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兒童問學課堂”是深化課堂教學改革的新探索。這一探索有其獨特的教學價值追求和教學特質(zhì)，它試圖從課堂教學的內(nèi)在結(jié)構(gòu)著手解決學生學習的主體性、主動性、動力源、探究性等一系列問題，并著力于通過這一系列問題的解決來培養(yǎng)學生的問題意識、問題解決能力，促進學生思維的發(fā)展。當然，這項改革尚在探索初期，還有一系列理論與實踐問題需要深入研究和探討。

【關鍵詞】課堂教學改革；兒童問學課堂；問題意識；思維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G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7）01-0016-03

【作者簡介】黃偉，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南京，210024）課程與教學研究所教授，教育學博士，博士生導師。

在異彩紛呈、姹紫嫣紅的語文課堂教學改革實驗中，南京市中華中學附屬小學的“兒童問學課堂”是我非常欣賞的一項。我之所以欣賞，是因為“兒童問學課堂”有它明確的價值追求的基點與理路?；c確立在“兒童”上，課堂教學改革明確其兒童立場，基于兒童和為了兒童；理路則表現(xiàn)在“問與學”上，通過“問”來訴求學，引發(fā)學，進入學。其理念的闡釋和實踐的探索在《從“問學”走向“學問”》《真問題：啟發(fā)思維，激活課堂》《以問啟思，尋覓說理文的內(nèi)隱表達》《讓學生在課堂自然生長》四篇文章中都有涉及，多有精深的理解和洞見，盡管還有較大的詮釋空間。在這里，我想綜合上面四篇文章和目前已有的教改實驗談談我的思考與建議。

一、“問學”的價值指向與教學特質(zhì)

我們既有的課堂主要表現(xiàn)為兩種范式，教學和學教（教—學、學—教）。“教—學”范式是以教為先，以教為主的教學范式，教主要表現(xiàn)為教學設計與課堂傳授，學生的學習則跟從教師之教，是對教的任務的完成；“學—教”范式是對“教—學”范式的變革，它以學為先，以學為主，先讓學生自學，在學生自學質(zhì)疑的基礎上再教。“學—教”范式是當前受到普遍歡迎的教改范式，也確實在課堂教學實踐中煥發(fā)出較強的生命力，展現(xiàn)出其有效性。但是，課堂教學的變革，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不能止步于“教—學”到“學—教”的教學關系次序的轉(zhuǎn)換。本人曾在《基于教學關系的課堂教學模式變革》一文中指出：“教與學的先后問題不是固定的，二者關系是多樣的，可變的，不能單一化、絕對化，教與學的先后應根據(jù)知識類型、難度、學情與需要而定。‘以學定教也不能一概而論，其定點是根據(jù)學生的學習成效的變化而改變的，是在教學過程中不斷挪移的。教不一定要永遠跟在學的后面，變成學的附庸，它有時完全可以走在學的前面。教學（由教而學）、導學、自學、先學各有它的合理性和適用情境?！盵1]“兒童問學課堂”正是打破課堂教學改革中教學關系的變革，不再囿于教學關系順序的轉(zhuǎn)換，而是把課堂改革的著力點、聚焦點投注在學科核心素養(yǎng)——思維發(fā)展上，并通過探索兒童學習的原動力、興趣點、主體性、主動性和過程性來引導、推動學生的思維發(fā)展。我認為，這項改革重點突出、聚焦準確、方向明確，是當前倡導“核心素養(yǎng)”的新一輪課改的富有活力和卓識的課堂教學改革新嘗試。問學，其教學價值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它解決了學生學習的動力源問題。顯然，問學不可能是知識灌輸，更不是死記硬背，它由學生的疑問、詰問、問難、問對出發(fā)啟動學習，這樣的學習動力來自于學生迫切需要解決、解答的問題，學生有了疑問、困惑、疑難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學習之始，而澄清、明了這些疑問、困惑、疑難的需要則是學習的內(nèi)在動力。這些疑問、困惑、疑難在課堂中的具體表征形式是提問，而提問具有訴求性和求解性。“提問是向?qū)Ψ奖砻髯约簩δ硞€問題的關切，但由于自己無知或所知甚少，求助于問及一方給予幫助的‘言語行為。從這個角度上說，提問既是自我態(tài)度的表達，又是向?qū)Ψ桨l(fā)出請求，是敞亮自我與邀請他人的統(tǒng)一，它與陳述、祈使等言語形式相比具有虛己納人的品性。”[2]

