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以中國早期博物館的實踐活動為研究對象,以比較調(diào)查法與個案研究法作為最主要的研究方法,考察博物館學理化演繹、體系化建構和區(qū)域化拓展的過程。關注早期由沿海、西北、西南向國立博物館演變的歷程,從收藏理念、組織制度、文化傳播和研究成果等諸多方面進行考察,特別是伴隨著考古學、民族學和人類學等新興學科的出現(xiàn),其在研究方法、研究路徑和研究視野中的轉換。文章以國立、省立和高校中具有代表性博物館機構為研究對象,以解放區(qū)、國統(tǒng)區(qū)和淪陷區(qū)等代表為主要研究區(qū)域,著重于“國立故宮博物院”“國立中央博物院”為代表的個案機構為觀察對象,發(fā)現(xiàn)在抗戰(zhàn)的時代語境中,本土的博物館不僅承擔著“古物南遷”的責任,也開啟了學術考察、民眾知識普及和臨時展覽策劃等諸多工作,與“博物學”相關的研究者、考察者和工作者,發(fā)生了特殊政治吁求的學術轉型。
本文認為博物館的演變歷程,側面折射出學界對本土文物流失、區(qū)域文化漠視和殖民文化沖擊的警惕。本土博物館的建設,呈現(xiàn)出學科萌發(fā)、民眾知識普及、國家民族思考,進而發(fā)展為“統(tǒng)一全國抗戰(zhàn)”宣傳陣地的趨勢。這是學界對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全民族總動員的意識自覺,也是從抗戰(zhàn)文化到文化抗戰(zhàn)的積極探索,逐漸孕育出了具有平民主義、多元主義傾向的館藏、展陳和學術成果。
關鍵詞 博物館學;古物保護;“國立中央博物院”;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大眾文化知識普及;邊疆區(qū)域
*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轉換與建構:抗戰(zhàn)時期‘中央博物院’藝術考察史研究”(項目編號:23EF224)研究成果。
我國有著悠久的古物收藏歷史,近代西學的涌入為面向公眾的博物館展陳系統(tǒng)建立帶來契機。我國的“博物館”發(fā)端于19世紀末,“博物館學”醞釀于20世紀初期,呈現(xiàn)出鮮明的“本土化”傾向。在抗戰(zhàn)軍興的背景中,海外現(xiàn)代學科體系影響本土,博物館的建設和發(fā)展,逐漸形成規(guī)?;?、體系化和多樣化的特點。
一、博物館與博物館學的發(fā)展與傳承
(一)海外的博物館脈絡系統(tǒng)
“博物館(Museum原是拉丁文),最早見于希臘文,寫作Mouseion,意思是‘繆思美神之殿’(A Temple Sacred to a Muse)。博物館的起源,遠在兩千五百年以前,出現(xiàn)在Leonard Wooley在古巴比倫的吾珥一城市挖掘出的一件泥制古形器物,上有文字四行,‘為今日所知博物館標簽之最早者?!保?]。公元前4世紀,又有博物院性質(zhì)的機構如希臘柏拉圖學院(Academy of Plato)、亞里士多德講堂(The Lyceum of Aristotle)、在埃及奠基期間于亞歷山大港創(chuàng)立的博物院(Mouseion of Ale)以及赫克里斯神殿(Hercules of the Muses,羅馬時代)等等。[2]“希臘時代的博物院已經(jīng)有了良好的典藏制度,甚至考慮到文物維護的問題了……羅馬時代,文物存放在富豪家里與教堂寺院里,被視作藏品保存,這個風氣一直維持到中古世紀(1517年)”[3]。
博物館的發(fā)展逐步形成系統(tǒng),是從15世紀開始的,伴隨著航海事業(yè)和旅游行業(yè)的發(fā)展、文藝復興運動的興盛,古物的收藏形成了熱潮,也帶來圍繞古物研究工作的展開?!皻W洲各國王公貴人,富室學者,競從事于古典書籍及藝術品之搜集,而貿(mào)易與古董商人,復自東西各方,將人類歷史與自然歷史之珍奇標本,不斷運來,收藏遂成當時之風氣?!保?]17至18世紀,私人性質(zhì)的博物館、依托于高校研究機構成立的博物館在歐洲建立,如1683年成立的牛津大學的阿什莫爾博物館(Ashmolean Museum),1759年成立并向公眾開放的大英博物館(The British Museum)。博物館與博物館學就此拉開了序幕。
“十八、十九世紀美國的博物館,因為正當移民時期,受到各種情況相互影響,發(fā)展非常困難,收藏家與贊助人尚不見踴躍,慈善公益事業(yè)亦難以存在。但同一時期的歐洲,由于政府的獎勵,私人的收藏受到重視,而且逐漸在哥本哈根、巴黎、圣彼得堡、烏普沙(Upps-ala)等地造就出幾個大雜燴式的博物館?!保?]在這個時期,人文復興之后的自由主義興盛,加之如地質(zhì)學、古生物學、美術史、歷史學、科學等作為新興學科的濫觴,它們的研究以博物館為據(jù)點,使得歐洲大部分國家的博物館、畫廊等逐漸成為國家的中心、學術的重心所在。
