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怡順
在大漠荒荒的黃河文明的盛衰中,在歷史的深邃蒼涼之感中,這樣一枝傲立于醫(yī)院的形色匆匆中的《臘梅》,在《文化苦旅》只似一個寧靜的光點罷了。但常常在眼前隱約的,恰恰是這些靜定的小點。而其中的那篇《臘梅》,還在閃爍著信念的光芒。
作者與這枝臘梅的初次相遇是在醫(yī)院。疾病截住了作者灑潑的腳步,將他趕到醫(yī)院停駐了一些時日。每天游走在病房中,充斥眼球的是同樣的病號服,住院的病人們只能在重復(fù)中耗著日子,誰也不會也不愿去戳開包裹著自己的那層無形的薄膜,在思想的碰撞中找到些樂子,探索新的世界。只有兩位飽受絕癥折磨的病人,一直在高聲談笑,好像連他們呼吸的空氣都被快樂侵占。但其實,他們只是想抓住僅有的當(dāng)下。這樣的開朗,不僅需要耗費大量精力和氣力,也需要一種強烈的信念和意志來支撐著。這是熾熱的求生的信念,燃燒著的對生活的熱愛!
可難道我們非要在漫長的一生將要幻化成渺小的一點時,才能這樣靠著幾分信念拋卻一切,終于在這狹小的天地舒活一下僵化許久的筋骨,跳入人際交往中,將個體藏到集體里,排遣一下自己?這冰冷的醫(yī)院中其余的病人們,顯然認為自己只是來走個過場,最多將半只腳時不時地晃出自己的小世界,認為是疾病阻擋了自己去探索生活的美好。但一個清晨,一枝臘梅,在土褐色的交錯間,將嫩黃的花瓣,吐露在淡淡的晨曦中,“久旱見雨一般,久雨放晴一般”。這枝臘梅成了病人們的情感寄托,這一抹純凈的黃色,點亮了整個醫(yī)院。
臘梅高潔淡雅的清香融化了病人們的心,這枝“凌寒獨自開”的臘梅儼然成了病人們的映射。大雪紛飛中,那一抹嫩黃兀自站在院子中央。風(fēng)寒也無法阻止病人們?nèi)ビ^梅的信念??耧L(fēng)卷雜著烏云,傾盆大雨潑向大地,來自高空的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向花瓣。病人們披衣站到廊下,望著正在遭難的臘梅,憂愁滿面,聲聲婉嘆。多虧兩位護士,為臘梅架上連顏色都是精挑細選的油紙傘,護住了花,也守護住了病人們的信念。
回暖時,傲立寒冬的臘梅也會凋謝,但有一片同樣承載著信念的常春藤能夠永不凋謝。在歐亨利的短篇小說《最后一片葉子 》中,華盛頓貧民窟的年輕畫家瓊西在寒冷的十一月,換上了嚴重的肺炎,而且病情逐漸加重。醫(yī)生告訴瓊西的朋友蘇,她只能靠信念支撐已奄奄一息的生命。瓊西將生命的希望寄托在窗外最后一片常春藤葉上。藤葉落下之時,就是她生命結(jié)束之時。蘇將瓊西的想法告訴了她們的鄰居——老畫家貝爾曼,一個將自己一生都獻給繪畫,但沒什么成就的脾氣暴躁的酒鬼。在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晚,年過六旬的貝爾曼在病房窗外,為瓊西畫上了最后一片永不會飄落的常春藤葉。鋸齒狀的葉片早已枯黃,可它也未被狂風(fēng)暴雨擊倒,難道我就要屈服于病魔嗎?被死神扯住了衣襟的瓊西又熊熊燃起了對生存的信念。死神怎么忍心奪取這樣一個年輕而又富有熱情的姑娘的生命呢?
一個熱情似火的生命重燃,但老畫家卻因那夜的風(fēng)雨染上了肺炎離開了。幾十年落寞潦倒的他,在最后一刻交上了一幅令人震撼的杰作。小小的一片葉,竟挽救了一個生命,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信念的力量。
人生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絕境。無論遭受多少艱辛,無論經(jīng)歷多少苦難,只要一個人的心中還懷著一粒信念的種子,那么總有一天,他會走出困境,讓生命之花重開。信念,猶如一束清香的花,驅(qū)散身邊的惡臭;信念,猶如一杯辛辣的老酒,濃烈的氣韻需你細細琢磨;信念,猶如暗夜深處的燈塔,為你指明通向遠方的路。正是堅定的活下去的信念。為瓊西戰(zhàn)勝病魔提供了動力。就像《文化苦旅》中,逗留在那家醫(yī)院里的病人,那支臘梅滋潤了他們干涸依舊的信念,對病人來說,最難熬的是冬天,但他們有一枝能給予春天的希望的臘梅。春天來了,臘梅凋謝了,但它把凌寒的信念,留下了。只要信念不消,不管多遠的路,都會有盡頭;不論多深的痛,也會有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