zhàn)，甲骨卜辭中有200多次記載就是證據(jù)。

（二）《山海圖》同心圓模型與古代五服制度演變軌跡

古代五服制度實際上亦是一個同心圓模型，體現(xiàn)的卻是國家管理制度。夏、商五服制度內(nèi)服外服服役實施情況出現(xiàn)在西周文獻中，《尚書·酒誥》云：“越在外服，侯、甸、男、衛(wèi)、邦伯；越在內(nèi)服，白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保?］ 202《尚書·酒誥》可與殷墟卜辭中有關(guān)爵服記載相對應(yīng)。其實，是一種以王畿為圓心從內(nèi)到外的五服制度的不同職能官員（爵位），“罔敢湎于酒”，并對其服役（勤政）的強制行為。五服制度的表述，《逸周書·王會》云：“比服次之，要服次之，荒服次之。西方東面正北方，伯父中子次之。”《王會》篇也只稱說了“四服”，而不是“五服”。孔晁注：“此要服于比服轉(zhuǎn)遠殊故，殊其名，非夷狄之四荒也。伯父姬姓之國，中子于王子中行者也?！笨钻俗⒁仓唤忉屃恕八姆辈]有稱說“五服”?！锻鯐酚衷唬骸胺角Ю?，之外為比服，方千里之內(nèi)為要服，3000里之內(nèi)為荒服，是皆朝于內(nèi)者?！边@里只有“三服”相對于王畿內(nèi)服的里距。孔晁注：“此服名因于殷，非周制也?！保?］7說明商湯推行五服制度建構(gòu)以內(nèi)外服制為特征，隨著奴隸制王權(quán)的集中、鞏固與社會經(jīng)濟的進一步發(fā)展，殷商王朝的五服制度表征著國家結(jié)構(gòu)與管理模式最終正式確立下來。周人記載的夏王朝五服制度更為具體、完整?！队碡暋份d曰：“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铚，三百里納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五百里侯服……五百里綏服……五百里要服……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蠻，二百里流?！保?0］90-91《禹貢》是西周人的作品，可能在反映前朝史跡時，難免摻入自己的感觀，這樣把前朝并不統(tǒng)一的五服制度進行了系統(tǒng)化。即使是同時代的作品亦有不同記載，《禹貢》對納貢的部落諸侯不是《逸周書·王會》以1000里為范圍而是以500里為里距，分出爵服為五層次，所以，《尚書》記載的里距與殷商可能不同，距離更短一些。不過，從《酒誥》《禹貢》《王會》所載五服制相互參照，便可以得到一個完整的五服制度體系，王畿，即是五服制度同心圓模型圓心，亦為內(nèi)服，夏商是相同的。殷商王朝之外服名稱與夏王朝之外服名稱相對照，其稱謂雖指的是同一對象卻有明顯的不同，爵位相對于“服”，商王朝之外服爵位可細分為侯、伯、男、衛(wèi)四等，而夏王朝外服爵位為侯、甸、男、衛(wèi)、邦伯共五等，殷商沒有“邦伯”，“邦伯”在《酒誥》中指五服制度外服最邊緣地區(qū)，指向那一地區(qū)部落酋長或方國之國君。總之，夏、商五服制度都是以王畿為圓心，而輻射四方作為定位之尊卑的“爵”和服役、貢賦多少的“服”卻是相同的，若干不同之處是夏王朝與商王朝五服制度之爵服名稱及諸服間的里距。因之，夏、商王朝之五服制度之“要服”“荒服”而設(shè)置的范圍卻是集中來表現(xiàn)中央王朝對荒遠民族的政策。

