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暉, 徐 穎, 劉文堯, 金 銘, 李道全
(1.國際關系學院 外語學院,北京 100091;2.廣東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教育部2018年4月9日下達文件,構建國家安全教育內(nèi)容體系,研究開發(fā)國家安全教育教材,加強全國大中小學學生的國家安全教育。雖然“國家安全”這一概念由來已久,但國家安全教育的提出尚屬首次。如何建立更完善的內(nèi)容體系,并使其具有趣味性與時效性,這對人文學科是一個重要課題。
黨中央于1992年在十四大上首次提出“國家安全”這一概念。習近平總書記于2014年4月15日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提出,要準確把握國家安全形勢變化新特點新趨勢,必須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2017年十九大報告中習總書記在第三方面第十條將“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納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主張全面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并在第八方面第七條對“國家安全”的內(nèi)涵加以總述。在我國政治經(jīng)濟崛起于世界之林的時代,這一戰(zhàn)略思想反映了黨政國策對“國家安全”的重視,同時也促進了學界日益關注“國家安全”的學科建立與深入研究。
據(jù)研究,[1]朱奕寶、蔡培元曾從寬泛概念上提及“國家安全學”,[2-3]劉躍進從學科意義上提出并詳細論述了“國家安全學”這一概念。[4]之后,劉躍進進一步論述了國家安全構成的12個要素,[5]其中傳統(tǒng)安全要素包括國民安全、政治安全、國土安全、軍事安全、經(jīng)濟安全、社會安全、資源安全;非傳統(tǒng)安全要素包括文化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tài)安全、核安全。近期,劉躍進繪制了“國家安全”學科內(nèi)涵總圖表,[6]將滲透于社會生活方方面面有關國家安全的內(nèi)部與外部因素綜合列出??梢?,業(yè)內(nèi)學者已將國家安全的實體性要素進行了縝密論述,同時也為國家安全的非實體性要素提出了建設性意見,認為非實體性要素主要包括宣教公關、經(jīng)貿(mào)文教、安全觀念、時代主題、民族宗教。目前對國家安全的實體性要素的研究充分,如經(jīng)濟安全、[7-8]政治安全、[6][9]戰(zhàn)略安全、[10-11]網(wǎng)絡安全[12]等。但對國家安全的非實體性要素的研究尚顯不足。這方面研究目前主要針對“文化安全”與“意識形態(tài)安全”,例如,一些學者提出“中國文化安全”亟待提升、[13-15]“話語安全”對國家身份及意識形態(tài)安全至關重要[16-17]等。
近期有兩個研究特別值得關注,第一是王逸舟從全球主義視角入手,總結新形勢下國家安全研究十大轉向,將研究重點從重要事件的判斷轉向對具體的人的關注,[18]即對具體人的研究被囊括進“國家安全”研究。第二是劉躍進在《為國家安全立學》第十章論述“國家安全”中的“安全”概念時,綜述了與學界在這一概念上的討論:劉躍進從結構主義二元對立思想出發(fā),認為“安全”與“安全感”概念所屬不同,“國家安全”研究不應包括“安全感”這種非客觀存在;[19]而汪育俊則從體驗主義出發(fā),認為人的“安全感”應列入“安全”這一概念之中,共同成為“國家安全”的研究對象。[20]
近年來,文學領域學者又提出在全球化語境下將中國文學納入世界文學并引領世界文化的思想,[21]這對我國建立全球化視野下具有中國現(xiàn)當代特色的“國家安全”觀也具有借鑒意義。
在“國家安全”學科備受關注的背景下,在國家安全的實體性要素已經(jīng)得到充分重視和研究的語境下,對國家安全的非實體性要素的研究與充分論述已是當務之急。目前,有關非實體性要素的已有論述主要是在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安全領域進行的,主要包括“中國文化安全”“話語安全”研究。但對國家安全的非實體性要素的具體探討,尤其是這些要素對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浸潤與影響方式,尚無系統(tǒng)研究。