第二，它真正體現(xiàn)了學生學習的主體性和主動性。無論是提問還是求解，它的主體必然是兒童自己，因為提問和求解本身包含著自主性，本質(zhì)上區(qū)別于被動接受。日常經(jīng)驗表明，即使我們沒有理解知識、信息，也能將其倒背如流，但這些知識、信息與我們精神世界和智力活動的關系并不緊密，這時候，人只是知識、信息的傳輸器，而疑問、困惑、疑難一定是自己的，不是他人的，更不是他人可以替代的。也可以說，問的展開、問的深入、問答的循環(huán)，恰恰是學習主體性、主動性的不斷凸顯與升華。“我思故我在?！眴栒撬嫉耐庠诒碚?。實際上，日常教學經(jīng)驗也能證實這一點，凡是好問的學生一定是學習自覺性、主動性較強的學生。

第三，它有利于學生問題意識與探究問題能力的養(yǎng)成。有問題才有問，反之，引導學生好問就是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問題，促使學生熱衷探究問題?？梢栽O想，當一個學生滿腦子是學科問題的時候，他（她）的學科學習欲望、學習興趣、學習能力也是最強的時候。實際上，考察學生的學習能力和學習效果，最為重要的指標是他（她）有無源自學科、切入學科的問題。

由以上三點分析可以進一步考察問學的教學特質(zhì)?！皟和瘑枌W課堂”理應有它自己的教學特質(zhì)，或者說有它獨特的教學方式和實現(xiàn)路徑。

第一，問學本質(zhì)上是“問題學習”或曰“問題導學”，“兒童問學課堂”適合開展協(xié)同學習、合作學習，也適合開展“問題性學習”和“探究性學習”。因為問學之學源自問題，問題是學習的起點，也是學習深化的動力，而且問學課堂中的問和學自有它的互惠性和交融性?！皢柺且淮吻笾?，也是一次啟蒙；答是一次回應，也預設一次再問。只要抱有求知、交往之心，無論是問還是答，都可以從中獲益。從提問的交互性來看，提問并非僅僅是索取，一次好的提問就是一次給予，其給予的分量和價值與回答的分量和價值對等，也就是說，好的、深入的、創(chuàng)新的回答，看上去是對提問的滿足，實則是回答者的自我反思、自我提升和自我更新，而這反思、提升和更新的動力與理路恰恰來自提問，來自提問的視角轉(zhuǎn)換、視野拓展和方法更新。提問與應答是互惠的，問者得益于答，答者得益于問，由此可以實現(xiàn)滾雪球式的良性循環(huán)，這正應了西方一句諺語：‘蘋果與人分享，各得其半；思想與人分享，各得雙份。”[3]

第二，問學課堂特別關注學習的過程性。就“問”本身而言，問自然包含著發(fā)現(xiàn)問題、提出問題、表征問題、解決（解答）問題的過程；就“問學”而言，問和學互為起點、互動循環(huán)，因問而激發(fā)學，顯示其學習的需求，也因?qū)W而激發(fā)問，產(chǎn)生更多更大的疑問，這樣，課堂教學便會表現(xiàn)出從問到學、從學到問的螺旋上升過程，從而實現(xiàn)學生的思維發(fā)展、知識建構(gòu)與能力養(yǎng)成。

第三，問學課堂特別關注兒童與學情，是建立在理解兒童、省察學情基礎上的教學?！皢枌W”的全稱是“兒童問學課堂”，這已表明，所謂問是兒童之問，所謂學是兒童之學。因此，問學課堂中的問題應該來自學生、基于學生、指向?qū)W生。否則，問學課堂仍然可能退變?yōu)闈M堂問，成為知識灌輸?shù)淖兎N。

二、問與學的關系簡釋

以上關于問學教學特質(zhì)的討論已經(jīng)涉及問與學的關系之論述。為了深入理解問學，更為了便于課堂教學的實踐操作，在這里有必要專門談論問與學的關系。

我們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理解問與學的關系：

第一，問學，是以問啟學，由問導學。隨著課堂教學改革的深化，我們越來越關注課堂學習的真正發(fā)生和深度投入。而問恰恰是思考的外顯，提問的深度正表明了思考的深度，不斷追問正表明思考的步步跟進與深化?？梢哉f，提問、問題是啟動學習的最好方式。同時，問題具有情境性和指向性，問題具有層次性和關聯(lián)性，問題具有前設性和求解性。真問題、好問題、邏輯化的問題就是展開學習的抓手和向?qū)?、入口與路徑。

第二，問學，是因問進學，由問成學。這一點在《從“問學”走向“學問”》一文中已得到很好的闡發(fā)，這里需要補充的是：問不僅是啟動學習的方式，而且好問、善問、問得好、問得妙恰恰就是好學、學好的充分表現(xiàn)。我們的“兒童問學課堂”是否可以把“問”引入到對學生測評、評價的機制上來？無數(shù)事例告訴我們，未來真正的創(chuàng)新者、成就大業(yè)者正是現(xiàn)在那些滿腦子裝著問題、琢磨問題的學生。事實上，這樣的學生才是學習最好的學生，才是最有發(fā)展?jié)摿Φ目稍熘?。簡言之，問不僅推進學習，問亦能成就學習，且只有問成就的學習才能真正惠及未來、受益終身。

