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作為小說的核心要素,對小說的成功與否至關(guān)重要。人物是故事情節(jié)的基礎(chǔ),是小說精神的載體,也是讀者領(lǐng)悟小說內(nèi)涵的窗口。作者借人物之口來闡述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或借人物的經(jīng)歷、結(jié)局,讓讀者心領(lǐng)神會其中之精神內(nèi)涵[1]。(黎新波, 2023)因此,人物形象的塑造對小說的成功與否有很大影響。同樣,譯文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能否成功再現(xiàn)小說原文中的人物形象?!逗籼m河傳》是中國作家蕭紅的長篇小說代表作。作者以自身童年經(jīng)歷為線索,以兒童視角敘述了呼蘭這座小城的社會風(fēng)貌、人情百態(tài),也塑造了諸如有二伯、小團圓媳婦、老胡家婆婆等鮮活的人物形象。為將此著作傳入西方世界,翻譯家葛浩文分別于1979年和2002年兩次英譯《呼蘭河傳》,且其2002版英譯本備受西方讀者推崇與喜愛。因此,本文在文化外譯視域下,以小說《呼蘭河傳》葛浩文2002版英譯本為研究對象,從人物語言、動作及修辭三個層面解析其中的人物形象再現(xiàn)問題,以助力中國文學(xué)走向世界。
1 小說《呼蘭河傳》寫作特點分析
《呼蘭河傳》是作家蕭紅的代表作品,生動地展現(xiàn)了其獨特的寫作風(fēng)格。第一,散文化的小說結(jié)構(gòu)。在她的小說中,蕭紅用情感作為貫穿事件或生活場景的主線,形成小說自然流暢的結(jié)果。這種散文化的結(jié)構(gòu)在《呼蘭河傳》中尤為明顯。《呼蘭河傳》是蕭紅匯總童年記憶創(chuàng)作的一部小說。它描述了中國東北小鎮(zhèn)呼蘭河的居民、事件和生活。從結(jié)構(gòu)上看,《呼蘭河傳》全書沒有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主要線索,各章所描寫的人物、故事之間也沒有緊密的聯(lián)系。各章之間的唯一聯(lián)系是“我”,“我”的心理情感和回憶讓這些零散的人和事突破時間、空間和事物自然秩序的限制,得以交織在一起。
第二,兒童敘述角度。兒童視角是小說敘述方式的一種,作者站在兒童的立場上來判斷現(xiàn)實世界。這種判斷是人類最原始的,不帶任何世俗的色彩[2]。(劉曉梅, 2017)在《呼蘭河傳》中,蕭紅通過兒童視角,真實、自然地呈現(xiàn)出了呼蘭河城的風(fēng)貌,刻畫了當(dāng)?shù)鼐用竦牧Ⅲw形象。因此,小說中的部分語言天真爛漫,充滿童趣。
基于上述兩個特點,本文以葛浩文2002版英譯本為研究對象,旨在探究譯文在傳遞準確的語義、保留原文表達方式和句法結(jié)構(gòu)的同時,如何再現(xiàn)小說《呼蘭河傳》中的人物形象;探究譯文如何處理地方語言和修辭手法的翻譯,以再現(xiàn)原文中的人物形象。
2 小說《呼蘭河傳》人物形象再現(xiàn)問題解析
2.1 通過語言再現(xiàn)人物形象
原文:可是我也打過她,那是我要給她一個下馬威。我只打了她一個多月,雖然說我打得狠了一點,可是不狠哪能夠規(guī)矩出一個好人來。(蕭紅,2019: 131)
譯文:Now, I may have beaten her a little, but just to get her started on the right foot, and I only did that for a little over a month. Maybe I beat her pretty severely sometimes, but how was I expected to make a well-managed girl out of her without being severe once in a while? (Goldblatt, 2002: 205)
這是老胡家婆婆說的一段話。句中的“下馬威”是漢語的一則成語,原指官吏初到任上時,就以嚴法處置下屬,顯示其威風(fēng),后泛指為了表示自己的厲害,一開始就給對方打擊或威嚇[3]。(李一華,呂德申, 1985)在本句中,老胡家婆婆自稱以鞭打的方法來威嚇兒媳,迫使其在行為上做出改變,即使其“舉止得體”,符合封建行為規(guī)范。在翻譯該成語時,可放棄原文的形式,以求準確傳遞出本句的內(nèi)在含義。為此,譯者使用“get her started on the right foot”(意為“順利開始”,此處引申為小團圓媳婦的順利改變)這一表達,傳達出老胡家婆婆對兒媳的“良苦用心”,生動刻畫出老胡家婆婆的封建家長形象,幫助英文讀者深入地了解這一人物。此外,為了再現(xiàn)老胡家婆婆的“善良”,譯者采用了增譯,譯文中增加諸如“a little”“sometimes”“once in a while”等表述,增加“不常打”“打得少”等信息,使得老胡家婆婆的虛偽狡詐的形象更為飽滿立體。
