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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制約因素與旅行意愿

        2025-03-23 00:00:00趙婧何莽
        關鍵詞:康養(yǎng)旅游自然教育

        摘要:自然研學旅行作為一種融合休閑旅游、自然療愈、生態(tài)教育和體驗性學習的方式,近年來發(fā)展迅速,但當前研究中較為缺乏家長視角。基于推拉理論,采用扎根理論方法進行文本分析,發(fā)現(xiàn):在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中,安全是家長首要關注點;家長對兒童身體、情緒、智力、社會和環(huán)境維度的全面健康關注,構成了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內(nèi)在推力;目的地的吸引物、可達性與設施,以及研學項目的機構、師資和課程則是主要外在拉力。此外,動機的實現(xiàn)需要克服兒童個人制約,學校和家長的人際制約,以及成本、信息、時間和天氣的結構制約。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意愿是在動機驅動和克服制約因素的過程中逐步形成的。

        關鍵詞:自然研學旅行;自然教育;全面健康;康養(yǎng)旅游

        DOI: 10.13734/j.cnki.1000-5315.2025.0407

        收稿日期:2024-04-08

        作者簡介:趙婧,女,山西晉城人,中山大學旅游學院博士研究生,E-mail: 1127958350@qq.com;

        何莽,男,安徽霍山人,管理學博士,中山大學旅游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

        中國研學旅行,在狹義上,主要作為學校教育的延伸;在廣義上,體現(xiàn)為旅游行為與教育行為的交叉融合袁振杰、謝宇琳、何兆聰《主體、知識和地方:一個研學旅行研究的探索性理論框架》,《旅游學刊》2022年第11期,第16頁。 。當前,兒童(不滿14周歲的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拐賣婦女兒童犯罪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17年第3期,第4頁。面臨著近視、肥胖、心理行為發(fā)育異常等健康問題。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印發(fā)的《健康兒童行動提升計劃(2021-2025年)》指出,要對兒童健康問題進行干預,普及兒童健康生活方式,提升兒童及其照護人健康素養(yǎng)《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關于印發(fā)健康兒童行動提升計劃(2021-2025年)的通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公報》2021年第10期,第29頁。。在此背景下,自然研學旅行作為一種促進兒童健康成長、踐行“新時代生態(tài)文明建設從娃娃抓起”的非正式教育方式,熱度持續(xù)上升。同時,隨著“雙減”政策的實施,家庭教育在“家-校-社”協(xié)同育人中的作用愈加凸顯,家長視角下的自然研學旅行需求值得關注。

        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自然和自由是研學旅行的重要特征陳光春《論研學旅行》,《河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7年第3期,第38頁。,親近自然是兒童研學的第一需求董建英、任麗霞《基于主成分分析的中學生研學旅游需求動機研究——以太原市為例》,《經(jīng)濟問題》2016年第7期,第122頁;楊德軍、王禹蘇、余發(fā)碧《滿意與期待:北京中小學研學旅行課程實施狀況調(diào)研》,《中小學管理》2021年第2期,第36頁。。自然研學旅行融合了自然接觸(nature exposure)和研學旅行的雙重概念,但以往研究中較少結合二者進行討論。自然接觸研究多采用隨機對照試驗探究其對兒童健康、學習和環(huán)保行為的益處,干預措施和影響因素。在研學旅行研究的范疇內(nèi),生態(tài)旅游、教育旅游、遺產(chǎn)旅游、博物館參觀等專項旅游均包含教育性質的研學內(nèi)容,研究對象主要為兒童和青少年。目前,基于家長視角的自然研學旅行需求研究仍顯不足。家長作為兒童的監(jiān)護人、陪伴者和決策人,在兒童成長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受儒家傳統(tǒng)親子關系的影響,中國家長在兒童相關的活動中干涉較多,家長對兒童身心健康和全面發(fā)展有著更大的引導責任。以往研究表明,通過家長間接測量兒童活動、行為、情緒、感覺等是可行的Tanja Sobko, Zhenzhen Jia, Gavin Brown, “Measuring Connectedness to Nature in Preschool Children in an Urban Setting and Its Relation to Psychological Functioning,” PLOS ONE 13, no.11 (2018):3; Christine Mei Sheung Chan, Wen-Chung Wang, “Quality of Life in Overweight and Obese Young Chinese Children: A Mixed-method Study,” Health and Quality of Life Outcomes 11 (March 2013):2.。因此,本研究以家長為研究對象,利用扎根理論進行三級編碼,探討家長視角下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制約因素以及旅行意愿的形成機制。

