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歷史角度來論，文學概念的生成具有共時性和歷時性。該文首先從共時性角度分析東亞中日的古代文學概念語義共性之具體特征，并剖析東亞中日古代文學概念共性的歷史成因。其次從歷時性視角分析東亞中日文學概念的古今嬗變歷史成因，指出東亞中日現代文學概念的形成是200多年在歐洲先期形成的西方現代文學概念的西學東漸這一文化遷移的結果。在東亞中日向西方借鑒學習過程中，中日還曾經彼此借道對方吸收西學的現象。通過考究東亞中日文學概念的古今嬗變歷史軌跡，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世界各國的文學概念的形成與變革，是世界不同文化之間相互碰撞、交流、融合的歷史。

關鍵詞：Literature；文學；西學東漸；古今變遷；東西方；相關性

中圖分類號：I209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8（b）-0142-05

A Study on the Ancient and Modern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ncept of \"Literature\" in East Asia： China and Japan

LIU Xiaorong

（Tianji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Tianjin， 300384， China）

Abstract： From a historical perspective， the generation of literary concepts has both synchronicity and diachrony. This article first analyzes the specif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emantic commonality of ancient literary concepts in East Asia， China， and Jap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nchronicity， and analyzes the historical causes of the commonality of ancient literary concepts in East Asia， China， and Japan. Secondly， from a diachronic perspective， the historical causes of the ancient and modern evolution of the concept of East Asian Sino Japanese literature are analyzed， and it is pointed out that the formation of the concept of East Asian Sino Japanese modern literature is an inevitable result of the cultural transfer and diffusion of the concept of Western modern literature， which was formed over 200 years ago in Europe. In the process of learning from the West in East Asia， China and Japan have also borrowed from each other to absorb Western learning. By examining the historical trajectory of the evolution of literary concepts in East Asia， China， and Japan， 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the form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literary concepts in various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 are a history of mutual collision， exchange， and integration between different cultures in the world.

Key words： Literature; Literature; Western learning introduced into east; Changes from ancient to modern times; East and west; Relevance

在古代東亞，“文學”一詞首先出自《論語·先進》篇，其概念有儒學、文章博學、學識學問等含義。日本由于古代深受中華文化影響，其“文學”一詞來源于中國，語義也延續(xù)古代漢語概念。在古代西方，“Literature”概念大致和東亞中日相似，基本含義為知識學問等含義。進入19世紀，西方“Literature”概念率先從知識學問這一古代語義演化為以小說為中心的語言藝術這一現代概念，并進而通過西學東漸方式帶動了東亞“文學”概念由古代向現代的轉變。以下依據這一歷史發(fā)展脈絡進行具體分析闡述。

1 東亞中日的古代“文學”概念及相關性

1.1 中國的古代“文學”概念

在中國，“文學”一詞現存文獻上最早記載是古籍《論語·先進》篇：“文學：子游，子夏?！蹦敲?，現存文獻上第一次出現的《論語·先進》篇中的“文學”一詞，究竟有何寓意？其具體含義如何？學界一直呈現出百家爭鳴的狀態(tài)。

從文獻學的角度來看，對《論語·先進》篇的訓解，古代就曾出現很多“論語學”史上有重要影響的經典注本，如三國魏何晏主持編撰的《論語集解》、南朝梁皇侃的《論語集解義疏》、北宋邢昺注疏的《論語注疏》、南宋朱熹的《論語集注》、清代劉寶楠的新梳《論語正義》等。綜合而言，古代學者論述中的“文學”語義主要分為兩種：第一種為傳統(tǒng)典籍（經學等）及其研習、傳承。該解釋來源于南朝梁皇侃的《論語集解義疏》卷六中的解析：“范寧日：‘文學，謂善先王典文。’文學，指博學古文，故比三事為泰，故最后也。”第二種為文章與博學。該解釋來源于北宋邢昺的《論語注疏》卷十一中的分析：“若文章博學，則有子游、子夏二人也?！焙侮套ⅰ⑿蠒m疏的“文章博學”成為后來“文學”概念的主流釋義。郭紹虞教授的解釋則有將歷史上兩種訓解合二為一的意味：“《論語·先進》篇云：‘文學：子游、子夏?！颂幩^‘文學’，其義即廣漠無垠；蓋是一切書籍，一切學問，都包括在內者?！盵1]

