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韜旭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河南 鄭州450000)
美國的“訴辯交易”是典型的交涉性辯護的體現(xiàn),我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雖然在形式、法律實效方面與美國的訴辯交易制度有很多相似之處,但還是有本質區(qū)別的。是否以“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為啟動程序的必要前提,是我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英美法系訴辯交易制度的一個重要區(qū)別?!笆聦嵡宄C據確實充分”這一證明標準是我國適用認罪認罰制度的前提。英美法系的訴辯交易制度不以該證明標準為前提,無論是從立法目的還是司法實踐來看,訴辯交易制度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提高司法效率、追求法的效率價值。我國在適用認罪認罰的制度的過程中,可以適當借鑒訴辯交易制度的合理之處,但是一定要立足實踐,充分考慮我國的國情。
認罪認罰程序中,被追訴人自己參與認罪協(xié)商,缺乏完備的法律知識,也無法保證與公訴機關平等協(xié)商,為了讓被追訴人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真正受益,實現(xiàn)認罪認罰制度的立法初衷,律師參與的必要性顯而易見。認罪認罰程序中律師參與具有重要意義,無論是在確保認罪認罰的真實性、確保認罪認罰案件達到刑事訴訟證明標準方面,還是在保障犯罪嫌疑人在認罪認罰案件中獲得有效辯護方面,律師參與都具有重要意義,與此同時,也對律師的辯護方式提出了新的要求。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鼓勵被追訴人以認罪認罰的合作爭取法律的寬大處理,同時提高了司法效率,很好地體現(xiàn)了我國寬嚴相濟的政策。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辯護律師的參與對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具有重要意義,各國在認罪案件中都非常重視律師的作用。辯護律師的有效參與不僅有利于保障被告人的辯護權,也有利于推動認罪協(xié)商及后續(xù)程序的順利進行。此外,我國也在推進刑事辯護全覆蓋,以充分發(fā)揮律師在刑事案件中的辯護職能,維護司法公正、彰顯法治文明。認罪認罰案件中,如何讓律師更好地參與進來,是發(fā)揮該制度優(yōu)越性的重要課題。
確保認罪事實的真實性,是律師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應當盡到的首要職責,也是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合法權利的必然要求。[2]
人民法院要對認罪事實進行審查。雖然被告人已經認罪認罰,但庭審仍然要對認罪事實進行核查。根據《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guī)定,法院要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行為和具結書內容進行審查。此外,如果被告人的行為經查證不構成犯罪,法院在依法作出判決時,可以不采納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
律師監(jiān)督認罪事實的真實性,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來說具有重要意義。辯護律師應當認真履行監(jiān)督職責,確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的自愿性與真實性。[3]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訴訟過程中,如果缺乏辯護律師的協(xié)助,難以實現(xiàn)與公訴機關的平等交涉。因此,辯護律師需要認真履行監(jiān)督職責,這樣有利于最大程度保障被追訴人的權利、促進司法公正。
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在場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這一規(guī)定意義在于:其一,律師可以幫助犯罪嫌疑人了解認罪認罰的相關法律規(guī)定,保證其對自身權利的認知,以避免犯罪嫌疑人因為缺乏對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認知而陷入無知、無助的狀態(tài);其二,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時,律師在場可以監(jiān)督職權機關辦案程序上的合法性,避免辦案人員對犯罪嫌疑人威脅恐嚇、強迫其認罪認罰。
英美法系國家規(guī)定了律師在場權,一般是指犯罪嫌疑人在接受訊問時有權要求律師在場,律師不在場的情況下,犯罪嫌疑人接受訊問而形成的口供,不能作為對犯罪嫌疑人不利的證據。有關律師在場權的規(guī)定,目的是防止強迫犯罪嫌疑人自證其罪,是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一種制度化保障。隨著法治建設的推進、人權理念的深入人心,大陸法系國家也開始吸收、借鑒這種律師權利的合理之處。一些大陸法系國家明確規(guī)定了訊問時律師在場的權利,但是在我國,律師在場權并沒有明確落實到司法實踐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規(guī)定,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在場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一定程度上吸收借鑒了英美法系的律師在場權,是保障人權理念在司法實踐中的重要體現(xiàn)。