本文試圖提出這些非實體性要素的一個至關重要的種類,即文學領域的安全問題。本文認為,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作為觀念性的存在,既是文學滋生的土壤,也受到文學傳播的影響甚至控制,而它們又共同對國家話語具有直接導向作用??梢哉f,它們形成了從文化到意識形態(tài)到文學作品到宣傳話語等安全的層級關系。本文試圖在這一互動關系中,探討世界文學作品怎樣在作者創(chuàng)作互動以及讀者接受層面上,以何種形式對我國國家安全形成隱性而巨大的影響,以構建“國家安全”戰(zhàn)略視野中的文學研究的方法論體系,豐富“國家安全”學科的內(nèi)涵及研究方法,為國家的安全戰(zhàn)略獻計獻策。
本文的理論意義除了從“文學安全”角度豐富“國家安全”學科本身,還可以從國家安全角度介入國際社會有關“世界主義”等理論熱點的探討,這有利于從當下全球化和逆全球化的國際背景下審視“國家安全”的意義,在全球化時代大力弘揚中國文化,借助英語的“霸權”力量來把中國文化的精髓和中國文學的優(yōu)秀作品通過比較與評介的方式介紹到全世界,為世界問題提供中國智慧,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中國方案,建構有別于歐美的民族國家意識,建立全球化視野下具有中國現(xiàn)當代特色的“國家安全”觀。
值得關注的是,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西方思想滲透,在無形中威脅著我國的國家安全。而意識形態(tài)的滲透又往往和文學作品的生產(chǎn)結合起來,如:韓國整容術與韓式審美意識的傳播與裹挾,得益于韓劇的傳播;美國好萊塢電影完全左右了觀眾對核心價值觀內(nèi)容的界定;英國維多利亞小說的風靡直接打造了英式家居風格的流行。而英美文學作品所倡導的政治思想、話語霸權、對中國形象的惡意建構、對中國國內(nèi)宗教和文化潮流的引領,已經(jīng)是我們國家安全研究無法回避的問題。到目前為止,對國外作品建構中國形象的研究已形成初步規(guī)模,但就西方文學作品對中國文學作品以及意識形態(tài)影響的系統(tǒng)性研究,尤其是對我國國家安全的隱性影響,尚無系統(tǒng)探討。
文學作品對政治的干預由來已久。我國文學作品一直倡導文以載道,而世界文學作品的誕生與傳播也一直與時代思潮與國民接受息息相關。英美國家利用語言文字作為載體,通過文學作品的形式向他國輸入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謀求文化霸權,使其意識形態(tài)滲透于目標國的方方面面。文學研究是語言戰(zhàn)略安全研究不可分割的一個部分。從文學作品出發(fā),考察世界文學文本對中國國家安全所存在的隱性威脅,從而提前系統(tǒng)性地加以規(guī)避,乃是我國進行國家安全非實體性要素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
本研究探究英美文學在敘事方式與內(nèi)容上面向中國的傳播路徑,以揭示文學通過意識形態(tài)對中國國家安全的影響,同時反觀世界文學在建立全球化視野下具有中國現(xiàn)當代特色的“國家安全”觀中的作用。“國家安全”戰(zhàn)略視野中的文學研究的方法論包括三個側面,即“敘事手法”“敘事話語”“敘事思想”,共同形成一個敘事三核心的互動結構。
雖然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一直占據(jù)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地位,但后現(xiàn)代主義對中國創(chuàng)作亦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尤其是西方后現(xiàn)代小說的非線性敘事、雜糅敘事等手法,將事件發(fā)生的順序進行打亂重排,或者將多重事件循環(huán)式同時敘事,這些后現(xiàn)代敘事手法最突出的效果就是將事件發(fā)生的因果動因去除,將世界繁復、混亂的一面凸顯出來。這會使讀者對事物的認知變得頹廢,對世界變得冷漠。
