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被譽為“民族魂”,他以鋒利筆觸剖析社會,喚醒民眾。公眾常視其為堅韌斗士,文字如利刃直刺敵人。然而,《兩地書》展現(xiàn)了魯迅更為細膩真實的一面。《兩地書》的出版,為學術界及廣大讀者提供了一個更為真實、立體的魯迅形象。這部作品跨越時空界限,將魯迅從文學的殿堂拉回到日常生活的瑣碎之中,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更加接地氣、更加人性化的魯迅。本文將從生活、社會、愛情、性格及文學等維度深入剖析《兩地書》中的魯迅,以期全面地認識魯迅,汲取智慧與力量,為生活實踐與學術研究提供啟示與借鑒。
0 引言
魯迅研究作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關鍵領域,自1950年至2022年間,國內外已發(fā)表數(shù)萬篇相關論文,成果豐碩,涵蓋其作品、人生經(jīng)歷及思想淵源。魯迅以深刻洞察力批判舊道德、弘揚新文化,其形象從“戰(zhàn)士”到“民族英雄”的演變備受關注。學者們如妥佳寧(2013)、禹權恒(2014)、尹奇嶺(2013)等,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魯迅形象的演變及其與國家[1]、社會環(huán)境的動態(tài)關聯(lián)[2],強調其思想的時代進步性。近年來,研究更加多元化,解楚冰(2024)從“作家論”角度審視魯迅形象構建[3],房存(2023)從性別文化視角探討魯迅的性別書寫[4],寧開玲(2024)則基于當代網(wǎng)絡文化背景分析魯迅在新時代的影響[5]。盡管研究已日趨深入,但《兩地書》作為重要文獻仍待深入挖掘,本文聚焦該書,旨在通過細致剖析魯迅形象,深化魯迅研究體系,探索其精神世界及文化價值,展現(xiàn)其獨特形象特征與深遠社會影響。
1 平凡而溫馨的世俗中人
孫伏園通過魯迅常談的“先烈坐火車”的故事得出結論:“減少先烈們的神性,卻增加他們的人性,同時也承認了不可磨滅的客觀的歷史性和時代性。我們現(xiàn)在對于魯迅先生,記述他的生活,也該有這樣的態(tài)度。”
在《兩地書》中,魯迅與許廣平的日常交流打破了外界對他的刻板印象。他細膩描繪了生活點滴,如住室條件、品嘗水果和地方特色小吃,如“住室總該有一間較好才是,否則,恐怕要瘦下”[6]。提到楊桃、桂花蟬、龍虱等,魯迅不僅描述了它們的味道與外形,還流露出對閩南文化的興趣與好奇,“伏園帶了楊桃回來,昨晚吃過了。我以為味并不十分好,而汁多可取……又有‘桂花蟬’和‘龍虱’,樣子實在好看,但沒有一個人敢吃……”魯迅不僅分享生活瑣事,還鼓勵許廣平勇敢寫作,“大膽做(作)來,先寄給我!不夠么?好否我先看,即使不好,現(xiàn)在太遠,不能打手心,只得記賬了,這就已可以放膽寫來,無須畏縮了”,并細致入微地關心她的生活與健康,展現(xiàn)出作為伴侶的責任感與深情,“忙自然不妨,但倘若連自己的休息時間都沒有,那可是不值得的”“你收入這樣少,夠用嗎?我希望你通知我”。同時,他在信中毫不避諱地表達對校方急功近利態(tài)度的不滿和對飯菜質量的抱怨,這些“小情緒”在《吶喊》《彷徨》等作品中難覓蹤跡,卻在魯許兩人的書信中隨處可見,更加凸顯出魯迅的真實與多面性。
然而,這段戀情并非一帆風順。魯迅已有原配妻子朱安,且與許廣平年齡差距較大,師生身份也帶來壓力。但魯迅堅定地與許廣平站在一起,如他所說:“我可以愛!”面對外界輿論,魯迅坦然回應:“況且如果是‘夜’,當然要有月亮,倘以此為錯,是逆天而行也。”這種堅持與勇氣,體現(xiàn)了他對愛情的執(zhí)著與對伴侶的責任感。
