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婭
摘 要:《家園》是托尼·莫里森于2012年出版的作品,講述的是一名黑人退伍老兵弗蘭克·馬尼從朝鮮戰(zhàn)場回來之后,經(jīng)歷種種困境,最終回歸精神家園的故事。本文試圖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探析《家園》這部作品,以自我身份認同問題的探討為切入點,一方面挖掘出該文本最深層的結構脈絡;另一方面對小說中體現(xiàn)的弗洛伊德主義因素進行解讀,以期豐富對《家園》這部作品的研究。
關鍵詞:人格結構 弗洛伊德因素 精神分析
一、介紹
托尼·莫里森1931年出生于美國一個黑人工人家庭,也是美國歷史上唯一一個獲得諾貝爾獎的美國黑人女作家。 《家園》是托尼·莫里森在她81歲高齡的時候出版的一本小說,根據(jù)莫里森之前的寫作風格,其作品大都以豐富靈活的敘事技巧、變幻莫測的情節(jié)、精致緊湊的結構等特點著稱。當然,這些特點在《家園》這部作品也都可見一斑。王守仁和吳新云認為“《家園》中的敘事技巧也遵循莫里森小說之前的模式,小說仍然在開頭設置懸念”(112),這一點與莫里森的其他小說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如出一轍。何波認為莫里森的小說如同“許多塊破布做成的被子,每一個事件都會形成自己的圖案,而且每一個事件都帶有清晰的邏輯,但有時候又會充滿了神秘的顏色”(20)
小說《家園》講述的是遭受精神創(chuàng)傷的退伍老兵弗蘭克·馬尼在朝鮮戰(zhàn)爭之后回國,在拯救他妹妹茜的過程中,克服精神危機實現(xiàn)自我救贖,最終回歸精神家園的故事。 《家園》作為托尼·莫里森的一部比較新的文學作品,自從其發(fā)表之后,就引起了國內(nèi)外不少學者對該書的興趣并做了一些相關的研究。大概有四個主要的研究方面:創(chuàng)傷主題、黑人文化、種族以及敘事技巧方面的研究。 由于該作品問世時間并不太長,在許多方面的研究還存在空白,因此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角度來進一步探討這部分作品,具有一定的創(chuàng)新性。本文擬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視角下的三個方面來分析《家園》這部作品,旨在探明兩者之間的關系,以期豐富對該文本的理解。
二、《家園》與人格結構理論
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也稱為三重人格學說。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由三個層次構成:即“本我,自我,超我”(44)。本我是人格結構的最基本的層次,相當于他早期提出的潛意識。它處于心靈最底層,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動物性的本能沖動,特別是性沖動。它是混亂的、毫無理性的,只知按照快樂原則行事,盲目地追求滿足。它包藏著力比多,即性欲的驅動力,弗洛伊德認為力比多是人一切精神活動的能量來源。如果不受到其他因素調節(jié)的話,將會使人類成為一種集所有缺點于一身的丑惡的動物。
在小說《家園》中對于男主人公馬尼·弗蘭克的描繪中,對于本我的描繪盡管筆墨不多,但是卻是對人物刻畫的一條重要的線索。 《家園》在第九章敘述的時候,弗蘭克·馬尼采用第一人稱自述的方式描繪了他在朝鮮戰(zhàn)場上的經(jīng)歷。在這一章講到弗蘭克在戰(zhàn)場上強奸了在垃圾堆尋找食物的朝鮮小女孩, 最后因忍受不了自己的這種丑陋行徑,開槍打死了小女孩。弗蘭克·馬尼在朝鮮戰(zhàn)爭結束之后回國,患上了一種名為創(chuàng)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癥的精神疾病。一方面是由于戰(zhàn)爭的殘酷使得他親眼見證了兩個好友的死亡,另一方面就是由于他在本能欲望的驅動下,不僅強奸了小女孩,而且為了掩蓋自己的罪惡,槍殺了小女孩。
