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振 武漢大學文學院 430072

一、引言

自耶穌創(chuàng)教以來，基督教就在這偉大的救世主的領導下，經(jīng)過兩千多年歷史的風霜與洗禮，成為了當今世界信教人數(shù)最多、影響力最大、傳播范圍最廣的宗教。在長期的發(fā)展演變過程中，基督教既有著順應時代潮流的強勢發(fā)展，也有著較少為人知的艱辛坎坷，這在基督教初創(chuàng)之際表現(xiàn)地尤為明顯。當我們驚嘆于中世紀以來基督教左右王權、叱詫風云的光鮮表面，也不妨看看其自開創(chuàng)到狄奧西多時代的血淚辛酸，這樣或許也能夠讓我們對基督教有著更深層次的理解認識。

二、高貴的殉道士軍隊

正如美國學者布魯斯·L.雪萊在其著述《基督教會史》中所提到的，“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早期教會首先是一支高貴的殉道士軍隊?！雹賹Υ?，筆者以為這番譬喻使用地恰到好處。它既十分形象地概括出早期基督信徒們?yōu)閳猿肿陨碜诮绦叛龆冻龅某林卮鷥r與艱苦命運，又于輕描淡寫間兼帶著舍我其誰、以身殉道的悲壯氣概。的確，在原始基督教（意指耶穌與使徒時代）及早期基督教時期（原意本指后來的羅馬帝國時期，本文特指狄奧西多時代之前），基督教作為某種意義上的新生事物，自產(chǎn)生就面臨著舊有事物的打壓扼殺，具體表現(xiàn)為脫胎于其中的猶太教的排擠，再加上其不成熟的狀態(tài)，它的生存處境也就更為脆弱與狹窄，比如其它非基督教眾的有色歧視與羅馬帝國的強勢迫害。

在基督基本教義《圣經(jīng)》中，“基督”本來的含義意味著救世主，即宗教里所稱呼的“彌賽亞”，而這個救世主就是“上帝之子”耶穌，耶穌就是基督教的核心人物。但無論如何，基督教的創(chuàng)立都擺脫不了猶太教的關系與淵源。換句話說，基督教脫胎于猶太教，但是兩者由于教義觀念的分歧，比如對于“彌賽亞”看法的不同，前者拒不承認耶穌的救世主身份，又如趙林先生提到的“律法主義與道德主義”、“末世論與救贖說”②方面的對立，所以兩者自開始就陷入了難以調和的矛盾攻擊之中，基督教也被當成猶太教異端而飽受攻擊。在基督教史著名的圣旦復活事件中，也正是猶太教的祭司長該亞法將耶穌捕獲并送其至羅馬統(tǒng)治者手中，以“猶太人之王”的罪被當眾釘死在耶路撒冷附近的各各他（意為“髑髏”）的十字架上。有趣的是，此后強盛起來的基督教對猶太教的攻擊最主要的著力點也是此事件中出賣耶穌的是猶太人，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高貴的殉道士軍隊”必然不只能是耶穌一個人，在當時整個大的時代背景下，耶穌的追隨者們面對猶太教、羅馬帝國統(tǒng)治、以及其它非基督教徒的三重挑戰(zhàn)，開始前赴后繼地投入到這場信仰的戰(zhàn)爭中去。在《圣經(jīng)新約》的使徒行傳部分，它記載了耶穌復活后其門徒為宣揚基督教所做的篳路藍縷、以啟山林般的艱辛努力。比如耶穌的“十二使徒”，除其中的加略人猶大因背叛耶穌愧疚自殺而死之外，其余人眾如彼得、安德烈、大雅各、約翰、腓力、巴多羅買、多馬、稅吏馬太、小雅各、達太、奮銳黨西門、馬提亞等基本都難得善終，另外的保羅和巴拿巴也死于羅馬帝國尼羅時期對基督教徒的強烈迫害。