19世紀的博物館已經(jīng)形成現(xiàn)代博物館的完善體系,包括自然歷史博物館、地質(zhì)與礦物學博物館、工業(yè)博物館、商業(yè)博物館、化學博物館、農(nóng)業(yè)博物館、教育博物館、考古學博物館、軍事博物館、美術館等不同主題的博物館類型。具有階級屬性的貴族博物館開始面向公眾開放,如巴黎植物園(Jarden Botantique)、倫敦植物園(New Garden)、柏林植物園(Botanische Garden)都曾是宮廷附屬的庭園,以及巴黎盧浮宮(Louvre)、西班牙普拉多宮(Prado)、羅馬梵蒂岡(Vati-can)等等。1869年,科學博物館出現(xiàn)在了美國紐約,在博物館內(nèi)進行講學的風氣由美國博物館開始。博物館走向國際化的舞臺,通過博物館的建設,促進世界科學、工藝和美術的發(fā)展,以及面向公眾的普及,19世紀博物館的發(fā)展探索由此產(chǎn)生深遠影響。
湯森(Christian Thomson)在哥本哈根博物館中,將考古學的材料進行研究和整理工作,他應用三紀式(Three Age System)的科學分類法,將文物劃分為石器時代、青銅時代及鑄鐵時代,這種劃分的方法被諸多博物館采用,促成了博物館由儲藏藏品向科學研究、科學展陳的轉變。在此基礎上,更多的分類方法開始出現(xiàn),如歐美的諸多博物館,開始將考古學、人類學、民俗學等學科歸入歷史部,使得歷史性質(zhì)的博物館,展陳體系有了新的路徑。[6]
1889年,英國產(chǎn)生了第一個博物館協(xié)會。[7]1906年,美國博物館協(xié)會成立,而后德國、北歐諸國家相繼成立,在這樣的背景中,“國際聯(lián)盟且在國際智力合作委員會之內(nèi),設一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8]這一個機構開設于巴黎。
(二)我國近代博物館的萌發(fā)
我國近代博物館的籌辦,與海外新知的傳入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一般認為以同治七年(1868年),由法國籍天主教神父韓伯祿(Pierre Heude)在上海的徐家匯區(qū)域創(chuàng)設的震旦博物館為開端,該博物館又被稱為徐家匯博物館(Sikowei Museum)。其后又有同治十一年(1872年)由英國皇家亞洲協(xié)會華北分會(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在上海設立的博物館,這是海外學者在國內(nèi)開辦博物館較為早期的例證。[9]國人開設博物館,較早的為光緒卅一年(1905年)張騫創(chuàng)辦南通博物苑,這應當是國人自主籌辦博物館的代表,中國逐漸開啟了博物館現(xiàn)代化的進程。宣統(tǒng)二年(1910年),南洋勸業(yè)會教育館興辦,山東、云南、廣西等省區(qū)相繼成立與博物館相關的機構。
伴隨著科學考古的發(fā)展,博物館藏品一方面在現(xiàn)代田野考察的過程中不斷積累形成,而另一方面則是對現(xiàn)有收藏古物的整理。在特殊時局的影響中,原有貴族收藏的古物開始面向公眾開放,1913—1914年,北洋政府內(nèi)務部將承德離宮及盛京的清宮所藏古文物,“輦而歸之京師,張設于文華、武英兩殿,而名其地曰古物陳列所?!保?0]又有教育部設立“國立歷史博物館”籌備處(1912年7月)、南京古物保存所(1915年)、洛陽河南博物館(1927年7月),以及省立、市里博物館等等。1925年10月10日,故宮博物院(后改為“國立北平故宮博物院”)成立,這是在具有歷史性建筑上建立的、藏有清宮原有珍藏的機構。而原前清的御園——樂善園,幾經(jīng)變更,改為“國立北平天然博物院”對外開放。[11]
作為學術研究的主要對象,將其作為博物館展陳的重要組成部分,形成學術研究與博物館展陳相聯(lián)系的模式,成為我國早期博物館的一種特色,特別是以高校為中心的博物館建設。交通部在北平創(chuàng)辦的交通大學北平鐵道管理學院博物館(1912年),被認為是“國家博物館之開始”。[12]華西協(xié)和大學博物館于1914年創(chuàng)立,至1939年該博物館藏品已達2萬余件,涉及社會、宗教、民族、民俗、考古、博物等諸多領域,漢碑拓片、風土什物、史前石器等諸多藏品,分為考古、藝術和民族三部類。20世紀30年代,華西協(xié)和大學博物館舉辦川苗服飾、貴州花苗器物、中國繪畫、藝術家許士騏、長沙發(fā)掘繪畫及文稿等專題展覽等等。以陶然士、戴謙和、葛維漢、葉常青等人為代表,以人類學和考古學的研究視線,所著《中國窗格圖案》《成都早期歷史》《蠻子邊地》等著作,《華西石器圖案的象征意義》《中國建筑學略評:四川建筑特征》《中國美術圖案:花卉用法的個體研究》等文章,不僅在中國博物館史占有重要的位置,在美術研究和創(chuàng)作中,同樣有著啟發(fā)意義。
