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巴金曾“三進山城”,在桂林文化城堅守著自己的文化崗位,為文化城文學的繁榮做出重要貢獻。巴金在桂林文化城的文學活動中猶如“火中新生的鳳凰”,經歷戰(zhàn)火的洗禮實現了新的蛻變:世界觀方面對安那其主義有了新理解,并以“沉默”堅守的方式實現了理想的回歸;創(chuàng)作風格由理想主義的高揚轉向了現實主義的深化,具體表現為強烈主觀抒情轉為冷靜含蓄描寫,人物塑造由革命英雄轉為平凡小人物,并站在人情立場上對家庭生活有了真情流露。巴金在桂林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態(tài)度和思想感情的轉變影響到其下一階段的創(chuàng)作,因此,深入研究其在此期間的轉變有重要價值。
關鍵詞:巴金;安那其主義;堅守;創(chuàng)作風格;轉變
一、安那其主義的新闡釋
1、巴金早期世界觀的形成
巴金童年時代的第一位先生就是他的母親陳淑芬,作者回憶到:“她很完滿地體現了一個‘愛'字。她教我同情那些境遇不好的婢仆,憐恤他們,不要把自己看得比他們高,動輒將他們打罵。”[]這種“愛的教育”實質上已經帶有一定程度上的民主及人道主義色彩。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他喚醒了巴金,最先打開少年巴金的心扉的就是克魯泡特金的一本小冊子《告少年》。巴金由于受克魯泡特金的啟蒙而對他的人格以及全部著作都推崇備至,從此巴金開始研究起安那其主義來。巴金在接受安那其主義的時候,打開他心靈大門的正是其中的革命民主主義的思想成分,起主導作用的也是這一部分。安那其主義在巴金頭腦里保存下來的是對于任何專制主義形式的反對以及一整套烏托邦共產主義、道德及美學理想,實際上就是經過巴枯寧、克魯泡特金加工過的傅立葉式的空想社會的理想。
2、抗戰(zhàn)時期對安那其主義的新闡釋
巴金宣稱自己是“安那其主義者”的時候,國際無政府主義運動已接近尾聲,在國內,以陳獨秀為首的早期共產主義者已經開展了對無政府主義運動的批判。隨著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中國的無政府主義者迅速分化,一部分投入共產黨的懷抱,一部分則加入共產黨。巴金卻不是這樣,始終堅持安那其主義的立場,既支持國共合作之后采取的革命行動,又從理論上對這兩個黨進行批評,特別是對國民黨的態(tài)度顯得更為嚴峻。然而,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卻使巴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根本的轉折。他公開抨擊國民黨反動派,公開抨擊某些右派無政府主義者,并公開贊揚共產黨,為共產黨仗義執(zhí)言。因此,巴金所強調的并不是黨派的紛爭,而是革命民主主義者與共產主義者之間的那個共同的部分,也就是反帝反封建飯專制暴政,這就是巴金思想的主流。安那其主義在中國的失敗使巴金陷入迷茫和困惑,巴金事后曾表示在對無政府主義已經不滿意特別痛苦才去探索寫小說。另外,出任文化生活出版社總編,則是安那其主義理想的回歸,也是知識分子崗位的轉換。
二、浴火奮戰(zhàn)中的堅守
1、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桂林分會
1938年11月30日,從廣州、漢口等地撤退到桂林的幾十名匯聚于倚虹樓開座談會,決定成立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桂林分會,巴金、夏衍等人被推選為分會理事。1939年4月,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正式推定總會在桂的理事巴金、夏衍、盛成三人為文協桂林分會籌備員。1941年12月12日巴金到廣西藝術館出席文協桂林分會第三屆理事會第一次會議,商定常務理事及其分工,并商議決定組織“文協”受難救濟委員會籌備委員、提高稿費為最低每千字十二元、版稅最低百分之十五、招待由港回桂文化人等問題。1944年3月19日,巴金參加文協桂林分會第五屆會員大會,并當選為第六屆理事。在從籌委會到六屆理事會中,巴金除了第一、二、四三屆離桂未能參加外,只要他在桂林,他都被選為文協理事,為文協做了大量的工作。
2、文化出版事業(yè)
