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可佳 田葳
【摘要】 坂口安吾是二戰(zhàn)前后炙手可熱的日本作家,他在作品中塑造了很多立體又很有個性的人物形象。而這些人物形象很好地體現了坂口安吾墮落和孤獨這一文學思想以及他對于日本戰(zhàn)后斷壁殘垣的現實的思考。本文以坂口安吾的《盛開的櫻花林下》和《白癡》這兩部作品為例,分析其中人物形象的共性。
【關鍵詞】 人物形象;共性;《盛開的櫻花林下》;《白癡》
【中圖分類號】I10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1-0016-02
一、《盛開的櫻花林下》簡述
《盛開的櫻花林下》這篇短篇小說講述了一個詭異又頗具魅惑,且發(fā)人深省的故事。主人公是一個山賊,生活得很平靜,但是他卻對半山腰的櫻花樹感到莫名的恐懼。一天,他打劫了從京都來的夫婦時被女子的美麗所吸引,女人答應做他的妻子,并且要求山賊殺死他的六個妻子,只留下一個跛腳女人作為侍女。女人不滿足山里的生活,慫恿山賊搬到了都市。山賊夜夜為女人尋找珠寶和人頭,漸漸地對女子的無窮無盡的欲望感到無聊厭煩。他決意離開都市,返回山村,在盛開的櫻花林下,他突然產生了幻覺,殺死了女人,最后和女人一起歸于虛無。
二、《白癡》簡述
《白癡》描述了主人公伊澤的精神世界,他主張只有獨立的個性才是藝術,但不得不因為生存去迎合時代的潮流。有一天深夜,他發(fā)現白癡女偷偷躲進了他的家中。白癡女天真、單純,伊澤和這個如同肉塊的女人發(fā)生了關系,并且同居。他厭惡這樣卑鄙的自己,并期待著在戰(zhàn)火中了結這一切。在大轟炸中,出于本能他還是摟著白癡女一起逃生。他們從烈火中逃生,他沒有勇氣丟掉白癡女,最終只能轟炸之后的斷壁殘垣中,期待第二天的陽光。
三、女性形象的共性
坂口安吾以上兩部代表作品的人物形象,總結為以下幾點。
(一)美與丑的結合
首先縱觀這兩部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無論是《盛開的櫻花林下》中的美女也好,還是在《白癡》中的白癡女也好,她們都是特別漂亮的,相貌美若天仙,無可挑剔。
“他的目光和靈魂都很自然地被女子的美所吸引,渾身無法動彈?!?/p>
“有些細長憂郁的雙眸,一張瓜子臉煞是好看,活像是傳統(tǒng)人偶或能劇面具,兩個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對俊男美女。”
以上是對于主人公的外貌形象進行描寫,從字里行間我們不難想象女子應該是傾國傾城的,就如同《詩經》里所說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但是如此美麗的女子的內心卻都是丑陋的。如此大的反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白癡》中,白癡女雖然天真無邪,但是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她不能控制自己本能的欲望,與豬同吃同睡,生活在自己虛幻的世界里,沉浸在肉體的歡愉上,有著連半點內心意識都沒有的苦悶模樣。面對淪為一片廢墟的國家,白癡女沒有對家園被毀的悲傷,只有無盡的麻木,甚至發(fā)出了類似豬一樣的鼾聲。
在《盛開的櫻花林下》中,女子用自己的美麗迷惑山賊,因為有了殘暴這個污點才使女子的美更加真實。女子指使山賊殺死他的6個妻子,可以理解成女子為自己的丈夫報仇,雖顯殘忍但是可以原諒,女子在都市中才真正地露出了殘暴的一面,她殺人如麻,每天在房間里玩著各種各樣的人頭游戲,哪怕那個人頭已經變形,化為白骨,女人就像是在人頭世界里的統(tǒng)治者,享受在人頭世界里的至高無上的統(tǒng)治地位,其殘忍暴虐可見一般。
(二)有別于傳統(tǒng)的女性形象
坂口安吾筆下的女性形象雖各有特點,但大多都是有別于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的形象。
《在盛開的櫻花林下》中,當美女的丈夫被殺時,美女并沒有為夫報仇,而是投入了殺夫仇人的懷抱;山賊將珠寶和之前自己十天都吃不上一次的菜肴獻給女人時,女人是拒絕的,并且還提出自己的要求。這在當時的社會是多么的不容易;在平安時代這種男尊女卑的社會里,女子兩次讓山賊背自己,這本身就是對于傳統(tǒng)社會的一種反叛;她并不是山賊的附屬品,她擁有獨立的人格,山賊臣服于女人的魔性,臣服于女人的堅強善變。
《白癡》中,白癡女是一個理想型的女性,是妻子的典范。她不為生活中的柴米油鹽所困擾,甚至連一碗味噌湯都不會做。她不為世俗的規(guī)矩、道德所困擾,她與這個世界相連接的似乎只有肉欲,而且從她第一次回應伊澤來看,白癡女并不是完全沒有一點點作為人的思想,在火海中也可以本能地保護自己。伊澤反復將白癡女比作動物,白癡女雖從剛開始是伊澤的附屬品,但隨著大轟炸的來臨,白癡女漸漸地占有了主導地位,和伊澤形成了依賴對等的關系。
四、 男性形象的共性
通過對于坂口安吾作品的簡要分析,總結出以下兩點共同之處。
(一)強者與弱者的結合
在《盛開的櫻花林下》中,山賊一出場便是無比勇猛強大的形象,他性情殘暴,殺人如麻。
