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娜
〔關鍵詞〕師生關系;親子關系;改變
近些年,學生的各種問題頻發(fā),打架、厭學、早戀、自閉、多動、沉溺網(wǎng)絡……我們看到的是孩子身上的問題,想著要如何解決眼下我們看到的孩子身上的癥狀,但是效果卻反反復復,好了再犯,或者根本無效。
學校設立心理咨詢室已兩年有余,通過一些家庭的案例,我們可以概括這樣一種現(xiàn)象:“家長有病,孩子吃藥”。是的,如果根源在家長身上,那么給孩子吃多少藥當然都是效果不佳的。
曾看到一句話,深表贊同:“人終究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
而我認為,心理和行為表現(xiàn)一定可以找到它的源頭,并且大部分是可以在關系中找到的。如果這個父母本身就是一個內(nèi)心還未長大的孩子,他們將自己童年未得到的東西投射到孩子身上,并認為孩子也十分需要,那終其一生他們都不懂得如何與孩子相處,如何知道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有這么一個故事:一個母親對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讓孩子學鋼琴,她很早就開始培養(yǎng)孩子彈鋼琴的興趣,比如她經(jīng)常給孩子播放一些鋼琴曲的音樂。還專門買了一個玩具小鋼琴,希望孩子能夠?qū)︿撉儆信d趣。不過,孩子的表現(xiàn)似乎很難讓她滿意,聽音樂的時候愣愣地發(fā)呆,不知所措,把玩具鋼琴捶捶踩踩甚至扔在一邊?!坝执粲稚怠笔撬?jīng)常形容孩子的詞語。于是不停向朋友抱怨,詢問如何讓孩子喜歡鋼琴。
至于為什么一定要孩子學鋼琴,她說當她還是一個初中生的時候,與母親的關系有點僵,鋼琴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是通過一部電視劇,劇中主人公嫻熟的鋼琴技巧深深地震撼到了她,讓她覺得有種放飛自由和夢想的力量,是一種掙脫束縛的感覺。因此,她日后一直對鋼琴情有獨鐘。
所以,她在鋼琴上寄托了很多愿望,而孩子只是她承載期望的一個虛擬的容器。當孩子達不到期望的時候,她會失望、受傷和發(fā)怒。這也是很多家長會對孩子使用言語暴力的原因。言語暴力的背后,是挫折和憤怒的情緒,她自己無法察覺,更加無法調(diào)節(jié)。
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對孩子的憤怒感里可能隱藏著羞恥感,這種羞恥感,或許是基于自身的受傷。大人們無法容忍孩子的失敗,意味著他們其實無法容忍自己內(nèi)心的某種脆弱,因為在孩子身上他們能看到自己曾經(jīng)的影子。
而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一直都在努力地與父母建立心理上的連接,為了取得父母的認同,其實孩子們做了很多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情。
有一篇研究調(diào)查稱子女良好的心理健康水平與父母良好的婚姻質(zhì)量顯著正相關,反之,低水平的婚姻質(zhì)量將會給子女帶來心理傷害。這些結論我們好像都知道,不需要什么調(diào)查結果來佐證,因為老師們可以看到學校里很多問題學生的家庭都是很混亂的,家長離婚的、喪偶的,或者一方坐牢的、吸毒的、有精神類疾病的……就算沒有這些,也有一些父母健全,但是對孩子的學習和生活不聞不問的,只負責提供物質(zhì)保障。
可是這一切發(fā)生的原理是什么呢?有這樣的一種現(xiàn)象,如果母親對孩子說:以后你長大千萬不要學你爸爸,不要像他一樣好吃懶做,不要像他一樣不顧家等等。如果母親對孩子一直強調(diào)不要像你爸爸,那孩子長大后像他爸爸的概率就會很大。因為每一個孩子的內(nèi)心是很不想讓父母之間有裂痕的,但是如果媽媽一定要孩子疏遠爸爸,那孩子本能地就想去親近較為“弱勢”的一方,并與之相似,這是孩子取得父母認同的一種最本能的方法。
在很多家庭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一種現(xiàn)象:媽媽口口聲聲說“我只是希望孩子能開心”,但其實孩子往往不開心,甚至有各種問題。
回顧一下媽媽的做法就清楚了:看到孩子不開心,或者受挫,或者做事情拖拖拉拉的時候,她比孩子更著急,會高度集中注意力,投入非常多的關注;當孩子開心的時候,得意的時候,成功的時候,她做了什么呢?會看見孩子的開心,會表達出來嗎?會替孩子感到開心嗎?
對一個人來說,如果媽媽對自己有兩個態(tài)度:一個是情感濃度很高,高度關注;一個是不怎么關注,完全忽視。他會自動選擇哪個呢?
