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潔++張沉香
摘 要:蘇軾的婉約詞《蝶戀花·春景》膾炙人口,用詞精煉,哲理深刻,吸引了諸多翻譯學(xué)者的關(guān)注,他們致力于將如此寓意豐富的文化成果傳播至世界。文章選取許淵沖、楊憲益和卓振英對這首詞的三種英譯本,從美學(xué)視角的意境美、音韻美、意思對等和形式對等四個方面出發(fā)進行對比評析。
關(guān)鍵詞:蝶戀花 美學(xué) 音韻美 意境美 對等
一、引言
我國文化源遠(yuǎn)流長,博大精深,為世人留下了許多寶貴財富。隨著改革開放和全球化的蓬勃發(fā)展,中西文化交流更為頻繁,越來越多的外國人希望走進中國,學(xué)習(xí)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古詩詞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和人文精神的高度濃縮,囊括了中華民族的價值觀念、審美情趣和思維方式等內(nèi)容。這些詩詞辭簡理博,詩情畫意,哲理深刻。譯者在詩詞翻譯界達(dá)成了“翻譯是藝術(shù),是再創(chuàng)作”的共識,因此詩歌翻譯工作實屬不易。由于詩詞結(jié)構(gòu)形式特殊,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還需考慮到詩詞美感、風(fēng)格等方面的因素,以達(dá)到翻譯的內(nèi)容美和形式美。為此,翻譯大家許淵沖總結(jié)出詩歌翻譯的“三美”論,即意美、音美和形美。本文以蘇軾的婉約詞《蝶戀花·春景》為例,選取許淵沖、楊憲益和卓振英對這首詞的三種英譯本,從美學(xué)視角進行對比評析。
二、原文賞析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
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
墻外行人,
墻里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消,
多情卻被無情惱。
《蝶戀花·春景》是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蘇軾遭貶后所作的一首婉約詞,將仕途不暢的強烈失落感投射至花草樹木。該詞通過描寫殘紅退盡、春意闌珊的暮春景色和被貶途中的失意心境,借惜春傷情之名,表達(dá)出詞人對時光流逝的惋惜、宦海沉浮的悲嘆和浮生顛沛的無奈。
上闋表達(dá)詞人的惜春之情及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下闋描述墻外趕路的行人對墻內(nèi)歡快生活的眷顧與惆悵之情。詞人通過描寫春天的景和人,表達(dá)自己欲奮發(fā)有為卻終未能如愿的落寞之情,將遭貶后的心理歷程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于清新中蘊涵哀怨,于婉麗中透出傷情,意境朦朧,韻味無窮。
三、譯本評析
譯文一:
Butterfly in Love with Flower
Red Flowers Fade
Red flowers fade,green apricots appear still small,
When swallows pass
Over blue water that surrounds the garden wall.
Most willow catkins have been blown away,alas!
But there is no place where grows no sweet grass.
Without the wall there is a path within a swing.
A passer-by
Hears a fair maiden's laughter in the garden ring.
The ringing laughter fades to silence by and by;
For the enchantress the enchanted can only sigh.
(Translated by Xu Yuanchong)
譯文二:
Die Lian Hua
Spring Scene
Last red of blossoms fades,
Green are the apricots and small;
Now swallows skim
While emerald waters wind about the house,
And though most catkins have been blown away
No place on earth but the sweet grass will grow!
Within the wall a swing,without the highway;
There,passersby,
And there sweet girlish laughter,
But all too soon it fades away,that laughter,
Heart-breaking for a man with too much heart!
(Translated by Yang Xianyi)
譯文三:
The Butterfly Fluttering around the Flowers
Swallows darting,th'limpid stream does past th'house flow;
Flowers fading,unripe apricots are hanging green.
Fewer are willow catkins,for winds oft blow,
Yet everywhere fragrant grass and plants are seen!
On this side of th'wall th'passer-by is on this way,
And a maid giggles on the swing on the other side.
No more giggling's heard when footsteps fade away:
Alas,the dumb should have the loving defied!
