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波
(嶺南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湛江 524048)
論元標記的基礎可以分為句法基礎和語義基礎兩大類。前者將核心論元分為及物句主語(A)、不及物句主語(S)、及物句賓語(O)進行標記,后者則根據(jù)實際使用中的具體語義對論元進行標記。此外,有些語言在及物句中的論元標記是以句法為基礎的,而在不及物句中的論元標記是以語義為基礎的,這樣的語言還可細分為分裂主語(Split-S)系統(tǒng)和混合主語(Fluid-S)系統(tǒng),前者根據(jù)動詞類別(該類別在原則上也是以語義為基礎的,但并不完全一致)區(qū)分Sa和So,后者則根據(jù)事件的實際語義區(qū)別Sa和So[1]23-38,70-83。論元標記的分類可進一步總結(jié)如表1。表1中的(1a)類如日語和錫伯語,不過日語的口語中可以省略主格和賓格標記,成為所謂中立型[2]34,錫伯語的賓格標記有些情況可以省略,和定指性及生命度有關[3],所以嚴格地說,它也不是完全和語義無關的主賓格系統(tǒng)。(1b)類如巴斯克語[4]6。(1c)類比較罕見,只有在帕米爾高原上的魯沙尼語(Rushani)等三種語言中存在及物句中和系統(tǒng)[2]36,但魯沙尼語的及物句中和系統(tǒng)只存在于過去時小句[5],因此嚴格地說是屬于(1f)類。(1d)也比較罕見,如達蘭基語(Dhalandji),但達蘭基語的第一人稱單數(shù)代詞編碼為主賓格系統(tǒng),其他NP編碼為三分系統(tǒng)[6]213-216,因此嚴格地說是屬于(1e)類。(1e)類語言還有迪爾巴爾語(Dyirbal)[7]和瓦隆谷語①Tasaku Tsunoda在A Grammar of Warrongo(2011,De Gruyter Mouton)一書第2頁提到“瓦隆谷”在瓦隆谷語中的發(fā)音為 [wa?o?o]。嚴格地說,[?o] 發(fā)音并非“谷”,但因漢語普通話沒有聲母 [?],故本文從權(quán)音譯為“瓦隆谷”。日語中該詞目前有“ワロゴ”和“ワロコ?”等音譯,前者也用軟腭爆破音代替軟腭鼻音,后者則用鼻濁音符號(即右上角的圈)來表示軟腭鼻音。(Warrongo)[2]47等,在這類語言中,西爾沃斯汀階層(Silverstein Hierarchy)中靠左端的體詞傾向于構(gòu)成主賓格系統(tǒng),而靠右端的體詞則傾向于構(gòu)成施通格系統(tǒng)[8]112-171,這是因為靠左端的體詞更容易成為事件的控制者[1]84。(1f)類如布魯夏斯基語(Burushaski)[1]100,這類語言中,過去時或完整體傾向于構(gòu)成施通格系統(tǒng),非過去時或未完整體傾向于構(gòu)成主賓格系統(tǒng),因為未發(fā)生的事件更重視施事的參與度[1]99。在(1g)類語言中,目的從句比主句更傾向于構(gòu)成主賓格系統(tǒng),關系從句比主句更傾向于構(gòu)成施通格系統(tǒng)[1]102。(2)類的代表是曼尼普爾語(Manipuri)[1]29-31。(3a)類的代表是達科他語(Dakota)[1]73。(3b)類的代表是巴茨語(Bats)[1]79。(3c)類語言不存在,這是因為及物句標記A/O的必要程度大于不及物句標記S的必要程度,所以及物句比不及物句更需要以句法為基礎的核心論元標記[1]71。此外也有多種分裂系統(tǒng)共存于同一種語言的情況[1]104-108。
表1 論元標記系統(tǒng)根據(jù)句法基礎和語義基礎的分類①Dixon在Ergativity(1994,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一書第70—110頁將分裂系統(tǒng)分為根據(jù)動詞語義分裂、根據(jù)NP語義分裂、根據(jù)小句時/體/式分裂、根據(jù)主從句分裂等幾大類。表1中,根據(jù)動詞語義的分裂被視為上級類型,因為表1大類的分類依據(jù)是小句的及物性,而后三種分裂系統(tǒng)的分類依據(jù)和小句的及物性基本無關。
格標記的配置方式有多種,下面舉出三種。其中,第一種方式和第二種方式屬于形態(tài)層面上的配置,第三種方式屬于句法層面上的配置。
第一,附語標記(dependent-marking)。通過NP上的格標記進行配置,這種方式又可以細分為詞綴、附置詞(包括前置詞和后置詞)、異干法(suppletion)[2]31等。
第二,附核標記(head-marking)。通過NP在動詞上的互參(coreference)標記進行A/S/O的格標記配置[1]40-42。如果第一種方式和第二種方式同時出現(xiàn)在同一種語言中,那么兩者配置的格系統(tǒng)可以是同一模式,也可以是不同模式。后者如佳路語(Djaru),在該語言中,附語標記體現(xiàn)的是主賓格系統(tǒng),而附核標記體現(xiàn)的是施通格系統(tǒng)[9]。不過沒有任何一種語言的附語標記體現(xiàn)的是施通格系統(tǒng)而附核標記體現(xiàn)的是主賓格系統(tǒng)。這是因為在西爾沃斯汀階層中越靠左端的體詞越容易成為事件的控制者,越容易構(gòu)成主賓格系統(tǒng),代詞比名詞更靠左端,所以代詞比名詞更容易構(gòu)成主賓格系統(tǒng)[1]83-88,而動詞互參的格系統(tǒng)提供更多的是代詞的信息,所以動詞互參標記的格系統(tǒng)更傾向形成主賓格系統(tǒng)的配置[1]95。
第三,句法中樞(syntactic pivot)。如果構(gòu)成并列關系或從屬關系等結(jié)構(gòu)的兩個分句所共有的某個核心論元可以在其中一個分句中被省略,那么該核心論元稱為句法中樞[10](可簡稱為中樞)。若前后兩分句的S和A可以構(gòu)成句法中樞,則在跨分句層面上呈現(xiàn)的是主賓格性質(zhì),即句法賓格性(syntactic accusativity)或跨分句的賓格性(inter-clausal accusativity);若前后兩句的S和O可以構(gòu)成句法中樞,則在跨分句層面上呈現(xiàn)的是施通格性質(zhì),即句法施格性(syntactic ergativity)或跨分句的施格性(inter-clausal ergativity)[1]143。不過句法上的賓格性和施格性并不只是體現(xiàn)在跨分句的句法中樞上,比如在坎霍巴爾語(Q‘a(chǎn)njob’al)中,S和O都可以直接成為疑問詞位于句首,但A作為疑問詞位于句首時動詞需要附加詞綴 -on[11]192,213,這也是一種句法層面施格性的體現(xiàn)[12]4-6,但并不涉及句法中樞。王遙也提到了句法賓格性和句法施格性等術(shù)語中的“句法”在使用范圍上的不確定性[13]71。另外,羅天華將跨分句的施格性稱為“合并作格”[14]120,這顯然也是比“句法施格性”更具體、更貼切的術(shù)語。
