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5）21-0064-03

【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21.020

【基金項目】2022年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年度項目“中原作家群鄉(xiāng)土情懷英譯研究”（項目編號：2022BYY002）。

中國文學作品在海外的譯介與傳播在加強文明交流互鑒、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莫言成為中國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為我國鄉(xiāng)土文學在世界文學舞臺上贏得更廣泛的關注。目前，我國譯學界對鄉(xiāng)土文學作家莫言、賈平凹、劉震云等作品的翻譯研究較為集中深入，對河南鄉(xiāng)土文學作家李佩甫作品的翻譯研究卻很少。

李佩甫憑借長篇小說《生命冊》成為第一位獲得茅盾文學獎的河南本土作家。他的作品扎根中原大地，緊跟時代步伐，主題思想深刻，創(chuàng)作風格獨特，生動描繪出中原地區(qū)的文化魅力和中原人民的生活景象。他慣用鄉(xiāng)土語言，賦予了《生命冊》濃厚的鄉(xiāng)土氣息，將人物形象塑造得鮮明生動，讓讀者身臨其境地見證中原大地上的時代足跡，感受得與失、物質與精神的對抗和掙扎[1]。其英譯本由英國譯者海倫娜·勞頓翻譯，中譯出版社出版。因此，本文運用我國學者周領順提出的譯者行為批評理論中的“求真一務實”連續(xù)統(tǒng)評價模式分析其中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策略，以提高鄉(xiāng)土文學的表達力和傳播力。

一、譯者行為批評理論

周領順首次從譯者行為角度系統(tǒng)研究中國鄉(xiāng)土文學和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構建了譯者行為批評理論，創(chuàng)新了翻譯批評的研究方法，將“求真一務實”譯者行為連續(xù)統(tǒng)評價模式作為評測工具對翻譯和譯者進行描寫，跳出翻譯純語言的范疇，引入譯者的社會屬性。該理論是我國創(chuàng)新的本土翻譯理論，為翻譯實踐提供了全新的研究視角。

“求真一務實”譯者行為連續(xù)統(tǒng)評價模式是譯者行為批評的核心理論架構[2，求真是指譯者為實現(xiàn)務實于讀者和社會的目標而全部或部分求取原文語言所負載意義真相的行為；務實是指譯者在對原文語言所負載意義全部或部分求真的基礎上為滿足務實性需要所采取的態(tài)度和方法[3]。求真和務實是譯者行為連續(xù)統(tǒng)上的兩個端點，兩者之間存在著漸變的動態(tài)特征，分為求真、半求真、半求真半務實、半務實和務實五個階段。求真是顧及原文意義的行為；務實是顧及讀者需求的行為[4。直譯、意譯都是面向原文的求真（求取真意）策略，而歸化是完全顧及讀者的接受情況、求取功能相當?shù)膭諏嵶龇?，雖然丟掉了原文的文化，但也是譯者在盡可能觀照原文后采取的務實之舉[4。譯者行為受到語言因素和社會因素的影響，譯者為追求最高質量的譯文，努力在求真和務實之間尋求平衡。

二、《生命冊》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分析

中國鄉(xiāng)土文學的說法由來已久，而鄉(xiāng)土語言卻沒有明確概念，少有人使用，常用方言或土語來替代。2016年，周領順將鄉(xiāng)土語言定義為“一切具有地方特征、口口相傳、通俗精煉，并流傳于民間的語言表達形式，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shù)氐娘L土人情、風俗習慣和文化傳統(tǒng)，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5]。鄉(xiāng)土語言分為方言和熟語兩大類。熟語也稱習語或俗語，是語言的精華，短小精悍，寥寥幾字即可傳達出豐富的含義，且通常具有濃郁的民族文化特色[，包括慣用語、成語、諺語、歇后語、俚語和格言。漢語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是譯者要解決的關鍵難題。

（一）方言的英譯

方言是一種因地域、文化、歷史等因素分化而長期發(fā)展形成的具有獨特語音、詞匯和語法特點的語言形式。《生命冊》中河南方言的英譯多使用意譯、套譯方法，省譯了一些極具地方特色的飲食習俗類的方言，譯者行為偏向務實，雖未能充分體現(xiàn)原文鮮明的中原地域特色，但旨在消除閱讀障礙，確保目的語可讀性[7]。