        一 文獻綜述

        (一)自然研學旅行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 年)》指出,要改善國民旅游休閑環(huán)境,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公報》2013年第6號,第64頁。。自然研學作為研學旅行的一種蔡克信、賀海、郭凌《自然聯(lián)結:自然研學旅游體驗研究》,《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4期,第97頁。,指的是前往非慣常環(huán)境(人們?nèi)粘I睢W習和工作以外的環(huán)境)接觸自然(綠色植物和藍色水體空間),輔以五感體驗、運動、社會互動、藝術干預等方式,欣賞和了解自然,獲得自然知識和啟發(fā)的一種非正式教育活動周彩賢、馬紅、張玉鈞等主編《自然體驗教育活動指南》,中國林業(yè)出版社2016年版,第4-5頁。。自然研學旅行可以增進健康。自然環(huán)境中的陽光、新鮮空氣、動植物,以及以自然為背景的運動和社交環(huán)境等構成了自然的健康促進因子。自然研學旅行可以培養(yǎng)兒童的環(huán)境保護態(tài)度和行為。兒童時期形成的環(huán)境態(tài)度往往是永久性的,只有學會愛、享受和欣賞自然的美好,才會變成環(huán)境的保護者Lei Lane Burrus-Bammel, Gene Bammel, “Outdoor/Environmental Education—An overview for the Wise use of Leisure,” Journal of Physical Education, Recreation amp; Dance 61, no. 4 (1990): 17.。自然研學旅行可以促進學習。作為一種體驗性學習方式,自然研學旅行不僅能提升兒童在閱讀、寫作、數(shù)學等方面的學業(yè)表現(xiàn),還能增強兒童認知功能。此外,通過自然接觸,兒童能夠有效減輕壓力,從而激發(fā)學習興趣,進一步提升學習能力。

        (二)自然研學旅行動機、制約因素和旅行意愿

        動機是人們行為的內(nèi)在驅動力和原因。推拉理論認為,人們的動機受到自身需要的推動和目的地屬性的拉動Graham M.S.Dann,“Anomie, Ego-enhancement and Tourism,”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4, no.4 (1977): 186.。兒童自然研學旅行動機包括實踐拓展、學習知識、身心健康、時間利用、放松、社交等吳琳、梁喜清《基于主成分分析法的藤縣青少年研學旅游動機研究》,《旅游縱覽》2022年第8期,第6頁。。其中,推動動機包括新體驗、社交、娛樂、自然接觸、自我提升、放松、知識獲??;拉動動機包括住宿、接待、安全、性價比、吸引物、活動資訊、便利Naomi F. Dale, Brent W. Ritchie, “Understanding Travel Behavior: A Study of School Excursion Motivations, Constraints and Behavior,”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 43 (June 2020): 15-16.。

        制約因素是抑制休閑參與和滿意度的因素。克勞福德(Crawford)從類型學視角探討了家庭旅游休閑從偏好到參與的制約因素,并將其分為個人、人際和結構制約。其中,個人制約是影響休閑偏好的內(nèi)在心理狀態(tài)和屬性(如抑郁、壓力、年齡等),是最強大的制約因素;人際制約是人際交往和互動制約(如沒有陪伴者);結構制約是影響個體從偏好到實際參與的外部因素Duane W. Crawford, Geoffrey Godbey, “Reconceptualizing Barriers to Family Leisure,” Leisure Sciences: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9, no.2 (1987): 122-124.。在與自然研學旅行相關的自然旅游、戶外娛樂和學校旅行中,個人制約涉及安全、技能、健康、語言障礙、恐懼情緒和身體限制等,人際制約涉及家庭興趣、朋友影響、旅游伙伴等,結構制約涉及時間、成本、天氣、路況、設施、信息、交通和活動場地等Lori A. Pennington-Gray, Deborah L. Kerstetter, “Testing a Constraints Model within the Context of Nature-Based Tourism,” 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 40 (May 2002):417-418; Ramesh Ghimire, Gary T. Green, Neelam C. Poudyal et al., “An Analysis of Perceived Constraints to Outdoor Recreation,” Journal of Park and Recreation Administration 32, no.4 (2014): 57-58.。