以專門研究機構下轄博物館建設,也成為諸多研究院的建設特點,如“中央研究院”下設的自然歷史博物館(1929年1月),在“人群文化之隆替,關系于民族之興衰,而文化事業(yè)之邁進,又以研究為最要之因素。近代科學昌明,學歷與應用,兼程并進,研究工作,又為現(xiàn)代人類切要之工作”[13]的理念和感召下,組織設立“國立北平研究院”。[14]研究院成立之初為北平大學的一部分,繼而又有“中央研究院分院”的擬議,最終以“國立北平研究院”作為獨立機關運行,其合作的學術機關為“中央研究院”“國立北平圖書館”、故宮博物院、“國立北平天然博物館”、北平地質(zhì)調(diào)查所、世界學院及中法大學研究院等。合作之名主要為“與其他學術機關合作之法,以期接受經(jīng)費”的意圖,[15]這反映出在資金籌措有限的情形中,北平這一區(qū)域的研究網(wǎng)絡和學術氛圍,已經(jīng)非常濃郁。同時,不同館際機構間有著良好的合作氛圍。[16]“‘國立北平研究院’,為‘國立學術研究機關’,學理與實用并重。以實行科學研究,促進學術進步為其任務?!保?7]“國立北平研究院”明確要有博物館的建設:
本院成立后,即有設立理工藝術博物院之計劃。曾組織理工藝術博物院籌備會。嗣于十九年一月經(jīng)籌備會決議,改為“國立北平研究院博物館”。籌備并決議博物館內(nèi)設藝術、理工、風俗三陳列所。藝術陳列所首先籌備布置。復于二十年三月十七日舉行理工陳列所籌備會,決議理工陳列所之籌備,先從調(diào)查國內(nèi)工業(yè)入手漸及國外調(diào)查。陳列方法約分為二種:(1)純粹科學,(2)應用科學。以人為主體者,分為五類:即“衣”“食”“住”“行”及“器用”。[18]
藝術陳列所作為“國立北平研究院”的展陳場所,選址為北平中南海懷仁堂,在1931年11月1日開幕?!凹匆詰讶侍迷嬷佬g雕刻物品,幾輔先哲祠先賢手澤,古今字畫,以及本院史學研究會歷年調(diào)查所得之精華,如拓片、名勝照相、寺廟平面詳圖等品。”[19]
在我國博物館萌發(fā)階段,也出現(xiàn)了明顯帶有“殖民”印記的博物館系統(tǒng)。如處于日據(jù)時期的中國臺灣,作為博物館發(fā)展的獨特體系,1908年成立了中國臺灣歷史上最為悠久的博物館——臺灣總督府民政部殖產(chǎn)局附屬博物館,它以自然史收藏為主要特色,作為宣傳和鞏固殖民成果、殖產(chǎn)興業(yè)為目的,逐漸將博物館的名稱、概念、空間和體系,引入到中國臺灣。[20]該博物館大致圍繞自然史、工業(yè)產(chǎn)業(yè)和歷史文物,主要面向海外,介紹臺灣的實業(yè)發(fā)展,也將其作為現(xiàn)代文明發(fā)展的重要產(chǎn)物。[21]
(三)“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的建設
我國近代博物館的發(fā)展,以“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的成立為標志,具有了“國立博物院”的性質(zhì)。“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建立于南京,作為南京國民政府的主要象征建筑之一,于1933年4月開始籌備,明確了館藏重要文物、支持現(xiàn)代學術研究、承擔公眾普及等基本功能,[22]這側面反映出我國博物院的現(xiàn)代化演變,其堅持的內(nèi)容一直延續(xù)至今。
伴隨著“國民革命軍北伐勝利結束,國家定都南京,庶政革新,諸凡待舉,創(chuàng)建規(guī)模宏大現(xiàn)代化之博物院于首善之區(qū),即為當時計劃之一,其議蓋創(chuàng)自當時大學院院長蔡孑民先生”。[23]20世紀30年代,時任教育部擬設置“中央圖書館”作為研究機構,又因“國內(nèi)外天然人工及理化等物產(chǎn)均系學術上重要之參考品為現(xiàn)實所急需,亦須設置一大規(guī)模之‘國立博物院’”。[24]在其籌備中,曾明確“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與‘國立中央研究院’有密切關系……察核該部擬于呈準原案國立二字下,增加“中央”二字以示與其他“國立博物院”有別尚屬妥當”。又明確“教育部組織法第六條載‘教育部經(jīng)國務會議及立法院之議決,得增置裁并各司處及其他機關’等語,此項“國立博物院”之設置,依照該條規(guī)定,自應經(jīng)過立法程序,惟現(xiàn)在尚屬籌備時期,擬以該院正式成立時,再行依照立法程序綱領辦理,合并陳明”。[25]
