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靜
【摘? ? 要】數字技術和移動互聯網的迅速發(fā)展使得人們的工作生活日漸數字化。與此同時,隨著老齡化社會的逐漸到來,數字代溝也有擴大的趨勢。由于中國城鄉(xiāng)差距依然存在,身處數字洼地的農村中老年人成為更易被忽略的群體。本文通過深入農村地區(qū)入戶走訪進行問卷調查,對當地農村中老年人的網絡與新媒體使用情況、家庭關系、參與意愿進行分析,探究這幾方面因素與數字反哺效果之間的關系,為提升當地中老年群體數字生活水平提供參考。
【關鍵詞】數字反哺;家庭關系;網絡素養(yǎng);參與意愿
【基金項目】江蘇師范大學研究生實踐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項目編號:2020XKT019)。
一、研究背景
互聯網技術的發(fā)展和智能手機的普及,使接受并使用新技術的人群最先享受到數字技術帶來的紅利,但隨著老齡化社會的逐漸到來,數字浪潮下的弱勢群體無法跟上社會發(fā)展的腳步,尤其是農村地區(qū)的中老年人因為經濟、教育等原因甚至被排斥在了數字生活之外。因此考察農村地區(qū)中老年人的互聯網接入與新媒體使用情況,研究家庭內部數字反哺機制,推動農村中老年人享受數字紅利,具有很強的社會現實意義。
(一)現實意義
近年來新媒體的迅猛發(fā)展,在農村社會掀起了數字化浪潮:全新的思想觀念、行為方式和文化生活全方位涌入,一方面有力推動了農村經濟發(fā)展,改善了農民生活,另一方面也放大了農村家庭數字代溝。如果無視或者逃避這種數字代溝,只會使年長一代掉隊脫節(jié),代際間的情感共鳴減少,使得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慢慢疏離、淡化,從而進一步拉大代際隔閡;相反地,如果正視世代之間的數字代溝,善用差異創(chuàng)造更多交流和溝通機會,改善年長一代的數字生活質量,就能在家庭成員之間形成更加緊密的交往互動與情感支持,正向促進家庭關系。雖然大多數農村中老年人在新媒體使用過程中遇到挑戰(zhàn)和困難,但他們能夠認識到學習新技術和知識的重要性,為了更好地融入數字社會、與親友加強聯系,他們對新媒體充滿熱情,只要經過兒女的點撥指導,他們一樣可以刷視頻、玩手機游戲、搶紅包、看朋友圈,享受數字生活帶來的歡樂與便捷。家庭場域成為了年長一代學習掌握新媒體技能和知識的重要來源,所以研究農村家庭內部數字反哺的現實意義不言而喻。
(二)理論意義
對比現有關于數字反哺問題的實證研究成果,本文在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上做了有益補充,主要體現在:第一,選取研究對象是以往研究較少關注的農村中老年群體。目前已有的相關研究主要圍繞城市家庭或者城市學生、老年人等群體,只有極少數文章涉及城鎮(zhèn)中學生、老年人群體研究,而針對農村地區(qū)中老年人群體的量化研究更是鮮見。第二,研究采取定量研究方法,通過入戶填寫調查問卷的方式收集數據并對其進行量化分析。已有的相關研究以訪談法、觀察法為主,采用問卷法的定量研究較少。而且在少量的問卷調查研究中,網絡問卷法居多,入戶填寫的紙質問卷調查較少??傮w來看,目前關于數字反哺問題的定量研究文章不多,尤其是深入農村基層的問卷調查更少。本文采用問卷調查的方式,到農村入戶收集第一手數據,以為農村數字反哺問題研究提供有益參考。
本文探索完善了研究指標,嘗試構建了針對性量表。數字鴻溝、數字反哺等相關問題研究至今,其存在的普遍性已經廣為人知。但具體到影響數字反哺因素的量化研究,仍有許多難題處在探索階段。比如雖然學界普遍認同從個人因素和家庭因素兩個層面進行相關研究,但考察城市特定群體的相關量表是否對農村中老年人仍然適用?在眾多的指標中如何排列組合,找到針對農村研究對象的最優(yōu)量表?