除了以上主流語義外，在歷史上不同時期還存在一些特殊含義。對此，羅竹風主編的《漢語大詞典》對“文學”詞條的古代詞義進行了總結概括：文章博學、儒家的學說、儒學家和有學識的人、掌管學?；蛘呷鍖W的機構、文才或者才學、特指有關獄訟的文件、南朝等設置的六科之一。

1.2 日本的古代“文學”概念

中國這種古代“文學”概念，還延伸到了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的日本。

在日本的現存文獻記錄中，“文學”一詞最早出現在日本法典《養(yǎng)老律令》（718年）當中：“家令職員令１一品條／親王〈內親王準此。但文學不在此例?！狄黄罚膶W一人?！凑?。執(zhí)経講授。以下準此?！怠痹谶@里，“文學”指的是“執(zhí)経講授”（講授經書）官職名稱。

作為一般文藝意義上的“文學”一詞，出現在日本現存最早的漢詩集《懐風藻》（751年）的序文中：“於是三階平煥、四海殷昌、旒纊無為、巌廊多暇。旋招文學之士。時開置醴之遊?！比毡緦W者鈴木貞美認為，這里所出現的“文學”是“用來指代以儒學為中心的學問或漢詩文”，類似用法還存在于1254年伊賀守橘成季編撰的《古今著聞集》當中。對于日本的古代文學概念，日本學者大本達也概括為：“從中國移入的‘文學’一詞，在明治以前，特別是德川時期，主要是作為指代漢學和漢詩以及與此相關修養(yǎng)的詞語來使用的?！盵2]

從上述的中日兩國的古代“文學”概念的相關分析來看，兩國的“文學”古代概念基本一致：以經學（儒學）為基礎，引申為文章博學，再進一步代表相關學識的傳授者或者官職。出現上述情況的根本原因在于有著悠久燦爛文明歷史的中國文化對日本古代文化的全方位影響，比較有代表性的文化交流是著名的遣隋使和遣唐使，而且這種文化交流基本上是從中國到日本這一單向性文化傳播。所以中華文化特別是漢字文化傳入日本，自然造成了古代漢語“文學”這一詞匯概念在日本的直接移植。

需要指出的是，中日的古代“文學”概念都不包括現今人們常說的小說，而且，在中國古代“文學”也不包括詩歌，在日本古代“文學”也不包括和歌。不過在日本古代，有時日文“文學”有時可以特指漢詩文。究其原因，筆者認為，大概由于古代漢詩文來自中國，日本人才將其視為同樣來自中國古代“文學”概念的一部分。

由此可見，中日這些古代“文學”概念迥異于現代“文學”概念。而東亞古代“文學”概念的轉變契機則是西學“Literature”概念的西學東漸。

2 西學“Literature”概念的古今變遷

作為語言藝術的現代“文學”概念，首先在西方生成、定型，然后作為西學東漸進入東亞的中國和日本。因此，探討東亞現代“文學”概念生成之前，有必要分析一下西學“Literature”概念的前世今生。關于西方“l(fā)itteratura”一詞詞義基本歷史演繹進程，美國現代文學理論家、耶魯大學教授雷納·韋勒克認為：“在早期的英文用法中‘文學’的含義是‘學問’（learning）和‘文化的修養(yǎng)’，特別是關于拉丁文的知識?！膶W’這個詞在使用上指稱所有的文學作品，這是我們所說的多種意義之一，這種用法在18世紀很快就被民族化和本土化了。它被運用到法國、德國、意大利和威尼斯文學，幾乎同時，這個術語經常失去原先廣泛的含義，變成狹義的文學，即我們今天所言稱的‘想象的文學’、詩歌和想象的、虛構的散文。”[3]

這種觀點在西方具有普遍性。例如，英國彼得·威德森教授[4]、美國喬納森·卡勒教授[5]、日本鈴木貞美教授[6]都認為，英文“l(fā)iterature”一詞在19世紀初才確立以富有創(chuàng)造性想象力為基準的語言藝術概念。在此存在一個有趣的現象，比較一下中西方的古代“文學”概念，我們會發(fā)現很多相同之處：兩者都是一個寬泛的概念，語義具有一定的相似度，都包括知識學問等。對于東西方的古代“文學”概念這種寬泛內涵，楊乃喬教授[7]將其定義為“大文學”。