如前所述,若前后兩分句的S和A可以成為句法中樞,則呈現(xiàn)跨分句的賓格性;若前后兩分句的S和O可以成為句法中樞,則呈現(xiàn)跨分句的施格性。具有跨分句句法中樞的語言,大部分呈現(xiàn)的是跨分句賓格性,比如日語、錫伯語等。具有跨分句施格性的語言比較罕見,比如澳洲東北部的一些語言[15]528。沒有語言在分句內(nèi)層面和跨分句層面上都完全具有施格性[1]14;有些語言在分句內(nèi)的層面上具有施格性但在跨分句的層面呈現(xiàn)賓格性[1]172-175;有些語言在跨分句的層面上具有施格性但在分句內(nèi)的層面上呈現(xiàn)分裂系統(tǒng),比如迪爾巴爾語[7]131-132和瓦隆谷語[16]164-176,在跨分句層面上句法中樞可以是S/O的中樞,呈現(xiàn)跨分句層面的施格性,但分句內(nèi)的格標記則并未呈現(xiàn)完全的施格性,即名詞的格標記一般屬于施通格系統(tǒng),而人稱代詞的格標記大部分屬于主賓格系統(tǒng)。
下面用瓦隆谷語和日語的例子對比說明跨分句施格性語言和跨分句賓格性語言的句法中樞。例(1)是瓦隆谷語的例子,前一分句中,A是“負鼠”,O是“狗”,后一分句中S被省略了。因為瓦隆谷語是跨分句的施格性語言,所以可知省略的S是和前一分句的O同指,也就是“狗”,所以后一分句指“狗”叫了。例(2)是日語的例子①本文中的日語例句來自筆者對村上祥次等日語母語者的調(diào)查筆記。,前一分句中,A是“老虎”,O是“狗”,后一分句中S也被省略了。因為日語是跨分句的賓格性語言,所以可以知道省略的S是和前一分句的A同指,也就是“老虎”,所以后一分句指“老虎”叫了。
(1)gajarra-nggo gando-? baja-n gawali-yali②原文給出的原句是“gajarra-nggo gando-? baja-n [gajarra-? TT] gawali-yali.”,原文給出的英文翻譯是“A possum bit a dog and [consequently] the dog [not the possum] yelped.”,通過英文翻譯以及原書前文的敘述“S=[O]”可知,這里中括號中的gajarra應該改為gando。
負鼠-施格 狗-通格 咬-非將來時 叫-目的/結(jié)果
負鼠咬了狗,結(jié)果(狗)叫了。[16]419
(2)虎=が 犬=を 噛ん-でから 吠え-た
老虎=主格 狗=賓格 咬-后 叫-過去時
老虎咬了狗后,(老虎)叫了。
不過在例(3)中,通過將“狗”置于句首(并附加話題標記)使“狗”成為兩個分句共有的話題,此時“叫”的是“狗”。即,通過將NP置于句首使之話題化促使其成為中樞。
(3)犬=は 虎=が 噛ん-でから 吠え-た
狗=話題 老虎=主格 咬-后 叫-過去時
狗在被老虎咬了后,(狗)叫了。
跨分句施格性語言無法使前后兩個分句的S和A成為中樞,但是可以通過逆被動態(tài)(anti-passive voice)將A轉(zhuǎn)換成d-S(即derived S[16]xxiii),這樣就可以使兩個分句共有的S成為中樞。同理,跨分句賓格性語言無法使前后兩個分句的S和O成為中樞,但是可以通過被動態(tài)將O轉(zhuǎn)換成d-S,這樣就可以使兩個分句共有的S成為中樞[1]146。比如例(4)瓦隆谷語的例子中,后一分句并非表達“那個人殺了別人”而是表達“別人殺了那個人”,即前一分句的S并不是后一分句的A,而是后一分句的O。如果想在后一分句中表達“那個人殺了別人”,那么需要像例(5)那樣用逆被動句將后一分句的A轉(zhuǎn)換成d-S。
(4)bama-? yani-? balga-lgo
人-通格 去-非將來時 殺-目的/結(jié)果
那個人去了,結(jié)果(別人)殺了(那個人)。[16]448
(5)bama-? yani-? balga-gali-yal
人-通格 去-非將來時 殺-逆被動-目的/結(jié)果
那個人去了,結(jié)果(那個人)殺了(別人)。[16]448
例(6)是錫伯語的例子。錫伯語的例句來自筆者的田野調(diào)查筆記,錫伯語的音位和音位變體參見Kubo[17]及筆者的研究[18]148-150。錫伯語是跨分句賓格性語言,沒有S/O中樞,但有S/A中樞,因此例(6)后一分句意思則是“殺了別人”。如果想在后一分句中表達“別人殺了那個人”,即“那個人被殺了”,那么需要像例(7)那樣用被動句將后一分句的O轉(zhuǎn)換成d-S。
(6)/tere jaqe=? gene-maqe va-χe=i/
[t??? d?aq? ɡ?n?maq? va???i]
那個家伙=主格 去-完整體連用 殺-完整體=情態(tài)
那個人去了,結(jié)果(那個人)殺了(別人)。
(7)/tere jaqe=? gene-maqe va-ve-χe=i/
[t??? d?aq? ɡ?n?maq? vav??i]
那個家伙=主格 去-完整體連用 殺-被動-完整體=情態(tài)
那個人去了,結(jié)果(那個人)被殺了。(那個人去了,結(jié)果別人殺了那個人)
兩個分句的句法中樞可以是一個,也可以是兩個。及物句有兩個核心論元(A和O)而不及物句只有一個核心論元(S),所以前后兩句都是及物句時,兩個分句可以有一個或兩個共有的核心論元,而其他情況中兩個分句只能有一個共有的核心論元[1]157-158。如果前后兩個分句中的某一個共有的核心論元可以在前一分句或后一分句中被省略,那么本文稱之為單中樞;如果前后兩個分句有兩個共有的核心論元且都可以同時或者分別在前一分句或后一分句中被省略,那么本文稱之為雙中樞。單中樞可以分為以下九種:S/S中樞、S/O中樞、O/S中樞、S/A中樞、A/S中樞、O/O中樞、A/A中樞、O/A中樞、A/O中樞①Dixon將O1=S2時的中樞和S1=O2時的中樞統(tǒng)稱為S/O中樞,本文分別稱為S/O中樞和O/S中樞。同樣,Dixon將S1=A2時的中樞和A1=S2時的中樞統(tǒng)稱為S/A中樞,本文分別稱為S/A中樞和A/S中樞。。雙中樞可以分為以下兩種:O1/O2+A1/A2雙中樞和O1/A2+A1/O2雙中樞。下面我們依次分析迪爾巴爾語的名詞和日語的名詞是否可以成為各種句法中樞。句法中樞可以在并列關系(coordination)、從屬關系(subordination)、句子序列(sentence-sequence)等分句連接結(jié)構(gòu)中出現(xiàn)[16]431,本文只討論并列關系的情況。
