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茹 佟利功
(1.大連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大連116028; 2.日本東北大學院國際文化研究科,東京仙臺SS980-0871)
(一)
早期的語言學大都脫離了語言主體(“人”)對于周遭事物的認識,只是從語言的形式,結構等側面單純地對語言本身進行研究。與此相反,20世紀80年代興起的認知語言學觀點認為,語言能力是人類認知能力的一種反映,脫離人的認知能力單純地研究語言本身是不夠的。“語言表達,不是由語言所指示的對象決定的,而是由說話人是如何理解把握這些指示對象而決定的[1]”。這就是認知語言學的基本語言觀。
換句話說,說話人對于語言對象(語言所指示的對象)的認知方式不同,語言表達的方式也會隨之不同。那么,在同一種場合下,日本人和中國人對于語言對象的認知方式的區(qū)別為本文考察的重點。
本文將以日語授受關系句型與對應的漢語表達為例①之所以以此為例,是因為日語授受關系句型是日語中獨有的一個語法項目。也是一直以來困擾日語學習者的一個學習難點。,嘗試認知語言學原理(本文使用的認知語言學原理為池上嘉彥提出的事態(tài)把握理以及Traugott提出的相互主觀化原理。其中,本文對于Traugott的相互主觀化原理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重新定義)在對照語言學中的應用。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只選取日語授受關系句型中對于學習者來說學習困難的用法,通過日語授受關系句型和與其對應的漢語表達在語言上的差異來探究兩國說話人在事物認知方式上的區(qū)別。這種方法也是認知語言學研究中常用的一種研究方法[2]。
事態(tài)把握原理是認知語言學中的一個重要理論觀點,由日本語言學家池上嘉彥提出。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人們在發(fā)話之時要對面對的事態(tài)有個總體把握,把握方式不同,發(fā)話內(nèi)容也會不同;同樣道理,發(fā)話內(nèi)容不同,就說明說話人對于事態(tài)的把握方式是不一樣的[3][4]。
說話人在把握事態(tài)上都有哪些把握方式呢?下面列舉幾種常見的事態(tài)把握方式。
第一種,把自己的視點放在哪里去把握。比如面對同一個坡路,因視點不同,會有如下不同的說話方式:
(1)a這是個上坡路。
b這是個下坡路。
第二種,站在誰的角度上去把握。比如面對母親和孩子相擁的情景,因說話人的說話立場不同,會造成如下不同的說話方式:
(2)a媽媽抱著孩子。
b孩子被媽媽抱著。
第三種,對于眼前的事物從多大的抽象度去把握。比如面對一只小動物,因說話人的事態(tài)把握抽象度不同,會產(chǎn)生如下不同的說話方式:
(3)a這有一只狗。
b這有一只哈士奇。
第四種,是把一種事態(tài)當做事情來把握,還是當做事物來把握。比如面對朋友的去世,可能會有下面不同的說話方式:
(4)a他死了,我很傷心。
b他的死,讓我很傷心。
第五種,是把一種事態(tài)當做跟自己有直接關系的事情來把握,還是間接地去把握。比如下面的說話方式:
(5)a他在這。
b他在我旁邊。
不同的事態(tài)把握方式會形成不同的說話方式。還有另外一種常見的事態(tài)把握方式,這種方式明顯地體現(xiàn)了日本人和中國人在面對同一事態(tài)的不同態(tài)度。這就是本文將要引用的重要原理之一:“主觀把握”和“客觀把握”的原理。
主觀把握和客觀把握的觀點也是由池上嘉彥最先提出的[3][4]。用漢語理解為:
“主觀把握”:說話人把自己置身于事態(tài)之中,把自己作為事態(tài)的當事人——實際上可能自己根本就不在事態(tài)當中,但是說話人卻把自己投入到事態(tài)當中去,仿佛自己置身其中。
“客觀把握”:說話人把自己置身于事態(tài)之外,把自己作為事態(tài)的旁觀者——實際上可能自己本來是處于事態(tài)之中的,但是說話人卻把自己置于事態(tài)之外,仿佛自己不在其中。
下面舉例來進一步理解。
(6)a小明面對著我坐在桌子對面。
b小明坐在桌子對面。
(a)這種說話方式,說話人仿佛拿著一張照片——上面有小明,有說話人本人,說話人和小明中間是一個桌子——,這張照片就是眼前的事態(tài),而說話人跳出事態(tài)之外,眼里映出了小明,也印出了自己。這就是典型的客觀把握方式。