眾所周知，作為“文學”的現代概念，其核心是將“小說”這一體裁置于文學的中心地位。因此分析現代文學概念的形成過程，“小說”概念研究是核心問題所在?，F代的“小說”概念，同“文學”概念一樣都來自西方。一般認為，西方的“小說”（novol）這一體裁是18世紀英國作家笛福、理查遜、菲爾丁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類有史以來最受歡迎”[8]文學形式。

作為英文詞匯“novol”的語源——拉丁語“novus”，具有“新穎、新奇、與眾不同”等語義，因此“novol”一詞被引申為“新事物，新故事”，后來特指“小說”這一文學體裁。從詞源學角度來分析的話，具有“新穎”這一初始語義的西方“novol”一詞，和中文初始含義“小道”的“小說”一詞，是兩個語義截然不同的兩個詞語?？梢哉f，兩者一出生，身份地位就完全不同。關于西學“novol”概念和中日古代“小說”的社會評價的差異，1938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美國作家賽珍珠女士這樣評價道；“英國文學從史詩、隨筆到冒險故事，繼而到小說，發(fā)展迅速，每一步都得到文學界的承認，然而在中國，小說卻長時間被排斥在文學大門之外?！鬃用鞔_表示故事就其本身而言毫無價值，只有教導或說明道義時方有其價值?！盵9]

在中國，“小說”這一詞語最早見諸先秦莊子著述《莊子·雜篇·外物》中：“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亦遠矣?！睎|漢史學家班固在《漢書·藝文志》對“小說”評述為：“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這一觀念，構成中國古代小說主流觀念并一直影響著古代古典目錄學的小說評價。例如，南朝梁《殷蕓小說》、唐代《隋書·經籍志》、五代《舊唐書·經籍志》、元代《醉翁談錄》、清代《四庫全書總目·小說家類》等典籍基本上沿用了《漢書·藝文志》的“小說”觀念，都將“小說”視為正史之外的雜史、野史、傳說、小道、末技等，從未強調過其文學性和藝術性。

正因為如此，1934年3月23日，魯迅先生才在《草鞋腳》小引中這樣寫道：“在中國，小說是向來不算文學的?！?/p>

在日本，關于日文“小說”一詞的語源，日本辭書《廣辭苑》這樣寫道：“《漢書·藝文志》[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記載民間傳說或話題，稗史?！盵10]由此可見，日文中的“小説”一詞直接出自古代漢語。

日本歷史上有兩部重要的漢籍目錄學著作：一部為9世紀末出版的日本現存最早的《日本國見在書目錄》；另一部為1856年出版的《經籍訪古志》。兩者皆有“小說”詞條，但是日本本土目錄學著作，如現存最早1294年出版的《本朝書籍目錄》及收錄規(guī)模最大1819年出版的《群書類從》，都沒有收錄“小說”詞條。在古代日本，“小說”一詞主要指古代漢籍上的中國古代小說。

關于“小說”一詞在日本古代的社會評價，與中國古代“小說”觀念基本相同。關于這一點，明治初期作家假名垣魯文1872年呈給日本當時“教部省”的《上報呈文》（日文名稱《著作道書き上げ》）可以管窺一斑：“稗史（戲作、小說）之妄語被蔑視，在文明開化的世風中戲作作為妄言被鄙視的必然結局?！盵11]

中日古代對“小說”這種鄙視態(tài)度，一直到近代才在西學“novel”概念的西學東漸影響下發(fā)生根本轉變。

3 西學“Literature”概念與東亞現代“文學”概念的生成

西方近代文明的興盛與擴張，催生了西學東漸這一文化遷移現象。在西學東漸下，東亞的“文學”一詞與西方的“Literature”概念產生交匯并發(fā)生概念嬗變。西學東漸早期形式基本體現在西方傳教士在東方傳教，后來表現為中日主動借鑒西方。西學“Literature”概念在東亞的西學東漸歷程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前期階段，西學“Literature”古代概念與東亞“文學”古代概念交匯對接；后期階段，西學“Literature”現代概念對東亞“文學”現代概念生成的影響。

3.1 西學“Literature”古代概念與東亞“文學”古代概念交匯對接

1857年，英國傳教士亞歷山大·偉烈亞力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中國第一部中文月刊《六合叢談》。在雜志創(chuàng)刊號上他刊發(fā)Greek The Stem of Western Literature一文，其漢語譯文則為“希臘為西國文學之祖”。這是有文字記載的西方“Literature”與中文的“文學”第一次正式對接。不過，這里的“Western Literature”涉及內容主要是希臘文化，屬于古代而非現代概念。《六合叢談》刊行當年，其刊物就通過海路商船運到日本，幕府的洋學研究教育機構“蕃書調所”審查后以《官板六合叢談》這一日文名稱在日本出版。因此日文版本的《官板六合叢談》也出現“文學”一語。這是西學“Literature”概念在日本最早記錄。