根據(jù)目前的相關文獻來看，當時羅馬帝國歷代皇帝在三百年間對基督教進行了多次不同程度的迫害，害死的基督教徒難以數(shù)計。殉教的人員中或被野獸吞噬、釘十字架，或被吊死、斬首、燒死。但也正是在這樣的困難環(huán)境下，基督教徒們?yōu)榱撕葱l(wèi)自己的信仰，表現(xiàn)出了人人為之折服的英雄氣概，義無反顧、視死如歸地投身到這場衛(wèi)道戰(zhàn)爭，他們的堅守與精神確值得我們贊嘆與欽佩。

三、獨行的六面碰壁居士

作為當今最受歡迎的世界性宗教，緣何會在其兩千多年前竟然成為眾矢之的，其原因想必也值得我們去探究思考。在這里我們不妨從之前便已談到的其受迫害現(xiàn)象入手，或許我們能對此有更全面、更系統(tǒng)的把握。

基督教誕生正處于羅馬帝國統(tǒng)治時期的巴勒斯坦地區(qū)，而對原始及早期基督教造成首當其沖傷害的也當羅馬帝國莫屬。在當時，羅馬帝國也已有自己的國家宗教，并且羅馬帝國的皇帝就是其宗教的大祭司長，這也就注定了其對其它宗教的低容忍態(tài)度，將其它宗教視為異端。而基督教在初創(chuàng)之初也曾被視為猶太教的分支受到牽連。但是為原始及早期基督教帶來更致命傷害的是其與羅馬帝國政治統(tǒng)治的沖突，基督教義宣揚的是“一神論”，主張信耶穌就是信上帝，而羅馬帝國當時的看法認為應該是“皇帝是神”。由此可見，耶穌與羅馬皇帝、基督教與羅馬宗教之間，無論是在宗教信仰還是維護統(tǒng)治層面，兩者的矛盾已是不可調解，這點倒恰似其與猶太教決裂的緣由。并且同時我們不妨將此推廣到其與另外的非基督宗教的關系的層面。概而言之，原始及早期的基督教在宗教信仰方面的封閉性與排外性導致了其六面碰壁的局面。

除開信仰的沖突，原始及早期基督教在當時社會生活層面的行為方式也飽為時人所詬病。由于其規(guī)定只有基督徒才能參加教會的圣餐等一系列活動儀式，伴隨而來的是其它非基督教徒的不當猜想與有色歧視，認為基督徒在利用封閉的集會組織不正當?shù)哪信P系，指責他們“淫亂”、“喝人血、吃人肉”、在墳墓或洞穴中作禮拜等。諸如種種，也都造成了基督徒與其它宗教之間的隔閡。在某種程度上，它是不為時人理解的獨行俠，也是處處飽受排擠的六面碰壁居士。

四、守得云開見月明，一將功成萬骨枯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飽受三百多年的壓迫殘害后，基督教終于揚眉吐氣，開啟至今為止長達1700年之久的輝煌。在此過程，不得不提到兩個關鍵性人物——羅馬帝國皇帝君士坦丁和后來的狄奧西多一世。公元311年《寬容敕令》的發(fā)布，準許了基督教徒的信教自由，這道敕令是基督教史上的里程碑。公元313年，君士坦丁與李錫尼又共同頒布著名的《米蘭敕令》，承認基督教合法地位，同時發(fā)還過去迫害時期沒收的教會財產(chǎn)。這是羅馬法律上第一次承認基督教會可擁有財產(chǎn)權。公元323年，君士坦丁再次發(fā)布宗教法令，授予基督教會極大的利益特權更加促進了早期基督教的發(fā)展。延后至公元392年，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一世頒布命令，宣稱廢除一切舊有的宗教，關閉一切氏族神廟，禁止一切異教活動，規(guī)定只有基督教才是唯一合法的宗教。由此，基督教正式成為羅馬帝國國教。從歷史角度來看，“希臘——羅馬文明終于讓位給基督教文明”③，進而說是“基督教的勝利標志著古典文明的終結和中世紀信仰時代的到來”④。

