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羚
摘要:“作詩點睛,猶之畫龍點睛”,“詩眼”是詩文中文采和意蘊的點睛之筆?!霸娧邸痹谠娭杏兄匾囊饬x和作用。新穎獨特的“詩眼”會在創(chuàng)作中彰顯不同凡響的藝術(shù)魅力。然而唐代文人們在寫作部分近體詩時,過分雕飾文字辭藻,使詩歌失掉了樸素率真的意蘊,只注重遣詞造句,從而以辭害意。所以在創(chuàng)作中,對“詩眼”把握的張弛有度,對語句的錘煉而不失其本真,在詩歌的意蘊體現(xiàn)中有重要作用。
關(guān)鍵詞:“詩眼”;一字為工;以辭害意;張弛有度
在我國古代的詩歌發(fā)展史中,我們可以看到:在唐代近體詩以前,“煉字”、“詩眼”的現(xiàn)象并不常見;唐以前,詩歌雖也注意煉字,如“池塘生春草”、“澄江靜如練”、“高臺多悲風”等詩句,這些好詩也并不是因為某一個字或詞讓讀者覺得回味無窮;可以說,“詩眼”是唐代近體詩出現(xiàn)之后才開始流行的。因為格律詩只有幾句,寥寥數(shù)十字,形式短小,格律又嚴,在此情況下,要把詩寫好,而且要做到“言有盡而意無窮”。就著重提出了“煉句”和“煉字”的任務;而句又是由字組成的,所以不“煉字”即不能“煉句”,因為重“煉字”,遂產(chǎn)生了所謂的“詩眼”。
對于“詩眼”意義的界定有很多不同的分類標準。通俗來講無非就是指在詩中詩人精心創(chuàng)作設計的那些令人拍案叫絕的字。清人劉熙載曾經(jīng)把“詩眼”的內(nèi)涵定義為“神光所聚”四字。他精準的概括了詩眼的特征。詩眼就像是在畫中的點睛之筆。使沒有生命的文字活了起來,讓刻板的文字和單個的意象變得靈動傳神,使得整首詩變得有聲、有色、有味。讀者每每讀時,便不由得拍案叫絕,由衷贊嘆,從而成為被后人傳唱的經(jīng)典。然而在詩眼的創(chuàng)作中,有些詩文的過度錘煉使得詩文變得僵硬,失去了意蘊和本真,所以對于近體詩中的“詩眼”問題,我們應該是有贊嘆,也有反思。
一、一字為工,穎異不凡
詩是用來抒情的,沒有感情的詩句是沒有靈魂的。詩人在近體詩有限的字數(shù)內(nèi),在押韻、平仄、黏對的各種格式要求下,依然可以使得藝術(shù)形象、思想內(nèi)容、感情色彩充分傳神的展現(xiàn),從而結(jié)合成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這需要作家高超的創(chuàng)作技巧和深厚的文學藝術(shù)功底。詩中作家在對語句的錘煉和雕琢的過程中,詩眼便顯得尤為工巧精致,讓人拍案叫絕。每每讀到,總是會讓讀者細細回味,贊嘆其高超的創(chuàng)作技巧,從而使得詩文得以傳唱千年。
詩眼在詩歌的意境營造上有著絕妙的作用。意象是指詩人自身情感和現(xiàn)實描摹的結(jié)合體。無論詩眼體現(xiàn)的是事物生動活潑的姿態(tài),或是人物傳神的姿態(tài)神韻,還是令人捧腹的趣味妙語。如果與意境融合為一體,則詩文會顯得韻味無窮。在陸機在《文賦》中這樣說道:“遵四時以嘆逝,瞻石物而思紛;悲落葉于勁秋,喜柔條于芳春。”這便是準確的指出了詩詞創(chuàng)作中的“神與物游”(1),物我相融的特殊關(guān)系。傳唱已久的經(jīng)典詩句往往是作者與景物心靈的融合。就比如唐賀知章的《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詩中用春日里的柳樹為描摹的意象,對其飄逸的姿態(tài)和明麗的色彩進行了生動的刻畫。最傳神的是:“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边@句有問有答的文字設計巧妙的描摹了楊柳的姿態(tài),令人愛憐,同時,更是傳神的表現(xiàn)出風的活潑可愛、靈巧?!安谩弊钟玫梅浅P蜗笊鷦樱沁@首詩的點睛之筆,這便是“詩眼”的典型范例。
