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融融
電影《霸王別姬》圍繞兩位京劇人半個世紀的悲歡離合,展現(xiàn)了對傳統(tǒng)文化、人的生存狀態(tài)及人性的思考和領悟。該部電影用光相當考究,導演對光線的運用構思巧妙,它既不是那種單一、冷冷的暗沉色調,又不是絕對的暖色調,它介于兩者之間,一方面盡可能表現(xiàn)了舊中國時代的衰敗,另一方面對人物大部分采用暖色調,利用光線和色彩來展現(xiàn)人物微妙的情感變化,塑造人物形象,使人物看上去不單一,很具有血色。影片多處使用人工光模擬效果,這種戲劇化的用光傾向,具有喻示性的形狀,隱喻了深刻的主題。不同角度、亮度、光源的光線,建立起了一個絢麗虛幻、充滿高度假設性的場景氛圍。
一、利用光線營造特定的敘事氛圍
對于影片而言,光與色是并存的,通過對光線的處理,形成不同色調的光線,可以營造不同的人物心理和環(huán)境氛圍,因此電影照明具有營造特定的敘事氛圍的作用,可以使影片達到符合特定情境的效果。
著名導演維托里奧·斯托拉羅說:“對我而言,攝影真的就代表著‘以光線書寫”。在影片《霸王別姬》中,結合劇情發(fā)展和人物情緒的變化,在不同的階段,采用的是不同的光線色調。以光線來敘事的核心,就是用光線的影像“講述”電影的故事,表現(xiàn)時空、情緒、人物心理、主題、節(jié)奏或其它無法言傳的東西。
影片采取倒序的手法。體育場入口處的光束凸顯出人物的輪廓,造成一種舞臺光的效果。又體現(xiàn)出一種類似“時光隧道”的張力,讓人覺得似乎能通過那一束光回到美好的過去。事實上,接下來的劇情飽含悲劇色彩,因此此時的氣氛營造實際上給后面的發(fā)展埋下了一個伏筆,給觀眾造成了情緒落差,形成沖擊。接下來進入回憶部分,黑白色調營造一種回憶的氣氛的同時,還給人以沉重的心理體驗,暗示著蝶衣悲劇一生的開始。兒時的蝶衣——小豆子逃跑,卻進入戲院觀看了一場名角的表演。明亮的色彩和光線展示出舞臺的輝煌和“角兒”的榮耀,給小豆子帶來心理的刺激,最后“角兒”的表演,用了近乎朦朧虛幻的光線,仿佛激起了小豆子內心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也讓其長期以來消極的心理終于有了希望,有了積極向上的情緒。成年后的蝶衣,在段小樓和菊仙訂婚的那晚,悲痛欲絕,“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藍色的畫面讓光線變得冰冷,劍身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象征蝶衣表面笑顏實際痛苦的內心。此時的光線營造出了一個冰冷、殘酷的世界,和一個同樣冰冷的內心世界。
二、利用光線表現(xiàn)時空的變化
時空是電影敘事的基本載體,攝影的光線是電影敘事和表意的視覺語言,光線的形態(tài)、質感、方向、強度、色調等綜合因素,組織和構成了電影的時空運動,讓觀眾感受到時空的流逝,從而表達出了電影的時空特征。影片《霸王別姬》是運用光線組織表現(xiàn)時空的出色范例。
該片的時空順序為:現(xiàn)實——清末時期——民國時期——抗日時期——反“四人幫”時期——現(xiàn)實。導演在進行光線設計的時候,為不同的時空設計了不同的光線形態(tài)和結構:現(xiàn)實中,兩人經(jīng)歷了半個世紀的悲歡離合,重新走上舞臺,光線設計以舞臺戲劇化用光為依據(jù),聚光燈效果帶有強烈的表現(xiàn)化用光的傾向。進入回憶,光線隨著時代的推移和人物感情的變化,由暖色逐漸變冷。在日本人入侵的時期,深藍色,高明暗反差的光線,非常恰當用光,讓整個畫面氣氛凝固,被日軍統(tǒng)治的這片區(qū)域全被處理成藍色,也象征著日軍人心的殘忍、人性的缺失,同時表現(xiàn)出程蝶衣內心的無助和痛苦。
三、利用光線輔助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
很多電影中經(jīng)常會在表現(xiàn)陰暗、恐怖的情節(jié)、緊張的心態(tài)時,用黑色或藍色冷光的光影環(huán)境,在表現(xiàn)溫暖、幸福的情節(jié),用黃色或自然陽光的光影環(huán)境,來引起觀眾心理上的共鳴,用光與影的襯托來推動故事的節(jié)奏。在電影《霸王別姬》中,對童年、成年后的兩個人,在兩個人關系的重要部分,都采用了逆光的拍攝手法,只是隨著劇情發(fā)展,人物內心的變化,色調不同。少年時的蝶衣和小樓,因為蝶衣唱錯詞挨打,紅色的燈光,以及兩人模糊的側影,營造出一種曖昧、溫情的氛圍,示意兩人感情的升溫。成年后的兩人,在后臺,陽光透過紗窗,就如程蝶衣癡戀般的心境,此時段小樓摟著“虞姬”蝶衣,這是蝶衣一生中最美的時光。成角兒之后的程蝶衣、段小樓在后臺給自個兒扮相。朦朧的白色光線制造出曖昧的氣氛,暗示“虞姬”程蝶衣對“楚霸王”段小樓的同性之戀。同時因為菊仙的出現(xiàn),讓蝶衣陷入了感情的冰冷與絕望,白色的冷光仿佛在述說蝶衣此刻的心境??v觀三個片段的用光特點,光線在輔助參與影片的敘事,為劇情的發(fā)展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
四、利用光線塑造人物形象
人物形象是電影敘事的主體,電影的人物形象除了演員的表演和服化、道具意外,光線對人物形象的塑造起著關鍵性的作用。人物形象的塑造離不開攝影光線對角色的塑造,攝影光線可以刻畫出人物的性格和內心世界的矛盾與沖突,這些正是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內在依據(jù)和關鍵動力。電影中的人物形象不是一成不變的,用光的設計,根據(jù)敘事、情節(jié)、時空、環(huán)境、角色心理變化等諸多因素,也需要改變。
在《霸王別姬》兩人童年時期,小樓因為幫助蝶衣受罰部分,屋內用暖色調,配合著小豆子向外望的動作,表達的是一種積極的情緒,小豆子的內心已經(jīng)漸漸減輕對外界的防范,開始融冰。這個畫面和接下來冰藍色畫面來回切換了數(shù)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冷色調來更加凸顯暖色調,對主體的情緒進行強調。影片開始部分一直使用的是陰天的柔光,因為師哥的關愛,童年蝶衣感受到了溫暖,影片終于第一次出現(xiàn)陽光,暗示著少年小豆子已經(jīng)逐漸適應了戲班學徒的生活。光線塑造了一個逐漸接受命運的人物形象。
光,觀眾在觀看影片的時候,很多時候是注意不到的,甚至感覺不到,但它已推進情節(jié)的發(fā)展。在《霸王別姬》中,很多燈光用的都具有戲劇色彩,帶有很大的導演個人主觀意向導向,它無時不刻在為影片服務。一部好的影片離不開燈光照明,電影是光與影的視覺藝術,通過光與影的不斷變化,才產生了電影不同凡響的視覺感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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