而(b)這種說話方式,是說話人坐在小明對面,直接面對小明說話,這時說話人眼里印出的只有小明和眼前的桌子,而沒有自己。也就是說,這種說話方式,是說話人把自己置身于事態(tài)之中,這就是典型的主觀把握方式。
(二)
Traugott在之后的對于語言語法化①語法化是指語言的意思由原來最基本的意思發(fā)生變化與擴張,一般會出現(xiàn)由實詞向虛詞這個方向的引申變化。比如說漢語的“在”這個詞,最基本的含義是動詞(實詞)意義,表示存在。而后來引申為“在學校學習”這種介詞(虛詞)用法。的研究當中發(fā)現(xiàn),在語言的意思擴張、引申的過程中,隨著主觀化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②主觀化是指語言主體的主觀態(tài)度或感情漸漸融入語言的意思當中,使語言的意思發(fā)生變化擴張的一個過程。,還會出現(xiàn)相互主觀化(intersubjectification)現(xiàn)象[5]。關于Traugott的相互主觀化的觀點用漢語簡單理解為:相互主觀化是指,語言主體對于聽話者的顧慮在語言變化過程中的體現(xiàn)。也就是說,人們在說話的時候,為了讓對方接受自己的意見。首先說話人要有這樣的意識,即聽話者也是一個人,是一個有主觀意識的人,因此說話人要顧慮到聽話者的主觀感情。簡單地說,就是說話人顧及聽話者的主觀感情,因此,稱作“相互主觀化”。
另外,看一下Traugott提出的主觀化和相互主觀化這兩個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主觀化是說話人將自己的主觀感情融入語義之中,使語義發(fā)生擴張;而相互主觀化是將自己對于聽話者的顧慮融語義之中,使語義發(fā)生擴張。主觀化更傾向于說話人自己,而相互主觀化更傾向于聽話者。
我們再看一個具體的例子。(7)a.Let us go,will you?
b.Let’s go,shall we?
c.Let’s take our pills now,Roger.眾所周知,(a)中的let us表示的范圍不包括聽話者,同時,“go”的主導權在聽話者手中;而(b)中的let us表示的范圍包括了聽話者,并且“go”的主導權由對方轉(zhuǎn)移到了我,這個過程就可以理解為let us的主觀化的過程。再看(c)中的let’s的用法,事實上吃藥的人是Roger,不包括說話人,而說話人卻使用了“our”這個詞,這種表達在勸說小孩兒吃藥的時候,好像自己也要承受吃藥之苦似的,與吃藥本人產(chǎn)生了感情上的共鳴,達到勸藥的效果。那么這種用法,就是說話人將對于聽話者的顧及融入語言當中,使let us-let’s的用法發(fā)生了目前來說最后的擴張,那么這個時候就是所謂的相互主觀化的過程了。
綜上所述,相互主觀化是說話者把聽話者也視為有主觀感情的存在,并將其體現(xiàn)在語言表達之中,使語言的意義發(fā)生了擴張與引申。
(三)
Traugott對語言現(xiàn)象進行分析的時候,不但將語言主體與語言對象的關系納入視野,并且考慮到了語言主體與聽話者之間的社會關系、人際關系等問題。Traugott所提出的這個相互主觀性的概念使意義論的研究與語用論的研究有效地結合了起來??梢哉f是語言理論研究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但是Traugott所提出的相互主觀化的概念卻有著它的缺陷與不足。本文將通過實例,在Traugott的基礎之上,嘗試將相互主觀化概念進一步完善。
首先將Traugott主觀化概念作如下整理。
第一,Traugott只著眼于說話人對于聽話者主觀感情的考慮。
第二,Traugott只考慮到了“顧及”這個角度。
第三,Traugott把相互主觀化的概念只是放在了語法化——語言意義的變化與擴張的角度上來考慮。
下面,筆者將針對Traugott的這三點進行重新的審視。
Traugott只考慮了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顧及,而本文的觀點認為,除了聽話者之外,還包括說話人對于句中出現(xiàn)的其他人物,乃至事物的主觀感情。
眾所周知,日語中敬語是一個非常完整的語法體系。其中,按照說話人所表達的敬意的對象不同,可以分為“對聽話者敬語”和“對句中人物敬語”兩大類[6]。例如比較下面的例句:
(8)a(先生と話すとき)今から伺います。(對老師說,“現(xiàn)在我去拜訪您?!?