        動機、制約因素和參與的關系研究多采用哈伯德(Hubbard)的制約-影響-緩解模型(constraint-effects-mitigation model,CEM)和克勞福德的層次模型。在CEM模型中,動機正向影響參與,制約因素負向影響參與,協(xié)商在動機和參與以及制約和參與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Jennifer Hubbard, Roger C. Mannell, “Testing Competing Models of the Leisure Constraint Negotiation Process in a Corporate Employee Recreation Setting,” Leisure Sciences 23, no.3 (2001): 158-159.。克勞福德在個人、人際和結構制約因素的基礎上提出了層次模型,此模型認為個人制約首先影響偏好,再通過協(xié)商克服人際和結構制約,最后形成參與Duane W. Crawford, Edgar L. Jackson, Geoffrey Godbey, “A Hierarchical Model of Leisure Constraints,” Leisure Sciences 13, no.4 (1991): 313.。

        綜上所述,自然研學旅行相關的動機、制約因素和旅行意愿研究仍較為分散,尚未構建起系統(tǒng)的理論框架。本研究從家長視角出發(fā),基于推拉理論和全面健康觀視角,分析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并從個人、人際和結構三個層面探討其制約因素,研究從動機生成、制約因素克服到旅行意愿形成的過程。

        二 研究方法與數(shù)據(jù)來源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了半結構性訪談方法。調(diào)研分兩次進行,時間分別在2021年7-9月和2023年11月,對每位家長訪談15-30分鐘。訪談提綱包括自然和環(huán)境意識、自然研學旅行的認知、參與動機、意愿、影響因素、選擇時間、地點、內(nèi)容、結伴方式、關心因素等,隨后采用扎根理論對訪談內(nèi)容進行編碼分析。

        (二)數(shù)據(jù)收集及處理

        家長樣本的獲取最初主要通過訪問身邊的熟人,隨后采用滾雪球式推薦,由相關人員推薦合適的調(diào)研對象,最終通過電話或微信語音訪談收集到有效樣本40份。其中, 3-6歲兒童家長16位(占40%),編號為 Q1-Q16; 7-12歲兒童家長18位(占45%),編號為 X1-X18; 13-14歲兒童家長6位(占15%),編號為 C1-C6。常住地為北京16位,武漢10位,珠海6位,廣州、長沙、貴陽、晉城、重慶、鄭州、長春、沈陽各1位。

        首先將訪談錄音轉錄整理成文檔,然后將文檔導入Nvivo 12 Plus軟件進行開放式、主軸式和選擇式編碼,最終確定本研究故事線及內(nèi)容,生成理論模型。為進一步驗證編碼是否達到數(shù)據(jù)飽和,本研究在40份訪談材料的基礎上,選擇3組電話訪談材料作為飽和檢驗的資料來源,并進行編碼。結果顯示,連續(xù)3組訪談后仍然提取不到新的概念,因此,可以認為編碼在理論上達到了質性研究中的數(shù)據(jù)飽和狀態(tài)。

        三 編碼過程及研究發(fā)現(xiàn)

        (一)開放式編碼和主軸式編碼

        開放式編碼是對收集到的資料進行初步拆解,并賦予其概念。本研究使用Nvivo 12 Plus對40份樣本進行了開放式編碼,生成了701個節(jié)點,對這些節(jié)點進行合并得到104個概念。隨后,對概念進行整理得到29個初始范疇。主軸式編碼是對初始范疇進一步提煉得到主范疇的過程,在這一階段,根據(jù)各初始范疇之間的聯(lián)系最終歸納出安全感知、家長觀念、學校及培訓、兒童特征、全面健康動機、目的地、研學項目、結構制約、旅行意愿9個主范疇(見表1)。