1.S/S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S1=S2②這里的等號表示同指關系。時,迪爾巴爾語和日語中都存在S/S中樞,比如在例(8)和例(9)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和日語的“太郎”在前后兩個分句中都是S,且S2都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都是S/S中樞。
(8)?uma-? banaga-nyu miyanda-nyu
爸爸-通格 回-非將來時 笑-非將來時
Father returned and laughed.[1]161
(9)太郎=は③日語中此時如果S1附加話題標記 =は,則前后兩句的S都是“太郎”,但如果S1附加主格標記 =が,則S2既可能是“太郎”也可能是“我”,在沒有上下文的情況下,通常是“我”,這和日語分句內(nèi)第一人稱主語經(jīng)常被省略有關。來-て 笑った
太郎=話題 來-連用 笑-過去時
太郎來了,然后笑了。
2.S/O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S1=O2時,迪爾巴爾語中存在S/O中樞,比如在例(10)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S1,在后一分句中是O2,且O2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S/O中樞。不過,日語中不存在S/O中樞,只能通過被動將O2轉(zhuǎn)換為d-S2,用S/d-S中樞代替S/O中樞,比如在例(11)中,日語的“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S1,在后一分句中是(O2→)d-S2。
(10)?uma-? banaga-nyu yabu-?gu bura-n
爸爸-通格 回-非將來時 媽媽-施格 看見-非將來時
Father returned and mother saw him.1[162]
(11)太郎=は 來-て 次郎=に 毆ら-れ-た
太郎=話題 來-連用 次郎=與格 打-被動-過去時
太郎來了,然后被次郎打了。
3.O/S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O1=S2時,迪爾巴爾語中存在O/S中樞,比如在例(12)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O1,在后一分句中是S2,且S2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O/S中樞。不過日語中不存在O/S中樞,只能通過被動將O1轉(zhuǎn)換為d-S1,用d-S/S中樞代替S/O中樞,比如在例(13)中,日語的“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O1→)d-S1,在后一分句中是S2。
(12)?uma-? yabu-?gu bura-n banaga-nyu
爸爸-通格 媽媽-施格 看見-非將來時 回-非將來時
Mother saw father and he returned.1[162]
(13)太郎=は 次郎=に 毆ら-れ-て 泣い-た
太郎=話題 次郎=與格 打-被動-連用 哭-過去時
太郎被次郎打了,然后哭了。
4.S/A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S1=A2時,迪爾巴爾語中不存在S/A中樞,只能通過逆被動將A2轉(zhuǎn)換為d-S2,用S/d-S中樞代替S/A中樞,比如在例(14)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S1,在后一分句中是(A2→)d-S2。不過,日語中存在S/A中樞,比如在例(15)中,日語的“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S1,在后一分句中是A2,且A2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S/A中樞。
(14)?uma-? banaga-nyu bural-?a-nyu yabu-gu
爸爸-通格 回-非將來時 看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媽媽-與格
Father returned and saw mother.1[164]
(15)太郎=は 來-て 次郎=を 毆っ-た
太郎=話題 來-連用 次郎=賓格 打-過去時
太郎來了,然后打了次郎。
5.A/S中樞
同樣,當前后兩個分句的A1=S2時,迪爾巴爾語中不存在A/S中樞,只能通過逆被動將A1轉(zhuǎn)換為d-S1,用d-S/S中樞代替A/S中樞,比如在例(16)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A1→)d-S1,在后一分句中是S2。不過,日語中存在A/S中樞,比如在例(17)中,日語的“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A1,在后一分句中是S2,且S2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A/S中樞。
(16)?uma-? bural-?a-nyu yabu-gu banaga-nyu①Dixon還提到這種情況:除前一分句的逆被動外還可以運用 -?urra詞綴。-?urra接在后一分句動詞后時,前一分句的A和后一分句的S/O同指(A1=S2/O2),且后一分句的S或O可省略,語義上此結(jié)構(gòu)只用于前后兩句的事件發(fā)生的時間間隔很短且其間無其他事件發(fā)生的情況。后文中的A/A中樞的例句也有類似情況。
爸爸-通格 看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媽媽-與格 回-非將來時