“國立中央博物院”的宗旨為“提倡科學研究,輔助民眾教育,其任務為系統(tǒng)地調(diào)查采集保管陳列并說明一切自然科學、人文科學及現(xiàn)代工藝之材料與標本,關于上項材料之采集、購置、籌備處得即時開始進行之”。[26]“中央博物院”的早期任務和目標,與我國早期博物館的目標任務基本一致,作為國立性質(zhì)的博物院,根據(jù)規(guī)劃的目標,設置為自然、人文、工藝三個館。設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中博籌備處),由傅斯年擔任籌備處主任,分設翁文灝為自然館籌備主任、李濟為人文館籌備主任、周仁為工藝館籌備主任等。彼時,傅斯年任“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史語所)所長和研究員、北京大學教授,兼任社會科學研究所所長等職務。[27]翁文灝為“中央古物保管委員會”委員、礦物學名詞審查委員會委員,國防設計委員會秘書長。[28]李濟任史語所副所長、國際人類學與民族學會理事,同時任《中國考古報告集叢書》總編輯并主編《城子崖》。[29]周仁是“中央研究院”理化實業(yè)研究所籌備委員會的委員,從美國康奈爾大學機械工程學留學歸國,任工程所所長。[30]
早期的職能分布,也為“中央博物院(中博院)”與“中央研究院(中研院)”的合作奠定了基礎?!斑@兩個機構定有合作的辦法,凡事‘中研院’研究完了的資料,便交給‘中博’用有系統(tǒng)的陳列公諸社會,二者關系極為密切,正是所謂的姊妹機關?!保?1]中博籌備處的籌建,有著“中研院”的諸多影響。首先籌備處的主要人員,均在“中研院”擔任主要職務;其次中博院的建設體制,也有著歐洲博物院機構的影子,這與籌備組的“海歸派”留學生有著密切的關系。這批學界精英積極地參與到中博院的籌劃工作之中,因為在留學之初,深深感受到海內(nèi)外科學研究成果中的落差,這激發(fā)了他們“迎頭趕上去”的斗志。[32]
對博物館館藏分布,“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明確為“自然館范圍以地質(zhì)學、植物學及動物為主,其他關于自然、歷史之科學材料均陳列之。人文館范圍以人類學、民族學、考古學、歷史學為主,凡與人類文化演進相關之材料均陳列之。工藝館,以陳列現(xiàn)代各項工藝品為主”。[33]初期的展陳設置,與海外近代學科的興起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折射出學界將其與博物館展陳分布相契合的努力。
中博院早期的主要標本、藏品來源大致有六處,即繪園古物(原為閩侯何敘甫氏私藏)、善齋頌齋古物(盧江劉氏善齋、東莞容氏頌齋)、國有古物、北平歷史博物館、古物陳列所物品(內(nèi)政部所屬)、國子監(jiān)及頤和園的文物等,通過購置、保管、合并、議定劃撥的方式,納入中博院。[34]既然“‘中央研究院’是參考各國的國家學院的性質(zhì)與形態(tài),并斟酌我國的政治和需要而組成的”,[35]那么,中博院則在學術研究的基礎上,承擔起了向公眾普及科學研究成果的功能,可以將其看作中研院職能的補充與拓展。
1933年,華北局勢日趨緊張,平津甚危,北平“中央研究院”諸文物已經(jīng)籌備起運事宜,近代南京城市建設“首都計劃”(1927—1937)方興未艾,西北邊疆等域進入學術視野。翁文灝在《如何開發(fā)西北》中,頗有遠見地指出西北在經(jīng)濟上應以自足,同時有所發(fā)展以貢獻全國繁榮。[36]這折射出以翁文灝為代表的學界群體,參與到了中博院的籌備之中,無疑深化了中研院在“實業(yè)救國”和“科學救國”的作用。
從海外到內(nèi)陸,博物館的發(fā)展有著悠久且深厚的歷史,博物館的現(xiàn)代化進程是一個傳承有序的過程,它并不是簡單地受到海外單一因素的影響。特別是在我國發(fā)展歷史中,博物館性質(zhì)的古物展陳發(fā)展至少經(jīng)歷了皇權更迭的轉換。在現(xiàn)代化的過程中,海外的博物館展陳設計和對公眾開放的方式對我國傳統(tǒng)的博物館設計帶來了新的影響,在這樣的背景中,現(xiàn)代化的博物館有了更為多元的面貌。
二、由博物收藏到器物研究的發(fā)展
“博物館學(Museology)一詞從字面上可解讀為‘博物館之研究與分析’(museo+ology)。目前可考最早將博物館與字根ology連在一起的文獻之一是1885年由葛藍瑟(J. Graesser)所撰寫之《作為學科之博物館與古物學筆記》(Zeilschrift für Museologie und Antiquit?tenkunde sowie verwandte Wissenschaften)一文?!保?7]曾昭燏先生曾指出,我國的博物館發(fā)展相較近代西方博物館的發(fā)展主要存在兩點不同,這主要源于我國歷史底蘊深厚、文獻宏富,但是由于科學的不發(fā)達,在歷代的收藏之中,著重于古物的收集,而并不注重科學物品。另一方面,我國博物館性質(zhì)的古物收藏機構,被少數(shù)階級權貴玩賞,并沒有面向公眾開放的意識。[38]