“他襲擊過成百上千名來自京都的旅人,從來沒有人足已與他匹敵?!?/p>
“他認為比較難對付的對象,就只有野豬了。而事實上,野豬也不是多么可怕的敵人,所以他一樣保持一份從容。”
從這里可以看出山賊是無比強大和自負的,當他和女人相遇,他發(fā)現這個世界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搬到京都之后,這種對于現代的未知更是令他感到恐懼和無聊。山賊的地位也從一開始的主導地位變成了被支配的地位。山賊開始變得自卑,感到孤獨。這時山賊已經由一個強者轉變成一個弱者,從來都不思考的山賊開始思考,他試圖用離開女人,回到山上這種方法實現自身的拯救。
《白癡》中的伊澤是一個“精英”,他大學畢業(yè)后擔任新聞記者,接著成為文化電影的導演,在戰(zhàn)爭時代能夠完整地讀完大學,伊澤無疑是成功人士的代表。同時,他也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他看不慣公司里大肆鼓吹戰(zhàn)爭,卻沒有實質內涵的文章和電影。他也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他出于可憐白癡女,留她在家住一晚。但是他在不顧世俗的目光和白癡女同居后,伊澤開始不安,他無法克服這種低俗的不安,也曾經抵抗過,但是結果卻一樣的糟糕。白癡在伊澤面前有兩副面孔,一副是沉浸在肉欲中,另一副是本能的反應。伊澤想要通過戰(zhàn)爭殺死白癡女這種方法實現對自身的救贖,在大轟炸中,伊澤救起了白癡女,實際上也是救起了那個卑鄙、無能的自己。伊澤的世界被轟炸得四分五裂,他只能進入到白癡女的世界,和她一起墮落下去。
(二)以女性形象襯托男性形象
法國存在主義學者波伏娃認為,男性不能孤立地實現自己,他的生活是一項艱巨的事業(yè),因此他們需要占有、馴服女人作為“他者”,以證實自己的自由感和優(yōu)越感。安吾的這兩部小說中都是通過女性形象來襯托男性形象,展現男性的墮落與孤獨。
《盛開的櫻花林下》中用櫻花這個空間描寫了山賊“繁茂”的成長軌跡,第一次看到櫻花時的厭惡,再次看到櫻花時的空虛,第三次看到櫻花時的孤獨。而這三次心理狀態(tài)的改變大多都是和女人有關。和女人相遇的過程也可以看作是山賊的成長過程,山賊作為“山村”傳統(tǒng)的代表和女人作為“都市”現代的代表相遇,山賊對于女人的態(tài)度經歷了從剛開始的迷戀,到中期的無聊,再到最后對女人感到恐懼。山賊對于女人的恐懼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女人有著和在櫻花林下相似的孤獨。安吾曾寫道,真正的美、絕對的美毫無疑問地將人類引向孤獨,人類從孤獨解脫的唯一辦法即是成為孤獨本身,無可救藥才是唯一的救贖。這也正符合安吾的這一思想,正如同墮落論中曾經寫過的“人們活著,人們墮落著。除此以外外無其他可以拯救人類的捷徑”。同時,鳥井邦朗(1973 )認為山賊男人是安吾的自畫像, 山賊男人時刻感到的孤獨就是坂口安吾心中揮之不去的孤獨感。
《白癡》可以看成是主人公伊澤墮落成“豬”的墮落故事,白癡女沒有思想,她和豬同吃同住,她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只剩下本能的肉體,伊澤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道德人。這樣兩個不同階層的人在深夜相遇。通過伊澤對于白癡女的態(tài)度來暗示伊澤的墮落,他從最初的憐憫白癡女從而收留她,到被白癡女天真率直感動,再到感覺空虛進而厭惡白癡女,在轟炸后成為和白癡女一樣的人類,徹底墮落下去。戰(zhàn)爭毀滅一切,同時也帶來了建立新的秩序的契機,人們在戰(zhàn)后回歸自然的人性,正可視作從虛假的云端“墮落”到人間。只有如此人類才能展開真正的歷史。
五、結語
通過以上分析,不難看出坂口安吾這兩部作品的人物形象有以下兩個共同點:第一,都是作為強者的男性在遇到女性之后漸漸地墮落成了弱者,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都有很大的階級差異,女性極具反叛精神,是永無止境的欲望和不可解的魔性的化身;第二,都是通過女子形象的襯托男主人公的墮落和孤獨,很好地體現了安吾“無法拯救本身就是拯救”和“人只有通過墮落一途才能拯救自己”的文學思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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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吉可佳,女,黑龍江哈爾濱人,哈爾濱理工大學2018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語語言文學。
田葳(通訊作者),女,哈爾濱理工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學翻譯、語言學基礎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