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遜++徐濤
摘要:目前,學生的作文往往存在結構雷同、主旨類似、缺乏想象力的現(xiàn)象。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是現(xiàn)行的應試教育模式,照搬、套用某種套路被學生視為理所應當?shù)谋kU做法。再者,由于碎片化時代的到來,導致學生在感性和理性兩種維度都存在嚴重欠缺。解決的辦法一是要不斷強調經典閱讀的意義,夯實根基,提升修養(yǎng);其次作為教師應當積極熟悉學生的處境與話題,靈活設計,引導學生積極發(fā)現(xiàn)問題、研究問題。
關鍵詞:想象力;應試模式;碎片化;經典閱讀
身為一名普通高校中文系的教師,在與他人(尤其是理工科人士)初次見面自報家門后,往往會得到類似回應:你是中文系的老師?那你作文一定寫得很好,我最怕寫作文了。他們所說的“作文”自然不是專指文學創(chuàng)作,而是涵蓋了所有與“寫作”相關的活動??磥韺τ趯懽鞯目謶趾屠Щ?,確實已經成為一個相當普遍的現(xiàn)象。那么中文系又如何呢?是否真如一般人所理解的那般,每個中文系的學生都具有生花妙筆、下筆成文的本領呢?答案似乎也并不樂觀。
一
某學期的基礎寫作考試,中文專業(yè)學生的作文題是“詩歌與XX”,命題要求主要有兩條:1.XX系名詞,由作者自行確定,字數(shù)不限;2.自主確定立意,寫出新意。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為數(shù)不少的學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詩歌與遠方”作為話題,且文章的主旨、結構,甚至部分素材都高度雷同;另有相當一部分學生擬定的題目為“詩歌與爺爺(外公、父親、母親、叔叔、阿姨……)”,大致思路為: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一本(些)塵封已久、封面斑駁的詩集,原來是某位親屬的昔日讀物,受到他的啟發(fā)(或者在他的直接教育下),培養(yǎng)了自己對于詩歌的喜愛,親情與理想是其基調。這樣一個文題不無浪漫與詩意,但學生完成的作文卻與此毫不相干,甚至背道而馳,非但沒有寫出新意,反而呈現(xiàn)出千人一面的平庸格局。有人說這是由于作文題目本身看似詩意,實則玄虛,容易導致矯揉造作,但教學實踐證明,這樣的指責站不住腳。另一次考試的作文題為“霧霾”,這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擁有豐富體驗與感受的素材,理應涌現(xiàn)出感受深刻、情感真摯的作品,但結果仍不免令人失望。除極少數(shù)作品尚可外,絕大多數(shù)學生的作文依舊是立意雷同、結構相似。主要模式有二:一種模式是描述霧霾嚴重,能見度低,發(fā)生車禍引起爭端后大家意識到是意外事故,渙然冰釋,就此歌頌人性的光輝(或是從反面立論,批判某些人)。不少學生還在結尾處運用了大致相似的言辭:太陽出來了,霧霾散了,人心的霧霾也散了?。◤姆疵媪⒄摰膭t表述為:人心的霧霾何時能夠驅散呢?)另一模式則表現(xiàn)為,霧霾日益嚴重,某某得了重病,或是某某地方的青山綠水變得骯臟破敗,就此強調環(huán)保的重要。
面對一篇篇大同小異的作文,不由使人感慨學生的想象力去哪了。瀏覽學生的QQ空間、微博、微信朋友圈的內容時不難發(fā)現(xiàn),學生所寫內容或是感慨、或是吐槽、或是抒情、或是敘述,無不腦洞大開、思路奇特,絕無上述平庸印象,相關文字也是細致空靈、生動活潑,毫無沉悶之感。獨特的構思能力、生動的圖片融入,加上那些趣味生動的文字,他們創(chuàng)造了許多令人驚奇的“故事”, 每每讓人在折服之余深深感嘆學生竟具有如此高妙的想象力。換言之,我們的學生從不缺乏想象力。日常與考試二者間的巨大反差不能不引起人們的反思,或許問題就出在了考試上。我們不妨回歸源頭,從“寫作”的目的談起。
二
為何寫作?無論是《詩大序》中的“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還是《樂記》所云“情動于中而形于言”,都突出強調了個人情感表達的需要,且這種需要往往是受外界刺激而生發(fā)。就此而言,學生們的日常傾訴正是這一原則的生動展示,故而豐富生動??荚噭t不然。當寫作遭遇考試,學生首要考慮的問題不是情感的自由抒發(fā),而是考試成績的多少;他們當下思考的也不再是自我對于相關話題有何真切的感受與體驗,而是回憶哪些自己曾經讀過的范文可供套用,哪些自己曾經背過的名言警句可以引用??傊?,一切要以評分標準和優(yōu)秀范文為依據(jù),盡可能地寫出符合某種預期的作文,至于自我的想法似乎是不重要的。這種自我閹割著實令人感慨,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必須選擇。不論是教師的講授、專家的指點,還是考試的結果,都在不斷強化著此類準則。筆者曾從網絡上看到所謂《2015高考作文應對策略》,文中對主題、結構甚至細節(jié)都給出了非常具體的建議。對于錘煉應試技巧、提高考試成績,這無疑極為有效,因為按照一個設定的程序拿分,比靠自己去設計一個方案贏得閱卷老師的歡心容易得多。即使是一些“有想法”的學生,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也不得不望而卻步。與此同時,正是這些無比精密的,卻甚為庸俗、教條的“秘技”,在一步步地摧毀著學生的想象力與活力,以致于他們一旦在正式場合遇到寫作活動,總會不由自主地放棄獨立人格,因襲過往套路,不追求完滿,但尋求合格。因此,要改變這一局面,首要地就是摧毀學生多年來被強行灌輸并已習慣成自然的應試模式,重新回歸“寫作”的本質,恢復學生的寫作天性,自由地抒寫與表達。
