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林海音在她的生活環(huán)境和成長過程中見到了有太多被壓迫和支配的女性,她們沒有人權(quán),沒有尊嚴,作為男性的附屬品生存。而五四運動喚醒了沉睡的她們,讓她們意識到自己不該繼續(xù)這種悲劇的被奴役的命運,于是她們開始反抗。林海音則選擇用筆書寫這種反抗精神,將女性意識植入她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塑造一些“不再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的女性形象,用她們的故事予以警醒。
關(guān)鍵詞:林海音;女性意識;女性命運;小說創(chuàng)作
林海音被譽為臺灣女性文學的開山人,在臺灣女性文學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復雜特殊的成長背景使她的創(chuàng)作也具有將臺灣與大陸、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男權(quán)與女權(quán)等多種文化融合的特征,“林海音的小說創(chuàng)作,大多以中國封建社會作為時代背景,以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婚姻和家庭生活為中心,以女性獨特的寫作視角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她用溫柔細膩的語言風格塑造了女性的悲劇形象,探詢女性曲折命運的社會根源,透過女性的悲慘遭遇揭示社會問題?!?透過林海音的創(chuàng)作,我們可以深切地認識到中國傳統(tǒng)社會背景下女性的艱難生存境況,也能通過她們的奮力掙扎獲得些許啟示。到今天,“男女平等”的口號如雷貫耳,女性地位與過去相比早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離不開為了女性平權(quán)做出不懈努力的林海音。
一、林海音自身女性意識的形成
遠古時期的母系社會,女性占據(jù)了社會崇高地位,作為整個社會的主導力量,把控著社會發(fā)展。而后,隨著生產(chǎn)力的不斷發(fā)展與進步,農(nóng)耕逐漸變?yōu)樯鐣饕a(chǎn)活動,于是擁有強健體魄的男性便逐漸掌握社會主權(quán),女性的社會地位不斷下降,受到壓迫與剝削。這種情況持續(xù)了幾千年,女性的生存空間被擠壓得每況愈下,例如封建社會男子對“三寸金蓮”的追求,導致女性養(yǎng)成“裹小腳”的習慣;為了控制女性,提出“三從四德”的要求;封建社會用來評判休棄妻子的“七出”等等,這些對女性的身體和心靈都造成了巨大的摧殘。直到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來臨,從文化層面上顛覆了傳統(tǒng)的封建禮教秩序,喚醒沉睡了千年的中國女性。這時,傳統(tǒng)父權(quán)社會被徹底推翻,女性開始覺醒,擺脫傳統(tǒng)封建文化的束縛,開始尋找自我意識,對自己的命運把握主動權(quán)。林海音作為一名作家,抓住女性的話語權(quán),打破傳統(tǒng)男性在文學作品中塑造的扭曲的女性形象,在小說中展現(xiàn)出當時真實的女性形象,向眾人吹響女性意識覺醒的號角。
林海音是臺灣人,1918年出生于日本大阪,1921年跟隨家人回到臺灣,五歲時又舉家搬遷至北平,在北平度過25年青春年華,北平帶給她的影響是深遠的。在北平的生活,讓她清晰地認識到傳統(tǒng)女性的生存困境,深刻地同情傳統(tǒng)女性的悲慘遭遇,深切關(guān)注傳統(tǒng)女性的命運,為她的作品創(chuàng)作提供了大量素材。25年后,她跟隨丈夫和家人回到臺灣,在臺灣的生活讓她更加頻繁地接觸到新思想的熏陶,同時受到時代變遷及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感染,讓她的女性意識更加強烈,一生的創(chuàng)作都以女性意識為主導,盼望以此叫醒更多深受封建愚昧思想毒害的女性?!吧硖幹袊ち覄邮幍哪甏?,許多作家都卷入時代的浪潮,寫政治、寫戰(zhàn)爭、寫大主題,但林海音卻寫她最為關(guān)注最為熟悉的女性的命運,時代的濤聲相伴著這些 女性曲折的命運,隱隱在人們耳邊回響。以時代為襯底,以溫柔敦厚、細膩含蓄的筆觸書寫女性故事、探討女性議題使得林海音的作品在同時代作家中獨樹一幟,并具有恒久生命力。”2
