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鵬
[摘 要]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是美國著名的漢學(xué)家,著名的文學(xué)翻譯家,他本人和其作品頻獲業(yè)內(nèi)專家的高度評價。莫言是葛浩文很欣賞的一位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作家,莫言極富藝術(shù)感染力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深深吸引了葛浩文,通過對莫言創(chuàng)作文路的深入研究和理解,葛浩文把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等一系列作品翻譯到國外,葛浩文幾乎成了莫言走向世界的“經(jīng)紀人”,莫言也因此獲得2012年世界諾貝爾文學(xué)獎。文章選取莫言《紅高粱家族》的譯本進行分析,探究葛浩文成功的翻譯方法,以期對翻譯實踐工作提供一些幫助。
[關(guān)鍵詞]葛浩文;歸化翻譯; 意識形態(tài);價值取向
[DOI]10. 13939/j. cnki. zgsc. 2016. 06. 191
1 引 言
葛浩文( Howard Goldblatt)是美國著名的漢學(xué)家,著名的文學(xué)翻譯家,現(xiàn)在在科羅拉多大學(xué)波德分校任教。1939年他出生在加州的長灘(Long Beach),1961年從長灘州立大學(xué)畢業(yè)并獲得學(xué)士學(xué)位,大學(xué)畢業(yè)后到臺灣做了四年的海軍軍官,服役期間他開始學(xué)習(xí)中文,正是這段學(xué)習(xí)經(jīng)歷引導(dǎo)他走上了后來的翻譯研究之路。臺灣回國后的葛浩文申請了舊金山州立大學(xué),攻讀中國研究專業(yè)。1971年,葛浩文取得舊金山州立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畢業(yè)一年后 ,他又以學(xué)業(yè)不精考入印第安納大學(xué),拜柳亞子先生的兒子柳無忌教授為師,專門研究元雜劇、中國古典小說、魯迅及左翼作家的作品,潛心研讀中、英文兩種文本。1974年他從印第安納大學(xué)畢業(yè)并獲得中國文學(xué)博士學(xué)位,之后任教于圣母大學(xué), 教授現(xiàn)代中國文學(xué)和文化,從業(yè)二十多年,精通中、英文。
從最初研究到后來翻譯,葛浩文對中國文學(xué)始終保持極大的熱情。在從事翻譯的30年里,葛浩文憑借出眾的才華,先后將40余部中國大陸和臺灣的現(xiàn)、當(dāng)代作家的作品翻譯到西方世界,大大加快了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走向世界的步伐。著名漢學(xué)家夏志清教授,在《大時代——端木蕻良四十年代作品選》的序言中,給予葛浩文高度的評價,說他是“公認的中國現(xiàn)代、當(dāng)代文學(xué)之首席翻譯家”(舒晉瑜,2005)。美國作家約翰·厄普代克把葛浩文比喻成“接生婆”, 認為他的翻譯非常嚴謹,“讓中國文學(xué)披上了當(dāng)代英美文學(xué)的色彩”。 他在《紐約客》雜志上這樣寫到:“在美國,中國當(dāng)代小說翻譯差不多成了一個人的天下,這個人就是葛浩文。”
2 葛浩文譯作的作品選擇
葛浩文本人和其作品頻獲業(yè)內(nèi)專家的高度評價,得益于他獨到的翻譯見解。
在作品選擇上,葛浩文不僅兼顧市場和讀者的需要,而且更傾心于選擇“我喜歡且適合我譯” 的作品,這樣“作品里表達的情感、內(nèi)容與精神內(nèi)涵不會因翻譯而被削弱”。
莫言是他很欣賞的一位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作家。莫言小學(xué)五年級時輟學(xué),在農(nóng)村勞動長達10年,“文革”期間靠著一套范文瀾的《中國通史簡編》自學(xué)成才,1976年莫言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從此開始走上文學(xué)創(chuàng)作道路,并通過《紅高粱家族》等作品奠定了他在當(dāng)代中國文壇上的地位。莫言曲折的人生軌跡、特殊的軍旅生活、獨特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了葛浩文。從莫言身上,葛浩文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生活印記,可以說,葛浩文選擇莫言絕非偶然。