原文:有二伯說:“好好的一個姑娘,看上了一個磨房的磨倌,介個年頭是啥年頭!” (蕭紅,2019: 207)
譯文:“What's ‘dis’ world coming to,” Second Uncle You commented, “when a nice girl like that falls for a man who works a mill?” (Goldblatt, 2002: 262)
小說中的有二伯是一個生活在呼蘭河鎮(zhèn)、受教育程度低的窮人。在刻畫這一人物形象時,小說作者多使用東北方言加以輔助,因此,有二伯的話總帶有濃厚的東北色彩。本句中,作者使用了東北方言“介個”(這個)來側(cè)面描繪有二伯,這一東北底層人民的形象。在譯文中,譯者沒有根據(jù)“介個”的含義將其翻譯成“這個”,而是參考原文作者在發(fā)音上的巧思,靈活地采用英文中的變音,將“this”翻譯為“dis”,傳達了有二伯的口音問題,生動還原了有二伯這個底層小人物形象。
2.2 通過動作再現(xiàn)人物形象
原文:別人正想著要問,還不等開口,他就說他是某山上的道人,他下山是為的奔向山東的泰山去的。(蕭紅,2019: 132)
譯文:Before anyone could even utter the questions they wanted to ask, he volunteered the information that he was a Taoist priest from such-and-such a mountain, and that he had come down to make a pilgrimage to the sacred Mountain Tai in Shandong. (Goldblatt, 2002: 207)
在柯林斯詞典中,volunteer的定義之一是“if you volunteer something, you tell someone something without being asked.”在翻譯該句時,譯者巧妙地使用了“volunteer”一詞,生動地描繪了一個急于炫耀自己的虛偽道士形象。譯文巧妙地將原文中松散的概念整合得緊湊有力,表達自然流暢,從而提升英文讀者的閱讀體驗。
原文:一咬牙,去買上二兩紅花來擦擦。(蕭紅,2019: 142)
譯文:All she had to do was clench her teeth and buy two ounces of safflower and rub it on. (Goldblatt, 2002: 216)
在中文中,“咬牙”這個常見的動作表示某人通過忍受巨大的痛苦來決心做某事,作者在小說中用這個詞來表現(xiàn)老胡家婆婆的節(jié)儉。由于英語中有對應(yīng)表述“clench one's teeth”,在翻譯這句話時,譯者采用了直譯的方法,不僅準確傳達了原文的內(nèi)涵,也成功再現(xiàn)了人物的節(jié)儉性格。同時,原文中出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質(zhì)量單位“兩”。考慮到小說作者在此處并非想要傳達出一個精準的數(shù)據(jù),而是想借助“二兩”這個概念豐富前文所刻畫的老胡家婆婆的“節(jié)儉”人設(shè)。因此,為使英文讀者更直觀地了解原文內(nèi)涵,譯者此處將其翻譯成英文中常見的質(zhì)量單位“ounce”。同時,在英文中,“ounce of something”多意為“一點點”“少量”,使用該詞成功再現(xiàn)小說中老胡家婆婆的節(jié)儉摳門,幫助英文讀者深入了解原文中的人物[4]。
2.3 通過修辭手法再現(xiàn)人物形象
原文:人在氣頭上還管得了這個那個,因此我也用燒紅過的烙鐵烙過她的腳心。(蕭紅,2019: 131)
譯文:You know how people are when they get mad—nothing else seems to matter—so I took a red-hot flatiron and branded the soles of her feet. (Goldblatt, 2002: 205)