弗洛伊德的本我指的是追求一種絕對不受任何約束的本能欲望的滿足,是在快樂原則下從事一切的行為,然而這些行為往往違背道德習俗與社會各種規(guī)范。正如《家園》中的弗蘭克·馬尼一樣,為了逃離家鄉(xiāng)而投身戰(zhàn)場,出于一時的沖動,犯下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這一點可以說正是本我在弗蘭克身上的集中體現(xiàn)。
人格結構理論的最高層次是超我,即能進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的理想化了的自我,它是兒童在生長發(fā)育過程中社會尤其是父母給他的賞罰活動中形成的,換言之,是父母作為愛的角色和紀律的角色的賞罰權威的內(nèi)化。它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平常人們所說的良心,代表著社會道德對個人的懲罰和規(guī)范作用;另一方面是理想自我,確定道德行為的標準。超我的主要職責是指導自我以道德良心自居,去限制、壓抑本我的本能沖動,而按道德原則活動。
朝鮮戰(zhàn)爭結束之后,弗蘭克·馬尼回到美國,發(fā)現(xiàn)國內(nèi)的種族歧視愈發(fā)嚴重了。盡管他作為一名退伍軍人,在戰(zhàn)爭結束回國后本應該被視為國家的英雄,然而由于種族原因,他不但沒有得到任何特殊待遇,反而遭到了各種歧視。弗蘭克在接到妹妹茜的求救信號之后,幾次試圖從關押他的醫(yī)院逃跑,最后在一個冬夜的晚上,光腳逃離,幸而碰上了好心的牧師洛克,在牧師的幫助下,才能踏上營救妹妹的征途。在營救妹妹的途中,關于當時種族歧視的情況講述了好幾個例子。在小說第二章提到,弗蘭克遇到了一個名叫比利的黑人同伴,比利熱情地邀請弗蘭克去他家住一晚。在比利家,弗蘭克得知盡管比利十一歲的兒子托馬斯很有學習天賦,不但擅長數(shù)學,贏得各種比賽,而且獲得過各種獎學,然而,由于托馬斯在三年前被白人警察射中,盡管最終搶救過來了,但是“殘缺的胳膊使得他遠離了街道和教室。”(38)
在當時那個年代,黑人幾乎沒有什么權利和力量去反抗。盡管弗蘭克深深地感受到了種族歧視對黑人的傷害,而且也對白人的這種行為十分痛恨。然而,弗蘭克的超我不僅完全受到道德原則的支配,還時時受到社會習慣與傳統(tǒng)的約束。正如比利說的“警察能射殺任何他們想要射殺的人,”(37)在美國黑人受到了幾百年的奴役的歷史,在大多數(shù)人的觀念里,很難消除這種種族意識。白人不僅在政治和經(jīng)濟上擁有絕對的優(yōu)勢,而且在文化上也注重教育。正如莫里森在小說里提到的弗蘭克在上車的時候習慣性地坐最后一排,既體現(xiàn)了黑人的自卑心理,也表明了黑人作為有色人種在美國社會中會受到很多的約束。
嚴厲的超我已經(jīng)為社會行為制定了常態(tài)的模式,假如不遵循這種模式,它便懲罰自己,使人產(chǎn)生緊張情緒,表現(xiàn)為自卑及罪惡之感。在種族歧視的環(huán)境中,弗蘭克作為弱勢群體的一份子,盡管對此厭惡至極,感情卻又難以迸發(fā)出來。在弗蘭克拯救茜的過程中,弗蘭克回憶起在戰(zhàn)場上自己好友的死亡,發(fā)出了“不要再有我不能拯救的人了,不要再有我親近的人離我而去,不要再有了”(134)的感嘆,而他這種因無力感而產(chǎn)生的罪惡之感就是超我壓迫自我的表示。
人格結構理論的中間一層是自我,它是從本我中分化出來是受現(xiàn)實陶冶而漸識時務的一部分。自我充當本我與外部世界的聯(lián)絡者與仲裁者,并且在超我的指導下監(jiān)管本我的活動,它是一種能根據(jù)周圍環(huán)境的實際條件來調節(jié)本我和超我的矛盾、決定自己行為方式的意識,代表的就是通常所說的理性或正確的判斷。它按照現(xiàn)實原則行動,既要獲得滿足,又要避免痛苦。