而這些手法都可以在我國作家的作品中找到具體呈現(xiàn)。毋庸置疑,新型實驗性作品有利于表達現(xiàn)代人的特殊異位心理,對于抒發(fā)現(xiàn)代人感受有一定意義。但也有些作品完全不顧我國讀者的審美心理,在沒有切實內(nèi)容或立意的情況下,刻意追求荒誕、頹廢的表現(xiàn)效果,對我國讀者的傳統(tǒng)審美習慣產(chǎn)生巨大影響,甚至造成顛覆。這些后現(xiàn)代手法與主題的使用即使在西方作品中也被認為容易使得年輕人走向頹廢與無為,人生價值追求動力不足,[22]而我們的這些模仿西方的作品會給我們的意識形態(tài)安全帶來潛在威脅。
歷史呈現(xiàn)問題是英美后現(xiàn)代文學的一個重要關注領域,20世紀60年代之后西方出現(xiàn)了大量歷史編撰元小說,主要使用將虛構與歷史事實融合的敘事手法,使得讀者懷疑自己所存在的現(xiàn)實世界的真假,更懷疑歷史發(fā)生事件的真假。這些作品存在的最重要意義是,讓人們審慎地對待歷史書寫,警惕其中可能發(fā)生的人為主觀的臆斷。這些作品也對我國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一些作家借用歷史編撰元小說的敘事手段,將小說敘事與我國近代史史料雜糅起來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23-25]這些作品一方面提醒我們辯證地對待史料記載,分析其中陳述的真實性。但同時如果創(chuàng)作手法走向極端,會讓讀者產(chǎn)生懷疑一切的觀念,認為所有的歷史都是不可信的,所有的材料都是人為杜撰所得。這些小說文本對歷史的重塑方式是“國家安全”亟須重視的文學現(xiàn)象,應防止歷史虛無觀念的蔓延。
美國例外論是美國國內(nèi)政治和外交政策的意識形態(tài)根源?;凇吧綆p之城”“上帝選民”的信念,美國17世紀文學的主要形式是清教徒的日記、歷史和傳記,它們宣揚的是清教徒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去進行救贖,并將殖民地打造成“為被壓迫人民準備的庇護所”。[26]19世紀中后期,美國文學逐漸走向獨立,《大白鯨》的作者赫爾曼·梅爾維爾表示:“美國人是獨特的選民……我們肩負著作為世界自由的避難所的責任?!盵27]“美國夢”的代言人本杰明·富蘭克林在《自傳》中,將美國描繪成充滿機會的個人實現(xiàn)自我的樂土,世俗化的美國也將成為民主國家的典范?!疤於\”的信念讓美國人相信,將自由、民主和權利價值以及民主制度推廣到全世界是上帝賦予美國的神圣使命。
自20世紀五六十年代起,多元文化主義在美國興起,與此同時,民權運動、婦女運動、環(huán)保運動也蓬勃展開,二者相輔相成。[28]少數(shù)種族、族裔、女性及其他邊緣群體爭取平等權利和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斗爭和黑人文學(如《看不見的人》《寵兒》《紫色》)、亞裔文學(如《女勇士》《喜福會》)、女性文學、生態(tài)文學在美國的興起與發(fā)展息息相關。由于這些作品挑戰(zhàn)并批判了美國白人男性主導的二元等級制社會認同,因而國內(nèi)學者和讀者對此類作品中隱藏的美式民主觀念和文化認同缺乏批判意識。實際上,“多元化文化主義在很大程度上成為當前美國霸權的力量來源之一”。[29]
另外一個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是,一些英美文學或文學改編成的影視作品,如《紙牌屋》《權力游戲》《律政風云》等等,在國內(nèi)擁有大批擁躉。這些作品表面上對英美現(xiàn)實政治或者司法制度進行了無情批判,但實際上是以批判形式堅決捍衛(wèi)多黨制、西式民主、憲政、司法獨立等核心價值理念,而且通過巧妙的劇情安排或人物沖突,使中國讀者及觀眾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被其內(nèi)核所吸引,達到了滲透意識形態(tài)的目的。
進入后現(xiàn)代以來,評論界越來越重視文學作品與外在世界并非僅僅是簡單的反映關系,相反,文學語言具有建構功能,即作品語言所描寫呈現(xiàn)的狀態(tài),會導引讀者的觀念,從而使其相信作品的文字打造,進而對客觀世界的認識發(fā)生偏差,由此文學作品具有建構世界樣貌的功能。
國外作家書寫了大量針對或涉及中國形象的敘事文本,在國際上廣為傳閱。例如在華裔美國文學領域,湯婷婷(Maxine Hong Kingston)和趙建秀(Frank Chin)分別把花木蘭和關公形象傳播到英語世界;以《蝴蝶君》確立文壇地位的黃哲倫(David Henry Hwang)的新劇《中式英語》,描繪了中國崛起對英美人士的影響,也點出了中國發(fā)展存在的問題。[30-31]和華裔作家的中國故事相比,印度英語作家也在自己的小說里添加中國元素。例如青年作家阿迪加(Aravind Adiga)的布克獎小說《白虎》(TheWhiteTiger)直接以向溫家寶總理致信的方式構成,虛構了主人公對中國發(fā)展的崇拜與調侃;而印度小說《亡靈之城》(Narcopolis)對毛主席延安文藝座談會的書寫,[32]則有歪曲中國形象的成分。