        (二)選擇式編碼

        選擇式編碼是依據(jù)各主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從中識別出能夠概括各主范疇的核心范疇,并通過構建“故事線”,將各個概念、范疇聯(lián)系起來以解釋說明核心范疇,是一個將資料提煉并形成理論框架的過程。主范疇AA5全面健康動機、AA6目的地、AA7研學項目可以作為觸發(fā)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內(nèi)外部動機因素;AA1代表的安全感知是貫穿整個過程的首要問題;AA2家長觀念、AA3學校及培訓、AA4兒童特征、AA8結構制約構成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制約因素。各范疇之間也存在一定的結構關系(見表2所示)。

        我們經(jīng)常帶孩子參加自然研學旅行,天氣是主要限制因素,曾因臺風取消過一次活動。(X17)

        經(jīng)過三層編碼及邏輯梳理,故事線圍繞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制約因素及旅行意愿形成機制”展開。在此過程中,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意愿首先由家長對兒童全面健康的期待,以及研學目的地和研學項目的吸引力驅動;隨后,動機需要克服兒童個人制約,家長和學校的人際制約,以及時間、成本、天氣和信息的結構制約;最終,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意愿得以形成。在這一過程中,安全始終是家長最重要的考量因素 (見圖1)。

        1.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

        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可以從內(nèi)部推動和外部拉動兩個層面進行詮釋。

        內(nèi)部推動動機源自家長對兒童全面健康成長的關注,包括身體、情緒、智力、社會和環(huán)境維度。家長認為,自然研學旅行對兒童的運動能力、身體素質、視力、免疫系統(tǒng)等有積極影響(Q11)。兒童在大自然中不僅能更快樂(Q7),還能學會融入社會(X6)、促進人際互動(Q9)、培養(yǎng)興趣(Q14)并拓展認知(Q10)。此外,一些家長認為,自然研學旅行有助于培養(yǎng)兒童的環(huán)保意識,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拔蚁嘈艂鹘y(tǒng)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我希望孩子認識自然,明白自己是自然的一部分,人應該保護并敬畏自然”(X17);“孩子參加自然研學活動,是一個從感知自然到喜愛自然,再到保護自然的漸進過程”(Q9) 。

        外部拉動動機包括目的地因素和研學項目因素。目的地拉動因素主要包括吸引物、可達性與設施。家長認為,非慣常、探秘性質或更原生態(tài)的目的地,更能激發(fā)兒童的興趣和參與欲望?!澳康牡匾悬c探秘性質的才有意思,對于初中生,去公園研學他們會覺得無聊”(C2)??蛇_性與設施涉及家長對距離和接待能力的考慮。研學項目拉動因素主要包括機構資質、師資與團隊、課程與活動。家長希望選擇有資質、成熟且可靠的機構?!耙驗楹⒆幽昙o小,單純討論學習收獲是不夠的,還需要一個有擔當?shù)臋C構,能夠考慮到安全并讓人放心,最好有資質和可持續(xù)發(fā)展能力”(C2)。在師資與團隊方面,家長對導師和安全保障人員有較高的要求?!袄蠋煾饔刑厣?,但能夠跟孩子互動、把課程教好的老師并不多,所以老師的配置很重要”(X2)。還有家長則認為,有醫(yī)護人員陪同會讓他們更放心(Q6,X6)。此外,課程與活動設置也是家長關注的重點,家長希望自然研學活動可以做到寓教于樂并傳遞科學知識。