1869年德國傳教士羅存德編譯的《英華辭典》將西學“Literature”譯為“文、文學、文字、字墨、文章”。這是西學“Literature”和漢語“文學”首次在字典詞匯學上實現對接。該辭典是19世紀中國一部比較全面的英漢辭典，1881年日本出版的津田仙編寫的《英華和譯字典》則直接采用羅存德的“Literature”漢語譯詞。

無論《官板六合叢談》，還是《英華和譯字典》，都屬于日本對中國西學典籍的直接照搬借用，而1881年和田垣謙三、井上哲次郎編撰的《哲學字匯》，將“文學”作為對英文“Literature”的唯一日譯詞語，則屬于日本人的創(chuàng)造[12]。因此，日本學者千葉宣一認為，這是公開出版的日語文獻中西學“Literature”一詞與日本“文學”一詞真正確立對譯關系[13]。

1867年美國傳教士、明治學院大學創(chuàng)立者詹姆斯·柯蒂斯·赫本編撰了一部著名的和英·英和辭典《和英語林集成》，1872年第二版，1886年第三版，每次再版都體現了日本近代文明開化初期的社會文化的變遷，成為研究該階段日本文明進化的一個鮮活資料和佐證。筆者根據明治學院大學圖書館館藏的該辭典幾個版本的影印文獻進行對比分析，發(fā)現第一版和第二版對日文“文學”的英文解釋相同：“Learning to read， pursuing liternry studies， especially the Chinese classics?！钡堑搅说谌鏁r，對日文“文學”的英文解釋則更改為：“Literature， literay studies， especially the Chinese classics”。至此，英文的“Literature”和日文的“文學”才發(fā)生了兩個詞匯的對接交匯?？梢?，隨著時間推移及西學吸收的深化，日文的“文學”一詞語義在逐漸向西學“Literature”靠近。

3.2 西學現代“Literature”概念對東亞現代“文學”概念生成的影響

東亞現代“文學”概念，首先產生在日本。1887年，明治評論家坪內逍遙發(fā)表了日本近代第一部文學理論著作《小說神髓》。他在東大求學期間就醉心于西洋文學，該著作就是他在西方文學理念熏陶下的結晶。在該著作上卷《小說的裨益》當中，他認為“所謂小說可以構成文學的楷?！?，將“小說”提升到藝術的高度并置于文學的中心位置，這是西方現代“Literature”概念在日本的正式誕生?？梢哉f《小說神髓》的一大史學意義在于將小說置于“文學”的主要體裁。恰巧，也是1886年這一年，《和英語林集成》第三版中英文的“Literature”正式和日文的“文學”正式對接。因此，日本文學評論家小田切秀雄認為，在日本，特指小說、詩歌和戲曲的現代“文學”概念形成于1887年前后[14]。

1890年，三上參次、高津鍬三郎共同編著出版了日本第一部《日本文學史》。在該文學史著作中，詩歌、小說、戲曲正式成為文學史上的主要內容。該著作的出版，標志著日本近現代意義上的“文學”概念正式生成。關于該書成立的背景，編者在該書序言中這樣描述道：“兩位作者在大學時常翻閱西洋文學書籍，每嘆其編法得宜。又有所謂文學史，于其文學之發(fā)達可詳觀之，喜其研究順序之完備。于是興起了讓我國有不遜外國的文學書和文學史的慷慨之念?！盵15]1899年芳賀矢一編著了《國文學史十講》?！秶膶W史十講》將日本的“文學”概念，由廣義古代概念向狹義近現代概念進行了徹底變革：“近來編撰的文學史當中，鈴木弘恭等人將其視為創(chuàng)作文章的學問，小中村、增田二位的所謂文學史包含我國藝文、學問全部。在此，筆者認為的所謂文學，不是這種含義，而是書寫創(chuàng)作出來的、即創(chuàng)作作品。文學，既不是學問全部，也不是為了做文章的學問?！盵16]