但是,僅僅在簽署具結書時賦予律師在場的權利,并不能充分保障被追訴人的權利。在美國的訴辯交易程序中,是由律師參與協(xié)商討論的過程,而我國是被追訴人與公訴方進行協(xié)商。在法國,被告人作出認罪認罰的決定前,享有和自己的律師單獨接觸的時間。僅僅在簽署具結書時賦予律師在場的權利,這一情況實際上導致了辯護人、值班律師淪為見證人。[4]因此,借鑒他國經驗,逐步賦予律師參與認罪協(xié)商的權利,給予被追訴人認罪前與律師單獨接觸的權利,值得考慮。
首先,律師不是認罪認罰的主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才是決定是否認罪認罰的主體。雖然美國的辯訴交易從形式上看是律師與檢察官之間的協(xié)商交易,但實際上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行使最終決定權,辯護律師不能代替被追訴人認罪,其職責是提供相應的法律幫助。
其次,當事人聘請的律師與法律援助機構指派的律師、值班律師有所不同。前者因為享有法律賦予的較為完善的權利,并且提供有償服務,能夠有效保障辯護質量。法律援助律師與值班律師則不同,法律援助律師缺乏有償激勵,刑事訴訟法也沒有賦予值班律師辯護人地位和完善的權利,因此,調動法律援助律師、值班律師的積極性,使其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有效辯護意義重大。
最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實踐中加快了案件辦理完結的速度,但是不能為了追求效率而犧牲正義。為此,在認罪認罰程序適用過程中,應當切實保障被追訴人的辯護權,使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的權利得到充分保障,以避免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的作用形同虛設。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向職權機關作出認罪認罰的決定,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爭取量刑上的從寬。辯護律師應當最大限度地為其爭取從寬,這其中包括量刑上的從寬而不限于量刑方面。
辯護律師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應當在量刑方面著重發(fā)揮自身作用,要及時提出有利于當事人的量刑建議,監(jiān)督檢察機關是否合理行使量刑裁量權,主動與檢察機關交涉,為認罪嫌疑人、被告人爭取最大限度的從寬。此外,辯護律師或者值班律師還應當及時為當事人申請、變更較為有利的強制措施。
律師參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有利于實現(xiàn)控辯雙方平等交涉。首先,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在了解相關法律規(guī)定后自愿認罪認罰;其次,被追訴人為了獲取量刑上的從寬而犧牲了一部分訴訟權利,其權利保障面臨風險,而律師在參與認罪認罰程序時,可以在這種情形下最大程度保障被追訴人的權利。辯護人或值班律師扮演著與職權機關平等交涉的重要角色,保障其辯護、提供法律幫助的權利十分必要。
在辯護權利方面,當事人聘請的律師因具有辯護人地位而享有廣泛的辯護權利,而值班律師在法律規(guī)定上不具有辯護人地位,在提供法律幫助時權利可能有所受限。值班律師在司法實踐中逐漸淪為“見證人”,難以發(fā)揮實質作用,原因在于缺乏基礎辯護權利。值班律師沒有閱卷權,只能被動等待約見,基礎辯護權利的缺失使其無法切實保障當事人訴訟權利,因此,值班律師的權利保障至關重要。
雖然我國刑事辯護全覆蓋在現(xiàn)階段更側重于追求覆蓋的案件數量,追求整體辯護質量的條件還不成熟,但是仍需立足實際,最大程度要求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聘請的律師為被告人提供實質有效的辯護。[5]此外,法律援助律師也應當提供實質有效的法律援助。對此,可以通過以下幾個方面得以實現(xiàn):其一,提高值班律師準入資格,對值班律師的業(yè)務進行定期考評,定期開展教育培訓。其二,實行獎懲機制,向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收集反饋信息,了解其對值班律師的服務滿意度,對滿意度較高的值班律師給予獎勵,并對律師的不當行為予以懲戒。此外,實現(xiàn)值班律師與法律援助律師業(yè)務銜接,使在被追訴人訴訟的各個階段都能獲得有效的法律幫助。其三,實行激勵機制,對值班律師或法律援助律師進行評級,評級較高的律師享受較高的待遇,為值班律師或法律援助律師提供高效、高品質的服務提供動力。
總之,律師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律師要確保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真實性,避免讓當事人承受不該承受的刑罰;見證和確認具結書的簽署,確保認罪認罰程序的正當性;提供有效辯護,不作沒有意義的形式辯護;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爭取法律的最大寬容,竭力保障當事人的利益。此外,律師充分、有效地參與,將有利于引導被追訴人理性行使自己的權利,避免因信息不對稱引起的意思表達錯誤。如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存在抗拒、恐懼心理,律師可以為其提供專業(yè)、有效的疏導。在當事人與職權機關之間充當良性溝通的紐帶,進而為被追訴人提供更優(yōu)質的辯護。為此,要保障辯護律師的權利、就要賦予值班律師基礎權利,讓律師有效地參與到協(xié)商過程中來,并通過制定合理的激勵機制,充分調動律師辯護的積極性,通過專業(yè)的律師培訓,提升律師的辯護質量,增強律師的責任感、使命感,讓更多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通過律師有效參與感受法治的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