林海音出自書香門第,父親在報社任職,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性格溫婉、細膩,愛看冰心、凌叔華、蘇雪林等女性作家的作品,在林海音的創(chuàng)作中,也可以看到這些女性作家溫柔、典雅的寫作風格。但林海音的性格不只是單純的溫順、沉靜,她接受了五四新文化運動影響,并且目睹身邊的傳統(tǒng)女性命運,因此有著屬于女性獨有的自立自強。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世界日報》的記者和編輯,走南闖北,用文字記載世界。同時,這些見聞與時代氣息,更加觸動到她的女性意識,家國天下的胸襟讓她拿起文字武器,對抗戕害中國婦女的封建禮教和道德倫理。由此,形成了林海音獨有的女性關(guān)懷視角和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風格。
二、在沉默中爆發(fā)的女性形象
有一些女性,在面對舊道德、舊禮制的百般折磨下選擇勇敢地進行抗爭。例如《蘭姨娘》中,命苦的蘭姨娘三歲就被媽媽賣掉,輾轉(zhuǎn)之后十四歲又被賣到青樓成了妓女,20歲被恩客接回家從良,嫁給一個63歲的老頭,在這個封建大家族里受盡屈辱毅然離開,到英子家之后與北京大學的大學生、革命青年德先相愛,勇敢追求自己的愛情。意識到留在英子家會給他們帶來麻煩,再次選擇離開。蘭姨娘一開始就生活在最底層,命運多舛,且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她有骨氣,不輕易被命運擺布,最終遇見了真正愛她的男人,脫離封建道德丑陋的泥淖。蘭姨娘正是有深刻的自我意識,通過實際行動實現(xiàn)自我價值,獲得幸福生活的典范。
《燭心》中的主人公元芳,在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中消耗自己的青春年華,戰(zhàn)爭時期以巨大的隱忍犧牲精神掩護丈夫志雄,苦苦守候八年,卻等回來早已另娶他人還育有孩子的丈夫,她仍舊選擇容忍,就像一支蠟燭在家庭生活中燃燒自己,等到燭心即將消耗殆盡的時候,元芳終于幡然醒悟,毅然決定結(jié)束這段不堪的婚姻,由此才真正找到屬于自己的生活,組建新的家庭。她象征著在新舊交替時代中知識分子女性意識的自我覺醒。在這點上,元芳與易卜生的戲劇《玩偶之家》中的娜拉也有相似之處,她們都是從束縛自己的婚姻生活中掙脫出來,從而找到真實的自己,不再依附于家庭和男人。
林海音塑造的這些不甘心被擺布爆發(fā)抗爭最終實現(xiàn)自我解放的女性形象,她們雖然也曾受到封建制度的迫害,但是她們不甘于此,敢于抗爭,自尊自強自愛,不受經(jīng)濟條件約束,最終掙脫了變成父權(quán)社會下的殉葬品的悲慘命運。林海音在塑造這些人物形象的時候,不僅探尋了女性悲劇命運的社會根源,而且融合進了她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即時代不是決定命運的唯一要素,更重要的還有女性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想要改變現(xiàn)狀,需要女性自身內(nèi)心迸發(fā)出來的力量,由此,鼓勵女性勇敢掙脫時代和社會的牢籠,努力追尋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
三、在沉默中滅亡的女性形象
《燭》和《金鯉魚的百裥裙》描繪了舊時代一夫多妻制下妻妾的悲慘命運?!稜T》中“她”是大家閨秀,是韓家的妻子,為韓家生了四個孩子,然而丈夫卻和請來照顧第四個孩子的秋姑娘好上了,“她”只能假裝大方地幫丈夫取了妾,為了不讓妾好過整天裝病喊暈,企圖以此來換取丈夫的關(guān)心,每天躺在床上等妾來伺候,最終真的喪失行走能力癱瘓在床,丈夫死時,連過去看一眼都做不到?!督瘐庺~的百裥裙》里,許家的小妾金鯉魚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想要在兒子婚禮上穿一條老奶奶、少奶奶、姑奶奶們才能穿的大紅百裥裙,想被得到承認,她定做裙子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制止她,都只是默默看戲,卻在婚禮前因為大太太的一聲令下,要求婚禮當天家中婦女全要穿旗袍,期待落空,未能得償所愿,結(jié)果壓抑之下含恨而亡,終其一生也沒穿上那條夢想中的百裥裙。她們倆都是典型的遭到封建禮教荼毒卻無力反抗只能沉默的女性形象,她們所受到的教導讓她們只能默默忍受禮制所帶來的一切不公平待遇。妻子吞下不甘與悲哀被迫與別人分享丈夫,將自己的一腔憤恨轉(zhuǎn)移到妾的身上,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妾在大家族里沒有地位,被看不起,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可以滿足自己,卻被妻無情扼殺。女人們在院子里互相詆毀、撕扯,而作為罪魁禍首的男人卻只顧享樂,置身事外。如此悲劇,著實令人扼腕嘆息。