魯迅對許廣平的關懷無微不至,這種細膩的情感表達,是他愛情形象中最動人的一面。“我不知乖姑睡了沒有?我覺得她一定還未睡著,一位我正在大談三年來的經(jīng)歷了。其實并未大談,我現(xiàn)在只望乖姑要乖,保養(yǎng)自己,我也當心平氣和,渡(度)過豫(預)定的時光,不使小刺猬憂慮。”這種深情的呼喚與掛念,讓人感受到魯迅作為愛人的深情與細膩。他像一個細心的守護者,時刻關注著愛人的生活細節(jié),用自己的方式傳遞著溫暖與愛意。他不僅關心許廣平的生活與健康,更鼓勵她保持自我、追求夢想,“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健康成長,將來能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而你,我的愛人,也請不要放棄自己的追求,即使生活再忙碌,也要為自己保留一片精神的凈土?!痹隰斞缚磥?,愛情不僅僅是相互扶持與陪伴,更是彼此尊重與成就。魯迅深知,一個女性的成長與幸福,不僅僅取決于家庭的溫馨與和諧,更在于她能否在婚姻生活中保持自我,實現(xiàn)個人價值。這種關懷,超越了言語的界限,成為了他們之間情感交流的獨特語言。
2 敏銳而犀利的批判先鋒
在愛情與家庭中,魯迅展現(xiàn)出了溫情與堅韌,他深愛著家人,是一個充滿情感的普通人。但與此同時,他更是一位深刻的社會批判者。他以犀利的筆觸揭示社會弊病與人性的復雜。
魯迅認為當時的中國社會滿是黑暗和絕望,猶如一只“黑色的染缸”,新思想和新觀念在其中難以立足。正如他所說:“中國大約太老了,社會上事無大小,都惡劣不堪,像一只黑色的染缸,無論加進去什么新東西,都變成了漆黑。”這種同化過程深入到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中,使得人們逐漸失去了獨立思考和判斷的能力。許廣平曾抱怨青年們沉迷于物質享受,缺乏社會責任感,而真正有學力的人又往往消沉麻木,缺乏行動力。在魯迅看來,這是國民性的軟弱性所在,強調改革國民性的重要性,認為“其實這不是新添的壞,乃是涂飾的新漆剝落已盡,于是舊相又顯了出來”。
魯迅在長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社會實踐中,對國民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如麻木不仁、自私自利、愚昧無知等弱點,認為“最大的病根,是眼光不遠,加以‘卑怯’與‘貪婪’”,因而他坦言,“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這正是由于他看到了國人身上的種種弊病。面對當時中國社會政府腐敗和民眾精神萎靡的雙重困境。他在《兩地書》中指出:“現(xiàn)在的中國,不但政府腐敗,人民亦頹唐到了極點,只靠幾個流氓式的英雄,是辦不出什么事來的?!痹谶@樣的背景下,魯迅的作品始終致力于揭露和批判社會弊病?!犊袢巳沼洝吠ㄟ^狂人視角批判封建禮教,指出“吃人”的本質;《藥》中華老栓的愚昧象征了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阿Q正傳》中的阿Q則以“精神勝利法”逃避現(xiàn)實,反映了國民性的軟弱;《祝?!分邢榱稚┑谋瘎》从沉松鐣θ鮿萑后w的冷漠。在西安的講演中,他更加悲嘆聽眾的麻木,意識到若不激發(fā)民眾的生氣,任何改革措施都將收效甚微。
魯迅的批判不僅限于社會現(xiàn)象,還深入到了個人生活的層面。他與朱安的婚姻悲劇,不僅是個人不幸,更是封建婚姻制度的縮影?!案改赶耱屭s牲口一樣將子女撮合在一起,表面看起來很和睦,可是毫無真正的愛情可言?!币驗槿狈矍榛A,他與朱安每天只說三句話,愛情對于魯迅來說是遙不可及的,直到許廣平的出現(xiàn)才改變了魯迅。他曾言道:“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yǎng)她,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焙髞硭终f:“朱安是我母親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濒斞干羁膛辛诉@種制度對個體幸福的摧殘,認為在此制度下,“我們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了四千年的舊賬?!彼J為個人的不幸往往根植于更宏大的文化土壤中,而文化的落后與束縛是造成無數(shù)婚姻悲劇的根源。