Father saw mother and returned.1[165]
(17)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立ち去っ-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離開-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然后離開了。
6.O/O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O1=O2時,迪爾巴爾語中存在O/O中樞,比如在例(18)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O1,在后一分句中是O2,且O2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O/O中樞。
(18)?uma-? yabu-?gu bura-n jaja-?gu ?amba-n
爸爸-通格 媽媽-施格 看見-非將來時 孩子-施格 聽見-非將來時
Mother saw father and the child heard him.1[163]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O1=O2時,日語不能像迪爾巴爾語那樣單純地刪除O2。比如,如果要表達“太郎打了次郎,三郎踢了次郎”的意思,下面的例(19)是不完善的①這里討論的是前后兩句動詞不同的情形,如果前后兩句動詞相同,那么日語的O1和O2是可以只出現(xiàn)一次的,比如“太郎と三郎は次郎を毆った”(太郎和三郎打了次郎)。,后一分句的受事不明確,也就是說,三郎踢了誰是不明確的,不一定是踢了次郎。
(19)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三郎=は 蹴っ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三郎=話題 踢-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三郎踢了。
前述意思可以用下面幾種方式來表達。例(20)是自然的,但是未省略O2,因此這里的O1和O2不構(gòu)成O/O中樞。例(21)中將“次郎”移至句首并附加了話題標記。例(22)中將“次郎”移至句首且未附加話題標記(保持原本的賓格標記),筆者調(diào)查的日語母語者認為這種表達在日常生活中相對不常見,但可以用于警察調(diào)查取證等場景。例(23)是將前后兩分句都變?yōu)楸粍泳?,將O1和O2分別轉(zhuǎn)換為d-S1和d-S2,構(gòu)成d-S1/d-S2中樞。
(20)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三郎=は 次郎=を 蹴っ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三郎=話題 次郎=賓格 踢-過去時
(21)次郎=は 太郎=は/が 毆っ-て 三郎=は/が 蹴った
次郎=話題 太郎=話題/主格 打-連用 三郎=話題/主格 踢-過去時
(22)次郎=を 太郎=は/が 毆っ-て 三郎=は/が 蹴った
次郎=賓格 太郎=話題/主格 打-連用 三郎=話題/主格 踢-過去時
(23)次郎=は 太郎=に 毆ら-れ-て 三郎=に 蹴ら-れ-た
次郎=話題 太郎=與格 打-被動-連用 三郎=與格 踢-被動-過去時
日語中要求話題位于句首。例(19)中的“次郎”之所以不能成為O/O中樞,是因為“次郎”不位于句首,無法成為話題。一旦“次郎”位于句首,比如例(21)和例(22),那“次郎”就可以成為句法中樞。例(23)前后兩個分句都變成被動句,此時的“次郎”也是置于句首的話題。
7.A/A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A1=A2時,迪爾巴爾語中不能單純地刪除A2,需要將前后兩分句都變?yōu)槟姹粍泳?,將A1和A2分別轉(zhuǎn)換為d-S1和d-S2,構(gòu)成d-S1/d-S2中樞1[167]。
(24)?uma-? bural-?a-?yu②Dixon的原文中有一處疑似錯誤的地方,原文的bural-?a-?yu應該改為bural-?a-nyu。yabu-gu ?ambal-?a-nyu
爸爸-通格 看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媽媽-與格 聽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jaja-gu
孩子-與格
Father saw mother and he heard the child.1[167]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A1=A2時,日語有A/A中樞,比如在例(25)中,“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A1,在后一分句中是A2,且A2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A/A中樞。
(25)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三郎=を 蹴っ-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三郎=賓格 踢-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然后踢了三郎。
我們回到例(24),如果前后兩句都不變成逆被動句,只是簡單地刪除A2,那會是什么后果呢?筆者造出下面(26)這樣的例句,筆者推測,假如這個例子成立,那么后半句表達誰聽到孩子聲音則可能不明確。不過因為Dixon沒有提到這個例子,所以也就無從判斷該例子是否成立以及該例子的意思是否完整。
(26)? yabu-? ?uma-?gu bura-n jaja-? ?amba-n
媽媽-通格 爸爸-施格 看見-非將來時 孩子-通格 聽見-非將來時
(Intended meaning:) Father saw mother and he heard the child.