        2.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制約因素

        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制約因素包括個人制約、人際制約和結構制約。

        在個人制約方面,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家長認為兒童的年齡、興趣、性格和性別是影響其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主要個人制約因素。兒童年齡與自理能力、家長期待的知識性收獲、學校的影響以及可接受的旅行距離呈正相關。對于年幼的兒童,家長會擔心其自理能力和體能受到限制(Q1,Q4,Q8,X16),此時,家長的期望通常是讓孩子開心,認為知識學習主要是小學以后的事情(Q2,Q4)。隨著孩子年齡增大,家長對孩子知識收獲的期待逐漸增加(X6)。同時,兒童的獨立性和自我管理能力提高,尤其是進入初中后,孩子更傾向于服從學校安排(C3,C2)。在旅行距離方面,隨著年齡增大,兒童個人限制減少,開始渴望走出日常生活環(huán)境,家長對孩子的獨立性也更有信心,愿意接受更遠的目的地。“稍微遠一點的地點比較好,搭火車或乘飛機,讓他感覺像在旅行。如果在熟悉的郊區(qū)或者公園,距離上就不會產(chǎn)生美感”(X10)。家長對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態(tài)度受到兒童性格的影響。“我家孩子膽子大,所以更放心讓他參與自然研學旅行”(X2)。在性別方面,女性通常面臨更多的休閑約束。“女兒參與自然研學旅行讓我有些不放心”(X4)。這與以往研究表明女性面臨更大休閑制約的結果一致Lori A. Pennington-Gray, Deborah L. Kerstetter, “Testing a Constraints Model within the Context of Nature-Based Tourism,” 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 40 (May 2002): 416-417. 。家長在作出是否參與自然研學旅行決策時,也會考慮兒童的興趣和意愿,并尊重他們的選擇(Q3,C1,C2,C4,C5)。

        在人際制約方面,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涉及多個利益相關者,在時間安排和項目選擇上常常需要妥協(xié),形成集體決策。調(diào)研顯示,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人際制約來自家長觀念、學校及培訓的影響。家長對自然的恐懼、對鄉(xiāng)村衛(wèi)生與安全的擔憂、對自然研學旅行效果的信心以及對學業(yè)成績的關注,都會影響他們對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決策。比如,自然研學旅行的最大限制是家長的自然恐懼和功利心態(tài)(Q11);家長總是通過安全和衛(wèi)生問題來固化對鄉(xiāng)村的認知,擔心孩子在自然界中被蚊子咬,衣服弄臟(Q4)。有些家長甚至恨不得讓孩子進村時戴個防護面罩,這樣一來,孩子哪里還能接觸自然呢?此外,學校的學業(yè)負擔、學校理念及校外培訓對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也有制約作用。過重的學業(yè)負擔限制了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機會,學校的教育理念也直接影響他們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積極性。如,“如果學校要求孩子參加自然研學旅行,并將其納入課程評分,孩子更愿意參與;但如果學校不支持,孩子大部分時間就用于應付作業(yè)”(C2)。

        結構制約主要指的是時間、天氣、成本和信息制約。在時間方面,學校的課業(yè)負擔使得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時間受限?,F(xiàn)在的課程作業(yè)和課外輔導讓孩子參加自然研學旅行的時間很難保證(X1);家長忙于工作也影響陪伴孩子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時間,尤其是對于年幼的孩子,他們往往需要父母的陪伴(Q16);遠距離的目的地會增加時間成本和協(xié)調(diào)難度;極端天氣會限制出游(Q16,Q10,X17)。此外,目的地和研學項目的成本會影響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意愿;信息不足也限制了參與者的選擇?!皡⒓幼匀谎袑W旅行的主要限制是當?shù)厝狈ο嚓P活動信息”(Q15);“盡管想讓孩子參加,但所在城市自然研學旅行活動太少”(X3)。

        3.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意愿的形成機制

        自然研學旅行意愿受到動機和制約因素的雙重影響。動機創(chuàng)造一系列游客出游的原因,而制約因素會過濾或降低這些動機,進而影響參與行為。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意愿是在動機產(chǎn)生和克服制約因素的過程中形成的。

        首先,家長希望兒童參加自然研學旅行,內(nèi)因源于在城市化和自然缺失的背景下,對兒童全面健康成長的期望。家長希望通過自然研學旅行,兒童能增強體質、改善情緒、提升社交能力和認知水平,同時更好地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培養(yǎng)敬畏、愛護和保護自然的意識。在外因方面,可信的機構、專業(yè)的團隊、有趣的課程和活動內(nèi)容,以及原生態(tài)、便利的目的地,都是拉動自然研學旅行參與的重要因素。

        其次,在兒童全面康養(yǎng)需求的推動以及目的地和研學項目的拉力下,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仍需克服兒童個人制約、家長和學校的人際制約以及結構制約。兒童的個人制約包括低齡、女性、興趣不足等;家長的人際制約體現(xiàn)在他們的自然恐懼和應試教育觀念;學校則因傳統(tǒng)教學理念和學業(yè)壓力,限制了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機會。兒童、家長與學校之間的制約因素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制約網(wǎng)絡?!昂⒆幽昙o小,不放心將其交給專業(yè)機構。如果需要家長陪同,家長的時間安排也成問題。若孩子年齡稍大,學校的作業(yè)和課外輔導給孩子帶來了很大壓力,導致其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時間和精力難以保證”(X1)。此外,天氣、時間、成本、信息的結構制約也會影響自然研學旅行的參與意愿。

