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 汪天祥 謝曉霞 干勝道

【摘 要】 面對非營利組織頻發(fā)的財務亂象和道德風險問題，如何提高組織財務透明度、提升組織財務績效，正受到外界越來越多的關注。文章以我國公募基金會為樣本，使用其2013—2016年的財務數(shù)據(jù)，探尋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的衡量方法，并實證檢驗了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對財務績效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可通過籌資效率、運營效率和財務實力三個維度進行衡量，組織財務透明度對財務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關鍵詞】 非營利組織; 財務透明度; 財務績效

【中圖分類號】 F253.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0）14-0089-06

一、問題的提出

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已經(jīng)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面對新矛盾，既要引導非營利組織發(fā)揮好反映訴求提供服務的功能，又要加強組織能力建設，支持組織開展各種公益活動，使群眾有更多獲得感。十九大報告多處直接或間接強調(diào)了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新征程中，非營利組織在保障和改善民生、社會治理與環(huán)境保護、民主政治建設、社區(qū)管理等方面均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然而，在為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做出重要貢獻的同時，非營利組織在自身建設與管理中，尤其是在財務管理方面也存在很多問題。近年來，借慈善斂財、贊助款蒸發(fā)、救濟金被挪用等各種騙捐詐捐現(xiàn)象與財務丑聞頻頻出現(xiàn)，組織財務透明度、財務績效問題尤為凸顯。如何規(guī)范財務管理，增強財務透明度，以提升財務績效，是目前非營利組織亟待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

關于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和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學者們多從捐贈收入視角進行分析。研究結果表明，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與財務績效中的捐贈收入之間顯著正相關[ 1 ]，組織財務透明度水平的提高對捐贈收入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 2-3 ]。然而，不同類型的財務信息對捐贈收入的影響并不相同，支出類財務信息會降低組織的慈善捐贈收入，而收入類財務信息則會促進捐贈收入的增加[ 4 ]。財務透明度的正規(guī)性及完整性也會促進非營利組織捐贈收入的獲得[ 5 ]。有少數(shù)學者就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對財務績效其他方面的影響進行了零散研究，如劉麗瓏和林東海[ 6 ]認為，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質(zhì)量會影響組織的捐贈收入、管理效率和公益性，且這種影響對不同性質(zhì)的組織存在一定差異。那么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對組織財務績效的其他方面有無影響？若有，如何影響？本文就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對財務績效的影響進行全面探討。

本文的貢獻在于：第一，目前學者在研究財務透明度對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的影響時，使用的多為源于理論分析的績效指標，脫離實際，且比較片面，未能很好反映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礎上，結合我國實際數(shù)據(jù)，通過對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指標進行提煉，得出籌資效率、財務實力和運營效率三維度績效體系，比較全面系統(tǒng)地反映了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豐富了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理論，也為財務透明度與財務績效關系的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第二，深入分析了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對財務績效的影響方式，使用了非營利組織連續(xù)4年的財務數(shù)據(jù)，研究結論更貼近我國現(xiàn)實，為非營利組織相關財務決策及外部監(jiān)管部門管理決策提供了更為直接有力的證據(jù)。

二、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

從非營利組織披露的財務信息中，不僅可以讀出組織日常資金運作情況，看出資金運行軌跡，還可以一覽組織整體財務狀況及未來發(fā)展?jié)摿ΑＸ攧胀该鞫日缃M織對外打開的一扇窗，是利益相關者尤其外部利益相關者獲取組織信息的最重要渠道，它對組織財務績效的各個方面都具有一定影響。

（一）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與籌資效率

財務透明度是非營利組織管理者向社會公眾披露財務信息和治理信息的重要方式，并對捐贈者是否捐贈起著重要的引導作用。非營利組織與捐贈者之間存在著信息不對稱，組織具有相對信息優(yōu)勢，捐贈者在確定捐贈對象時，需要根據(jù)所掌握的信息進行甄別和選擇所捐組織。此時，公開的財務信息就成為捐贈者了解組織的重要信息來源。組織信息透明度越高，越能夠減少不對稱信息帶來的溝通障礙，越能夠在同類組織競爭中勝出。財務信息的披露能顯著提高潛在捐贈者對慈善組織的認知，從而提高潛在捐贈者未來對慈善組織進行捐助的比例[ 7 ]，高質(zhì)量財務透明度能顯著增加慈善組織的捐贈收入[ 8 ]，在公募基金會中這種作用更加顯著，且審計質(zhì)量增強了財務透明度與捐贈收入的關系[ 9 ]。因此，增強財務透明度能夠提升非營利組織募捐能力，提高組織籌資效率。

政府補助收入作為非營利組織的重要收入來源，是政府與非營利組織合作伙伴關系的重要體現(xiàn)。政府在對非營利組織提供資金時，往往經(jīng)過系列評估與考核選擇實施項目的組織。財務透明度是政府對非營利組織進行評估的一項重要指標，組織透明度越高，得分就越高，在其他條件相同情況下，就有更多可能獲得政府補助資金。因此，增強財務透明度能夠提升非營利組織獲取政府資金支持的能力，提高組織籌資效率。