我國古代圍繞自然博物的記錄,常常被作為古代科技史脈絡的線索納入研究的視線,如魏晉時期的陸璣專釋草木鳥獸蟲魚,張華第一次記錄了石油和其特性,郭璞詳細地描述了大熊貓、白鰭豚等生物。[39]在傳統(tǒng)的知識譜系中,關注于自然、外物的理性分析仍為少數(shù),卻又難得可貴。從周朝以來,歷代的文物都藏于宮廷之中,在宋朝和清朝兩個時期,收集這些古物并加以品鑒和研究的風氣最為強盛。如北宋宋徽宗時期,由王黼編纂,收錄宣和殿所藏青銅器譜錄的《宣和博古圖錄》;又如清朝梁詩正等奉敕纂修的《西清古鑒》,它仿效《考古圖》《宣和博古圖》,每件器物的繪圖十分精美,器物的方圓圍徑、高廣輕重都有記錄。歷史中的士大夫階層都有收藏作品,如宋代的歐陽修、趙明誠,清代的阮元、吳大澂、潘祖陰、陳介祺都是其中頗為重要的人士。我國早期圍繞器物的收藏,就是內(nèi)府收藏和私人收藏方式的深化,因為只針對少部分階層的賞玩,所以現(xiàn)代博物館的起步時間相較西方較晚。
從宏觀角度著眼,自然博物館的出現(xiàn)與18世紀航海事業(yè)的興起有著積極的聯(lián)系。伴隨著逐漸被普及的科學探查理念,航海過程中收獲的標本、文物都被帶回研究,這些都成為現(xiàn)代博物館的重要館藏品。“國立北平研究院”自1929年11月成立后,就開始了調(diào)查編纂工作,特別是北平志的編纂,“以紀述北平近代之史跡為主旨,尤注重于社會狀況之變遷”。[40]分別從疆理略、營建略、經(jīng)政略、民物志、風俗略、文獻志六個方面介紹北平的發(fā)展歷史。又展開北平廟宇考察(1930年)、易縣燕下都考古工作(1931年)、陜西考古工作(1933年),特別是西安分會在陜西考察期間,與陜西省政府商榷,組建陜西考古會,主要負責指導、研究工作。并成立陳列所,“將本會西安分會歷次調(diào)查時所采集之古物,及陜西考古會陸續(xù)采集并接收贈與之古物分別陳列,供學術界參觀”。[41]
正如“國立北平研究院”的探索,在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過程中,面向公共開放的愿望和考古成果的涌現(xiàn),促進了公眾對于古物本身的關注,進而為博物館的發(fā)展帶來了新的空間。19世紀中葉,通過海外考察、出使西方的學者和官員在東西方文化互動的過程中,通過游記、日記或信件等路徑,將歐陸地域的博物館發(fā)展情況傳入國內(nèi)。如以徐繼畬、林針、斌椿、王韜、郭嵩燾、黎庶昌等人為代表,在他們翻譯西人著作,或在外游歷所及的文字材料中,出現(xiàn)了“泰西集寶樓、古玩庫、萬種園、畫閣,以及軍器樓、織寶院、集奇館、織骨樓、禽骨館等不同類型的博物館”。[42]圍繞海外博物館的介紹,促進了國內(nèi)博物館的興建和民眾智識的開化??涤袨榈热顺闪⒌纳虾妼W會,提倡“開博物院,……西國博物院凡地球上天生之物、人造之器、備列其中……合眾人之心思以求實用,合萬國之器物,以啟心思”。[43]并將其作為會務的章程之一。光緒皇帝曾諭示總理衙門詳定章程,鼓勵民間“獨捐巨款,興辦藏書樓、博物院”。[44]1906年,清政府核定新政推行之學部管制,將博物館的建設納入到改革的項目當中。此時,博物館的籌設雖得到了諸多人的贊同,但是仍然會遇到阻力,如在1910年供職于奉天旗務處總辦的金梁有,代東三省總督錫良草呈文請旨,建議在盛京大內(nèi)文淵閣創(chuàng)設博物館,向公眾開放,一方面展現(xiàn)皇家之權威,另一方面昭顯皇家的恩德,但是終因有損皇威,被批不準作罷。[45]
直至辛亥革命之后,民智漸開,才為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和博物館學的勃興創(chuàng)造了有利的條件。傳統(tǒng)學術在西方現(xiàn)代科學的影響中有了新的變化,羅振玉、丁文江、王國維、胡適、傅斯年等人成為西學東漸的代表人物。在這其中,藝術的收藏者也成為其中的重要力量,參與收藏活動的有帝王、貴族,還包括文人和巨賈?!扒宕鷷r,豪商巨富雖仍以收藏古代字畫為主,士大夫的文化資本已投入青銅器與銘文、碑文等拓本的范圍。青銅器與碑石上的古文字,經(jīng)過墨拓而成拓本,這些古文物,正是清代主流學術‘金石學’的研究對象?!保?6]
以收藏家吳云(1811—18831)、陳介祺(1813—1884)、潘祖蔭(1830—1890)、吳大澂(1835—1902)、王懿榮(1845—1900),以及端方(1861—1911)等人為代表,他們熱衷于出版自己收藏物品的研究,甚至更采用了更先進的印刷技術,以展示個人的收藏。[47]還有研究機構出版圍繞器物的影印書籍,如北平古物陳列所出版的《寶蘊》(1930年)、《商周彝器》(1930年),北平故宮博物院出版的《故宮珍藏金石書畫照片》(1931年)、《石印素園石譜》(1934年)等等。
器物逐漸成為古物學研究中較為重要的角色,進而扮演了重要的類別,特別是博物館與研究院的合作,成為這一階段的主要模式。如“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專門制定了與“國立中央研究院”的合作辦法,“(一)‘國立中央研究院’應分任(分擔)‘國立中央博物院’一部分之建筑費與經(jīng)常費;(二)‘國立中央博物院’之研究事業(yè),其科目為‘國立中央研究院’已有者,不復置之,其未有者,與‘國立中央研究’商定設置之;(三)‘國立中央研究院’所有之自然科學、人文科學、材料及現(xiàn)代工藝品應酌量陳列于‘國立中央博物院’或贈予之”,[48]以保障博物院在發(fā)展和研究的過程中與中研院的合作模式。對于器物的關注,進一步誘發(fā)了圍繞器物的討論和轉變。