b(友人と話すとき)昨日先生の研究室に伺ったよ。(跟朋友說,“昨天我去拜訪老師了。”)
很顯然,(a)中說話人所表達的敬意針對聽話者的老師,而(b)中所表達的敬意則不是針對聽話者的朋友,而是針對句中的老師。這樣,“伺う(拜訪)”這個敬語動詞的意義在從(a)到(b)的語義擴張中,就沒有遵循Traugott所說的“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顧及”,而是“說話人對于文中人物的顧及”。
綜上所述,在相互主觀化的概念當中,只是著眼于“聽話者”是不夠的,還應包括文中出現(xiàn)的其他人物,甚至事物。
Traugott只考慮了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顧慮”,而本文的觀點認為,除了“顧慮”這種主觀感情之外,還包括對于對方的“感激”“歉意”等好意,和“痛恨”“厭惡”等惡意,以及一切的主觀感情的語言化現(xiàn)象。例如下面的例句:
(9)a友達が助けてくれた。(朋友幫助了我。)
bよく俺の顔に泥を塗ってくれたね。(你可真能給我丟臉呢!)
這是日語中「てくれる」這個授受補助動詞意義擴張的例子。(a)中的「てくれる」是它的基本含義,表示別人為自己做了事,說話人用「てくれる」表示對對方的感激之情。而(b)中的「てくれる」則是它的引申義,表示說話人對給自己丟臉的聽話者的“埋怨”“憤怒”之意。這時的引申方式,也是由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非善意”實現(xiàn)的。
綜上所述,在相互主觀化的概念當中,只是著眼于對于聽話者的“顧慮”是不夠的,還包括說話人的“善意”、“惡意”等一切主觀感情。
Traugott只是從“語法化”,即語言意思的擴張與引申的角度對相互主觀化的概念進行了考察,而本文的觀點認為,相互主觀化的概念可以脫離“語法化”的過程獨立存在,也可應用于語言的對比當中。
其實,后來的學者在利用Traugott的相互主觀化的觀點進行研究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實現(xiàn)了這種分離。
比如,上原在“形態(tài)素的順序”這一章當中,從相互主觀化的觀點論述日語中“具有表示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某種主觀感情的機能”的形態(tài)素進行了論述,舉出了下面的例子[7]。
(10)大きいですよね。(好大啊。)
上原認為,由于「よ」表示的是說話人對于自己主管感情的主張,而「ね」表示的是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主觀感情的確認,所以,按照形態(tài)素的排序基準①認知語言學以及語言類型論的觀點認為,語言的各個要素的排列順序為“客觀事實部分”,“說話人的主觀感情部分”,“說話人對于聽話者的主管感情部分”。,「ね」走在了「よ」的后面[7]。這個例子就充分說明了,相互主觀化的概念是可以脫離語言的語法化而獨立存在于個別語言現(xiàn)象當中的。
另外,Kim關于不同語言之間的主觀化和相互主觀化的進度范圍,對日語和韓語進行了比較[8]。根據(jù) Kim的論述得知,“非主觀意思②即客觀事實?!薄爸饔^意思”“相互主觀意思”之中,特別是關于“相互主觀化”這種現(xiàn)象,在語言之間存在著較大的差異。比如日語和韓語之間,與韓語相比日語的“相互主觀化”的語法形式更為系統(tǒng)、發(fā)達。從Kim的論述中得知,相互主觀化的概念還是可以運用在語言中比較的。
綜上所述,相互主觀化的概念不但可以在語法化過程中理解把握,還可以脫離語法化過程,用在個別語言現(xiàn)象以及語言間的對比當中。
本文對Traugott提出的相互主觀化概念做了重新的分析,并作出如下定義:說話人對于聽話者以及文中出現(xiàn)的一切人物乃至事物的所有感情用語言體現(xiàn)出來的現(xiàn)象。
本文也將相互主觀化原理應用于日語授受關系句型與其對應的漢語表達的比較上。