故得出假設H1：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的提高對籌資效率具有正向影響。

（二）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與財務實力

非營利組織財務信息的充分披露，一方面可以滿足利益相關者的信息需求，降低代理成本，另一方面能提高組織自身的公信力，增強社會對非營利組織的認可。Fard和Rostamy[ 10 ]認為公共組織由于提高了政治、績效、民主等各方面的透明度，使公眾對公共組織的滿意度提升，進而增強公眾的信任度和組織的公信力。張雁翎和陳慧明[ 11 ]認為，非營利組織不具有營利性特征，但其披露的財務信息同樣具有經(jīng)濟后果和財富分配效應，是引導資財提供者做出捐助決策時的最主要信息，更重要的是，正是由于其非營利的特征，非營利組織的財務透明度具有創(chuàng)建社會公信力的特殊作用。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越高，就越可能獲得更多收入[ 12 ]。一定時期內(nèi)組織收入越多，可支配資金就會越充裕，組織財務實力也隨之越強。我國《基金會管理條例》中，對組織支出規(guī)模做了限制，按照規(guī)定，“公募基金會每年用于從事章程規(guī)定的公益事業(yè)支出，不得低于上一年總收入的70%”。因此，與收入規(guī)模相關的支出總額自然成了組織財務實力的衡量標準之一，這也反映了組織從事公益活動的能力。同時，隨著財務透明度增強和收支總量增加，組織需要更雄厚的資產(chǎn)為財務活動開展提供支撐，資產(chǎn)總量也會水漲船高?？梢姡菭I利組織財務透明度的提高可推進收入、支出和資產(chǎn)規(guī)模的上升，從而提升組織財務績效。

故得出假設H2：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的提高對財務實力具有正向影響。

（三）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與運營效率

非營利組織存在不完全產(chǎn)權關系，出資人并未如企業(yè)所有者般對組織進行監(jiān)督，第三方監(jiān)管是非營利組織重要的監(jiān)管主體。較高的財務透明度意味著較小的監(jiān)督成本，內(nèi)部信息的外部化為外部監(jiān)督和管理提供了更多便利。于是，透明度較高的組織將受到相對更好的監(jiān)督，在此背景下，組織各方面管理也就更為規(guī)范，財務運營效率也更高。財務透明度質(zhì)量能提高組織的績效，媒體的負面報道會促使組織管理者將更多的資金和精力投向公益活動[ 13 ]。

業(yè)務成本費用在總費用中的比重是衡量非營利組織組織能力的重要指標，該比重越大，表明組織運行效率越高。非營利組織財務運行要保證資金的安全，債務資金比率的降低意味著更低的財務風險，在資金規(guī)模等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凈資產(chǎn)在總資產(chǎn)中的比重越高，組織抵御風險的能力就越強，正常的財務運轉就越有保障。財務透明度的提升會增強非營利組織監(jiān)管，從而提升組織資金安全度與運營效率。

故得出假設H3：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的提高對運營效率具有正向影響。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shù)據(jù)來源

本文選擇2013—2016年全國范圍內(nèi)的公募基金會作為樣本進行分析。之所以選擇公募基金會，是因為相較于私募基金會，公募基金會的信息披露更加完整且公開透明度更高。本文數(shù)據(jù)來源于慈善信息公開平臺、民政部官網(wǎng)、基金會中心網(wǎng)以及CNRDS數(shù)據(jù)庫，部分數(shù)據(jù)手工收集。對數(shù)據(jù)進行了如下處理：（1）剔除信息不完整的數(shù)據(jù);（2）剔除異常數(shù)據(jù)和指標中分母變量為0的數(shù)據(jù);（3）對相關變量進行1%和99%的Winsorize縮尾處理。經(jīng)上述處理后，最終得到包含1 208個觀測值的樣本。

（二）變量度量

1.被解釋變量

非營利組織財務運行應在契合組織非營利性的基礎上，盡量提升組織的財務績效。非營利組織的籌資結構和資金構成等是否得當、籌資成本是否合理、費用支出比例是否恰當?shù)染从吵鼋M織資金效率，從不同側面反映了組織的財務績效。借鑒前人所提出的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衡量的經(jīng)典指標，結合我國非營利組織實際財務狀況，綜合考慮組織性質(zhì)、使命完成可能性及資金籌集和使用效率，本文選擇了15個初始財務指標，并通過主成分分析法提取了籌資效率、財務實力和運營效率三個公因子，最后以貢獻率為權重計算基金會財務績效。