1930年6月7日,在《古物保存法》中,明確“本法所稱古物,指與考古學、歷史學、古生物學,及其他文化機關之一切古物而言。前項古物之范圍及種類,由“中央古物保管委員會”定之”。[49]從博物館展陳體系劃分來看,器物學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極大的變化,特別是在東西方交流和對話的過程中,“古物”成為鏈接文化資源和歷史文脈的重要“器物”,它開始與學科萌發(fā)、思想、社會和文化等諸多方面產(chǎn)生聯(lián)系,并開始在社會、政治和文化中產(chǎn)生影響。20世紀初,“收藏石碑在傳統(tǒng)金石學里故非罕見”[50],但是收藏家多將主要的精力放在拓片,對于原石和明器的關注,帶來了圍繞器物認知的變化。如對明器人俑的收藏,新發(fā)現(xiàn)的碑石即使沒有可供研究的文字,也會被收藏者關注。“在古物保存的新潮流及珂羅版復制技術的運用中,‘原石’在新的古物概念中有了新的定位,亦成了‘國光’的一部分?!保?1]
三、文物流失背景中的古物保護路徑
在《故宮已佚古物目錄二種》中明確談到“此清室一部分舊有之古物,在溥儀未出宮以前,為其內(nèi)務府人員,以諸般抵押變售之方法,而使之消失者也……與民間破落戶之變售祖宗木主,又何以異”。[52]這生動地記錄了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中,由內(nèi)府珍藏的器物流入民間的過程和際遇。張騫指出,中國“文物彝鼎圖書,三千年來朝野遷流,南北嬗易,歷十余姓而大萃于前清……惟內(nèi)府所藏一散于庚申,再散于庚子,永渝異域,至可唏也……今則紺發(fā)碧瞳之客,蜻洲蝦島之儒,還我國門,搜求古物”。[53]
應當看到博物館陸續(xù)被打擊和破壞,逐漸引發(fā)了學界對古物保存的強烈關注,這也成為博物館、古物陳列所開始出現(xiàn)的一大誘因。1911年,時教育部在北平國子監(jiān)設立“國立歷史博物館”,“是為民國以來第一所正式博物館”。[54]1914年,當時的北平政府內(nèi)務部接收清內(nèi)府所藏寶物,在故宮文華殿、武英殿,成立了北平古物陳列所。1915年,又在南京建立了南京古物保存所,陳列明故宮時期的遺物。隨后山西、湖北、廣東等省份,紛紛效仿成立博物館,遂成為中國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軔時期。[55]
在抗戰(zhàn)軍興的背景中,博物館最為主要的功能為保存有價值之物品,特別是在文化和歷史的延續(xù)過程中,發(fā)揮著留存歷史、保留記憶的價值。通過收集材料、科學地存儲,使材料可以被研究、展示。在20世紀40年代,伴隨著博物館體系趨于完善,對博物館展陳的認知更為全面了?!耙话闳藢τ诙鄶?shù)科學標本,固不知為何物,即文獻古物,藝術名品,亦不知愛惜?;蛉我怩遘k,或漠不關心。奸商乘間牟利,盜窮而售諸外人,以至國寶奇珍,流于海外者不知凡幾。”[56]這樣的判斷,在戰(zhàn)時的背景中是十分準確的,作為“國立中央博物院”的工作人員,曾昭燏和李濟先生的語言充滿悲愴。
1927年,當時政府圍繞古物的保護制定了相關的法律和政策,以保護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這包括維護古物的特別法令:《古物保存法》(1930年6月24日公布、1931年6月12日實施、1935年12月修正公布)、《古物保存施行細則》(1931年7月3日公布執(zhí)行)、《暫定古物之范圍及種類大綱》(1935年訂)、《鑒定禁運古籍須知》(1930年12月國民政府核準修正)、《監(jiān)督寺廟條例》(1929年12月7日國民政府公布,同日施行)、《保管古跡古物工作綱要》(民國1934年12月30日行政院及軍事委員會公布)。
又有維護名勝古跡的特別法令,如《名勝古跡古物保存條例》(1928年9月13日內(nèi)政部公布,同日實施)、《內(nèi)政部北平壇廟管理所規(guī)則》(1929年9月12日內(nèi)政部公布,1931年5月9日、1933年11月29日先后修正公布)、《清理部管地產(chǎn)修復壇廟古跡章程》(1932年內(nèi)政部公布)。在一般法律中,有關文物古跡保護的內(nèi)容,如土地法、建筑法等條例中,也有所涉及。[57]
文物考古和古物保存相關法律條文的公布,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文物流失的現(xiàn)象,1933年2月21日,于右任、邵元沖等人向“中央政治會議”提議:“近代我國圖籍及古代美術,流散國外者甚多,擬請由全國教育文化基金委員會,就文化基金項下,指定的款專為收購各地精貴之古籍書畫、金石及古代美術品之用。及以之作為‘中央歷史博物院’、美術院之基礎?!保?8]以羅振玉為代表的學界,在古物研究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了深深的憂慮。如在《古明器圖錄》《學堂所藏古器物圖錄》等文本中,羅振玉反復提及文化保存及研究中國古代文物的重要性,并強調(diào)海外已經(jīng)有競相求購并研究圖錄中古物的個案。[59]
