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根據朱德熙、陸儉明關于述補結構的論述,結合已有的研究成果,本文著重分析了組合式述補結構與粘合式的不同;組合式述補結構當中歧義原因;補語省略,構成“述語+得”結構的語義表達的特點。
關鍵詞:述補結構 組合式 可能義 省略 表達
一、引言
朱德熙在《語法講義》中認為補語只能是謂詞性成分,不能是體詞性成分,補語的作用在于說明動作的結果或狀態(tài)。把述語和補語之間沒有“得”的述補結構稱為“粘合式述補結構”,與有“得”的組合式述補結構相對。粘合式述補結構指補語直接粘合在述語后面的格式(如“抓緊、寫完”)。組合式述補結構是以帶“得”為標志的一種結構,又可以分為可能補語(如“看得見、拿得動”)、狀態(tài)補語(如“看得多、長得漂亮”)。另外,“看不見、拿不動”等否定形式也是組合式結構。
陸儉明(1990)根據補語的性質把述補結構分成三大類:補語是謂詞的、補語是介詞結構的、補語是數量詞的。其中補語是謂詞的述補結構又分為:述語和補語直接粘合的、述語和補語之間用“得”組合的、述語和補語之間用“個”組合的(朱德熙認為是“程度賓語”;丁聲樹等認為是“帶‘個補語”)。述語和補語直接粘合的,包括結果補語(如“洗干凈、染紅”)、趨向補語(如“拿來、走進來、扔下”)、程度補語(如“好極了、壞透了”)。述語和補語之間用“得”組合的,包括可能補語(如“洗得干凈、放得大”)、狀態(tài)補語(如“洗得很干凈、說得不很清楚”)和程度補語(如“好得很、恨得要死”)。
以上分類法依照形式和意義相結合的原則,以意義為主,又顧及到形式的作用,在學術界影響很大,我們在這里選取朱德熙的為綱陸儉明先生的為補充進行分析。
二、組合式、粘合式述補結構的區(qū)別
規(guī)約性的結果與原因的概念距離近,結果蘊含在原因之中,所以表達這種因果關系的語言形式之間的距離也比較近,適合用粘合式補語來表達其意義(郭繼懋、王紅旗,2001),如“撕開、掏出、跳起、鏤空、好極了、壞透了”。若用組合式表達,意思不通的“*好得極了、*壞得透了”,語義改變的“掏得出、跳得起”由“實現性”變?yōu)椤翱赡苄浴?,“鏤得空、撕得開”由“實現性”變?yōu)椤皩崿F性”和“可能性”都有的歧義性結構。
在粘合式述補結構中,對述語與補語的語義、詞性有一定的要求,“*開撕、*出掏、*透壞”就不可以說。以述語和補語中的謂詞使動性進行分析。行為動詞(動作性動詞>趨向性動詞)>非自主動詞>形容詞。述語謂詞的動作性,要強于補語謂詞的動作性。如“*開撕、*出掏、*透壞”?!伴_”為趨向動詞而“撕”是動作性動詞,動作性動詞的動作性的強弱等級高于趨向動詞,所以“開撕”不能成立?!?出掏”同“*開撕”?!?透壞”中“透”為形容詞,“壞”為非自主動詞,它們的等級不對所以也不能成立。
組合式中述語謂詞與補語謂詞的排列與動作性的強弱沒有多大關系,但是它們結合的緊密性要弱于粘合式,它們趨向于偶發(fā)性,因為偶發(fā)性的結果與原因的概念距離遠,表達這種因果關系的語言形式之間的距離也就遠。如“老王笑得眼睛沒了/老王笑得小劉摸不著頭腦了/老王笑得我發(fā)毛”,而不能用粘合式進行描述(*老王笑眼睛沒了/*老王笑我發(fā)毛),而成立的“老王笑小劉摸不著頭腦了”意思卻有很大的變化。
我們可以總結出以下幾點區(qū)別:
1.不能就粘合式的補語進行替換式提問,述語和補語之間也不能插入別的成分。
不能對“聽懂”提問說“*聽怎么樣”“*聽懂沒懂”,也不能插入“*聽確實懂了”“*聽沒懂”。而組合式則可以,“聽得怎么樣”“聽得懂沒懂”“聽得確實懂了”“聽得沒懂”。
2.粘合式中間不能出現停頓和語氣詞,而組合式可以出現。
粘合式“推倒、追出來、香死了”不能說成“*推啊倒、*追呢出來、*香哦死了”。組合式“跑得太累了、恨得要死”可以說成“跑得呢太累了、恨得哦要死”??梢娊M合式比粘合式要離散得多,靈活性也強得多。
3.粘合式內部結合緊密可以帶動時量成分,組合式述補結構離散性強,不能帶。
粘合式“涼干三天、游過去兩次、氣壞了一次”。組合式“*好得很一次、*洗得干凈三天、*拉得來兩次”。
三、在組合式述補結構當中有既可表“實現性”又可表“可能性”的
(1)拿得動(拿不動)、出得來(出不來)、學得會(學不會)
(2)放得大:a.這張照片放得大,(那張照片放不大,太模糊了。)b.這張照片放得大,(那張照片放得太小了。)
(3)洗得干凈:a.這件衣服洗得干凈,(那件衣服洗得不干凈。)b.這件衣服洗得干凈,(那件衣服洗不干凈。)
可以看出例(2)、例(3)兼有表“實現性”和“可能性”兩種功能,而例(1)只有表示“可能性”一種功能。