        再次,安全是家長最為關注的問題,也是學校的主要顧慮。家長對兒童安全的擔憂,源自對孩子的深切關愛、兒童自身特征以及目的地的特殊性。一些家長溺愛孩子,導致他們對兒童的安全問題尤為敏感(Q4)。家里孩子少,孩子都跟寶貝似的(X11);兒童自我保護意識和體能較弱(X16),又活潑好動,容易在活動中發(fā)生意外(X9);自然研學旅行通常涉及偏遠地區(qū),基礎設施相對不足,這也加劇了家長對潛在風險的擔憂(X6)。因此,家長普遍認為安全問題必須放在首位,而學習則相對次要(Q13,X12)。學校也通常因安全問題而不輕易組織自然研學旅行,避免風險是其主要考量(X17, X18)。“孩子多、年紀小,跑得又快,老師跟不上、喊不住,組織自然研學旅行的難度很大,甚至學校因此取消了春游”(C1)。

        整體而言,調(diào)研顯示,家長對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態(tài)度總體積極。在內(nèi)在推力(促進兒童全面健康成長)和外在拉力(目的地和研學項目的吸引力)共同作用下,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得到了激發(fā)。然而,要使參與意愿得以實現(xiàn),還需克服兒童的個人內(nèi)在制約(年齡、性別、性格和興趣),家長和學校的人際制約,以及成本、信息、天氣、時間的結構制約。在這一過程中,安全問題是家長關注的核心。只有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才能有效促進兒童自然研學旅行意愿的形成與實踐。

        四 結論與討論

        自然研學旅行結合了自然接觸、研學旅行與環(huán)境教育,是一種集療愈、放松與學習于一體的旅游方式。隨著研學旅行的快速發(fā)展,以及“雙減”、“健康兒童”等政策及理念的深入實施,自然研學旅行為家長和學校提供了開展綜合素質教育的新思路,展現(xiàn)出廣闊的發(fā)展前景。本研究通過對家長進行訪談,間接分析了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內(nèi)外部動機、制約因素和旅行意愿,研究結論與啟示如下。

        (一)研究結論

        首先,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內(nèi)在推動動機源自家長對兒童身體、情緒、智力、社會和環(huán)境全方位健康的關注,體現(xiàn)了康養(yǎng)旅游的理念何莽、彭菲《基于流動性與健康關系的康養(yǎng)旅游學體系建構》,《旅游學刊》2022年第3期,第14頁。?!翱叼B(yǎng)”將視角從身體疾病治療轉向了全面健康,涵蓋了身體、情緒、智力、精神、社會、環(huán)境、職業(yè)、財務等所有積極健康屬性趙婧、何莽、顧媛霞等《康養(yǎng)體驗過程中的感知威脅、自我獎勵與身份重構——以月子中心為例》, 《旅游論壇》2024年第8期,第52-53頁;Zhao Jing, He Mang, “Understanding the Motivation Behind New Mothers’ Choice of Postpartum Wellness Hotels: Scale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ospitality Management 121 (August 2024): 2.。相較于城市和博物館等目的地,自然環(huán)境為各年齡段人群提供了更為理想的健康恢復場所,包含物理環(huán)境、感官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認知環(huán)境和時間環(huán)境(如時間寬松、壓力較?。㎎an Packer, “Visitors’ Restorative Experiences in Museum and Botanic Garden Environments,” in Tourist Experience and Fulfilment: "Insights from Positive Psychology, ed. Sebastian Filep and Philip Pearce (Routledge, 2013), 218-219.,這些特征使得自然研學旅行相比其他研學旅行,具有更多的康養(yǎng)屬性。