關于「てもらう」句型
日語「てもらう」句型的基本含義是,“說話人向?qū)Ψ教岢稣埱?,然后對方為說話人做事。說話人把對方做的事視一種好意來接受[9]”。比如下面的場景。
(11)私は本がほしいと言って、母に買ってもらった③本文所使用例句以及漢語翻譯的模式參照與語料庫中搜集的例句,但是并沒有使用語料庫中的原句,原因有二,第一,語料庫中的小說中的例句較長,并且用詞生澀,不易理解;第二,由于投稿字數(shù)有限,較長的例句會占用很長的篇幅,為了給其他的論述說明留出空間,而沒有使用語料庫中的原句。這一點也參考了筆者在中日對照語言學學會口頭發(fā)表時被寄予的建議。。(我說想要書,讓媽媽給我買來了。)
這句話是說話人首先向媽媽提出要求,然后媽媽給說話人買了書,說話人把媽媽買書這件事當做一種好意來理解,于是用了上面的說法。是「てもらう」句型最典型的情況,對于學習者來說比較容易接受。但是下面的情況則不同。
(12)先生のお宅に尋ねて、奧さんにお茶を出してもらった。(×我去老師家,讓老師的夫人給我倒了一杯茶。)
通過下面括號中直譯的漢語可以理解出日語的意思。說話人去老師家,一般情況下不可能向老師的夫人要茶喝,而是人家主動給說話人倒了茶。也就是說,這種情況不是「てもらう」句型的典型用法,但是日本人在這樣的時候同樣會使用「てもらう」句型。直譯成漢語,是不通的。漢語要說成,“我去老師家,老師的夫人給我倒了一杯茶”。
綜上所述,面對同一場景,日本人和中國人在事態(tài)把握上怎樣的特點呢?
首先,客觀事態(tài)(實際情況)是說話人去了老師家,老師的夫人見說話人來了,給說話人倒了一杯茶,說話人喝了。
本來客觀事實是夫人主動倒了一杯茶,而并無說話人的事先請求,也就是說,在夫人倒茶這個事態(tài)中并沒有說話人的存在。但是日本人卻把自己放在了夫人倒茶這一事態(tài)當中,仿佛是說話人先請夫人給說話人倒茶,她才給說話人倒的一樣。這就是以上所介紹的主觀把握的事態(tài)把握方式。
相反中國人是實事求是地把自己置身于夫人倒茶這個事態(tài)之外,來客觀地把握。
另外,本來是沒有說話人事先的要求,是對方主動給自己倒的茶。但是,說話人卻通過「てもらう」句型的使用,把對方的主動變成了自己的主動,把自己對于對方的禮貌與感激之意體現(xiàn)于言表。這就是所謂的相互主觀化。
而與此相對,漢語卻是如實地將對方主動給我倒茶的客觀事實用語言體現(xiàn)了出來,語言表達中沒有體現(xiàn)出相互主觀化這一現(xiàn)象。
「てもらう」句型體現(xiàn)了日本人的主觀把握事態(tài)方式;而與此對應的漢語則體現(xiàn)了中國人客觀把握事態(tài)把握的方式。另外,相互主觀化現(xiàn)象在日語「てもらう」句型中有所體現(xiàn),而在與其對應漢語表達中卻沒有體現(xiàn)。
關于「てくれる」句型
日語「てくれる」句型的基本含義是,“對方主動為說話人做某事,說話人把對方做的事作為一種好意來接受,表達了說話人對對方的感激之情”[10]。因此,通常情況下,對方一般為有情物,也就是人。比如下面的場景。
(13)お金を忘れて困っている私を見て、友達がお金を貸してくれた。(朋友見我忘記帶錢正在發(fā)愁,于是他把錢借給了我。)
這句話的事實是朋友見說話人發(fā)愁主動把錢借給了說話人,說話人把朋友借自己錢這件事作為一種好意來接受,用「てくれる」句型表達了說話人對朋友的感激之情。這種情況是「てくれる」句型最典型的用法。對于學習者來說比較容易接受。但是下面這種情況則不同。
(14)何ヶ月も雨が降っていなくて、困っているとき、雨が降ってくれた。(×好幾個月沒下雨了,大家正發(fā)愁的時候,雨為我們下了。)
通過下面括號中直譯的漢語譯文可以理解出日語的意思。好幾個月都沒下雨了,天氣干燥難耐,人們渴望下雨。正在這時,天空轉(zhuǎn)陰,下起了雨。這種情況不是「てくれる」句型的典型用法,但是日本人卻經(jīng)常使用這個句型。一般情況下,漢語要說成,“好幾個月沒下雨了,大家正發(fā)愁的時候,下雨了?!?。
這種說話方式的區(qū)別,體現(xiàn)了日本人和中國人在事態(tài)把握上的什么特點呢?