通過查閱朗文當(dāng)代英語詞典第6版,筆者了解到“brand”一詞的英文定義為:“when you brand an animal, you put a permanent mark on its skin in order to show who it belongs to, usually by burning a mark onto its skin.”即“在某物(尤其是家畜)上烙上標記,以表明其所屬”。此處,譯者在翻譯此句時,使用“brand”一詞,運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將原文中的童養(yǎng)媳比作家畜,揭示了她在老胡家地位低下,遭受虐待卻無力反抗的悲慘遭遇。通過這種方式,在準確傳達原文內(nèi)涵的基礎(chǔ)上,運用比喻修辭還原了小團圓媳婦的悲慘遭遇,既可以幫助英文讀者理解原文內(nèi)容,也能夠激發(fā)英語讀者對小團圓媳婦的同情憐憫[5]。
原文:那原來腫得像茄子的指頭,現(xiàn)在更大了,已經(jīng)和一個小冬瓜似的了,而且連手掌也無限度的胖了起來,胖得和張小簸箕似的。(蕭紅,2019: 143)
譯文:A finger that had originally puffed up to the size of small eggplant was now as big as a small melon, and even the palm of her hand was so huge and puffy it looked like a winnowing basket. (Goldblatt, 2002: 216)
比喻的靈活使用是小說《呼蘭河傳》寫作上的一大特色。本句中,作者以兒童的視角描寫了老胡家婆婆受傷腫脹的手指,使用了許多明喻,如將老胡家婆婆的“手指”比作“茄子”、“小冬瓜”和“小簸箕”,語言質(zhì)樸純粹,童趣十足,既反映出老人傷情之重,也從側(cè)面刻畫了一個過于節(jié)省的老婦人形象。為此,譯者保留了原文中的明喻修辭手法,譯文語言樸素易懂,保留了原文語言上的童趣性,同時也側(cè)面再現(xiàn)了老胡家婆婆的節(jié)儉品質(zhì)。
原文:有一天,我就正在蒿草里邊做著夢,那是下午晚飯之前,太陽偏西的時候。(蕭紅,2019: 116)[6]。
譯文:One day, just before supper time, as the sun was setting in the west, l lay dreaming on my bed of mugwort. (Goldblatt, 2002: 194)
兒童敘述視角使得小說《呼蘭河傳》的語言天真爛漫。為此,譯者可以根據(jù)需要對原文進行修改或潤色。在翻譯本句時,譯者掙脫原文在表達和句法結(jié)構(gòu)上的束縛,靈活地采用隱喻修辭手法,將“苦艾”比作“床”。這種方法還原了小說語言上的浪漫純粹,展現(xiàn)了“我”豐富的想象力,寫出了一個天真可愛的“我”,加深了英文讀者對“我”的印象。
3 結(jié)語
本文以小說《呼蘭河傳》葛浩文2002版英譯文為研究對象,從語言、動作和修辭手法三個方面解析小說《呼蘭河傳》英譯的人物形象再現(xiàn)問題。研究得出以下結(jié)論:若保留原文的表達方式、句法結(jié)構(gòu),不影響再現(xiàn)原文的人物形象時,則譯者可以采用直譯的方法;若一旦保留原文的表達方式和句法結(jié)構(gòu)會影響譯文中人物形象的再現(xiàn)時,則譯者可以舍棄語言表達外殼,采用增譯和改譯的方法,以實現(xiàn)原文內(nèi)涵和人物形象的再現(xiàn)。最后,葛浩文對于小說《呼蘭河傳》英譯中人物形象再現(xiàn)的角度和方法是值得肯定和學(xué)習(xí)的。在中國小說作品的英譯過程中,可以從人物語言、動作、修辭三個維度入手,以實現(xiàn)小說人物形象的靈活再現(xiàn)。
引用
[1] 黎新波.塑我之形象,著我之感情——例談小說中主要人物塑造意義[J].語文世界(教師之窗),2023(5):24-25.
[2] 劉曉梅.論蕭紅《呼蘭河傳》的藝術(shù)特色[J].青年文學(xué)家, 2017(14):46-47.
[3] 李一華,呂德申.漢語成語詞典[M].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 1985.
[4] 林小芹.紐馬克論交際翻譯與語義翻譯[J].中國翻譯,1987 (1):50-51.
[5] XIAO H. The field of life and death amp; tales of Hulan River[M]. GOLDBLATT H,trans. Boston: Cheng amp; Tsui Company,2002.
[6] 蕭紅.呼蘭河傳[M].江西:江西人民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