本研究前后進行了三次問卷調查,包括兩輪預測試。通過預測試,一是用數據初步驗證了網絡與新媒體使用情況、家庭關系、參與意愿三個方面作為數字反哺的影響因素的合理性。二是根據預測試數據調整改進具體量表指標。比如在考察“參與意愿”維度時,沒有成熟的量表可以直接引用?,F有量表多為數字反哺雙方的意愿、期望,略顯單薄。本文借鑒管理學中的用戶參與行為理論,按照準備行為、求助行為、合作行為、口碑傳播行為、反饋行為的邏輯擴展了參與意愿的表達和考察方式,并且得到了實際數據的驗證。諸如此類的指標探索和細化,也為后續(xù)進行農村數字反哺量化研究打下了基礎。
二、資料收集
本文問卷調查地為山東省汶上縣軍屯鄉(xiāng),該鄉(xiāng)位于山東省濟寧市東北部,面積為51.91平方千米,全鄉(xiāng)共有20個行政村,由32個自然村組成。問卷設置了37個量表題,隨機選取了5個自然村,共發(fā)放210份問卷,收回205份問卷??紤]到當地實際,問卷主要通過問答,由被試者口述,調查人員幫助填寫,少數知識文化水平較高者自行填寫。
總體來看,被測試者男性共117人,占比57.07%,女性為81人,占比39.51%,男性占比略高。從被測試者年齡跨度來看,45歲-55歲年齡段占比為43.41%,55歲-65歲年齡段占比為35.12%。文化教育水平方面,初中文化水平成為重要分水嶺,被測試者為初中及以下文化水平的占比72.68%,其中小學及以下文化水平者占22.44%。該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有限,被測試者的月收入在4000元以下的占到了85.86%,其中月收入2000元及以下的占比高達51.71%。從互聯網接入和使用層面來看,在被測試者中,沒有或者無法使用網絡的“零接入”人員僅占14.15%,其余使用互聯網的被測試者中,只用手機一種設備上網的占比高達47.32%,說明手機已然成為該農村地區(qū)重要的移動互聯網設備。在本文調查的獲取新聞的渠道多選題中,電視和手機占比最高,分別達到了92.68%和74.63%。這反映了該農村地區(qū)的中老年群體,主要通過電視了解新聞與外部消息,而手機成為了重要輔助工具。報紙、廣播等渠道,因為受眾文化教育水平和傳播渠道的限制,僅占14.15%和17.56%。
三、研究分析與發(fā)現
從總體數據分析結果來看,本文編制的量表題目各部分信度高,集中統一性較好,效度高(KMO值為0.932),問題設置內部結構合理。本文設置的量表題目全部采用李克特五級量表形式,沒有設置反向題目,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對應1到5,統計均值越高,代表完成度越好,相關技能或水平越高。
(一)數字反哺現狀
在問卷調查中,本文從數字反哺接受方(長輩)在網絡和新媒體使用能力提升、負面心理感受和人際關系變化三個主要方面對數字反哺效果進行了考察驗證。
圍繞數字反哺效果共編制11個量表題。根據數據分析,“數字反哺效果”維度信度高(Cronbach's α=0.938),符合統計要求。從各題項均值(見表1)來看,被測試者接受子女數字反哺后,更傾向于通過網絡渠道獲取信息(“我比以前更愿意從網上了解新聞和消息”均值4.02、“我上網看電視劇短視頻的次數變多了”均值4.02),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生活質量(“我在網上學到了生活小妙招方便了日常生活”均值4.14),改善了人際關系(“我和子女的關系更親近了聊天交流更多了”均值4.25、“我通過手機或網絡和親朋聯系更多了”均值4.30)。從負面影響來看,后四項均值較低(3.01、3.37、3.32、3.43),說明被測試者接受數字反哺后沒有受到顯著負面影響。尤其是“上網多了我感覺變得更容易煩躁焦慮不安”“我玩手機游戲或網絡游戲變多了”兩項均值較低,這兩項在城市被測試者中往往比較普遍,而此次農村被測試者沒有顯著表現,這與農村居民平均網絡素養(yǎng)不高以及生活節(jié)奏較慢的實際相符。
