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五四”女作家凌叔華的《花之寺》通過一個“愛情惡作劇”的精巧敘事,揭示了五四啟蒙話語“自由戀愛”和“婚姻自主”中存在的悖論,展現(xiàn)了她獨特的批判意識和文化反思。
關(guān)鍵詞:凌叔華;花之寺;啟蒙;五四
作者簡介:王亮(1986-),男,漢族,廣東省英德市人,碩士,順德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助教,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5-0-01
在“五四”女性作家中,凌叔華無疑是當(dāng)中頗有特色的一位。她的小說創(chuàng)作不僅構(gòu)思精巧,同時表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批判理性意識。這種批判不僅針對男性,也包括那些處于新舊之交的女性?!痘ㄖ隆氛且砸环N反諷式的喜劇手法,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婚姻存在的悖謬?!白杂蓱賽邸?、“婚姻自主”的啟蒙話語在這里受到了質(zhì)疑。
一、“自由”名義下的精神出軌
小說一開頭就把丈夫與妻子二人的形象進行了一個對比描寫:
四月中旬的下午,詩人幽泉與他的愛妻燕倩同坐在廊下,他手里拿著一本《詞選》有意無心的翻看,她低頭繡一張將近完工的窗簾子。
前者無所事事、心猿意馬,后者溫順恭謹(jǐn)、勤勉持家。幽泉與燕倩二人是通過“自由戀愛”而結(jié)合的。然而,“愛情”因“自由”而得以結(jié)晶,也因“自由”而埋下隱患。對于男性一方而言,“自由”既可以成為他愛戀與仰慕一位女性的動力,也可以成為他喜新厭舊、朝秦暮楚的借口。
小說接著便以一封“陌生女子”的來信為契機,上演了一出“精神出軌”的好戲。作者通過大量的心理與細(xì)節(jié)描寫,把男主人公“靈魂墮落”的過程生動地展現(xiàn)了出來。男主人公幽泉讀畢這封陌生來信之后,覺得“這女子倒也怪有意思的”,不過心中一開始還是囿于婚姻道德的束縛(“我去……燕倩知道怎行呢?”),但他很快便在內(nèi)心進行了妥協(xié)(“可是她已經(jīng)明說我們不過文字之交而已,她知道也不會怎樣吧!去一次看看又何妨呢?……她不會怎樣的……”)。然后他進一步為自己申辯道:“一定去看看,人生能有幾回做到奇美的夢。她素來明白我的,必不會為這小事生氣,文字之交,有什么不行?……奇美的夢,做一次。”幽泉這番自我內(nèi)心辯解無疑是自欺欺人的,通過幻想可以得到妻子的諒解從而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一個并不可靠的自我安慰的借口。于是為了滿足這個“奇美的夢”,幽泉還是決定去赴這“陌生女子”之約。當(dāng)他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幽會”對象竟然是朝夕相對的妻子時,也不忘“隨機應(yīng)變”,來點“偽善”的伎倆:
這時幽泉忽的臉上熱起來,忸怩的笑著,向前一把抓住燕倩的手,高聲說,“我又上了你的當(dāng)了,……哦,原來不出我所料,又是你的花樣。……好好,你累我在這破廟蹲了一早上,我這回可不能饒你了?!?/p>
這樣一種虛偽造作而自相矛盾的言行使男主人公的這種自命風(fēng)流的行為變得荒誕可笑,小說最終也以一種諷刺性的喜劇結(jié)局收場。
二、逃避“自由”的“新女性”
在小說中,作者對于像幽泉這類以追求“自由”為名,行見異思遷之實的所謂“新式”男青年,進行了巧妙的嘲諷與揶揄。但如果就此認(rèn)為,《花之寺》這篇小說只是一篇批判男性中心主義的女權(quán)主義作品,那未免失之片面。事實上,作為一名女性作家的凌叔華最獨特之處,就在于她在批判男性的同時,對于女性自身也是持一種批判態(tài)度的,在她筆下的女性其弱點缺陷往往能得到生動表現(xiàn)。
在這篇小說中,男主人公這次并不光彩的精神“出軌”,固然與男方見異思遷的本性有關(guān),但其始作俑者還是作為妻子的燕倩。妻子一手策劃了這么一出“惡作劇”作為對丈夫忠貞的試探,其實也就體現(xiàn)了她對于丈夫的不信任以及對這段婚姻的不自信。正如幽泉詰問她:“我就不明白你們女人總信不過自己的丈夫,常常想法子試探他?!泵鎸φ煞虻闹肛?zé),妻子燕倩同樣“虛偽”地否認(rèn),并“狡辯”道自己打發(fā)丈夫出來不過是讓他“換換新空氣,不用見不愿見的人,聽不愛聽的話罷了”。如此“工于心計”與小說前面那溫柔賢淑的形象形成了對比?;蛟S我們可以認(rèn)為,在恭順的外表下,像燕倩這樣所謂“新女性”依然有著舊式“小女人式”的缺陷:多疑、善妒、狹隘。雖然這一次沖突以喜劇收場了,但夫妻之間隱含的感情危機并沒有化解,也不可避免地破壞了夫妻之間的相互信任。女主人公在結(jié)尾說:“難道我就不配做那個出來贊美大自然和贊美給我美麗靈魂的人嗎?”這不僅是對丈夫“不忠”行為的責(zé)問,同時我們也可以從中感覺到妻子那種對丈夫?qū)崿F(xiàn)身心完全控制的欲望。這樣婚姻最終也就難免成為爾虞我詐的戰(zhàn)場。
三、“自由”與“婚姻”的悖論
“戀愛自由”、“婚姻自由”是五四時期啟蒙話語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女作家通過超乎常人的理智與冷靜地去審視人物在婚戀中暴露出來的弱點,讓“神圣”的愛情與婚姻在她的筆下被“祛魅”,被演繹成了一種權(quán)力意志間的較量。作者不僅在小說中批判了朝秦暮楚的男性和狹隘善妒的女性,更是質(zhì)疑了婚姻神話本身。這無疑是對“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埂泵}的一種詮釋。
參考文獻:
[1]陳學(xué)勇.高門巨族的蘭花——凌叔華的一生[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0.
[2]汪雨濤.《花之寺》:五四新女性神話的消解——凌叔華小說淺析[J].江西社會科學(xué),2004(09).
[3]凌叔華.花之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