在此過程中，我們不得不要考慮兩個因素：一是早期基督教在坎坷艱險中曲折發(fā)展，至公元三世紀時已經(jīng)在羅馬帝國中下層群眾有著深厚的教徒基礎；二是羅馬帝國當時已開始走向崩潰，在3世紀有30位皇帝登基，另外還有許多人圖謀王位。二者間為何會在公元三世紀時告別敵對、走向合作呢？換句話講，在融合的過程中，羅馬帝國是站于主動還是被動妥協(xié)。

關于此探究，我們或可以從君士坦丁的身上或角度略看出稍稍線索。眾所周知的是，君士坦丁是第一個向早期基督教伸出橄欖枝的帶有關鍵意義的羅馬皇帝。有人說，是他家人的熏陶，“君士坦丁的父親（君士坦蒂烏）曾對基督教寬容，其母是基督徒”⑤。也有人說，在他統(tǒng)一羅馬戰(zhàn)爭中，耶穌托夢幫助了他贏取勝利，由此他皈依基督之路。但于筆者看來，諸如此些說法可信度都不是很高，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宗教宣傳而捏造產(chǎn)生。真正具有較高可信度的還是些歷史記載，筆者其中有幾處記載值得我們探究細品。如歷史上著名的“尼西亞宗教會議”：公元325年，君士坦丁大帝指示在小亞西亞的尼西亞城召開第一次基督教大公會議，解決神學爭端。君士坦丁的宗教顧問何西烏主持了這次會議。會議按照君士坦丁的意圖制定了統(tǒng)一的宗教信條《尼西亞信經(jīng)》，以統(tǒng)一思想，消除爭端。會議強行通過《尼西亞信經(jīng)》。從會議成果及歷史意義上看，尼西亞宗教會議并沒有完全解決教會內部的神學爭端，但卻達到了君士坦丁大帝的政治日的，即從政治、思想和組織上全面控制基督教，使基督教會逐漸成為羅馬帝國的一個政治工具，使基督教準備成為帝國的國教。這體現(xiàn)了君士坦丁大帝在扶植基督教的同時，也在不斷加強對教會的控制，干預教會內部事務，協(xié)助教會解決爭端。另外還有的是，君士坦丁雖然在位時已堅決取消其原來羅馬帝國宗教大祭司長的頭銜，但一直到他駕崩前不久才正式加入基督教，成為真正的基督徒。對此我們可以猜想，君士坦丁此事是否是為了避免受到基督教會的束縛而有意為之呢？同時經(jīng)過三百多年的打壓，早期基督教也逐步意識到不與羅馬帝國統(tǒng)治階級相合作的危害，已經(jīng)在教義方面對羅馬帝國統(tǒng)治者作出適度的妥協(xié)，正如這里說的，“早期基督教會原本是被壓迫者的宗教團體,但從公元1世紀后半葉開始,隨著越來越多的富人皈依基督教,并逐漸控制教會,使教會對社會問題的看法道德倫理觀念及其與羅馬帝國政府的關系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⑥綜上來看，筆者認為這是羅馬帝國統(tǒng)治與基督教相融合的局面是雙方同時妥協(xié)的結果，君士坦丁即便說得上主動，但不能說是占據(jù)贏面。

五、結語

珍珠是蚌在痛苦中孕育產(chǎn)生，蝴蝶也得經(jīng)過破繭的掙扎才展翅起飛?？v觀原始及早期基督教的發(fā)展歷程，就更能體會到個中的意義，也更能看出信仰的力量。拋開基督教在中世紀時期的消極影響，追溯原始及早期基督教的歷史，那幫艱難困苦、玉汝于成的殉道士，想必其人性的光輝至今都值得我們欽佩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