四、不同陣營對博物館資源的爭奪
全面抗戰(zhàn)中的博物館承擔起了宣傳抗戰(zhàn)和啟發(fā)民智的重要責任。此時,處于解放區(qū)、淪陷區(qū)和國統(tǒng)區(qū)的政治陣營,都面臨著如何進行宣傳這一主題。淪陷區(qū)的博物館體系或由當?shù)卣嘟庸?,或毀于?zhàn)火,或自行關閉,而大后方舊有與新式的博物館,均有存在。如這一時期四川省政府在成都創(chuàng)設博物館,各個區(qū)域的民教館內(nèi),也設置有陳列室,共同推進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1935年由丁文江等人發(fā)起了博物館協(xié)會,并在1935年5月18日,在北平舉行成立大會,并開始發(fā)行會刊。[60]在戰(zhàn)爭的背景中,也是國家發(fā)展的關鍵時期,海內(nèi)外都面臨此種現(xiàn)實,將宣傳工作作為重中之重。如英國向德國宣戰(zhàn)后不久,1939年9月14日,英國博物館協(xié)會就指出,“在此集中全國力量以求戰(zhàn)勝之際,或有一趨向,忽視博物館與藝術陳列物對于文化之重要性……若能擴展教育與激勵人民之活動,戰(zhàn)后博物館地位,將益強增固?!保?1]曾昭燏和李濟將英國博物館協(xié)會在戰(zhàn)時的安排適時引入國內(nèi),提倡以設置臨時展覽為導向,并羅列這一時期的展覽包括“為自由而戰(zhàn)”“戰(zhàn)爭必須之原料”“戰(zhàn)爭之墨跡及戰(zhàn)時醫(yī)藥看護等物”和“平時與戰(zhàn)時之航空”等主題,隨即提倡“我國博物館事業(yè),歷史甚短……盡量輔助教育事業(yè)……須人人在其崗位上加倍努力,從事博物館工作者,不可不勉也”。[62]
博物館的文化展陳,成為宣傳中的重要途徑和文本資源,在統(tǒng)一全民抗戰(zhàn)的過程中,開始發(fā)揮它的影響力。這一時期,處于淪陷區(qū)的汪精衛(wèi)政權,計劃成立行政院文物保管委員會“博物專門委員會”作為其政治宣傳的工具,并進入籌備階段?!敖邮罩?,即由國民政府行政院文物保管委員會博物專門委員會管理經(jīng)營,備將來創(chuàng)設博物館之需。”[63]其組織架構為行政院文物保管委員會下設博物專門委員會,并設研究部、事業(yè)科、總務科。其中,研究部含生物學系、地質(zhì)學系、美術學系、考古學系,事業(yè)科含編目組、展覽組和出版組。[64]
我國近代的博物館事業(yè),于20世紀20年代蓬勃發(fā)展,并逐漸被各省市重視,美術館、古物保存所在各地出現(xiàn),伴隨著抗日戰(zhàn)爭的蔓延,美術館事業(yè)逐漸凋敝,演變?yōu)榻诸^巡展的方式。而古物保存卻未因戰(zhàn)火凋敝,正是因為戰(zhàn)爭破壞越劇烈,國民越能感受到對古物保存越重要,各省市都紛紛建立起機關予以保護。
在大后方成立四川省立博物館(1941年2月),分為民族和歷史兩個主要部分,又通過教育部設立“國立邊疆文物陳列館”,民間在重慶北培創(chuàng)立西部科學博物館。由于建設需要,政府又對西北文物開始維護,如成立敦煌研究所(1943年1月),將西北藝術文物考察團的考察所得劃撥于西北大學,成立西北文物研究室(1945年),以期籌劃“西北文物館”??梢钥吹?,大后方偏處西南一隅,圍繞這里所展開的博物館展陳和宣傳,充滿著西部風貌和民族視野,也為處于四川李莊的“國立中央研究院”和“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在田野考察史的建構中,有了新的路徑和方向。
余論
本文主要圍繞20世紀初,中國博物館事業(yè)的萌發(fā)階段,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和海外博物館學的影響下,其發(fā)生的轉變和新路徑的建立。由博物館到博物館學、古物收藏到器物研究、內(nèi)府收藏到民眾開放,可以看到我國早期的博物館逐漸形成一套較為完整的體系。博物館的形制、規(guī)模和展陳,在抗戰(zhàn)軍興的背景中變得更為靈活和多元。在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中,我國早期博物館的生發(fā)與發(fā)展,與國家建設、民族政策和國族意識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這與其背后的歷史、社會、政治和文化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特別是在更為復雜的抗戰(zhàn)環(huán)境中,地理上多個戰(zhàn)場板塊的交織,帶來了淪陷區(qū)殖民意識的抵抗、宣傳陣地的爭奪、文物南遷中的博物館任務轉變和臨時街頭展覽勃興等新的動向。其實,從更深層的角度講,伴隨著學術研究的不斷深化,博物館關注的對象呈現(xiàn)出向西南和西北的地域拓展、華夏邊緣和非漢族群體的長期關照、基層平民和鄉(xiāng)土文化脈絡體系的“社群”思考等更富有地域特點、本土特色和時代需求的轉向。