小說《家園》弗蘭克·馬尼極其厭惡他從小生長的地方——蓮花村,在他看來,蓮花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比戰(zhàn)場還糟糕”(103)。因為在蓮花村生活總是死氣沉沉,一切都是可知的,人只是活著而已,更不用說在這里有著他不好的童年回憶。對于弗蘭克來說,他急于想逃脫這個地方,即使內(nèi)心對戰(zhàn)爭充滿了恐懼心理,但是為了離開這個沒有未來的地方,他寧愿奔赴前線。雖然戰(zhàn)場上死亡是必然會發(fā)生的,但是同樣也能夠感受到生命的實際存在。因此,這時他體內(nèi)感受到了本我的騷動,于是他離開了家鄉(xiāng)。在戰(zhàn)爭結束之后,他也沒有立刻返回家鄉(xiāng),一部分原因是兩個好友的犧牲使他不知道如何回去面對他們的親人。這一點也正好符合了弗洛伊德分析學的觀點,他認為自我是因接近現(xiàn)實而自我改造的一部分。然而,唯一令他牽掛的人可能就是他親愛的妹妹茜。因此之后,當接到來自妹妹茜的求救的便條之后,弗蘭克立刻開始嘗試如何離開那所囚禁他的精神病院,去拯救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親人。最后,盡管弗蘭克成功解救了茜,但是茜受傷十分嚴重,因而弗蘭克將茜帶回了家鄉(xiāng)蓮花村。在那里,茜受到了來自黑人社區(qū)尤其是女性同胞的關愛和鼓勵,最終在身體的創(chuàng)傷逐漸恢復的同時,茜也實現(xiàn)了人格上的堅強和獨立。同時在茜治愈的過程中,弗蘭克也走出了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完成了精神的救贖,和妹妹茜一起回歸了精神家園。弗洛伊德認為,自我受本我的鞭策,超我的包圍,且盡力協(xié)調這三方面的關系,以求達到平衡。這一點在小說《家園》里弗蘭克身上的確是這樣。一方面弗蘭克出于本我的支配殺害了戰(zhàn)場上的小女孩,另一方面又受到社會道德規(guī)范和白人至上思想的禁錮,再一方面不得不迫于現(xiàn)實的壓力回去拯救妹妹。
簡而言之,本我可以理解為對情欲的不加控制,自我是對事物理智地作出判斷,超我則是人內(nèi)心的道德感,榮譽感以及良心。托尼·莫里森塑造的《家園》的男主人公弗蘭克的形象,通過前文的分析,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
三、結語
莫里森深受弗洛伊德主義的影響,弗洛伊德的很多學說都能夠投射在莫里森的作品中。通過以上的解讀,筆者認為莫里森雖不是通過作品有意地對應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理論,但是莫里森體現(xiàn)在其作品中的無意識創(chuàng)作動機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有著驚人的相似。在莫里森的身上總是不經(jīng)意地流露出弗洛伊德情結。
莫里森在《家園》中通過多種敘述手法,通過弗蘭克和茜這兩個主要人物生動刻畫了黑人離家—尋家—歸家的這一變化過程,表達了黑人對于精神家園的深刻向往。結合莫里森本人的生活經(jīng)歷,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家園》使得作者壓抑的欲望得到宣泄,展現(xiàn)了她對多重人格。莫里森作為一位游走于人物的精神世界、用心靈創(chuàng)作的作家,她用心靈書寫著“美國黑人在美國社會的生存困境,寫他們的傷痛、騷動和渴求”(宋兆霖,2005:33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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