例1找老杜“噴空兒”去。[1]288

Let's go and “shoot the breeze”with Old Du.[8]368 例2他都是“谷堆”著的。[135

Hewassquattingdown-oraswesay，“stacking grain”.[8]458

例3這貨，太“各料”。[1]127

Thatguy，how he went against the grain[8]165

例1中的河南方言“噴空兒”指閑聊、閑扯，比普通聊天更熱情奔放，體現(xiàn)了河南人直爽的性格。譯者使用了非正式用語“shootthebreeze\"，再現(xiàn)了噴空兒原意的基礎上更務實于英語讀者的理解。例2中的“谷堆”是非常典型的河南方言，意思是蹲下，描述一個人蹲下時身體蜷縮堆積的狀態(tài)。譯者首先采用意譯的方法再現(xiàn)了谷堆的原文的深層含義，再通過加文內注釋的方式僅將谷堆的字面意思直譯為“stackinggrain”，想要求真于原文讓讀者感受原文傳達的河南人的生活習慣，但存在意義偏差，不是很合理。例3中的“貨”在河南方言中是對一個人的含有嫌棄意味的稱呼，譯者采取歸化的策略，將此字譯為“guy”務實于讀者的理解。李佩甫將“各料”解釋為“匠人們對樹木材質的一種表述，特指那些長勢不一般，卻又特征明顯、不易加工（咬鋸）的樹木。又引申為對人的一種個性化的蔑稱”]?！癵oagainstthegrain”字面意思是逆著木頭的紋路，引申為違反本性，與各料表示個性難纏的含義有一些出入，此處譯者的習語套譯既沒有求真于原文，務實的效果也不理想。

（二）成語的英譯

成語是一種典型的飽含中國文化內涵的具有固定結構和特定意義的短語，多來源于典故、典籍和詩詞等，能夠言簡意賅地表達人們的觀點、情感和思想。譯者的成語英譯采用了直譯法、意譯法、歸化策略等，總體符合“求真為本，務實為用（上）\"的譯者行為特征。

例4我們南轅北轍。[1174

Wehadactedcompletelyopposite toourtrue desires.[8]98

例5后來又在鄉(xiāng)里當接骨醫(yī)生，，門庭若市...[132：

Then he became the local bone-setter.The surgery wasasbusyas the market...[8]410

例4中的“南轅北轍”出自西漢劉向《戰(zhàn)國策·魏策四》，轅是車杠，轍是車輪痕跡，轅向南，轍向北，比喻行動與目的相反。此處譯者沒有求真于原文字面意思，而是意譯其深層含義，簡潔易懂，實現(xiàn)務實效果。例5中的“門庭若市”最早出自《戰(zhàn)國策·齊策一》，原形容進諫的人很多，現(xiàn)在形容來客很多，非常熱鬧。此處譯者舍棄了原文的門庭意象，只保留了若市，通過上下文增加“surgery”一詞，與“market”作比較，突出人多繁忙的景象，達到半求真半務實的效果。

（三）慣用語的英譯

慣用語是一種習用的固定的口語化短語，表貶義的較多，諷刺意味比較濃[9。李佩甫在《生命冊》中使用了較多的慣用語，且多為貶義，增強了語言的生動性。譯者在翻譯這類慣用語時多采取套用英語習語的務實之舉。

例6得了便宜賣乖[119

Butter wouldn't melt inyour mouth，huh？8]29 例7我養(yǎng)了個白眼狼?。1]

I was taking care of a wolf in sheep's clothing.[8]39l

例6中的“得了便宜賣乖”指得到好處或占了便宜后仍故作無辜，常用于諷刺一個人的無賴行為?！癰utterwouldn'tmeltinsb'smouth”表示某人裝出一副老實樣，諷刺事實并非如此。譯者套用此英語習語再加上反問語氣在再現(xiàn)原文深層含義的基礎上更加務實于讀者，反問使讀者能夠感受說話人的強烈的諷刺意味。例7中的貶義詞“白眼狼”是指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英語習語“awolfinsheep'sclothing”指的是披著羊皮的狼，突出外表與本質之間的巨大反差，警示人們不能被表面迷惑，與漢語“白眼狼”的意思有差異。此處譯者直接套用英語習語是為了務實讀者，但存在一些誤讀，意義求真和務實效果均不太理想。

（四）歇后語的英譯

歇后語是漢語中一種獨特的語言形式，具有幽默形象的特點。它一般由兩部分組成，前一部分是一個比喻或典故，后一部分是解釋或說明。有時候也會省略后一部分的解釋，僅保留前一部分。此處歇后語的英譯以直譯為主，意譯輔之，譯者求真原文內容和形式。