這些涉“中”題材小說對中國形象在世界領域的建構與傳播,實際上是中國國家安全的最重要影響因素,其對世界人民心目中的中國國家形象具有極其重要的影響,及時辨別其中對中國聲望不利的因素,是文學安全問題研究的重點。
宗教一直是意識形態(tài)跨國傳播的重要路徑。在“后傳教時代”,除了直接的宗教思想傳播之外,經(jīng)典基督教文學作品也可以成為西方向輸入國進行宗教教化和意識隱性滲透的媒介。英美文學作品中主要涉及基督教中兩大分支教派——天主教和新教——教義和價值觀的影響。尤其在英美小說通過譯介進入大眾視野之后,這種隱性影響被逐漸放大。基督教宣揚“愛、公義與憐憫”的宗教精神,宣揚摒除利己傾向,崇尚克己向善的精神需求,這些積極的宗教倫理在與輸入國讀者視界融合的過程中可以起到一定積極作用,利于提升讀者的道德倫理,傳揚人道精神,彌合社會裂隙和建構和諧社群。但不可否認的是,文學作品中蘊涵的某些宗教思想可能為輸出國的意識形態(tài)宣傳所利用,從而對輸入國的意識形態(tài)安全產(chǎn)生某些消極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如下三個方面:
1.文學作品宗教主題作為“政治擴張”工具對國家安全的隱含威脅
文學與《圣經(jīng)》的互文研究,是富有學術價值的課題,對《圣經(jīng)》的研究應限定在學理范圍之內(nèi)。很多經(jīng)典小說選用圣經(jīng)敘事框架和原型人物,是突出文學主題和藝術表現(xiàn)力的需要,在解讀和闡釋這些敘事結構和人物形象時,不能以傳教或控制輿論為目的而強調其政治價值。而在19世紀后半期大英帝國對外擴張正值高潮時,基督教的傳教與布道卻被殖民者用作殖民活動的屏障與同化麻痹輸入國人民的手段。這個時期文學作品的宗教主題被凸顯,尤其渲染了大英帝國的“彌賽亞”救世主形象對殖民地國家的精神救贖,弱勢國家也往往被妖魔化為等待救贖的形象,這方面的文化霸權應該引起國家安全研究學者的警惕。美國也有如出一轍的意識形態(tài)攻略。如美國大肆標榜的建國理想是基于“山巔之城”的宗教神話之上。維護其政治優(yōu)越感的“例外論”就有著美國清教徒堅信自己是上帝命定選民的宗教基礎。美國早期文學作品中有的宣揚了此類思想,這為美國利用“天命神定”論進行領土和經(jīng)濟擴張?zhí)峁┝死碚撘罁?jù)。所以對此類文獻作品進行研究,有利于揭示美國霸權擴張的真相。
2.文學作品中抽象符號化的西方普世價值對輸入國意識形態(tài)的消極作用
如今,西方國家打著民主的旗號大力宣揚宗教自由,同時卻借由文學、文化傳媒作品中的基督教主題,將其固有的文化價值觀包裝符號化為普世價值進行隱匿輸出。涉及基督教主題的文學作品,不可避免地或隱或顯地帶有清教加爾文主義印記,如“原罪永罰”“因信稱義”“墮落救贖”“命定擇選”等教義。西方國家會憑借文學作品中的“墮落受罰”和“救贖永愛”等信條宣揚所謂的基督教普世救贖價值觀,但是這些符號化的普世價值是建立在教派教義基礎之上的偽裝。換句話說,基督教的愛并不是無界限的愛,而是以信仰基督教上帝為前提的愛,對于異教徒和不信教者,基督徒便可以上帝之名靠刀劍施行懲戒與殺戮。最明顯的例子莫過于中世紀的十字軍東征,這場曠日持久的圣戰(zhàn),是假以宗教之名而對異教徒進行的種族屠戮和經(jīng)濟掠奪。意大利史詩《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便以其中一次圣戰(zhàn)為題材,重述了基督教騎士將圣城耶路撒冷從異教徒穆斯林手中解放出來的歷史。雖然這部史詩有強烈的人文主義色彩,但是卻有大量篇幅將異教徒妖魔化為占城和屠殺城中基督徒的惡魔,并著力描摹了基督教騎士如何促使這些異教徒皈依。這部文學價值很高的史詩不免帶有狹隘的宗教教化色彩。這類宣揚基督教促使異教徒皈依并帶有救贖意義的隱含教義進入輸入國意識中,難免造成負面宣傳作用。所以要警惕輸出國對這些文學作品中隱含的所謂的普世價值的放大。
