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玄
一場曠日持久的辯證
一次逆向的奔跑
從阿拉套山的顛簸
到八百里平川——
風(fēng),放下梯子
運來風(fēng)雪、熱浪
加工廠。引來大雁,楊柳,沙棗花
紅磚的房子,一個窗口就是一種方言
腳手架,這只有情懷的大鳥
棲落在荒漠,搭建一處產(chǎn)房
阿拉山口——
宇宙的孩子,推開一道窄門
在野地里長大
在大巴車上,或是走在路上
總能看見天空中移動著的
一小塊明亮的影子
它貼著你的目光
打開一扇白色之門——
一小塊不安飛出去
一小塊憂傷飛出去
一小塊平靜中深埋的嘶聲,很低地飛出去
一小塊孤寂,連同它的孤寂,飛起又落下
一小塊時間里
我正在變成自己的水塘、灘涂
和岸邊的蘆葦
有時,我們是飛出去的同一只
落下來時,卻在各自的命運里顛簸
夜很黑,兩棵開滿白花的樹
借來月光,照亮寺門
我沒有入寺。遠遠地
站在灌滿了風(fēng)的楓橋,眺望
借助那鐘聲,我將整座寺廟
移入寒冷的身體
喜悅時,我會敲響一次
悲傷時,我會敲響一次
平靜時,我就是自己的寒山寺
公共汽車像一塊用舊的磨刀石
磨損著清晨的朱楓公路
每塊站牌下,都站著趕早等車的老人
他們言語祥和,面孔如山水
伏在公路深處的轍痕,已裝得下
他們?nèi)諠u變薄的身影
來不及消除的蒼茫
將越發(fā)空曠的古鎮(zhèn)練塘,越等越老
月輪山上,鐘聲推遠了塵世
六和塔,鎮(zhèn)紙一樣,壓住潑墨的錢塘江
塔中空無一僧。詩人陳末說
“我們就是半個僧人”
在刻滿花卉、飛禽走獸的塔身內(nèi)部
拾級而上,點亮遠古的燈
在塔頂,凈朗之氣收容了我
感覺到一種流動,來自我和塔之間
仿佛我們已匯入眼前
奔涌的潮水。在自己的時間深處
創(chuàng)造出鐘聲,創(chuàng)造出新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