首先,客觀的事態(tài)(實際情況)是好幾個月沒下雨了,人們發(fā)愁之時,下了雨。本來客觀事實是,雨不是專為哪個人而下,更不是特意為說話人而下。也就是說,說話人事實上并不存在于下雨這個客觀事態(tài)當中。但是在日語表達上日本人卻把自己放在了下雨這一事態(tài)當中,好像雨是專程為我而下一樣來把握這個事態(tài)。這就是方才所介紹的主觀把握的事態(tài)把握方式。
相反,中國人是實事求是地把自己置身于下雨這個事態(tài)之外,來客觀地把握這個事態(tài)。
另外,本來“雨”不是為說話人所下,但是說話人卻把自己的對于“雨”的感激之情用「てくれる」句型表達出來,這就是一種相互主觀化的體現(xiàn)。然而與此相反,漢語卻是客觀地把“下雨”這件事用語言表達出來,沒有體現(xiàn)出相互主觀化這一現(xiàn)象。
關于「てやる」句型
日語「てやる」句型的基本用法是,“說話人為對方做了某事,并把自己的善意傳達給對方”[11]。比如下面的場景。
(15)心配しないで、兄ちゃんがお金を出してやるから。(別著急,哥哥給你錢。)
這是說話人見妹妹沒有錢,于是說要給她錢,并用「てやる」句型表達了自己的善意之情。這是「てやる」句型最典型的情況,對于學習者來說比較容易接受。但是下面這種情況則不同。
(16)今度こそ合格してやる!(這次我一定要給你考上!)
這是說話人前幾次都沒考上,或被別人嘲笑,于是用「てやる」句型表示自己一定要考上的決心。這并不是「てやる」句型的典型用法,但是日本人在這種情況下同樣會使用。漢語要說成,“這次我一定要考上”。
面對同一場景,日本人和中國人的說話方式形成了如下對比:
(17)a今度こそ合格してやる!(這次我一定要給你考上!)
b這次我一定要考上。
由于此時的「てやる」句型表達的是說話人自己發(fā)出的動作,所以說話人本身無論是日語還是漢語都是處于此事態(tài)之中。從事態(tài)把握的觀點看不出兩者的區(qū)別。因此,此時單從相互主觀化的觀點來考察。
日語表達中,說話人把自己考上這件事當作對對方的一種炫耀或報復,并把這種主觀感情通過語言表達出來。這就是一種相互主觀化的體現(xiàn)。然而與此相反,漢語卻是客觀地把“我要考上”這件事用語言表達出來,沒有體現(xiàn)出相互主觀化這一現(xiàn)象。
綜上所述,相互主觀化現(xiàn)象在日語「てやる」句型中有所體現(xiàn),而在對應漢語表達中卻沒有體現(xiàn)。
[1][日]辻幸夫.認知言語學への招待[M].東京:大修館書店,2007:78.
[2][日]中村芳久.認知文法論Ⅱ[M].東京:大修館書店,2004:5.
[3][日]池上嘉彥.言語における<主観性>と <主観性>の言語的指標(1)[A].認知言語學論考[C].2003:1-49.
[4][日]池上嘉彥.言語における<主観性>と <主観性>の言語的指標(2)[A].認知言語學論考[C].2004:1:1-60.
[5]Traugott,Elizabeth Closs.From Subjectification to Intersubjectification[A].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Historical Linguistics.Paper presented at the Workshop on Historical Pragmatics in the Fourteenth[C].Vancouver.1999:1.
[6]庵功雄.新しい日本語學入門[M].スリエーネットワーク.
[7][日]上原聡,熊代文子.音韻·形態(tài)のメカニズム:認知音韻·形態(tài)論のアプローチ[M].研究社.
[8]Kim Joungmin.Where Japanese Contrasts with Korean and Mandarin Chinese[A].The Pragmatics Society of Japan[C].2007(9):1-16.
[9]佟利功.日語授受關系句型與對應漢語表達的比較(之一)—關于日語「てもらう」句型[J].中國校外教育,2010(3).
[10]佟利功.日語授受關系句型與對應漢語表達的比較(之二)—關于日語「てくれる」句型[J].中國校外教育,2010(4).
[11]佟利功.日語授受關系句型與對應漢語表達的比較(之三)—關于日語「てやる」句型[J].中國校外教育,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