不過Dixon在早期的研究中提到過下面(27)這樣的例子,并指出,這個例子的后一分句中,施事不明確。也就是說,打了“孩子”的人并不明確,不一定是前一分句中的“男人”。
(27)bala yugu-? ba?gul ya?a-?gu nudi-n bayi ?al?ga-?
IV.通格①這里的bala、ba?gul、bayi等是名詞類別標記,I、II、III、IV表示第1、2、3、4類別。樹-通格 I.施格 男人-施格 砍-非將來時 I.通格 孩子-通格
bun?u-n
打-非將來時
Tree was cut by man,and child was spanked (by man).[7]134
值得注意的是,例(19)和例(27)是“對稱”的,例(19)的日語例子和例(27)的迪爾巴爾語例子中,后一分句意思都不明確:O1=O2時日語不能在不變成被動句的前提下省略O2,否則受事不明確;A1=A2時迪爾巴爾語不能在不變成逆被動句的前提下省略A2,否則施事不明確。形成這種“對稱”的這兩個例子有一個共同點:不能被省略的名詞都不位于句首。日語和迪爾巴爾語的名詞都因為有格標記系統(tǒng)所以詞序相對自由,但也都存在最無標的基礎詞序,兩種語言及物句最無標的基礎詞序分別是AOV[2]3和OAV[1]49。由這些例子可知,這兩種語言中不位于句首的名詞相對不容易成為句法中樞,日語的O不位于句首,迪爾巴爾語的A也不位于句首,因此兩者都相對難以成為中樞。
8.O/A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O1=A2時,迪爾巴爾語中不存在O/A中樞,只能通過逆被動將A2轉(zhuǎn)換為d-S2,用O/d-S中樞代替O/A中樞,比如在例(28)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O1,在后一分句中是(A2→)d-S2。
(28)?uma-? jaja-?gu ?amba-n bural-?a-nyu yabu-gu
爸爸-通格 孩子-施格 聽見-非將來時 看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媽媽-與格
The child heard father and he (father) saw mother.[1]164
當前后兩個分句的O1=A2時,日語中也不存在O/A中樞,只能通過被動將O1轉(zhuǎn)換為d-S1,用d-S/A中樞代替O/A中樞,比如在例(29)中,日語的“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O1→)d-S1,在后一分句中是A2。
(29)太郎=は 次郎=に 毆ら-れ-て その腹いせに 道端=の
太郎=話題 次郎=與格 打-被動-連用 為了泄憤 路邊=屬格
看板=を 蹴っ-た
看板=賓格 踢-過去時
太郎被次郎打了,(太郎)為了泄憤踢了路邊的看板。
9.A/O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中A1=O2時,迪爾巴爾語中不存在A/O中樞,只能通過被動將A1轉(zhuǎn)換為d-S1,用d-S/O中樞代替A/O中樞,比如在例(30)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A1→)d-S1,在后一分句中是O2。
(30)?uma-? bural-?a-nyu yabu-gu jaja-?gu ?amba-n
爸爸-通格 看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媽媽-與格 孩子-施格 聽見-非將來時
Father saw mother and the child heard him.[1]165
當前后兩個分句中A1=O2時,日語中也不存在A/O中樞,只能通過被動將O2轉(zhuǎn)換為d-S2,用A/d-S中樞代替A/O中樞,比如在例(31)中,日語的“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A1,在后一分句中是(O2→)d-S2。
(31)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三郎=に 蹴ら-れ-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三郎=與格 踢-被動-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然后被三郎踢了。
1.O1/O2+A1/A2雙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中O1=O2且A1=A2時,迪爾巴爾語和日語中都存在O1/O2+A1/A2雙中樞。比如例(32)中,迪爾巴爾語的?uma“爸爸”在前后兩個分句中都是O,yabu“媽媽”在前后兩個分句中都是A,且O2和A2都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是O1/O2+A1/A2雙中樞。例(33)中,日語的“太郎”在前后兩個分句中都是A,“次郎”在前后兩個分句中都是O,且A2和O2都可以在后一分句中省略,所以也是O1/O2+A1/A2雙中樞。
