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燕
【摘要】上古時代中國人對日本列島的認識不斷深化。由最初的“日出之國”到“島夷”,由“島夷”到后來的“倭”, 再由“倭”到最后的“對日本列島知識的躍進式擴張”。這一認識的深化為以后中日兩國文學的交融,特別是為日本文學的西傳,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從八世紀開始,日本文學開始傳入了中國,古代中日文學的交流也就從單向傳遞發(fā)展為雙向流動。中日古代文學,起始于政治統(tǒng)治的最高層,而主要在僧侶學者之間展開。在中日文學交流的過程中,日本民族文學的最基本形式—和歌傳入中國。此后,和歌以及其他樣式的日本民族文學,也通過各種渠道,逐步地傳入中國。
【關鍵詞】日本觀 單向傳遞 雙向流動 和歌
一、上古時代中國人“日本觀”的演進
1、《爾雅》中記載的關于東方日出國的觀念
公元前五世紀至前三世紀,中國上古時代最早的字書《爾雅》第一次記敘了我國先民對中國四周的地理觀念。它稱北方為“觚竹”,南方為“北戶”,西方為“西王母”,東方為“日下”。其中,所謂的“日下”是“在太陽之下”,而不是“太陽落下”的意思。這是中國文獻最早表述的我們的先民們關于東方日出國的觀念。
2、《禹貢》中記載的關于日本列島的觀念
到了中國的先秦時代,出現(xiàn)了記載有關日本列島知識最早的、有史實根據(jù)的文獻—《尚書·禹貢》。《尚書》是上古時代官方文書的匯編,《禹貢》是《尚書》中一篇獨立的地理學著作。在《禹貢》中,有兩處記載透漏出中國古代先民關于日本列島的最初的知識和觀念。其一曰:“冀州……島夷皮服,挾石碣石,入于河?!逼涠唬骸皳P州……島夷卉服,其篚織貝,其包桔柚賜貢?!睆摹队碡暋匪傅姆轿粊砜矗?“島夷”指的是公元前五世紀到公元前三世紀前后,活動于我國河北之東大海之中與浙江之東大海之中的域外人種。他們分別從北面的冀州即河北、南面的揚州即江蘇進入我國境內。根據(jù)考證,他們大致是日本列島上的先民。那些經過朝鮮、我國東北而進入河北的日本列島古居民指的是“島夷皮服”者;而利用季風與大洋回流,越過東中國海,漂流而至的九州、薩南一帶的日本列島古居民指的就是“島夷卉服”者?!队碡暋返倪@一記載,反映了上古時代中國人對日本及其先民的一種最原始形態(tài)的觀念。
3、《山海經》中記載的關于日本列島的稱謂
從戰(zhàn)國時代開始,中國人對日本古居民已經有了一個專門性的稱謂—“倭”。《山海經》是我國最早記錄有關“倭”的史實的文獻。《山海經》第十二《海內北經》曰:蓋國在巨燕南,倭北,倭屬燕。這里的“倭”指的便是日本。從山海經開始,上古時代文獻都把日本列島上的居民稱為“倭人”,他們的國家稱為“倭國”。 “倭”是“Ainu”的譯音,其本意是指日本列島的原居住民“阿伊努”人。 它有時也記作“倭奴”,“倭”與“倭奴”是可以并用同稱的。順便說明的是:這里的“奴”并不是我國漢語中用作貶義的人稱指代。我國清人王先謙還認為“倭奴”是“倭”的長音。在以往很長的時間里,中日雙方都不認為“倭”或“倭奴”有什么褒貶之意,只是到了十五世紀以后,中日之間的海防形勢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由于以日本人為主的海盜襲擊中國和朝鮮沿海,人們憤而稱之為“倭寇”,從這時起“倭”才被帶上了貶義的色彩。
像這樣,人們對日本列島的認識由最初的“日出之國”到“島夷”,由“島夷”再到后來的“倭”,這個過程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人們認識上的深化。但是,就當時的知識而言,這種“日本觀”仍然是比較粗糙的。
4、中國人對日本列島知識的躍進式擴張
在以上中國人對日本列島的初步認識之上,從三世紀到五世紀,中國人對日本列島的知識又有了一次躍進式的擴張。這種擴張主要集中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由《山海經》起始,中國文獻中開始記錄東方海國“倭”。從《三國志》起,中國正史中開始為日本設立了專傳。專傳共二千三百余字,在世界上第一次正式記錄了當時分布于日本列島的三十二個國家的內外形勢。
