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賈平凹《白夜》這部作品中,塑造了夜郎、顏銘、阿嬋等一系列較為經(jīng)典的形象,這些角色身上的特征構成了現(xiàn)代社會邊緣人在城市生活中的困惑和焦慮。在過渡時期的中國社會,這些邊緣人以自主和自由的方式努力追求理想的生活。然而,他們所追求的結果不僅沒有達到他們所期望,而且陷入了更深的悲傷和絕望。這部小說反映了“邊緣人”較為真實的精神狀態(tài)和生活現(xiàn)狀,體現(xiàn)了一位作家本身的責任感。本文試圖通過對這些“邊緣”形象的分析來展現(xiàn)他們在欲望大都市里彷徨,躁動的生存困境。
關鍵詞:《白夜》;邊緣人;生存困境
《白夜》是20世紀90年代出版的一部現(xiàn)實主義作品。是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商州鄉(xiāng)土文化系列中較為經(jīng)典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描寫了西京城一群普通人的平凡生活。主角夜郎在地方戲班打雜,機緣巧合下在城市里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進而與他們展開了各種各樣的愛與恨,希望與幻滅,憂郁與荒誕的故事。這里的邊緣人是指一群出生在農村但住在城市里的人。既有經(jīng)過城市生活磨礪努力奮斗而取得一定社會地位的人,也有一批生活在城市底層、在社會中遭受到歧視和白眼的窮苦人。在《白夜》中夜郎、顏銘、阿嬋就是這類“邊緣人”般的存在,雖然他們身處在城市,但精神世界卻徘徊在城鄉(xiāng)之間,內心始終找不到歸屬感。他們希望自己能歸屬于一個群體,內心期望自己能被社會所接納和認可。因此,他們有意識地將自己托付給現(xiàn)代城市,主動的進入現(xiàn)代文明的社會中去摸爬滾打,追求自己設想的幸福和理想生活。然而,90年代是一個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時代,舊的價值觀已經(jīng)全面崩潰,而新的價值體系尚未建立,人們普遍處于一個茫然的狀態(tài)中。在這樣一個充滿欲望的時代中他們會追尋一幅怎樣的生活圖景?本文通過分析小說中典型的“邊緣人”形象—夜郎、顏銘、阿嬋來看他們在城市里的生存困境和自我掙扎。
夜郎是處于知識分子與農民工之間的一個角色。他出身于農村,沒有一個正式穩(wěn)定的工作,是一個處于社會底層的普通市民,生活的繁雜常常使他感到茫然無措。夜郎背井離鄉(xiāng)走入城市的世界并不是為了創(chuàng)造財富,追求榮華富貴的生活,而是在想在復雜的環(huán)境中也能瀟灑自由。他不能接受因為自己處于社會的最底層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覺得自己應該和城市其他人一樣地位平等,所以他向上游奮進來求得一份尊重。同時他也面臨著感情上的糾結與困擾,他一直猶豫徘徊,既不甘心與顏銘結合過平淡的生活,也因內心的自卑不敢向出身高貴的虞白表露心跡。此外,在他眼中的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和矛盾,還有面對官場社會的欺騙和對他孩子身份的懷疑,這些的種種使他感到了理想和現(xiàn)實相悖,敏感的他時常感到在城市里的孤獨。夜郎這種處于夾縫中的生存狀態(tài)是大多數(shù)進城者尷尬處境的縮影。城市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公共設施的完善和生活方式的豐富多彩對鄉(xiāng)村人眼里具有極大的誘惑和吸引,對他們來說城市就像一個“救世之地”,那里有賺錢的方法和生活的出路?!栋滓埂分兄苯诱宫F(xiàn)了城市社會中黑暗現(xiàn)實對人類靈魂的侵蝕和異化。這些對現(xiàn)實生活原生態(tài)的描寫表現(xiàn)出作家面對黑暗的勇氣和冷峻的批判意識。在小說的結尾描寫了一場目連戲的演出,夜郎在戲中扮演一個填海不止的精衛(wèi)鳥,此時的他在生活和愛情中身心連續(xù)遭受了重創(chuàng),他在演出時淚流滿面,痛苦不堪,沉浸在角色中無法自拔。這是一個蘊含著強烈悲劇意味的意向,是賈平凹筆下精神困境的一種真實寫照。