第三，問學，是由問研學，學問循環(huán)。由問研學是指探究問題而成就學習，也就是在問題的引導下進行探究式學習。好的問題是學習的緣起與動力，對好的問題的探究就是極好的學習過程，這樣的學習才是目標明確的學習，步步深入的學習。而且這樣的學習過程，也是一個良性循環(huán)的過程，因為隨著學習的深入與展開，問題也隨之越來越多，越來越精，而探究解決這不斷生發(fā)的問題就是最有效的學習。可見，在問學課堂中，問與學是融為一體的，是交互交替上升的。

三、問學的焦點與難點

第一，“兒童問學課堂”對“問”和“問題”要做深入研究。問作為問題，是對問題的言語呈現(xiàn)。目前這一問題似乎沒有得到充分的關注，問只是表現(xiàn)、表達的形式，關鍵和實質(zhì)是問題。問題有封閉性問題、開放性問題；有人文性問題，有科學性問題；有日常問題，有學科問題，等等。學科問題又可以分為學科的問題和學科中的問題。學科的問題是指其問題是指向?qū)W科的，比如，語文學科課堂中提出的問題大多或基本就是語文的問題，而較少有非語文的問題。所問的問題是否指向語文，反映了語文教師的學科意識和學科素養(yǎng)。學科中的問題，是指問題是從學科內(nèi)部產(chǎn)生的，就課文教學而言，這個問題是從文本內(nèi)部析出、理出的，而不是邊緣性、相關性的問題。學科的問題結(jié)構(gòu)表明思維的邏輯，問題的鏈式展開表明思維連貫性和次遞性，問題的橫向展開表明思維的廣闊性和多維性，等等。問作為方法，難就難在追問。問與學相融共進，問是學的一部分，它突出地表現(xiàn)為學的起始性、階段性和深化性。但問不能完全等同于學，問與學具有較高的融合度，但各有側(cè)重，各有特點，甚至各有其獨特的價值旨趣。

“兒童問學課堂”的創(chuàng)意在“問”，改革的特色和難點也在“問”。而“問”的核心內(nèi)涵是“問題”，而“問題教學”的核心教學價值是“發(fā)展思維”。也就是說，這一課改的獨特價值和創(chuàng)新精神主要體現(xiàn)在“問題”和“思維”上。著力于這兩點或兩點的統(tǒng)合，非常契合當代課堂教學的革新理念和發(fā)展動向。“兒童問學課堂”必須牢牢抓住這一基本問題、核心問題并加以研究和開發(fā)，同時關涉左右問題、相關問題、相應問題、外圍問題，而不宜面面俱到，更不宜基本問題和核心問題還沒有弄清就不斷攀高求大，貪多務得。

第二，“兒童問學課堂”要深入關注兒童思維發(fā)展問題。我們知道，問題是思維之始，問題的難易表明了思維的難易。那么，如何通過、憑借問題來發(fā)展學生思維，如何通過“問學”來培養(yǎng)學生學習的主動性，如何通過問題的探究來培養(yǎng)學生的主體性與合作精神，這些都是問學課堂必須直面與探討的問題。繞開這些問題，問學課堂就難以獲得實質(zhì)性的發(fā)展。

學科教學的主要價值和獨特優(yōu)勢在于發(fā)展學生思維，而問學恰恰在這方面大有可為。我們理應充分發(fā)掘?qū)W科教學在發(fā)展學生思維方面的富礦，借助問學課堂的教學改革來優(yōu)化并實現(xiàn)它的教學價值，千萬不要舍本逐末、買櫝還珠。

第三，“兒童問學課堂”需要進一步研討并澄清一些基本理論問題。盡管在既有的教改探索中我們已從教學層面上充分關注到“問學”策略與教學價值追求等問題，但“兒童問學課堂”涉及的教育教學一系列的重大理論問題仍然需要做深入研究，比如，“兒童”“問”“學”“課堂”，對這四個核心概念及其相互關系都需要一一理清。什么是兒童？如何真正理解兒童？如何理解當代兒童已有的學習經(jīng)驗？什么是問？教師如何恰當?shù)靥釂?，即如何恰當?shù)乇碚鲉栴}？教師如何引導、激發(fā)兒童提問？如何真切理解兒童之問？什么是學？兒童是如何學習（語文）的？兒童學習與問表現(xiàn)為怎樣的關系？等等，大體可以提出數(shù)十個上百個問題。我們首先要對這一系列問題在常識上、理論上搞清楚，然后遵循學理的理路逐步進行探討。<＼＼Ysc02＼d＼邱＼江蘇教育＼小學版＼2017＼01＼KT1.TIF>

【參考文獻】

[1]黃偉，焦強磊.基于教學關系的課堂教學模式變革.課程·教材·教法[J].2016（3）.

[2][3]黃偉.實現(xiàn)溝通與交流：課堂提問教學價值新解.教育科學研究[J].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