(Translated by Zhuo Zhenying)
這三種譯本各有千秋,總體上都較為忠實地保留了原文的內(nèi)容。筆者結(jié)合詩詞的審美功能,將美學(xué)劃分為意境美、音韻美、意思對等和形式對等四個方面,以此為標(biāo)準(zhǔn)對三種譯本進行對比評析。
(一)意境美
意境指通過對情景交融的形象描寫,將讀者帶入一個心馳神往的藝術(shù)境界,包含兩個方面,一是自然環(huán)境的客觀反映,稱為“境”,二是詞人情感理想的主觀創(chuàng)造,稱為“意”。意境是中國古詩詞的靈魂和精髓,因此譯者在詩詞翻譯時需妥善處理其情景交融、虛實相生、韻味無窮的特征。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一句中,卓譯將“花褪殘紅”譯為“Flowers fading”,使“殘紅”這一意象缺失,無法體現(xiàn)出原文情深意遠(yuǎn)的意境。許譯將“殘紅”“青杏”“綠水”這些意象分別處理為“Red flowers”“green apricots”“blue water”,楊譯則將其譯為“Last red of blossoms”“Green are the apricots”“emerald waters”。后者用“emerald”雖然能很好地體現(xiàn)水之“翠綠”,但前者將“綠水”處理為“blue water”,借助“blue”的“悲傷”之意,實現(xiàn)意象轉(zhuǎn)換,以實生虛,境生象外,更加符合原文的意境。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币痪渲?,卓譯將“墻內(nèi)”“墻外”直譯為“on this side of th' wall”和“on the other side”,略顯刻意生硬。而楊譯和許譯運用“without”和“within”兩個虛詞,通過頭韻的手法,無形中賦予譯文空間層次感,緩解了英漢兩種語言在內(nèi)容和形式表達(dá)方面存在的差異問題。這樣處理恰好與古人對意境的詮釋不謀而合,即借助想象營造的虛境,同時這也是意境的最本質(zhì)之處、最精華之筆。楊譯和許譯在總體上都采取了歸化策略,更好地再現(xiàn)了原文的意境。
(二)音韻美
所謂音韻美,即保持原詩詞的神韻,使其讀起來瑯瑯上口。即便譯者在處理譯文時能完全傳達(dá)原文的意境美,如果沒有音韻美,譯文也無法完全保留原文的風(fēng)格。由此可見,音韻美在詩詞翻譯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雖然英語中沒有與漢語詩詞逐一對應(yīng)的音韻規(guī)則,但譯者可以利用英語語言規(guī)則達(dá)到原文的音美。
許淵沖、楊憲益和卓振英在處理《蝶戀花·春景》的譯文時,都著重注意押韻。許譯結(jié)合隔行韻與雙行韻,通過“ababb”的格式,即上闕第一行“small”與第三行“wall”押韻,第二行“pass”同第四行“alas”押韻,第四行“alas”又同第五行“grass”押韻,而下闕第一行“swing”與第三行“ring”押韻,第二行“passer-by”同第四行“by”押韻,第四行“by”又同第五行“sigh”押韻,把整首詞連成一體,給人一種和諧與凝重之美。卓譯運用隔行韻“abab”,上闕第一行“flow”與第三行“blow”押韻,第二行“green”同第四行“seen”押韻,而下闕第一行“way”與第三行“away”押韻,第二行“side”同第四行“defied”押韻,讓讀者的聽覺得到偷悅,同時也把讀者引入原文的意境。楊譯在音韻美方面稍顯欠缺,僅在下闕的第二行同第四行都用了“l(fā)aughter”一詞,勉強算作押尾韻。
(三)意思對等
翻譯是在通順準(zhǔn)確的基礎(chǔ)上,將一種語言信息轉(zhuǎn)變?yōu)榱硪环N語言信息的行為。因此,在進行文學(xué)或非文學(xué)翻譯時,譯文都不能偏離原文想要表達(dá)的意思,否則翻譯就失去了其實質(zhì)性的意義。由于中西方文化與思維方式截然不同,譯者在處理這些內(nèi)涵深蘊的中國古詩詞時必須保證譯文與原文的意思對等,忠實于原文的中心思想,使譯文的讀者的反應(yīng)與原文的讀者的反應(yīng)相同,才能促進中國文化更好地“走出去”。
卓譯將“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句處理為“everywhere fragrant grass and plants are seen”,回譯為“到處可以看見芳香的花與草”,如此處理忽略了原文字里行間的隱藏蘊意,與原文意思不對等。楊、許分別將其譯為“No place on earth but the sweet grass will grow”“But there is no place where grows no sweet grass”,其中“no”以元音結(jié)尾,余音裊裊。許譯連用兩個“no”,與詩人失意落寞的心境更加吻合,形成意思對等。
“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一句中,卓譯將“笑”處理為“giggle”,但“giggle”通常指“因感到有趣、尷尬或緊張而傻笑”,顯然與原文的中心思想背離。楊譯和許譯選用“l(fā)aughter”一詞,更能與原文形成意思對等。
(四)形式對等
古詩詞英譯中,譯文不僅要與原詩詞中的字、詞、句對等,句子數(shù)量、長短以及是否押韻也要與原文一致,實現(xiàn)靈活地對等。縱觀原文,全文共70字,分上下兩闋,各五行。三種譯文中,許譯上下各五行,75個詞,瑯瑯上口;楊譯上下各六行,71個詞,但押韻方面略顯欠缺;而卓譯上下各四行,68個詞,基本做到押韻對仗。由此看來,三種譯本都考慮到了形式對等,用詞數(shù)量與原文基本一致,許譯在詞行方面更是與原文如出一轍。
四、結(jié)語
中國古詩詞的英譯不同于其他文學(xué)作品的翻譯,其要求更高,規(guī)則更嚴(yán),更要遵循美學(xué)標(biāo)準(zhǔn)。首先要注重意境美,盡量譯出原文的深層內(nèi)容。其次應(yīng)追求音韻美,最后保證與原文意思對等和形式對等。通過比較分析,這三種譯本在某些方面存有相似之處,卓譯運用雙行韻,但在意境美、意思對等、形式對等方面有待改進,楊譯忠實原文,但音韻方面稍有欠缺,而許譯句型豐富多樣,從音韻美、意境美、意思對等和形式對等來看無疑與原文風(fēng)格最為契合,更勝一籌。
(本文系湖南省教育廳科學(xué)研究項目“翻譯策略與中國文化推介有效性研究”[項目編號:13A125]、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xué)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項目編號:CX2017B37]的部分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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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潔,張沉香 湖南長沙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 410004)
現(xiàn)代語文(學(xué)術(shù)綜合)2017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