第二,《三國志·魏志·東夷傳》詳細報告了日本列島的三十二國中,有一個國勢鼎盛
的“女王國”。它統(tǒng)屬二十八個屬國,“邪馬臺國”為“女王之所都”。這一記載意味著中國人的日本觀逐步在脫去原始的性質,而更接近于科學。
第三,從三世紀起,中國的學者開始注意并收集和保存來自日本列島的書面資料。例如,在由著名的文學家沈約主編,成書于五世紀的《宋書》中,有一篇極為有價值的文獻—《倭國王武致宋順帝表》。這是世界上保存至今的最早的一篇日本古代文獻,也是第一份日本國家檔案。同時,從文學的角度看,它又是傳入我國的第一篇日本漢文學作品—第一篇日本歷史散文。
三世紀起中國人的“日本觀”所發(fā)生的這些躍進進一步擴大了中國人對于日本列島的了解,并為以后中日兩國文學的交融,特別是為日本文學的西傳,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二、唐代文壇上中日詩人的交往與和歌傳入中國的起始
1、中日文學交流形式的轉變
7世紀以及7世紀以前,中日兩國文學的交往一直保持著單向流動的形態(tài),即從中國大陸流向日本列島。直到八世紀開始,隨著兩國直接交通的建立,外國使節(jié)的正式接觸,特別是通過以文會友這一文學交流形式,日本文學開始傳入了中國,這樣,古代中日文學的交流也就從單向傳遞發(fā)展為雙向流動。其中,對中日兩國交流起著最重要的橋梁作用的是遣唐使和遣隋使,因此中日兩國間的文學交流在隋、唐時期,尤其是唐代表現(xiàn)得最為活躍。
2、政治統(tǒng)治領域的中日文學交流
中日古代文學在唐代的最早交融,是在政治統(tǒng)治的最高層次起始的。公元七五三年第十一次遣唐使團回返時,唐玄宗李隆基特意親作無言律詩一首相贈。當聽說第十次遣唐使團在歸國途中遭遇不幸時,唐玄宗立命張九齡作《敕日本國王書》一份,表達自己深深的關懷。從文學的角度看,這份敕書是一篇事涉日本的書信體散文,不僅表達了普通人的真切情感,還是當時兩國關系和睦的象征。
3、僧侶學者間的中日文學交流
由遣唐使團的活動而推進的中日文學交流,主要是在僧侶學者這一層次中間進行的。其中著名的學者有吉備真?zhèn)?、阿倍仲麻侶等,著名的僧侶學者有道慈、空海、最澄、圓仁、圓載等。我國唐代文獻中,保留有近百首這些僧侶學者的唱和贈答詩歌。日本早期的歌集,如《萬葉集》、《古今和歌集》等中,也保留有一些他們在中國土地上的作品。其中僅盛唐詩人與阿倍仲麻侶之間的贈答詩就有好幾首,如儲光羲的《洛中貽朝校書衡》、趙驊的《送晁補闕歸日本國詩》、王維的《送秘書晁監(jiān)還日本國并序》、包佶的《送日本國聘賀使晁臣卿東歸》等都是為阿倍仲麻呂而作。同時,阿倍仲麻侶自己也作了《歸國定何年》、《銜命使本國》等詩歌。除此之外,禪明大師貫休的《送僧歸日本》、錢起《送僧歸日本》、方干《送僧歸日本》、項斯《日本僧》、司空圖《送日東鑒禪師》、楊夔《送日東僧游天臺》、賈島《送褚山人歸日本》、吳融《送僧歸日本》、韋莊《送日本僧歸》、皮日休《送圓載上人歸日本國》、陸龜豪《圓載上人挾儒術歸日本國》、唐僧棲白《送圓仁三藏歸本國》等都是中國詩人為日本僧人所作的題贈詩。
4、和歌傳入中國的起始
日本歌人在古代中國創(chuàng)作的第一首和歌是著名的萬葉詩人山上憶良創(chuàng)作的《在大唐時憶本鄉(xiāng)歌》。這首和歌的創(chuàng)作揭開了中日古代文學交融雙向流動勢態(tài)的序幕。而和歌的創(chuàng)作者山上憶良也成為了第一位真正體現(xiàn)了文學交流雙向流動形態(tài)的作家。
在山上憶良創(chuàng)作《在大唐時憶本鄉(xiāng)歌》之后半個世紀左右,在中國的文壇上有誕生了第二首和歌—《三笠山之歌》,這首和歌由日本遣唐留學生阿倍仲麻侶所作。山上憶良的《在大唐時憶本鄉(xiāng)歌》和阿倍仲麻侶的《三笠山之歌》標志著日本民族文學的最基本形式,即和歌,開始與中國文壇相接觸。此后,和歌以及其他樣式的日本民族文學,便通過各種渠道,逐步地傳入中國。
【參考文獻】
[1]嚴紹璗 《中國古代文學關系史稿》 湖南文藝出版社 1987年
[2]王小平 《近代中日文學交流史稿》 湖南文藝出版社 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