還有一些經(jīng)典作品雖然文本沒有落入宣揚僵化教義的窠臼,但其隱含情節(jié)和敘事話語在進入輸入國時,難免會被賦予一定的話語權而滲入輸入國的文化意識中。如約翰·班揚的宗教寓言小說《天路歷程》(ThePilgrim’sProgress),小說本身并無排斥異己、迫害異教徒的狹隘教義,它是在宣揚基督教精神的基礎上敦促讀者克己懺悔和懲惡揚善。小說主人公“基督徒”在“傳道者”的指引下,經(jīng)受磨難、引誘、試煉,走向天國得到福音。這一朝圣的情節(jié)模式不僅成為很多英國小說的潛文本,而且在進入輸入國的過程中也滲入到當?shù)氐奈幕瘍r值觀中。已有學者初步探討了這些基督教精神對中國思想文化層面的影響,雖然“只是一輪‘幻想的太陽’,這種精神畢竟離當時民族生存需求太遙遠……中國近代知識分子大體是在理智方面選擇了西方的價值,而在情感方面卻丟不開中國的舊傳統(tǒng)”。[33]《圣經(jīng)》和《天路歷程》中“迷途羔羊復返”“浪子回頭”“誘惑與救贖”等重要敘事主題,也被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所借鑒。但亦應及時甄別一些隨意歪曲文學經(jīng)典形象的文學解讀,如在《天路歷程》中有“基督徒”在恥辱之谷與(龍形)惡魔亞伯倫對戰(zhàn)的情節(jié),有評論稱是“迷途羔羊打敗了中國龍”等。又如影射美國歷史上“逐巫案”的阿瑟·米勒的劇作《煉獄》(TheCrucible),呈現(xiàn)了宗教狂熱的歇斯底里和執(zhí)拗癲狂。在部戲劇中,宗教成為進行政治和思想迫害的工具,甚至轉化為蠱惑會眾、威脅公民安全的行為。
3.與新教倫理相關的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對國家安全的隱性滲透
英國小說在17世紀同資產(chǎn)階級革命一同興起,之后又與啟蒙運動和工業(yè)革命一同崛起,所以從18世紀開始,英國小說在宗教主題中就著意表現(xiàn)新教倫理。新教倫理要求信徒通過世俗奮斗來崇奉上帝,是促進資本主義經(jīng)濟發(fā)展的精神動因。如18世紀的英國小說《魯濱遜漂流記》(LifeandAdventuresofRobinsonCrusoe)中的主人公魯濱遜,作為一個新興資產(chǎn)階級開拓者形象征服孤島,是英國建立海外殖民地的隱喻。而魯濱遜用基督教馴化了野人星期五,影射了資產(chǎn)階級以西方中心主義話語權對殖民地的信仰控制。19世紀英國小說中的這種促進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清教倫理更為隱蔽,如《亞當·比德》(AdamBede)中的亞當和《米德爾馬契》(Middlemarch)中的卡利伯身上體現(xiàn)出來的新教徒奮斗精神被作者加以正面的描述,這種世俗化的清教徒形象可以更為隱蔽地傳遞基督教意旨——基督教不僅使信徒得到來世福祉,還可以獲得現(xiàn)世的富足安穩(wěn)??梢?,對文學作品的研究還需限定在學術與學理范圍之內(nèi),否則中國文化會過多地受到這些看似美好的意識形態(tài)影響。與新教倫理相輔相成的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也會潤物無聲地進入讀者意識中,長此以往難免會對輸入國的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制度產(chǎn)生影響。
總的看來,西方基督教文學重視審美與宗教的統(tǒng)一,文本中有對圣經(jīng)敘事結構和話語的觀照??梢?,代表英美社會意識形態(tài)與文化價值取向的文學作品,通過豐富復雜而又隱蔽的宗教主題,從多個層面與輸入國的價值體系和文化觀念發(fā)生交匯,其中有建設性的影響,也有負面的滲透。因此,西方文學作品宗教主題與思想中的隱性消極影響也是對我國意識形態(tài)安全可能構成威脅的重要方面,對這類消極影響必須提高警惕,同時也應該將其納入到文學研究領域之中。
英語文學中潛在的價值觀對輸入國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影響方式與發(fā)生層面,是安全研究的研究重點。意識形態(tài)滲透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遮蔽了人與人之間的利益關系,消解了被壓迫人群的覺醒意識和抗爭能力,從而服務于特定團體的利益。本研究認為,應深入挖掘英美小說、戲劇等大量文本細節(jié),尤其應注重研究英美國家資產(chǎn)階級以及海外各種政治勢力借助文學作品將自身利益包裝為全社會利益,將自己的政治思想推行到資本主義國家之外,并通過宗教、審美等文化方式滲透和擴散的路徑。這種研究融入國家安全教育教學,會使大學生在審美批判下提升國家安全意識與自身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