1939年巴金進入桂林繼續(xù)文化生活出版社的相關事宜,桂林經過幾次大轟炸,市區(qū)成了一半廢墟,《文叢》難以繼續(xù)出版,文化生活出版社的辦事處也受到影響。繼續(xù)上海的文化生活出版社事業(yè),是巴金再次回到上海的又一原因。1941年9月8日,巴金和蕭珊、友人王文濤一起由昆明再次來到桂林,其目的就是建立文化生活辦事處。1941年夏開始,物價發(fā)瘋似的往上漲,1943年5月23日巴金等人號召了“千字斗米”運動,7月29日,文協理事會決定每月開理事會,按是月米價定是月稿酬。在他竭盡心血的努力下,桂林出版、再版了大量文學著作,約在100部左右,為廣大讀者輸送了精神食糧,為我國文學寶庫增添了佳作。
三、文學創(chuàng)作風格的轉變
1、強烈主觀抒情轉向冷靜含蓄描寫
巴金早期的作品善于寫情,用動情的筆墨揭示人物的感情世界,抒寫自己的內心、感受,用情感的力量敲開讀者的心扉??箲?zhàn)爆發(fā)以后,尤其是來到桂林以后,隨著生活經驗的積累和文學觀念的變化,巴金的直接抒情漸漸被具體細膩的描寫代替。作者沒有直面控訴戰(zhàn)爭的罪惡,而是用平淡的筆致敘寫慘烈的不幸,加上沉靜的抒情,使平淡的抒情淡而有味,給人內心更大的沖擊。巴金在抗戰(zhàn)桂林文化城時期的散文大多是以黑夜為背景的,并形成了以黑夜為核心的意象群。漫長、漆黑、寒冷的夜的環(huán)境造成了巴金孤獨、壓抑、焦躁的心態(tài)情緒。桂林文化城期間巴金散文中形成的以黑夜為中心,包括夢、燈、火的意象群凸顯了光明和黑暗的兩極,而光明與黑暗較量的結果,總是光明戰(zhàn)勝黑暗。在經歷每一次窒息與苦悶的情感受難之后,巴金最終總能在隧道盡頭的光明的引領之下走出精神的彷徨,背負著對光明和希望的信念和理想上路。
2、人物塑造由青年英雄形象轉為普通小人物
早期巴金受克魯泡特金影響,認為是一些“超時代的先驅者”最先發(fā)現并推動社會去實現自己的理想,而群眾并不理解他們的行動,他們和人民群眾之間往往處于對立的、永遠不能互相了解的地位上。巴金的理想主義思想反映在他以往塑造的人物畫廊中就是熱情勇敢、富有反抗精神的青年英雄形象。而在抗日戰(zhàn)爭中,巴金從轟轟烈烈的民族救亡運動中真正認識到了人民的偉大力量,認識到民族的源泉在于那些默默無聞做著平凡實際工作的人。小說說的主人公不再是沒有妻室孤軍作戰(zhàn)的青年英雄,而代之以天真的少年(《還魂草》),哺嬰的婦女(《某夫婦》),多病的老人(《火》第三部),晚上街頭吵架的夫妻(《夫與妻》)。
3、對“家庭”的重新處理
巴金創(chuàng)作的現實主義深化也體現在由寫社會革命轉向家庭生活,恢復了對家庭的真情實感。巴金早期的作品充滿著對舊家庭、舊制度的強烈憎恨,“家庭”被刻畫成封建家庭枷鎖的象征。當侵略戰(zhàn)爭使無數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從小家看國家,此時的“家”已不是封建囚籠的象征,而是國家主權的標志。以《還魂草》為轉折,他開始站在家庭生活的立場上憎恨破壞家庭的惡魔——侵略戰(zhàn)爭,控訴日本帝國主義的野蠻人侵毀滅了秦家鳳的家、明方的家、田惠世的家、汪文宣的家……流露出對一個個家庭被毀滅的同情。巴金在桂林的創(chuàng)作對其以后創(chuàng)作所產生的影響。他在經歷了沖出家庭—走向社會—回歸家庭的思想輪回后,那種被“安那其”理想異化了的家庭情感從此恢復正常,其影響一直延續(xù)到《憩園》。其不再是一味抨擊封建制度和倫理觀念的罪惡本質,而是更集中揭示封建階級本身所經歷的人格的墮落和人性扭曲的過程,流露出對封建家庭既恨又憐的真情。這種真情實感的流露,表明巴金經極度絢爛后終于歸璞返真,預示他的創(chuàng)作將進人一個新的境界。
參考文獻
[1]蘇關鑫 雷銳 黃紹清等.旅桂作家[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9.
[2]汪應果.巴金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
作者簡介
郜麗媛(1993—),女,漢族,河北省張家口市人,漢語言文學碩士,單位: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現當代專業(yè)碩士2016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作者單位: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