不僅如此,葛浩文選擇莫言,更原于他對莫言作品的欣賞和深刻理解,包括作品的語言、風(fēng)格,作品中人物的精神風(fēng)貌,以及魔幻現(xiàn)實主義和意識流等創(chuàng)作手法?;趯δ詣?chuàng)作文路的深入研究和理解,葛浩文一口氣把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酒國》《豐乳肥臀》《師傅越來越幽默》五部作品翻譯到國外,葛浩文幾乎成了莫言走向世界的“經(jīng)紀人” ,莫言本人也因此獲得2012年世界諾貝爾文學(xué)獎。
3 葛浩文的翻譯觀及翻譯方法研究
葛浩文在翻譯工作中,始終堅持自己的翻譯觀。他把“忠實”作為第一準(zhǔn)則,即在不同的情境下,靈活運用不同的翻譯方法,使得譯文既傳達了原文的神與形,又使外國讀者容易理解接受。
以《紅高粱家族》為例,因為中外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所以在這部小說的英譯策略之中,葛浩文主要采取了歸化翻譯。歸化是指突破了語言因素的局限,將視野擴展到語言、文化和美學(xué)等因素,引用韋努蒂(Venuti)的說法,歸化法是“把原作者帶入譯入語文化”。 《紅高粱家族》與中國文化和社會的時代背景結(jié)合緊密,作品中大量描繪了具有典型東方特征的人、景、物,針對這種情況,葛浩文大膽地采用了歸化翻譯法,舉例分析如下。
3. 1 歸化翻譯解決了《紅高粱家族》的文化背景問題
首先,葛浩文對于莫言小說中,具有特定歷史時期人民文化價值取向的語言,以及文化歷史底蘊的語言進行歸化翻譯。
如 《紅高粱家族》在余占鰲槍斃余大牙故事里(第一章第六部分),任副官到余占鰲那舉報余大牙奸淫了玲子,余占鰲迫于壓力,不得不宣判余大牙死刑。
原文:父親對我說過,任副官八成是個共產(chǎn)黨員,除了共產(chǎn)黨員里,很難找到這樣的純種好漢?!?/p>
譯文:Father told me that Adjutant Ren was a rarity ,a true hero, unfortunately,……
在這一句話中,葛浩文把“共產(chǎn)黨員”翻譯成“true hero”,而并不是communist,因為“共產(chǎn)黨員”在文中不但是一個階級的名稱,在中國人的意識中他們都是不畏強敵的正直、勇猛的英雄。而在美國,communist只是一個階級,不富有英勇精神。由于信仰不同,美國人崇尚個人英雄主義,葛浩文在深喑中美兩國語言文化和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礎(chǔ)上,立足于美國的文化大背景,把原文帶入譯入語文化,把共產(chǎn)黨員譯為true hero。
又如:《紅高粱家族》(第二章)。
原文:奶奶勾兌時,故意張揚示眾,做出無限神秘狀,使偷窺者毛發(fā)森森,以為我家通神入魔, 是天助的買賣。
譯文:She did it grandly ,with an air of sublime mystery, in case there were prying eyes, for the astonished peeping Toms would assume that she was communing with spirits to seek divine assistance for the business.
此處葛浩文把“偷窺者”翻譯成peeping Toms, 帶有很強的美國文化色彩。在英語中Tom多是指男性或雄性,應(yīng)用面很寬,而在此處使用這個詞意思貼近,而且很容易讓美國讀者接受和理解。
再如:
原文:外曾祖母做了好菜好飯,說著甜言蜜語,奶奶置之不理,宛若木人一樣?!?/p>
譯文:Great-Grandma cooked all her favorite foods and tried to coax her into eating, but she refused everything and moped around the house like the walking dead.