(32)?uma-? yabu-?gu bura-n (yabu-?gu) ?amba-n
爸爸-通格 媽媽-施格 看見-非將來時 (媽媽-施格) 聽見-非將來時
Mother saw and heard father.[1]163
(33)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次郎=を) 蹴っ-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次郎=賓格) 踢-過去時
太郎打了并踢了次郎。
有兩點值得注意。第一,如前文所述,單中樞的情況下,迪爾巴爾語的名詞是不允許A/A中樞的,然而例(32)卻允許A1和A2形成中樞,這是因為這個例子中并不只有一個中樞,即同時存在O/O中樞,這種情況下即使省略A2也不影響句義[1]163。日語的情況也類似,在單中樞的情況下,日語(在不改變詞序的前提下)是不允許O/O中樞的,但是例(33)卻允許O1和O2的中樞,這也是因為這是雙中樞的例子,同時存在另一中樞(即A/A中樞)。
第二,如前文所述,并列結(jié)構(gòu)中傾向有一個中樞位于句首,然而這里的yabu“媽媽”和“次郎”都沒有位于句首,卻也可以成為中樞,這也是因為這兩個例子都并不只有一個中樞,迪爾巴爾語的例子中除了yabu“媽媽”以外還有?uma“爸爸”也是中樞且位于句首,日語的例子中除了“次郎”以外還有“太郎”也是中樞且位于句首,因為已經(jīng)有另一個中樞位于句首了,所以第二個中樞的位置就不要求是句首了。
2.O1/A2+A1/O2雙中樞
當前后兩個分句中O1=A2且A1=O2時,迪爾巴爾語中不存在O1/A2+A1/O2雙中樞,而且即使使用逆被動句,A2和O2也不能一起被省略。Dixon給出了下面(34)這樣的例子。這里后一分句用了逆被動態(tài),將A2轉(zhuǎn)換為d-S2,?uma“爸爸”在前一分句中是O2,在后一分句中是(A2→)d-S2,構(gòu)成O1/d-S2中樞(代替O1/A2中樞)。雖然這里有O1/A2中樞,但并沒有A1/O2中樞,因為yabu-gu不能省略。也就是說,這是O1/A2單中樞,而不是O1/A2+A1/O2雙中樞。
(34)?uma yabu-?gu ?amba-n bural-?a-nyu yabu-gu
爸爸 媽媽-施格 聽見-非將來時 看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媽媽-與格
Mother heard father and he saw her.[1]164
例(34)中,前一分句沒有用逆被動態(tài),后一分句用了逆被動態(tài),不過Dixon沒有提到是否可以前一分句用逆被動態(tài)而后一分句不用逆被動態(tài)。筆者嘗試造出下面的例(35),前一分句用逆被動態(tài),將A1轉(zhuǎn)換為d-S1。yabu“媽媽”在前一分句中是(A1→)d-S1,在后一分句中是O2,構(gòu)成d-S1/O2中樞。不過因為Dixon沒有提到這個例子,所以也就無從判斷該例子是否成立。但即使成立,作為O1/A2的?uma“爸爸”很可能也不能省略,最終只能構(gòu)成A1/O2單中樞。
(35)? yabu-? ?ambal-?a-nyu ?uma-gu ?uma-?gu bura-n
媽媽-通格 聽見-逆被動-非將來時 爸爸-與格 爸爸-施格 看見-非將來時
(Intended meaning:) Mother heard father and he saw her.
當前后兩個分句中O1=A2且A1=O2時,日語中也不存在O1/A2+A1/O2雙中樞,即使使用被動態(tài),A2和O2也不能一起被省略。比如“太郎打了次郎,然后次郎踢了太郎”這個意思日語可以通過以下幾種方式來表達。例(36)中前后兩個分句的兩個A和兩個O都沒有省略,所以沒有句法中樞。例(37)將前一分句變?yōu)楸粍泳洌瑢1轉(zhuǎn)換為d-S1,“次郎”在前一分句中是(O1→)d-S1,在后一分句中是A2,構(gòu)成d-S1/A2中樞(代替O1/A2中樞)。例(38)將后一分句變?yōu)楸粍泳?,將O2轉(zhuǎn)換為d-S2,“太郎”在前一分句中是A1,在后一分句中是(O2→)d-S2,構(gòu)成A1/d-S2中樞(代替A1/O2中樞)。
(36)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次郎=は 太郎=を 蹴っ-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次郎=話題 太郎=賓格 踢-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然后次郎踢了太郎。
(37)次郎=は 太郎=に 毆ら-れ-て 太郎=を 蹴っ-た
次郎=話題 太郎=與格 打-被動-連用 太郎=賓格 踢-過去時
次郎被太郎打了,然后(次郎)踢了太郎。