每當孩子不開心,媽媽就比孩子更著急。每當孩子開心了,媽媽就忽視。然后孩子潛意識里就習得了一種概念:原來,當我懊惱不開心的時候,當我做事情拖拉的時候,我媽媽就很關注我啊。當我開心的時候就等于“被拋棄”,那我便可以不開心,可以失敗,可以磨磨蹭蹭地做事情,這樣媽媽就會關注我,長此以往,孩子為了和母親有互動,會生出各種消極的情緒或行為,因為積極的情緒母親“看不見”。
一個學生的成長和家庭關系密不可分,但絕對不是僅由家庭關系養(yǎng)成的,師生之間的關系比起親子關系而言,雖少了一份親密,但多了一份嚴肅和鄭重。老師和學生之間如不能處理好關系,那么帶來的負面影響同樣很大。
在我咨詢的過程中,有這樣一例典型的案例,這里我稱她為A,起因是考試恐懼,對于考試結果無法接受,曾揚言考不好就去跳樓。找出她在入校時做的心理篩查來看,沒有異常傾向,雖然心理篩查只能作為一種輔助手段,但這時無疑是給老師們定了一下心。那么接下來就可以從關系入手了。
在我與她和她的媽媽進行分別了解的過程中,A說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只有考試的時候才會有各種恐慌,覺得如果考不好就對不起媽媽,對不起老師。她很在意媽媽,所以在意她的要求。而她的媽媽也承認了自己對孩子的要求是比較嚴格的,會感覺焦慮,會給她施加壓力,想讓她變得更好。她也很在意老師,她說老師們平時對她也很好,也很關心她,這讓她有了壓力,怕考不好就無法面對老師,盡管老師一再安慰她考不好沒有關系,你這次總結原因,下次把你的實力考出來就好。但是她對于這些全然聽不進去,只是一味地自責。
這是期中考試發(fā)生的事情,到了期末考試,又再次上演了一番類似的場景。所以,如果A的媽媽和老師對她的關注點沒有改變,那么到了下一次大考時,可以預測她又會出現(xiàn)一些令人緊張的事情。
還有一個案例,稱她為B,她的情況是父親常年在外地,母親對她較嚴格,更確切地說是暴力,當然,她回報母親的也只有暴力和叛逆。她經(jīng)常請假不愿意來學校,母親用棍子打她、逼她寫作業(yè),她在學校和很多同學發(fā)生過矛盾,不僅和女生,也和男生打過架,同學們都很討厭她、排斥她。母親曾說她偷家里的錢,在學校的她只是偽裝出來的樣子。
我不知道這對母女在家里的互動還有什么,只是聽到這些就足以判定這個母親并不會做母親,而我相信B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么頑劣的,母親想將憤怒的情緒傳遞給孩子,以期達到震懾的作用,從而讓孩子改變,但是孩子缺乏與母親心理上的互動,她與母親唯一的溝通就是言語暴力和行為暴力。因為這么多年的相處模式她已經(jīng)熟悉,如果表現(xiàn)得好,那么母親是不會管她的,只有她做得不好,甚至犯下大錯時,母親才能著急,才會關注她。
還有一個學生,姑且稱為C吧,C的父母離異,均不管孩子,一直在托管班生活。他其實算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學生”,成績好,但是一直有早戀的行為,在班級里已經(jīng)成了“公開的秘密”,但是并不僅局限于與一個女生的關系,分手之后又在班里和另一個女生熱絡起來。繼這些之后,又出現(xiàn)了在試卷上向老師示威的舉動:將主觀題留白卷。一個成績好的學生難道不應該最在意自己的成績和名次嗎?
從老師那里得知,C的家庭相對比較混亂,父母離婚之后,父親的女朋友就一直在不斷地換。不清楚C的母親有沒有在孩子面前數(shù)落過他的父親,但是可以看到的是,他身上有了父親的影子。他在家既然得不到溫暖,得不到關注,那他就只能將注意放到學校,成績優(yōu)異這一點讓老師和同學們對他的關注是有的,但是顯然達不到他要的程度,于是他早戀、交白卷。他的這種行為或許可以這樣解釋:考第一名很多人可能做不到,但我可以做到,并且,我能通過我的努力把名次提上去,也可以讓自己的名次掉下去。換言之,我是可以掌控我的學習,甚至我的人生的。只要我的變化大一些,你們就會多關注我一些。越是離經(jīng)叛道,你們就越會為我著急。
那對于這樣的情況,老師和家長要怎么辦?
第一,對于“好就忽視,壞就關注”這個循環(huán)要說停。
允許自己不開心,自己才能真正開心。允許孩子不開心,他才能真正享受開心。允許孩子犯錯誤,允許孩子有負面的心理和行為,他才能有改正錯誤的機會。對自己寬容的時候,對孩子的寬容才能真正開始。
第二,減少負面關注。
如果你盯著他不好的部分一直挑剔,這也是一種關注。比起沒有關注,即使是負面的關注,人也是需要的。
所以當孩子犯了一些小錯誤時,他自己可以承擔的,就讓他去解決。大人們需要的是克服自己的焦慮,因為你接納不了的那部分正在浮現(xiàn)。與其由大人們強迫他去做某事,社會和同伴給他的反饋更有效。
第三,增加正強化。
正強化就是獎勵那些好的行為,從而加強和鞏固這種行為。
對于他開心的及其他做得好的地方,要給予專注、真心、情感濃度高的夸獎和贊美,給予正向的強化。
而這部分,則源自于你是否從心底欣賞過自己,肯定過自己,表揚過自己呢?還是說你對自己的優(yōu)點也是視而不見的?當你擁有了為自己感到開心的能力的時候,你就有了為他感到開心的能力了,說出的贊美和夸獎就可以被他感受到。
其實,不只是孩子,我們?nèi)说囊簧荚凇扒箨P注”“求認同”,孩子們不管是在開心的時候,還是傷心的時候,不管是在得意的時候,還是失意的時候,都需要在大人們那里取得認同和關注。
幾乎所有的老師都知道,師生關系、親子關系會影響一個孩子的心理和行為。老師和家長們在面對一些問題比較多的孩子時,應想一想是平時對孩子的關注少了嗎?是不是只有出了問題才會著急上火,才會焦慮,才會想要怎么解決?如果是,那不妨先好好審視一下我們自己,當我們把自己變成我們期待的樣子時,孩子們的問題也就能夠迎刃而解了。
(作者單位:西安工業(yè)大學附屬中學,西安,710032)
編輯/張 帆 終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