秀貞是當時社會底層女性的代表,她淳樸善良,與大學生思康的自由戀愛本來得到了父母的祝福,但無奈思康卻被父母攔下一去不回,留下懷孕的秀貞,她產(chǎn)下的孩子也被父母丟棄,雙重打擊之下,秀貞的世界就此崩坍,變成別人嘴里的神志不清的“瘋子”。這也是封建倫理壓迫下的女性悲劇,自由戀愛得不到父母的支持,被加以阻撓,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通過英子的牽線搭橋,秀貞最終和妞兒母女相認,秀貞因為內(nèi)心的執(zhí)著決定要帶著妞兒去找思康,結(jié)果在路上發(fā)生意外,兩人一同喪命。這對母女甚至還沒來得及話家常,就離開了人世,叫人悲痛欲絕。秀貞雖然“瘋了”,但是在她的心靈深處,始終不忘自己深愛的女兒和思康,這更加凸顯出了有情的秀貞被無情的社會倫理打壓下導致的悲劇命運。秀貞的命運與瓊瑤《煙雨蒙蒙》中可云也有不少相似之處,同樣是不被社會接受的自由戀愛,同樣生下孩子,并在孩子遭遇不測(遺棄與死亡)后發(fā)瘋,同樣反映出了那個時代底層婦女的絕望與無奈。
《婚姻的故事》中的怡姐,作為一名受過教育并且經(jīng)歷獨立的知識女性,她強烈渴求真摯的愛情,她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樣的生活,卻仍舊屈服于可笑的封建迷信思想,用自己的婚姻給丈夫“沖喜”,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婚后不久丈夫就去世了,剩下怡姐一個人獨自面對悲慘生活,在痛苦中度過一生。怡姐是接受了新思想啟蒙的,她的自我意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發(fā)展,但是仍舊順從了封建倫理道德的壓迫,自愿成為男權(quán)社會剝削下的羔羊。
通過對這些人物的刻畫可以看到,無論是封建時期的闊太太、小妾,社會底層的普通婦女,還是新舊交替時期受到新思想啟蒙的知識女性,她們都不斷受到封建倫理道德制度的禁錮,服從封建禮教的統(tǒng)治,淪為父權(quán)社會下待宰的羔羊,如果默默接受命運的安排,只能擁有悲慘的結(jié)局,林海音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誡女性要樹立起自我意識?!吧鐣詣e文化逐漸形成了男性本位的格局,林海音在作品中流露出人文的關(guān)懷,人類同情弱者的良知,關(guān)心社會公正和平,關(guān)心弱勢群體的境遇和利益,而非僅僅是自身的境遇和利益。在中國近現(xiàn)代女權(quán)啟蒙思潮中,多數(shù)女性長期處于被壓抑狀態(tài),難以走到時代思想的前沿,她們整體而言是需要被拯救的對象。”3
四、結(jié)語
林海音用自己特有的溫柔且有力量的創(chuàng)作風格,具有家國情懷的廣大胸襟,結(jié)合自己在臺灣與內(nèi)地的獨特生活經(jīng)歷,在作品中通過塑造在沉默中“爆發(fā)”與“滅亡”的中國女性形象來強調(diào)女性意識,幫助飽受苦難的中國女性覺醒、掙脫桎梏與牢籠,鼓勵女性追求自我,依靠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在女性主義旗幟高揚的今天,我們?nèi)圆荒芡浟趾R粼谀莻€迷蒙時代為女性點亮一盞明燈的偉大舉措。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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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童心潔(1998—),女,漢族,江西贛州市人,江西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本科大三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