可以說，芳賀矢一這一文學觀念，已經完全升華為現代文學觀念。與此同時，這一時期的中國對“文學”一詞概念理解還停留在古代意義上。如黃遵憲的《日本雜事詩》（1879年）、王韜《變法自強》（1883年）、嚴復《天演論》（1898年）等著作中出現的“文學”一詞基本上還是古代意義上的文學概念。中國現代文學觀念的生成，是進入20世紀后。1902年，梁啟超在《新小說》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了近代最早一篇小說理論《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一文，提出“小說為文學之最上乘也！”這一現代文學觀點，中國的文學觀念才開始出現。在此之前，中國近代的小說觀念在西學的影響下已經發(fā)生一定的改變。例如，1873—1875年，《申報》的文藝副刊《瀛寰瑣紀》刊登英國小說翻譯《昕夕閑談》。在《昕夕閑談》小敘中，作者疾呼：“誰謂小說為小道哉！”，將小說這一體裁從“稗官野史”這一末流地位提升到“怡神悅魄”的境界[17]。這顯示了當時與西方文化又較多接觸的有識之士已經開始接受西方小說概念。

1903年，上海中西書局翻譯出版了笹川種郎1898年編寫的《中國文學史》（中文書名《歷朝文學史》），是第一部被翻譯成中文的外國人編寫的中國文學史。該書最突出特點是第一次將中國古代小說戲曲列為文學史內容。1907年東吳大學教授黃人完成撰寫的《中國文學史》則將小說戲曲等通俗文學納入文學史中。這一時期中國的現代“文學”概念生成，借鑒日本較多。例如黃人的現代“文學”概念則是來自日本太田善男編著的《文學概論》（1906年），而太田善男文學概念則是來自英國戴昆西編著的《蒲伯作品集》（1848年）。由此可見，在中國對西學“l(fā)iterature”概念吸收上，日本起到了一定的驛站功能。

與此同時，留學美國的胡適也加入了中國文學改良運動。1916年底，還在美國留學的胡適將自己的一篇手稿《文學改良芻議》郵寄給了《新青年》，提出了“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觀點，吹響了中國文學改良號角。

至此，東亞中日的現代“文學”概念取代了古代概念。

4 結束語

西學“l(fā)iterature”概念在東亞的西學東漸，促進了東亞中日現代“文學”概念的生成。這一過程費時大約半個多世紀。其時間發(fā)生在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初。在完成時間先后順序上，日本早于中國并對中國的現代“文學”概念的生成產生一定影響。通過考究東亞中日“文學”概念的古今嬗變歷史軌跡，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世界各國的“文學”概念的形成與變革，是世界不同文化之間相互碰撞、交流、融合的歷史。

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西方的“l(fā)itteratura”概念，還是東亞的“文學”概念，古今概念轉換都不是短時間瞬間完成的，其具體表現特征為：古代概念由主流逐漸成為末流直至最終消失，與此同時，新概念開始萌芽，并在與古代概念并存中逐漸強盛而形成主流概念。

參考文獻

[1] 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21.

[2] 大本達也．明治初期における戯作者とその動向[J]．鈴鹿國際大學紀要，2012（1）：37.

[3] 雷納·韋勒克．比較文學的名稱和實質[M]．紐黑文：耶魯大學出版社，1970：4.

[4] 彼得·威德森．現代西方文學觀念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31-34.

[5] 喬納森·卡勒．當代學術入門：文學理論[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21-22.

[6] 鈴木貞美．文學的概念[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29-31，59-61.

[7] 楊乃喬．比較文學概念的語言分析及五種相關學科概念的界分[J].首都師范大學學報，2002（5）：69-81.

[8] 伊恩·瓦特．小說的興起：笛福、理查遜、菲爾丁研究[M]．上海：三聯書店，1992：11，323.

[9] 賽珍珠．東方、西方及其小說[J].鎮(zhèn)江師專學報，2000（1）：49-57.

[10]新村出．廣辭苑[M].東京：巖波書店，1955：1319．

[11]明治文化研究會．明治文化全集·第十三卷[M].東京：日本評論社，1992：68．

[12]和田垣謙三，井上哲次郎．哲學字匯[M].東京：東京大學三學部，1881：51.

[13]三好行雄，等．近代文學1：黎明期的近代文學[M].東京：有斐閣，1978：195.

[14]小田切秀雄.文學概論[M].東京：勁草書房，1972：56.

[15]三上參次，高津鍬三郎．日本文學史[M].東京：金港堂，1890：1-2.

[16]芳賀矢一．校註國文學史十講[M].東京：富山房，1945.

[17]鄔國義．昕夕閑談：校注與資料匯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20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