在這一句中莫言用“木人”來形容奶奶三天回門時的精神狀態(tài),表示麻木、沒有知覺。而在美國文化里,更多的來表示這種形象的是僵尸“the walking dead”。葛浩文在翻譯的時候采取了歸化法,用讀者熟悉的文化來處理,但意義沒有絲毫改變。
3. 2 歸化策略解決了《紅高粱家族》的思想認識問題
受歷史條件的制約,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國情,不同的國情會產(chǎn)生不同的價值觀體系,因而影響人們對事物的認識和理解。考慮到中、美在文化和價值觀方面的差異,葛浩文在翻譯國外作品時,采用了歸化策略,靈活地運用了譯入國對于小說中各種事物的不同表達,既確保譯文對于原文內(nèi)容情節(jié)的忠實傳達,同時還對作品進行了符合美國文化價值體系的“本土化”處理,經(jīng)過葛浩文精心“包裝”,莫言的小說在美國得到了“重生”。
如 《紅高粱家族》:
原文:冷支隊長回轉(zhuǎn)身,說:“余司令,諒你不會打我的黑槍吧!”
譯文:Detachment Leader Leng turned and said ,“Commander Yu, youre not planning on doing anything foolish ,are you?”
“黑槍”在中國人思想中指暗中向某人開槍,文中指余司令可能在冷支隊長背后偷襲他。而在美國人思想中,“black gun”沒有這種意義,葛浩文為了達到意義上的忠實,他立足于美國文化大語境,對原文表述進行了改變,用“you are not planning on doing anything foolish”(你不該計劃在我背后做蠢事吧)來替代了“黑槍”。在意思上和“諒你不會打我的黑槍吧”一句話是等同的,忠實地傳達了內(nèi)容含義,是一種極其完美的翻譯。
又如《紅高粱家族》:
原文:鬼子沉默著。河面上一縷縷淡薄的硝煙……
譯文:The Japs were silent. Thin wisps of gunsmoke floated above the river…
“鬼子”在我國是對日本侵略軍的獨特稱呼。日本曾經(jīng)侵略我國,他們殘忍的、令人發(fā)指的行徑令人痛恨,在中國人民的頭腦中,他們就是一群丑陋的鬼,令人懼怕。日本從沒有侵略過美國,美國人沒有這種感受,“鬼子(ghost)”在美國人思想上就沒有這種指代,所以葛浩文使用了“Jap”來直接說明日本人。信息得到了等同的傳播,是一種很好的翻譯。
再如《紅高粱家族》:
原文:爺爺接過父親遞給他的勃朗寧手槍,扳開機關(guān),對著焦黃的天光,看了一眼,把槍輪子一轉(zhuǎn)。爺爺說:“七弟,你放心走吧,有我余占鰲吃的,就餓不著弟媳和大侄子?!?/p>
譯文:Father handed his pistol to Granddad, who released the safety, took another look into the darkening sky, and spun the cylinder.”“Rest easy, brother. As long as Yu Zhanao has food to eat, your wife and child will never go hungry.”
在這句話中, “焦黃”是漢語中對傍晚漸漸黑了的天色的表述,用一個色彩詞來形象地描寫。漢語中存在一個語言習(xí)慣,就是采用不同的方式敘述同一件事,或同一個行為來增強形象性。葛浩文精通中國文化,在正確理解原文的基礎(chǔ)上,采用了美國讀者所習(xí)慣的表達方式來傳達原文信息?!敖裹S”就是天色漸黑的形象描寫,葛浩文在此處直接翻譯出了本意“darkening”。另外,在漢語中人們忌諱說“死亡”,而用其他的表達,如“走了”“去了”來代替“死了”。而在美國卻沒有這樣的思想,葛浩文把“你放心走吧”直接翻譯出本意“rest easy”。這樣翻譯的信息量是一樣的,但卻是以一種美國讀者接受的表達方式來進行翻譯。
4 結(jié) 語
綜上所述,在《紅高粱家族》中葛浩文很好地采用歸化翻譯技巧,立足于美國文化大語境和價值取向,使莫言的作品在英文中得到新生。他把東方俗語巧妙地轉(zhuǎn)化為美國人熟悉的、符合美國民眾思維習(xí)慣的語言表達,實現(xiàn)了原作者和讀者之間的自由對話。葛浩文將莫言等一批中國作家的作品翻譯到西方世界,讓更多的外國人有機會了解到浩瀚璀璨的東方文藝,了解到真實的中國社會生活,對促進中西文化交流、加快中國文學(xué)走向世界步伐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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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包惠南.文化語境與語言翻譯[J].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