再依據(jù)《尚書》等文獻記載的五服制度，制作成五服制度同心圓模型（圖5，并非唯一圖式），便與《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相合。從模型中看出其大意是：王畿（夏、商都邑）屬于夏后、商王居住地，為內(nèi)服，亦即五服制度同心圓模型的圓心。從這個圓心按既定里數(shù)向四周諸侯國輻射，構(gòu)成外服。外服再分為五個層次，構(gòu)成完整五服制度同心圓模型。外服第一層500里的區(qū)域?qū)儆诘榉罹粑唬榉揉復(fù)蹒軆?nèi)服由夏后、商王直接管轄，收取賦稅。其中，離王畿僅100里地域，最靠近甸服是封王朝卿大夫的地方，繳納帶藁秸的谷物，其外100里的區(qū)域是封男爵的領(lǐng)域，繳納禾穗，再往外100里的區(qū)域繳納去掉藁芒的禾穗，再往外100里的區(qū)域繳納帶殼的谷子，最遠的100里繳納無殼的米。這500里是封大國諸侯的領(lǐng)域。甸服以外500里為第二層稱之侯服伯爵位，其間是為諸侯的封地距離王畿1000里，仍屬王族近親，關(guān)系密切。侯服以外500里屬于第三層為綏服男爵位，距離王畿1500里，受到中央王朝的直接影響，這其間300里之內(nèi)可以依據(jù)實際情況推行文教；其余200里之外地域就要依靠武力來實現(xiàn)統(tǒng)治目的。要服500里地域為第四層，封衛(wèi)爵位，距離王畿2000里為荒蠻區(qū)域，必須等待中央王朝的教化，與中央統(tǒng)治集團離合不定。要服以外500里是荒服屬于異域殊方，因為距離王畿2500里即第五層，夏為邦伯，商無封敕?？赡苁侵醒胪醭揲L莫及之陌生的蠻荒世界，也就是殷商征伐的四方。如果從天文學(xué)角度來看五服制度，實際上仍然承襲的是《山海經(jīng)》中遠古人類的地心觀念，在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的反映。從考古學(xué)角度，三星堆遺址出土的車輪式太陽觀測器，與殷商同時代，而上古蜀人圓形圖像思維源遠流長，青銅車輪式太陽觀測器本身就是對《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這一原始意象的實物對象化。當(dāng)然，殷商人曾作為夏王朝屬國，在數(shù)百年的時間中，不可能不接受夏文化的影響，在取代夏王朝后，夏文化必然是創(chuàng)立商文化的基礎(chǔ)之一。實事上，殷商人這種標(biāo)準(zhǔn)化的五服制度同心圓國家管理制度模型，不過是構(gòu)想出來的幾何政治圖紙罷了。其實，夏、商王朝企圖全面執(zhí)行卻難以訴諸現(xiàn)實。所以，受其環(huán)境限制施政者執(zhí)行起來總會遷就地域文化實際情況的。不過，這種五服制度有利于最高統(tǒng)治者及施政官員們理清國家的行政管理秩序，為其提供了一種思路（路線圖）。［10］80，134

《山海圖》同心圓模型離不開圖語符號標(biāo)注，而上古文字產(chǎn)生，首先是表音字，如伏羲制作的八卦，--（陰）、——（陽）意義隱藏在聲音背后，在表音文字基礎(chǔ)上才出現(xiàn)了表意文字?！渡胶D》同心圓模型本是圖畫，圖畫既可表音，又可達意。5000年前黃帝元妃嫘祖故里出土界碑，其上圖符可能是蝌蚪文的萌芽，而其之后三星堆出土的夏王朝龍印上蝌蚪文、、、（夏、后、龍、鑒）四字，出土玉器上千未解圖語符號，這些蝌蚪文表明巴蜀圖語作為“夏文”分支已經(jīng)形成，玉器上圖語文字主要是表音字，而龍印印文卻是表意文字，從對比中可知孰先孰后。玉器上那些圖語符號，如蝌蚪文（叢）等可能經(jīng)過鯀禹父子治水從蜀地帶到了中原，成為禹益首制《山海圖》同心圓模型“五方”地圖標(biāo)注，后又影響夏王朝“夏文”的創(chuàng)立。

三、結(jié)語

由于伏羲先天八卦圓圖方位本是禹益制作《山海圖》同心圓模型的指導(dǎo)思想，所以《山海經(jīng)》在地理上體現(xiàn)的五方、九州、五服、四海等概念構(gòu)成同心圓模型，亦成為古代五服制度制作的理論構(gòu)架，經(jīng)過種族的記憶遺傳成為夏、商、周三代君王和百姓普遍具有的群體無意識，在種族的記憶遺傳中體現(xiàn)的是華夏民族由內(nèi)而外的對德治對象不斷擴展的一種視野，當(dāng)然，不斷完備的古代五服制度路線圖，卻是一種追求天下大同的崇高理想構(gòu)圖。不僅王畿之內(nèi)華夏民族以及諸侯方國亦應(yīng)該走向天下大同，即便是荒服之外的蠻夷部落也應(yīng)該走向大同，這就是中華文化多元一體，這亦是《山海經(jīng)》同心圓模型描繪的初心。［11］事實上，古代五服制度這一國家管理模式文化傳統(tǒng)，對后世各朝各代的國家管理制度的構(gòu)建都起到過無與論比的參照作用，直到現(xiàn)今，在社會經(jīng)濟，尤其是人工智能化高速發(fā)展過程中，對于國家管理、民族政策制定亦有不可或缺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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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Concentric Circle Model of Shanhai Tu and the

Evolution of Ancient “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

Abstract：The concentric circle model of Shanhai Tu establishes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of the ancient “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 Since there were no actual writing system at that time， the “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 invoked the concentric circle model from Shanhai Jing. Geographically， “five directions” in the Shanhai Jing centered around the “middle，” which serves as the center of the concentric circle， with the four remaining directions of south， west， north， and east extending outward at equal distances， forming the concentric circle model. From a nation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 the four quadrants， four colors， four directional deities， and four ranks of feudal Titles 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are quoted from the Shanhai Jing. Owing to the fact that the “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 originated in the Shang Dynasty is not fully documented 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the historical records regarding the System during the Xia and Shang Dynasties in the “Yugong” chapter of the Shangshu can be compared with the concentric circle model of the Shanhai Jing to outline the general structure of the“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 This study traces the evolutionary trajectory of the “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 and highlights the significant reference value it hold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later national governance systems.

Keywords：" Shanhai Jing； Shanhai Tu； oracle bone inscriptions； concentric circle model； “Five-Grades Mourning Dress”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