我們先從歷時的角度來分析。唐五代時期,“V得V”和“V得A”一樣,既可以表“實現性”又可表“可能性”。例如:
(4)野外狐貍搜得盡,天邊鴻雁射來稀。(姚合《臘日獵》,《全唐詩》P5712)(V得V表實現)
(5)若使火云燒得動,始應農器滿人間。(來浩《題廬山雙劍峰》P7358)(V得V表可能)
(6)已應舂得細,頗覺寄來遲。(杜甫《佐還山后寄三首》之二,P2426)(V得A表實現)
(7)地脈尚能縮得短,人年豈不展教長。(呂巖《七言》,P9684)(V得A表可能)
因為表“實現性”的“V得V”結構語義基本上等同于粘合式述補結構“VC”,使得它們成為相互競爭的語法形式。唐宋以后,由于“VC”結構的經常使用越來越凝固,“VC”在競爭中獲勝。“V得V”表“實現性”的功能逐漸減弱,發(fā)展到現代漢語“V得V”已經變成了完全丟掉“實現性”只有“可能性”的句法結構。但“V得A”并沒有把“實現性”丟掉,如“放得大”“洗得干凈”既具有“可能性”又保留了“實現性”,“大”“干凈”都是形容詞。由上文的謂詞動作性的強弱等級序列可知A等級最低,組合式補語結構當中,作為補語的A的獨立性最弱,所以和述語的語義關系也最近。而“V得V”中,補語“V”動作性等級高、獨立性也強,所以“V得A”拋棄“實現性”的能力比“V得V”要弱得多。直到現代漢語其仍然兼表“實現性”和“可能性”。朱德熙從意義上把這兩種結構中的“得”分別理解為獨立助詞和動詞后綴。
四、補語省略,構成“述語+得”結構
帶可能補語的述補結構,如:洗得干凈、放得大、學得會(省略后意義不包含原義,不可以省略補語)。
帶狀態(tài)補語的述補結構,如:洗得不干凈、跑得太累了(可以省略補語)。
帶程度補語的述語結構,如:累得慌、氣得要命(可以省略補語)。
可以省略補語變?yōu)椤笆稣Z+得”結構的是中間有“得”的補語類型。帶“得”的組合式述補結構中帶可能補語的則不能,因為其省略后就不再是可能式述補結構了。如“洗得干凈——洗得”,“洗得”強調洗過后的實現狀態(tài)及其程度,所以“述語+得”結構只有潛在的狀態(tài)補語和程度補語。
許多學者都認為“得”后的補語成分是此句式的表達重心。李臨定認為在“得”字句里補語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補語,前邊的部分就不成立;即使補語不直接說出來,最重要的信息還存在于其中。例如“看他那鞋爛得”,目的不僅是告訴別人他的鞋爛了,還要人注意鞋爛的程度。趙日新(2001)在研究“形得補”結構時指出這類結構全都具有程度意義,這就使得“形得補”結構信息羨余,即使補語不出現,“形+得”同樣能表達“形+得+補”的意思。蔡麗(2012)認為,“V+得+”是通過述補結構的句法形式來表現述語或述語所導致的結果的程度高。
我們認為,“述語+得”結構表達程度意義的中心并不在補語,而是通過“述語+得”這種句法形式來強調述語或者述語所導致的結果的程度或狀態(tài)。從這個意義來說,“述語+得”結構具有凸顯表達重心的作用。
“看你/他說得?!边@句話強調的并不是述語“說”的程度,而是強調“說”的結果與聽話者的期待的符合度的高低。如“甲:‘我們去郊游吧!乙:‘這么大雨,看你說得!丙讓我呆在家看電影。你看他說得!”甲的意思對乙符合度低,丙的意思對乙符合度高。
“那姑娘長得!”這句話重在強調述語“長”的程度,但是“長得”不可能是一般般、大眾化,否則也沒強調的必要了。在語境中可以理解為“那姑娘長得可水靈了”“那姑娘長得可俊俏了”“那姑娘長得又短又粗”“那姑娘長得真黑”“那姑娘長得真丑”。
“你看他累得”這句話重在強調述語“累”的程度重,但只有單向的意思,與上面的兩個例子不同,主要是被述語“累”的意義限制住了。在語境中可以理解為“你看他累得滿頭大汗”“你看他累得氣喘吁吁”“你看他累得心咚咚跳”,而不能理解為“*你看他累得輕松”“*你看他累得氣不喘心不跳”。
五、結語
組合式述補結構與粘合式述補結構有較大的區(qū)別,粘合式述補結構內聚性比較強,更接近于一個謂詞,有的已經凝固成一個詞語了,呂叔湘稱之為“短語詞”。組合式述補結構由于其自身相對來說比較松散、結構凝固性不強,所以其表達的靈活性比較高、表現力比較強。“得”字自身的功能和其前后成分語義之間的關系使得此結構非常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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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沭敏 廣西南寧 廣西師范學院文學院 53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