(二)網絡與新媒體使用情況及其與數字反哺效果的關系
“網絡與新媒體使用情況”實際上是媒介素養(yǎng)的一種表現方式。本文以201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fā)布的《全球媒介與信息素養(yǎng)評估框架:國家現狀與能力》為基礎,結合中國網民網絡素養(yǎng)測量量表[1]、媒介素養(yǎng)測量量表[2]、Sonia Livingstone媒介素養(yǎng)量表[3],在調查問卷的“網絡與新媒體使用”部分編制了9個量表題,在使用、評價、創(chuàng)新三個部分分別設置3個題目。
從這部分題目的信度分析來看,問卷中“網絡與新媒體使用”部分的量表題目信度高(Cronbach's α=0.944),符合統計要求。具體來說,根據這部分9個題目的均值(見表2)來看,被測試者具備瀏覽網頁、查看圖文消息、使用微信與親友交流的基本能力(均值分別為4.05、4.17、4.13),但下載安裝軟件(均值3.52)、評估與判斷信息(均值3.82、3.81)、分享和表達看法(均值為3.80、3.55)的能力有限,其中下載安裝軟件和分享表達看法的均值較低。說明被測試者的網絡與新媒體總體使用水平仍然停留在使用的初級階段,僅僅跨過“接入”水平,自主選擇與表達能力弱,這與農村地區(qū)作為現實數字洼地的情況相符。
此外,將“網絡與新媒體使用”與“數字反哺效果”做維度平均后進行相關分析,結果顯示Pearson值為0.887,p<0.001,說明兩者顯著正相關。
(三)家庭關系情況及其與數字反哺效果的關系
“家庭關系”維度主要考察數字反哺雙方之間的關系情況。借鑒周步成等修訂的《家庭親子關系測驗(PCRT)》、FES-CV家庭環(huán)境量表中文版,本文側重從家庭成員的親密性、矛盾性兩個層面入手,同時加入了居住距離,共編制了9個量表題。
根據數據分析來看,問卷中“家庭關系”部分信度高(Cronbach's α=0.924),內容統一度好,符合統計要求。從各項均值(見表3)來看,被測試者家庭關系比較和諧,很少發(fā)生激烈矛盾和沖突,其中“我和子女都很關心對方”得分最高(均值4.35),證明了被測試者親子關系密切?!白优c我的距離情況”均值為3.86,說明被測試者與子女的距離平均情況介于同一個區(qū)(縣)到同一個省內之間,符合該農村地區(qū)大部分被測試者子女外出務工和求學的實際狀況。從“家庭關系”維度與“數字反哺效果”維度的相關性分析來看,結果顯示Pearson值為0.634,p<0.001,證明兩者有一定正相關關系,符合預定研究標準。
(四)參與意愿情況及其與數字反哺效果的關系
本文“參與意愿”部分主要側重數字反哺接受方(長輩)的參與意愿。采用技術接受模型和用戶參與行為理論,在借鑒高校圖書館自助服務用戶參與行為及意愿量表[4]、螞蟻森林微公益用戶參與意愿影響因素[5]的基礎上,本文編制了9個量表題目。
根據數據分析來看,問卷“參與意愿”部分信度高(Cronbach's α=0.912),題目內容集中統一,符合統計要求。從各題目均值(見表4)來看,被測試者普遍認為學會上網和使用智能手機可以方便生活(均值4.28),數字反哺雙方的參與意愿較高(均值4.17、4.22),其中子女教授長輩的意愿要略高于長輩接受反哺的意愿。與此同時研究發(fā)現,“我覺得學會上網和使用智能手機不難”“對上網和使用智能手機子女怎么教我就怎么做”“子女推薦的電視劇游戲等我都會看和玩”“子女教得好不好有沒有用我都會跟子女反饋”這四項均值(3.77、3.52、3.48、3.57)較低,說明被測試者普遍認為學習上網和使用智能手機有一定難度,子女給出數字反哺指導后,長輩的執(zhí)行度不夠高,而且反饋度不高。
從“參與意愿”維度與“數字反哺效果”維度的相關性分析來看,結果顯示Pearson值為0.867,p<0.001,證明兩者有顯著正相關關系,符合研究預期。