2.解釋變量

模型中的解釋變量財務透明度變量指標選取的是基金會中心網(wǎng)公布的中基透明指數(shù)（FTI）。中基透明指數(shù)包括指標是否披露、指標權重、信息披露渠道和信息完整度四個參數(shù)，每家基金會透明度分數(shù)等于單個指標對應的四個參數(shù)的乘積的合計。中基透明指數(shù)FTI總分等于各個指標的分數(shù)之和，滿分100分。各基金會的分數(shù)和排名每月更新一次，所以FTI指數(shù)具有較高的客觀性和公正性。目前該指標也被學者在研究組織透明度時廣泛使用。在使用該指標衡量財務透明度時，為和其他財務指標保持量綱上的一致性，將中基透明指數(shù)除以100作為財務透明度的實際使用指標。

3.控制變量

參考范青云[ 5 ]、胡菊彩[ 14 ]和陳麗紅等[ 8 ]學者的研究成果，結合非營利組織具體財務狀況，本文選取資產(chǎn)負債率（Lev）、組織規(guī)模（Size）、成立年限（Age）、聲譽（Rate）和基金會類型（Area）等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說明如表1所示。

分析中仍使用前述1 208個樣本數(shù)據(jù)。

（三）模型設計

為了驗證財務透明度對組織績效的影響，本文提出模型（1）檢驗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與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

模型中t表示第t年，如FEt表示第t年的財務績效，F(xiàn)TIt-1表示第t-1年的信息透明度，？著為誤差項。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tǒng)計

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樣本中財務透明度質(zhì)量最小值為0.008，最大值為1，平均值為0.579，說明我國財務透明度質(zhì)量高和財務透明度質(zhì)量低的基金會數(shù)量相當?；饡?guī)模是取資產(chǎn)的對數(shù)，最小值為12.36，最大值為21.66，平均值為17.02，說明我國基金會發(fā)展較不均衡，總體偏向較小規(guī)模?；饡闪r間最短的是兩年，最長的是35年，平均值為14.32，說明基金會總體成立的時間偏短?；饡u估等級最低為1，最高為5，平均值為3.595，說明我國公募基金會評級整體偏好。服務價格最小為0.2，最大為1，平均值為0.924，說明我國公募基金會大多數(shù)業(yè)務成本高。基金會類型為全國的取1，地方的取0，平均值為0.181，說明我國基金會大多是地方性基金會。

（二）回歸分析

為了分析財務透明度程度和組織績效的相關性，本文以公共績效因子為因變量，以中基透明指數(shù)為自變量進行回歸分析。表3報告了財務透明度與組織績效的回歸結果，財務透明度與組織績效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就財務透明度影響籌資效率、財務實力和運營效率這三個方面而言，首先，財務透明度與籌資效率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驗證了假設1，說明非營利組織的信息透明度越高，利益相關者就越容易獲取非營利組織信息，出資的選擇成本就越低;其次，財務透明度與財務實力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驗證了假設2，說明非營利組織的信息透明度越高，組織資金實力越雄厚，組織日常財務運轉和項目實施就會有更好的資金保障;最后，從財務透明度與經(jīng)營績效的系數(shù)可以看出，財務透明度顯著正向影響非營利組織運營績效，驗證了假設3，說明組織財務透明度越高，就越容易得到更好的監(jiān)管，從而資金使用就會更傾向于規(guī)范與高效。

（三）穩(wěn)健性檢驗

為了使結論更加穩(wěn)健，本文進行了以下檢驗：對財務績效的影響不采用因子分析法構建綜合的衡量指標，而是將財務實力替換成總收入的對數(shù)，將籌資效率替換成籌資費用與總費用的比值，將運營績效替換成管理費用與總費用的比值?；貧w結果依然支持上述結論，結果如表4所示。此處運營績效結果之所以為負，是因為組織財務績效越好，運行就會更加規(guī)范有序，所耗管理費用也就相應更少。

本文還使用排序變量來衡量被解釋變量財務績效、籌資效率、財務實力和運營效率，用被解釋變量進行大小排序后的次序來衡量，衡量方式改變后樣本的取值范圍為1～1 208，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梢?，用被解釋變量排序后的次序衡量，財務透明度與組織績效依然呈現(xiàn)正相關關系，與上文的研究結果相一致，且模型的擬合優(yōu)度與原模型接近。所以，本文所選的模型通過了穩(wěn)健性檢驗，具有較強的說服力。

五、結論與建議

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的提高是組織解決代理問題和信息不對稱問題的一個有效途徑，能夠有效減少代理成本和信息獲取成本，促進組織績效提升。本文選取中國公募基金會2013—2016年的數(shù)據(jù)，利用提取的組織財務績效公因子，實證檢驗了非營利組織財務透明度對財務績效的影響。

我國非營利組織財務績效的衡量不僅僅要看其資金是否雄厚、收支規(guī)模如何，還要考察組織資金籌集和使用的能力。非營利組織應從靜態(tài)和動態(tài)兩個方面，總量和動量兩個視角，財務實力、籌資效率和運營效率三個維度綜合分析財務績效，探尋績效提升路徑。財務透明度的提高能夠提升組織的整體財務實力、籌資效率和運營效率，進而提高組織的財務績效。因此，非營利組織應充分利用現(xiàn)代技術手段，拓寬信息披露渠道，完善信息披露機制，以推進財務績效不斷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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