要對抗多年來形成的陋習,著實不易,另有一項挑戰(zhàn)同樣艱難,即如何突破碎片化的時代趨勢,重塑思考的力量。眾多學者已經意識到當前已進入一個“碎片化傳播時代”,就文學教育來說,一項巨大的挑戰(zhàn)在于“碎片化閱讀成為最新趨勢,人們越來越接受‘淺閱讀的方式,即不需要思考而只追求短暫的視覺快感和心理愉悅”。不惟閱讀,寫作亦然,“對于作者而言,熱衷于微博寫作,以期收到短平快的效果”。前文曾對學生的日常寫作給予好評,但所謂的生動、活潑多屬于某類微寫作,篇幅短小、情感直接、思想單一,襲用網絡詞匯,那些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段子”。以“霧霾”為例,學生的日常寫作中也時常涉及這一內容,但多流于情感的簡單宣泄,真實、真摯誠然不假,但離系統(tǒng)、綜合、客觀距離遙遠。換言之,即使是此類與我們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話題,即便擺脫應試模式的束縛,我們似乎也沒有足夠的感性經驗與體驗可供采用。面對這些看似熟悉的話題,我們依然不免空洞、虛無和淺薄。我們很少也很難專注于某一現(xiàn)象認真思考,尋求真切而深刻的體驗,表象和淺薄成為我們的基本思維特征。這決定了我們可以編撰優(yōu)秀的段子,卻不能寫作具有一定長度和深度的文字,關于寫作的恐懼和困惑也隨之不可避免。
三
問題既然明了,自然要追問如何解決??尚械耐緩阶匀缓芏?,但總不脫離以下思路。
一則要對抗碎片化時代,特別是碎片化閱讀,重建“閱讀”的本來面貌,恢復“閱讀”的巨大能量。首先不可回避的是與以傳統(tǒng)紙質閱讀為代表的“深閱讀”相比,“微閱讀”“使得讀者在有限的、零散的時間內見縫插針,使隨時隨地閱讀成為可能,閱讀效率因此有所提升”。但無論如何,我們不可以忽視這種閱讀方式帶來的弊病甚至危害,有學者甚至聲稱“‘微閱讀只能叫‘閱,不能叫‘讀。閱覽是快速獲取信息的一種最便捷的手段,但閱讀則是心靈沉潛下去的一種高級的精神享受,兩者相去豈可以道里計!‘微閱讀充其量不過是一種時尚,而閱讀則是一種非常古老也非常永恒的文化傳統(tǒng)和基本教養(yǎng)”。我們無意糾結于微閱讀與傳統(tǒng)閱讀間的是非,但無論微閱讀有多少必然性與獨特性,傳統(tǒng)閱讀的意義必須得到捍衛(wèi),至于方法只會是再三強調經典閱讀的意義,指導甚至督促學生盡可能多地閱讀文學典范之作,夯實根基,提升修養(yǎng)。
二是要順應碎片化時代,引領學生超越淺閱讀與拒絕思考的弊病。這自然不能一味采取強制手段,空洞教化即使再苦口婆心,收獲的也只是學生的忽視甚至排斥。因此,真正重要的在于引導和啟發(fā)。教師應當積極熟悉學生的處境與話題,靈活設計,引導他們基于自己的知識結構和興趣愛好,積極發(fā)現(xiàn)問題、研究問題。例如,《瑯琊榜》的熱播,如果僅僅停留在對于男主角顏值的癡迷等層面,自然沒有太大意義,但環(huán)繞該劇,可以開拓很多的討論空間?!冬樼鸢瘛肥菗?jù)網絡小說改編,那么不妨建議學生認真思考從小說到電視劇發(fā)生了哪些變化,如何評價這些變化等問題,進而引導學生思考影視改編的基本模式、特征與得失。再比如說,《瑯琊榜》被視為架空歷史類小說,是否可以以此劇為基礎,引導學生探討此類小說的特點、規(guī)律,甚至可以與文學史上其他類似現(xiàn)象進行對比。通過對一些小事件的逐步探索,從而引發(fā)一些深入本質的深刻思考,并在強大的文學背景中不斷驗證和深化學生的發(fā)現(xiàn)。總之要幫助學生設計問題,進而使他們學會自己發(fā)現(xiàn)問題,在自我興趣的驅使下,去探究、去解決,引導學生在不自覺間完成種種有益的探索,實現(xiàn)思想質的飛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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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遜(1984—),男,文學博士,江蘇省揚州大學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文論、文體學、寫作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