結語
一是該農村地區(qū)中老年人的網絡與新媒體使用情況與數字反哺效果正相關。網絡與新媒體使用能力是形成數字反哺良性互動的重要基礎,基本網絡素養(yǎng)越高,越有利于提升數字反哺效果,數字反哺反過來也有助于提升網絡素養(yǎng)。被測試者接受子女數字反哺后,更傾向于通過網絡渠道獲取信息,并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網絡生活,提升了總體生活質量。
二是該農村地區(qū)家庭關系與數字反哺效果正相關。一方面,和諧的家庭環(huán)境為進行數字反哺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氛圍和穩(wěn)定的溝通渠道。從數字反哺效果來看,受哺方(親代)進一步強化了與親朋的聯系,這都顯示出數字反哺有利于增進家庭成員關系。另一方面,家庭成員距離雖然與數字反哺效果正相關(居住距離越近,數字反哺效果越好),但相較家庭成員關系整體維度與數字反哺效果維度的相關關系而言,其正相關系數更弱,說明在一定程度上,物理距離在網絡社會和數字環(huán)境中,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三是該農村地區(qū)中老年人的參與意愿與數字反哺效果正相關。一方面,長輩對網絡與新媒體的認知是形成積極參與意愿的基礎。被測試者普遍認為學習和使用互聯網及智能設備有難度,但同時也充分認識到了其對生活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受哺方的執(zhí)行配合能力以及反饋意愿,也會對數字反哺效果產生影響。從數據來看,雖然參與意愿維度整體與數字反哺效果正相關,但長輩的執(zhí)行配合能力和反饋能力較弱。本文認為這可能與“候鳥式”、片段式數字反哺相關,非持續(xù)的反哺無法充分發(fā)揮監(jiān)督和修正作用,“不在場”無法保證效果反饋。
破解農村地區(qū)數字反哺困局需要多層面共同發(fā)力。國家層面要有計劃、有重點地對農村互聯網、通信設施的建設力度提供硬件保障,同時加強對企業(yè)、科研機構的政策引導,在產品設計、交互界面等方面兼顧中老年用戶的使用習慣。社會層面要鼓勵高校、各類公益組織等積極實施 “數字下鄉(xiāng)”,助力鄉(xiāng)村中老年人融入互聯網生活。家庭內部,年輕一代要充分尊重中老年人意愿,從他們的興趣點出發(fā),數字反哺效果才能最大化。
注釋:
[1]宋紅巖.中國網民網絡素養(yǎng)測量與評估研究——以城市新市民為例[J].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19(09):73-76.
[2]李金城.媒介素養(yǎng)測量量表的編制與科學檢驗[J].電化教育研究,2017(05):20-27.
[3]Sonia Livingstone. Balancing opportunities and risks in teenagers use of the internet: The role of online skills and internet self-efficacy[J]. New Media & Society,2010(02):309-329.
[4]文靜.高校圖書館自助服務用戶參與意愿研究[J].圖書情報研究,2019(03):3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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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蘇師范大學傳媒與影視學院2019級碩士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