在撰寫論文的過程中受到黃宗賢教授、楊天宏教授、劉渟教授、廖敏淑教授、張曉筠兼任助研究員的指導和幫助,以及中國臺北郭廷以圖書館、傅斯年圖書館諸同仁的協(xié)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謝。
From Artifacts to Museums: Early Museum Practices in the Context of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ZHAO Shuai
Abstract: Taking the practical activities of early Chinese museums as the object of study, this paper uses the comparative survey method and the case study method as the most important research methods to examine the process of the rationalised deduction, systematic construction and regional expansion of museology. It focuses on the early evolution from coastal, northwestern, and southwestern regions to national museums, in terms of collection concepts, organisational systems, cultural dissemination, and research results, especially with the emergence of new disciplines such as Archaeology, Ethnology, Anthropology and its transformation in research methodology, paths," horizons.
This paper argues that the evolution of museums reflects the academia's alertness to the loss of local cultural relics, regional cultural indifference and colonial cultural impact. The construction of local museums has shown a trend of sprouting disciplines, popularising public knowledge, thinking about the nation, and then developing into a propaganda position for “unifying the nation in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This is the consciousness of the academic community of the national united front against Japan and the mobilisation of the whole nation, as well as a positive exploration from the culture of resistance to the cultural resistance, which has gradually given birth to collections, displays and academic acheivements with a populist and pluralist tendency.
Keywords: Museology; conservation of antiquities; “National Central Museum”; Chinese united front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popularisation of knowledge of popular culture; border ar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