例8驢糞蛋外面光，真不是人哪！ [1]21

You'reglossyoutside and rotten within，like donkey shit.Despicable.[8]31

例9他就像是掉進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11

Hewaslikearatinthebellows，caughtbetweena rock and a hard place.[81227

例10只當肉包子打狗。[11307

Mightaswellbeatadogwithameatdumpling.[8]3

例8中“驢糞蛋外面光”是一個完整的歇后語，形容外表光鮮亮麗，但本質卻很糟糕，比喻人或事物表里不一、華而不實，具有批評諷刺意味。譯者把原文直譯后又加文內注釋再現(xiàn)了深層含義“rottenwithin\"，讓英語讀者能夠清楚流暢地閱讀，同時也能感受漢語鄉(xiāng)土語言的幽默。例9中“掉進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也是一個完整的歇后語，形容一個人怎么做都不對的窘?jīng)r。譯者直譯了前一部分，意譯了后一部分，后一部分的譯文沒有表達出受氣之意，務實效果不佳。例10中歇后語的后半部分是有去無回，譯者未將解釋性的后半部分譯出，給不熟悉中國文化的英語讀者造成閱讀障礙，影響理解的準確性。

（五）諺語的英譯

諺語是通常由勞動人民在長期的社會生產(chǎn)實踐中總結出來的一種簡短而富有智慧的固定語句。譯者在《生命冊》中的諺語英譯多用直譯，行為傾向于求真。

例11一鍋湯里掉進一粒老鼠屎。[4！

a little rat shit droppedin the soup.[8]69

例11的諺語是指一點不好的東西會破壞整體的好局面，譯者此處直譯原文，譯文形式和意義與英語常見諺語“one bad apple spoils the barrel”相近，既求真原文又不會給讀者造成閱讀障礙，也能讓英語讀者感受漢語鄉(xiāng)土語言的趣味。

三、結語

李佩甫的鄉(xiāng)土文學小說《生命冊》氣勢恢宏地描繪了中原的風土人情、風俗飲食和時代變遷，蘊含大量的漢語鄉(xiāng)土語言，尤其是河南方言、慣用語、成語等。海倫娜·勞頓對《生命冊》中一些獨特的中原飲食、一些大段的方言和地域習俗、一些深奧的文化哲理等未進行英譯，對其中漢語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采用了直譯法、直譯加意譯法、直譯加文內注釋法、意譯法、套譯法和歸化策略等，努力在求真和務實之間尋求平衡，大體上符合“求真為本，務實為用（上）”的譯者行為特征，助力中原文學文化走出去。譯者行為批評翻譯理論反映了研究上的中國特色，也有助于推動打造翻譯理論的中國學派[10]，運用該理論開展?jié)h語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研究對于中國鄉(xiāng)土文學和中國文化在世界的傳播具有重要的意義。

參考文獻：

[1]李佩甫.生命冊[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6.

[2]孫曉燕，馮正斌.鄉(xiāng)土語言英譯譯者行為研究——以《暫坐》英譯為考察中心[J].陜西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42（04）：56-63.

[3]周領順.譯者行為與“求真一務實”連續(xù)統(tǒng)評價模式譯者行為研究（其一）[J].外語教學，2010（01）：93-97.

[4]周領順.漢語鄉(xiāng)土語言英譯行為批評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2.

[5]周領順．“鄉(xiāng)土語言”翻譯及其批評研究[J].外語研究，2016（04）：77-82.

[6]黃勤，余果.譯者行為批評視域下《黑白李》三個英譯本中熟語翻譯比較[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7，39（04）：29-39+130

[7]馮正斌，林嘉新．“譯者行為批評”視域下的《極花》英譯本述評[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20，28（04）：87-92.

[8]李佩甫.The Book of Life[M].Helena Laughton，譯.北京：中譯出版社，2017.

[9]楊寧偉.漢語“鄉(xiāng)土語言”英譯譯者行為度——以《我不是潘金蓮》葛浩文譯本為例[J].翻譯論壇，2018（03）：64-67.

[10]周領順.譯者行為批評應用研究[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24.

作者簡介：

張雨夢（1991-），女，漢族，河南周口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郭艷利（1996-），女，漢族，河南安陽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張換成（1980-），男，漢族，河南周口人，碩士，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