在景物描寫的格調(diào)和韻味上,詩眼的運用更是妙趣橫生。就比如唐代詩人韋應物的《滁州西澗》,曾這樣描寫:“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首聯(lián)和頷聯(lián)描摹了在春日里,小溪邊長著繁盛的草叢,幽深孤寂的樹林里傳來黃鸝鳥的聲音。這兩句的描寫顯得有靜有動,動靜結(jié)合,頗有“鳥鳴林更幽”的獨特意境。頸聯(lián)和尾聯(lián)描寫了熱鬧的春潮帶著春雨潑灑而來,因為沒有人,所以小舟隨意的漂浮,這兩句的描寫是動中顯靜,以動襯靜,更加烘托了小溪邊幽靜的氛圍,詩文中不用去說這里的空無一人,我們在詩人傳神的描繪中便可以猜想此時只有孤寂的小船,這便是詩文的工巧之處。
近體詩是唐代文學發(fā)展繁榮的鼎盛之作,對于字句的錘煉會給詩句增色不少。從“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中便可以彰顯了文人們對于詩歌語言錘煉的辛苦。多年推敲,仔細琢磨,在凝練的詩句中含蘊著作者的思想和萬事萬物;在萬千字眼中,詩人經(jīng)過細細推敲,冥思苦想,選出最精當?shù)?,從而讓詩文頃刻間散發(fā)出了最閃爍的光芒。后人品味時,絞盡腦汁想去替換、超越,卻無法企及,那這個字眼便是詩文靈魂的唯一。詩眼的運用和構(gòu)思簡直就是“點鐵成金”的法寶。
二、“詩眼”之病,以辭害意
“詩眼”固然是提升詩歌意境的絕妙方法,但是一些作者在錘煉字句時過于求新出奇,使得詩文顯得刻意不自然。此時,“詩眼”的過度追求,甚至僵化的被一些文人奉為詩歌創(chuàng)作的準則,這樣反而成為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負累和枷鎖,不免顯得有些以辭害意,使得詩歌缺少了應有的自然和韻味。
詩文中運用“詩眼”的一些不正確的創(chuàng)作手法是對“詩眼”的過分追求,不免有些喧賓奪主之嫌,堆砌的文字,往往造成詩文變得表面華美而有句無篇的局面,從而缺少了真實情感的表達,變成一個外貌好看而沒有靈魂的花瓶。這樣使得“詩眼”比詩篇還重要的創(chuàng)作手法是斷不可取的。宋人姜夔和明人王夫之對于詩文創(chuàng)作的理論同樣認為:“作詩若拘泥于字面,則被認為是末等”,像《古詩十九首》這樣有著真切生動的藝術(shù)風格的作品,全詩找不到一處詩眼,在古樸自然的詩文中娓娓道來生活中的真諦,卻是依然可以讓后人評價為:“一字千金”。
面對過度追求詩眼的現(xiàn)象,很多學者推崇漢魏古詩。其中嚴羽認為:“漢魏古詩,氣象雄渾,難以句摘”(2),“晉以還方有佳句,詩道病矣”。他嚴厲的批判了在詩歌的創(chuàng)作中以辭害意,過分追求辭藻的文風。因為在魏晉時期的謝靈運詩歌中較早出現(xiàn)了“詩眼”二字,并且謝靈運和陶淵明分屬于兩種不同的文風,所以嚴羽將陶淵明與謝靈運文風做了對比分析,通過對比二人的詩文,認為謝詩雖然精工巧妙,細細雕琢,文風秀美,并且有詩眼的設計,卻比不上陶詩文的天然質(zhì)樸,“平淡中見警策,樸素中見綺麗”的韻味美,而陶淵明詩文是一種不露痕跡的美,從而顯得渾然天成,這便是雕飾和自然美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