面對文化困境,魯迅對新文化運動的態(tài)度復雜而深刻。他既看到了其帶來的希望與變革,也坦誠地指出了存在的問題與局限,認為“新文化”并非全新,而是舊有之物的再現(xiàn)。但魯迅并未因此否定新文化運動的意義,而是寄望于通過持續(xù)的批判和反思,推動文化的真正進步。即便困難重重,他仍保持樂觀,堅信只要每步略有改進,未來的“那時的現(xiàn)在”能比“現(xiàn)在的現(xiàn)在”更好一點,便是值得慶幸的。
3 嚴謹而執(zhí)著的學術巨匠
在愛情與家庭生活中,魯迅展現(xiàn)了真摯情感,表達了對家庭責任的重視。然而,他的學術造詣同樣令人矚目。他在教育領域的貢獻凸顯,是引領新思想的重要人物。同時,他深入鉆研中國古典文學,構建現(xiàn)代文學理論,并對世界文學提出獨到見解,為學術領域帶來深遠影響。
魯迅學識之廣,在《兩地書》中得到了充分展現(xiàn)。他涉獵各個領域,將不同學科知識融會貫通。在信中,魯迅經(jīng)常引用古今中外的經(jīng)典著作來闡述自己的觀點。例如,他引用了德國哲學家尼采的話:“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边@不僅豐富了他的論述內容,也展現(xiàn)了他深厚的學術功底和跨文化的視野。
魯迅強調學術研究的持續(xù)性,認為“研究要持之以恒,不可一曝十寒”。他與許廣平書信中常論藝術,不斷學習新知,嘗試新技法,甚至參與藝術展覽籌備。他深入剖析社會現(xiàn)象,進行多項社會調查,如調研女工生活狀況,展現(xiàn)其艱苦生活,需改善之處。這些調研耗時費力,但魯迅以高度耐心和毅力,實地調查訪談,收集大量第一手資料。他撰寫的《燈下漫筆》《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等作品,為后人留下精神財富。
魯迅在學術中堅守道德底線,嚴謹態(tài)度貫穿所有學術活動,聲明“吾人研究學問,當以誠信為本,不可稍有虛偽”。他認真對待每個學術問題,反復推敲,力求無誤。文學創(chuàng)作之余,他致力于古籍整理研究,對《古小說鉤沉》《會稽郡故書雜集》等進行了細致整理校勘,堅持實事求是,還原古籍原貌,為后世學者提供了寶貴的研究資料。
4 結論
《兩地書》作為魯迅與許廣平的情感交流史料,展現(xiàn)了魯迅的多維形象,為學術研究提供了寶貴資源。本文的研究從生活、社會、愛情等多個維度全面剖析了魯迅形象,融合了多學科研究方法,旨在提升研究深度與廣度。然而,研究也存在局限性,如資料主要基于《兩地書》,跨學科融合深度有待加強,對比研究廣度深度有待拓展。盡管如此,《兩地書》研究仍為重新審視和理解魯迅生平和思想提供了切入口,將在魯迅形象研究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為學術界進一步深化對魯迅形象的解讀與認識貢獻力量。
引用
[1] 妥佳寧.“進化”鏈條上的“革命中間物”——1949-1979對魯迅形象及其話語資源的借用機制[J].魯迅研究月刊,2013(11):74-82.
[2] 禹權恒.建國之前魯迅形象的多維建構和遞嬗[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27(6):8-13.
[3] 解楚冰.“作家論”視角下的魯迅形象[J].魯迅研究月刊, 2024(7):95-100.
[4] 房存.性別文化視域中的魯迅研究述論[J].泰山學院學報, 2023,45(3):60-67.
[5] 寧開玲.網(wǎng)絡文化視域下的魯迅研究[D].保定:河北大學, 2024.
[6] 魯迅.景宋著.《兩地書:原信》[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 2005.
本文系紹興文理學院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學生科研課題(2023YWHXS04)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齊夢言,女,河南商丘人,本科,就讀于紹興文理學院;壽麗雯,女,廣西南寧,本科,就讀于紹興文理學院;羅茜(2003—),女,江蘇鎮(zhèn)江人,本科,就讀于紹興文理學院;李悅,女,河南南陽人,本科,就讀于紹興文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