在小說里眾多女性形象中,保姆阿嬋是一個較為典型的現(xiàn)代社會邊緣的異端形象。作為大都市的女保姆,阿嬋不受男權社會基本思維方式的束縛。雖然客觀來看她不是一個合格的保姆,但在某種程度上,她是一個勇敢抵制男權社會,具有自我主體意識的獨立女性。作為處于底層的現(xiàn)代女性,阿嬋自然有一種內在的焦慮,即女性的自我實現(xiàn)欲望無法得到滿足。這種焦慮感受困擾著阿嬋,折磨著阿嬋的內心,她急于擺脫這種邊緣。然而,現(xiàn)代男權社會不同于社會主義新時期對女性勞動力的認同。女性已經(jīng)不能在民族的亢奮情緒中逐漸隱藏自己的“女性焦慮”,所以這個時代也不能為她提供一種轉化焦慮、擺脫恐慌的方式。因此,在現(xiàn)代文明的壓制下,阿嬋對男性制度的規(guī)范越來越反感。她的性取向在這種焦慮、恐慌中逐漸被扭曲,并以極端的女性化方式表現(xiàn)出來。小說的最后,阿嬋的情人小翠在經(jīng)歷了一番掙扎后還是選擇回老家結婚過正常人的生活,留下阿嬋孤孤零零一個人,阿嬋最終難逃追尋的悲哀。因此,阿嬋作為一個強大的宗法社會中的異端個體,她“反抗”的結局也只能證明宗法社會的男權制度是如何深深地植根于人們的心中罷了,在根本上男權社會的制度是無法被撼動的。
顏銘這一形象滿足了男性社會中對女性的美好幻想:漂亮的臉蛋和姣好的身材。顏銘以新時代女性特有的自主性實現(xiàn)了邊緣向中心的挺進,以主動積極躋身于社會公共秩序的狀態(tài)來反抗自身在現(xiàn)代社會中被遮蔽和貶低的邊緣地位。賈平凹對顏銘女性主體性的張揚的描寫是一種底層女性擺脫蒙昧和卑微境遇的“啟蒙化”思路,它顛覆了新時期之初愛情小說中的性別政治,女性由被啟蒙被拯救的客體變?yōu)樽晕覇⒚勺晕艺鹊闹黧w。然而,顏銘的主體啟蒙并沒有升華到現(xiàn)代女性更本質的主體意識的覺醒,而只是“順勢”迎合了這個父權社會。她所追求的美僅局限于外表,以滿足男性社會想象的外貌追求。她取悅自己的最終目標是取悅男人,并盡一切可能迎合男性社會。顏銘在與夜郎相處的過程中,完全陷入了一種以男性為中心的性別無意識的狀態(tài)之中,她甘愿全身心圍繞著夜郎而失去了自我。由此可見,顏銘這個時代的女性并沒有離開“家”的勇氣。她只是以一種社會公認的方式向“中心”前進,急于擺脫邊緣人的身份。
賈平凹把顏銘與阿嬋安排成了主仆關系其實是別有用心的安排。他通過顏銘與阿嬋的對比描寫展現(xiàn)出來不同類型的底層女性在現(xiàn)代大都市生活的全景圖。可以說,顏銘的昨天就是阿嬋的今天,因為現(xiàn)代科學技術使兩個底層女性的人生走向不同的分叉路口,但是無論怎么走,她們的社會角色是無法改變的。在父權制社會中,無論是順勢迎合還是逆勢抗戰(zhàn)都無法擺脫悲劇的結局。
離開家鄉(xiāng)的農村人無論是主動進城還是被動進城,除了孤獨感和無助感外,他們也要在一個不屬于他們的世界里經(jīng)歷各種難以忍受的生活負擔。他們大多只能選擇從事最卑微的工作,領著低微的薪水,卻承受著來自城市的全方位壓力,甚至面臨著被隨時吞沒的危險,通往城市的道路充滿艱辛。看著鄉(xiāng)下人進城的過程,我們很少看到一種關于幸福的敘述,看到的大多是不幸?!栋滓埂凡皇且环N道義上的批評,而是要訴說人類的憐憫和悲傷,面對這種無助的生存狀態(tài)。這表明了賈平凹對中心的現(xiàn)代城市的抵制。在他看來,現(xiàn)代城市充滿了罪惡,混亂,渴望和欲望并且吞噬著所有“美好”的鄉(xiāng)村文明。他對當代“邊緣人”性格及其命運的描寫,對“邊緣人”生存困境的描寫以及他們擺脫困境的努力,都給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人們留下了深沉的思考。
參考文獻
[1]賈平凹.白夜[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2006.
[2]田曉明.孤獨:人類自我意識的暗點[J].江海學刊,2005(04).
[3]張川平.論賈平凹的城鄉(xiāng)觀及其演變[J].商洛學院學報,2006(05).
[4]費秉勵.追尋的悲哀一論《白夜》[J].小說評論,1995(06).
[5]郝世寧.追尋的悲哀—讀賈平凹的《廢都》和《白夜》[J].文藝理論,2009(07).
作者簡介
王夢瑤(1995-),女,漢族,河南周口,青島大學,2017級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作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