(38)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次郎=に 蹴ら-れ-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次郎=與格 踢-被動-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然后(太郎)被次郎踢了。
如果將例(37)的O2、例(38)的A2也分別強行省略的話,會變成下面的例句。例(39)后一分句的受事不明確:“次郎”被“太郎”打了以后,做出了“踢”的行為,但“踢”的受事卻不一定是“太郎”,“次郎”也可能是為了泄憤踢了“路邊的看板”之類的物體。例(40)后一分句的施事不明確:“太郎”打了“次郎”以后,被踢了,但“踢”的施事不明,不一定是被“次郎”踢了,也可能是被“父親”之類的人踢了。
(39)次郎=は 太郎=に 毆ら-れ-て 蹴っ-た
次郎=話題 太郎=與格 打-被動-連用 踢-過去時
次郎被太郎打了,然后(次郎)踢了。
(40)太郎=は 次郎=を 毆っ-て 蹴ら-れ-た
太郎=話題 次郎=賓格 打-連用 踢-被動-過去時
太郎打了次郎,然后(太郎)被踢了。
上面這些例子中,例(36)的后一分句中A2和O2都沒有省略,所以不存在句法中樞;例(37)的后一分句中省略了A2但沒有省略O2,屬于單中樞;例(38)的后半句中省略了O2但沒有省略A2,也屬于單中樞;例(39)和例(40)中雖然A2和O2都省略了,但是導致意思不明確,例(39)中被省略的A1不一定是O2(即不一定滿足A1=O2),例(40)中被省略的A2不一定是O1(即不一定滿足O1=A2),因此也不屬于雙中樞。也就是說,這五個例子都不屬于雙中樞。
通過以上例子可知,當O1=A2且A1=O2時,迪爾巴爾語和日語中都沒有雙中樞,即使用逆被動句或者被動句,兩種語言也都無法構(gòu)成O1/A2+A1/O2雙中樞,只能實現(xiàn)單中樞。迪爾巴爾語可以通過在后一分句中使用逆被動態(tài)來實現(xiàn)O1/d-S2中樞(代替O1/A2中樞),但是否可以通過在前一分句中使用逆被動態(tài)從而構(gòu)成d-S1/O2(代替A1/O2中樞),因無記錄,不得而知。日語則既可以通過在前一分句中使用被動態(tài)來實現(xiàn)d-S1/A2中樞(代替O1/A2中樞),也可以通過在后一分句中使用被動態(tài)來實現(xiàn)A1/d-S2中樞(代替A1/O2中樞)。
Dixon提到英語中“Fred punched and was kicked by Bill”這樣的句子不是所有母語者都認同的[1]159,但未提及原因。關于這個問題,筆者推測是因為并列結(jié)構(gòu)中的句法中樞在前后兩個分句中句法地位傾向于一致,即不能在一個分句中是核心論元,在另一個分句中是旁格論元。這里的Bill在前一分句中是賓語,是核心論元,但在后一分句中,因為被動的使用,Bill降級為旁格論元,因此不滿足這個傾向,所以一部分母語者會認為不自然。迪爾巴爾語例(34)中的yabu“媽媽”不能被省略,這個現(xiàn)象也和此傾向有關,因為yabu“媽媽”在前一分句中是核心論元,而在后一分句中是旁格論元。日語例(37)中的“太郎”和例(38)中的“次郎”如果被省略則會造成意思不明確,這個現(xiàn)象也和此傾向有關,因為例(37)中的“太郎”在后一分句中是核心論元,而在前一分句中是旁格論元,例(38)中的“次郎”在前一分句中是核心論元,而在后一分句中是旁格論元。迪爾巴爾語和日語中的O和A成為中樞只有通過逆被動句或被動句才能實現(xiàn),而逆被動句和被動句都會使一個核心論元降級為旁格論元,因此這兩種語言都無法通過逆被動操作或者被動操作構(gòu)成O1/A2+A1/O2雙中樞。
如前所述,迪爾巴爾語的代詞格標記是主賓格系統(tǒng),名詞格標記是施通格系統(tǒng),但兩者在跨分句中樞方面都呈現(xiàn)施格性而不是賓格性[7]131-132。另一方面,代詞和名詞的基礎詞序并不相同,當代詞做S或A時,基礎詞序為SV/AOV,當名詞做S或A時,基礎詞序為SV/OAV[7]291,這就導致迪爾巴爾語的代詞和名詞出現(xiàn)下面的兩種區(qū)別。
第一,迪爾巴爾語的代詞成為句法中樞時,不一定符合前文所述“中樞傾向位于句首”。如前所述,當名詞做中樞時,無論是日語還是迪爾巴爾語,句法中樞都傾向位于句首。然而當代詞做中樞時,迪爾巴爾語是不完全遵守這個傾向的。比如例(41)是O1=S2中樞,成為中樞的?ana“我們”并非位于句首。如前所述,代詞做S或A時迪爾巴爾語詞序為SV/AOV,所以當代詞為O1=S2中樞時,O不位于前一分句的句首,從而導致非句首的代詞成為中樞。因此從這一點來看,前述“中樞位于句首”這一傾向,并不適用于迪爾巴爾語的代詞。另外,日語中的代詞和名詞在這一點上沒有迪爾巴爾語代詞和名詞這樣的差異。
(41)nyurra-? ?ana-na bura-n banagu-nyu
2復數(shù)-主格 1復數(shù)-賓格 看見-非將來時 回去-非將來時
You all saw us and we returned.[1]162
第二,迪爾巴爾語的代詞有A/A中樞,如例(42),然而如前所述,名詞沒有A/A中樞。
(42)?a?a-? bala yugu-? yuba-n balan ?ugumbil-?