        其次,本研究分析了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三維動機,包括內(nèi)在需求推動和外在目的地及項目拉動。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內(nèi)在推力源自家長對兒童全面健康成長的期待;外在拉力包含研學目的地的吸引物、可達性與設施條件,以及研學項目的機構、師資、課程等。以全面健康觀為內(nèi)因,結合目的地和項目的外因,這一視角在以往的研學旅行相關研究中較少深入探討。

        再次,兒童自然研學旅行的參與受到個人、人際和結構因素的制約。個人制約主要包括兒童的年齡、性格、性別和興趣。其中,年齡與兒童參與能力、家長期待的知識性收獲、學校對兒童的影響以及可接受的旅行距離密切相關。在人際制約方面,以往研究更多關注缺乏陪伴者的問題,而本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人際制約是兒童、家長和學校三方互動的結果。結構制約包括時間、天氣、成本和信息。此外,本研究還驗證了個人制約、人際制約和結構制約之間的相互關聯(lián)性。

        最后,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意愿是在旅游動機產(chǎn)生和克服制約因素的基礎上實現(xiàn)的,這一邏輯與以往研究結論一致。在內(nèi)在推力以及目的地和研學項目的外在拉力作用下,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還需要克服年齡、性格、性別、興趣的個人制約,兒童、家長和學校之間互動形成的人際制約,以及時間、成本、信息、天氣構成的結構制約,最終,積極的兒童自然研學旅行意愿才得以形成。值得強調(diào)的是,安全感知貫穿整個自然研學旅行的決策過程,是影響兒童自然研學旅行意愿形成的關鍵因素。安全擔憂主要來源于以下幾個方面:兒童自身的安全防范意識不足、家長對兒童的高度關愛與保護、目的地環(huán)境及場地可能存在的安全隱患、研學項目的安全管理水平,以及學校對安全責任的審慎考量。

        (二)研究啟示與展望

        在理論方面,本研究結合自然接觸和研學旅行,強調(diào)了自然研學旅行在促進自然療愈、自然教育方面的潛力;通過全面健康觀的視角,本研究將自然研學旅行納入康養(yǎng)旅游研究范疇。此外,本研究擴展了克勞福德的層次模型和哈伯德的制約-影響-緩解模型,揭示了家長視角下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推拉動機,以及個人制約、人際制約和結構制約,分析了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意愿的形成路徑。

        在實踐方面,本研究有助于相關機構了解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的動機和制約因素,從而提供符合市場需求的產(chǎn)品。自然研學旅行產(chǎn)品應關注家長對兒童全面健康成長的需求,提供運動拓展、社交互動、知識學習和生態(tài)教育等多元化的體驗機會。在目的地選擇上,自然研學旅行應考慮其吸引力、可達性與設施。在研學項目方面,應加強機構資質認定與評審,注重師資和課程內(nèi)容,在此基礎上提供價格分層、旅行距離和時間多樣的自然研學旅行產(chǎn)品。同時,安全問題需要格外關注。這不僅涉及客觀的安全保障需求,還考慮到因缺乏親身接觸自然和環(huán)境危機教育而引發(fā)的自然恐懼。通過適度的引導宣傳和現(xiàn)代化的安全措施(如安全保險、急救設施、GPS追蹤、智能手環(huán)等),可以緩解家長的安全焦慮,保障兒童安全。此外,自然研學旅行項目設計應根據(jù)兒童的年齡、興趣、性格和性別等提供個性化選項。應鼓勵家長關注自然教育,并引導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同時,學校應得到開展自然研學旅行的政策和經(jīng)費支持,例如制定學分制度或將自然研學旅行納入學校課程體系,通過家校合作促進兒童全面健康成長,讓生態(tài)文明的種子在兒童心中生根發(fā)芽。

        本研究采用了廣義的研學定義,這既是對市場化自然教育納入研學旅行的探索,也是與國內(nèi)外研究對話的需要,但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概念認知問題。此外,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家長主要出于兒童全面健康發(fā)展的動機,推動兒童參與自然研學旅行;而學校則更多關注預防風險和避免問題。未來的研究可以加入學校和兒童視角,并進行比較分析。最后,本研究重點分析了出游前旅行意愿的形成機制,后續(xù)研究可以針對不同出游階段,如對自然研學旅行體驗過程中和體驗后進一步展開深入調(diào)研。

        [責任編輯:鐘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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