1單數(shù)-主格 IV.通格 木-通格 放下-非將來時 II.通格 女人-通格
?ilwa-n
踢-非將來時
I put down the stick; [and] kicked the woman.[7]73
Dixon并未明確指出為什么迪爾巴爾語的代詞可以有A/A中樞,而名詞不能有A/A中樞。筆者推測有兩個因素。第一是和跨分句賓格性有關。如前文所述,跨分句施格語言可以有S/O中樞,跨分句賓格性語言可以有S/A中樞,但兩者的定義都未涉及A/A中樞和O/O中樞,從前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具有典型跨分句施格性質(zhì)的迪爾巴爾語名詞沒有A/A中樞但有O/O中樞,而具有典型跨分句賓格性質(zhì)的日語如果不改變基礎詞序則沒有O/O中樞但有A/A中樞①另外,英語也是典型的跨分句賓格性語言,根據(jù)Dixon的描述,英語也有A/A中樞,但O/O中樞的例子如“Tom kicked and Bob punched Bill”會有一部分母語者認為不自然。,因此存在這樣的可能性:跨分句施格語言比跨分句賓格語言更容易有O/O中樞,而跨分句賓格語言比跨分句施格語言更容易有A/A中樞。迪爾巴爾語代詞比名詞多一個A/A中樞,這一現(xiàn)象正呈現(xiàn)了迪爾巴爾語代詞比名詞更接近跨分句賓格語言的性質(zhì),這可能和迪爾巴爾語代詞在格標記上的賓格性有關。第二是和詞序有關。迪爾巴爾語中,當代詞是A時,A位于句首,名詞是A時,A不位于句首,而句首的論元更容易成為話題和句法中樞,因此代詞比名詞更容易成為A/A句法中樞。
就Dixon給出的例句而言,迪爾巴爾語的并列結(jié)構(gòu)中,當核心論元都是名詞時,名詞的句法中樞都是位于句首的,這很可能只是因為名詞的基礎詞序中S和O位于句首,而只有S和O能形成中樞。同時,迪爾巴爾語的名詞中樞都位于句首這一點也反映出中樞位于句首的傾向。不過迪爾巴爾語的代詞中樞不一定位于句首,這是因為代詞的基礎詞序中S和A位于句首,而構(gòu)成代詞中樞的一般是S和O。還有,如前所述,迪爾巴爾語的代詞有別于名詞的基礎詞序特點(A可位于句首)正是代詞比名詞多出了A/A中樞的潛在原因之一。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迪爾巴爾語和日語中句法中樞位于句首的傾向并不具有跨語言的普遍性,比如瓦隆谷語的句法中樞不位于句首的例子很常見,參見前文的例(1)。這自然是和瓦隆谷語及物句詞序AOV比OAV頻率高[16]376有關,但也體現(xiàn)了瓦隆谷語并不遵從“中樞傾向位于句首”這一傾向性的特點。也就是說,遵守“中樞傾向位于句首”這一傾向性的程度,是因語言而異的:日語中該傾向性較強,日語中的句法中樞位于句首,并且可以以句首論元成為句法中樞為目的來改變詞序,如例(21)和例(22);此外根據(jù)筆者的田野調(diào)查,錫伯語在這一點上也是和日語類似的;迪爾巴爾語中該傾向性較弱,至少在Dixon記錄的例句中,迪爾巴爾語的名詞中樞都位于句首,但代詞中樞并不受此限制,而且迪爾巴爾語沒有像日語和錫伯語那樣的以句首論元成為句法中樞為目的來改變詞序的例子;瓦隆谷語中該傾向性更弱。綜上,可能存在句法中樞居首的跨語言傾向性梯度,即“句首中樞(如日語/錫伯語)>句首名詞中樞/句首或句中代詞中樞(如迪爾巴爾語)>句首或句中中樞(如瓦隆谷語)”。
本文首先介紹了論元標記的基礎和格標記的配置方式的基礎,然后介紹了句法中樞、逆被動態(tài)、被動態(tài)的概念,在此基礎上對比分析了迪爾巴爾語和日語并列結(jié)構(gòu)中的各種單中樞和雙中樞,兩種語言的中樞類型可總結(jié)如表2。表2所有情況中,前后兩分句動詞都不同。
表2 迪爾巴爾語和日語的句法中樞
通過表2可以看出,迪爾巴爾語的單中樞只有S/S、S/O、O/S、O/O、A/A這五種(S包括d-S,下同),但A/A中樞僅限于代詞;日語的單中樞只有S/S、S/A、A/S、O/O、A/A這五種,但O/O中樞需要將O移至句首。由上表還可以看出兩種語言的差異:迪爾巴爾語的句法中樞呈現(xiàn)跨分句的施格性,而日語的句法中樞呈現(xiàn)跨分句的賓格性。同時,這兩種語言也有類似點:它們的單中樞都傾向出現(xiàn)于句首,日語甚至可以以句首論元成為句法中樞為目的來改變詞序,不過迪爾巴爾語的代詞中樞并不遵守這個傾向;此外,它們都只有一種雙中樞,即存在O1/O2+A1/A2雙中樞,但不存在O1/A2+A1/O2雙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