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紫怡
摘要:嚴歌苓小說《扶?!泛吞K童小說《紅粉》都以社會邊緣女性為故事的主人公來敘事,本文主要是在女性化視角下從作品的人物形象塑造、敘述視角、歷史敘述等方面觀察分析嚴歌苓和蘇童在敘事表達上的異同。
關(guān)鍵詞:敘事;《扶?!?;《紅粉》
關(guān)注女性描寫的嚴歌苓,作為新移民作家以其雙重的中外文化身份和獨特的敘事主題和技巧而備受人們的關(guān)注。而在小說界被戲稱為“紅粉殺手”的男性作家蘇童卻能在女性化的視角下對女性角色進行細致入微的描寫,描繪出震攝人心的女性世界。嚴歌苓的《扶?!罚?)和蘇童的《紅粉》(2)都是從女性化的視角出發(fā)去描寫在社會中擁有特殊身份的邊緣女性——妓女,他們也都通過小說的描寫反映了特定的社會歷史背景,從而表現(xiàn)出作者對歷史的思索和對人性的思考。但是他們兩位作家在故事敘述的模式上和故事敘述的視角上卻有著很大的不同。
一、嚴歌苓《扶?!分械臄⑹卤磉_
在《扶?!分袊栏柢咚馨逊錾K茉斐梢粋€具有東方魅力、以寬容性格在邊緣求生的女性。作者筆下的扶桑是失語的,她一貫的動作便是稀里糊涂地對所有人笑。扶桑是淘金熱下第一批前往美國的中國移民,是在西方的東方性奴,是邊緣人中的邊緣人。為了活下去,她擺出不抵抗的態(tài)度,因為人們是無法打敗一個不抵抗的人。扶桑身上的遲鈍感和笨是她的自我保護,就連她最后對大勇的選擇也是出于對自己的保護,因為她從此便有了一個死去的、不再能干涉她的丈夫,以免她被愛情所傷。作者描繪扶桑神秘的東方韻味時突出了她殘頹而俏麗的小腳,一個“活生生軀體上的古老末梢”。白人少年認為:“這是一種在退化和進化之間的肢體。這是種似是而非的肢體。”肢體的主人在外國人眼中同樣也是一個似是而非的人。移民帶著堅韌的牲畜般的勤勉與忍耐,在不理解和鄙夷中求生。
《扶桑》在敘事時采用了復(fù)雜的復(fù)合結(jié)構(gòu)——人稱和視角都處在變化之中,第一、第二、第三人稱交替出現(xiàn)。作者用元敘事手法將作者身份暴露在讀者面前,顛覆傳統(tǒng)敘事模式,卻能讓讀者借著嚴歌苓的眼睛審視扶桑,穿越百年的古今對視給讀者一種陌生新奇之感。作者“我”在作品中不充當(dāng)任何角色,也不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和扶桑的對話往往是以作者單方面為主導(dǎo)。筆者認為元敘事的手法在作品中擔(dān)任著描述扶桑外貌、表明寫作緣由、描述社會狀況、增加作品真實感及發(fā)表作者觀點的功能。這種手法可以從多個角度敘述一件事,全面展示人物的心理和性格,讓作品更具立體感,也使敘事視角在扶桑、克里斯和大勇之間自由的轉(zhuǎn)換而沒有限制。
在歷史上經(jīng)歷過五次移民美國的浪潮,這部作品中是以第一次移民浪潮為背景的,作者在追根溯源探究第一代移民生活圖景的同時也進行自我審視。作品中采用歷史化的敘事手法展示當(dāng)時華人移民的生活境遇。作者描繪19世紀舊金山唐人街華人的生活,不斷以“一百六十部史書”來展現(xiàn)作品的歷史性。唐人街“低廉價錢”的娼妓吸引著眾多白人小男孩,史書上稱之為“最奇特的社會現(xiàn)象”??死锼箵炱鸬膱蠹埳嫌兴姆徂p子的中國男人的漫畫,漫畫的配文透露著對華人的鄙夷。中國老苦力掉隊被活活打死,華人房子被燒,扶桑被輪奸……作為邊緣人的華人遭遇到文化上的不理解,社會地位上的歧視,他們卻像扶桑一樣以一種寬容溫良的態(tài)度去接受各種不公平,在惡劣的環(huán)境和低廉的報酬中卑微地生活。
二、蘇童《紅粉》中敘事表達
蘇童在構(gòu)建《紅粉》時擺脫了傳統(tǒng)女性視角下男女對抗的敘事模式,而把焦點放在女人之間的矛盾上并將此作為故事發(fā)展的內(nèi)在推力,關(guān)注女性個體和她們在歷史時代中的人生體驗、情感經(jīng)歷等細微的東西?!都t粉》中塑造了兩個性格鮮明且迥異的女性形象。秋儀是一個五十年代漂亮、倔強、敢于反抗但還是屈服于命運的妓女形象。作者通過描繪她出場時彎腰提長筒襪的動作勾勒她的美與妖嬈,又通過一連串跳車動作的描寫刻畫她逃離改造運動的斗士形象,但她卻沒能逃過命運,揭示了人物的悲劇性。而小萼則被塑造成好吃懶做、迷戀物質(zhì)柔弱的妓女形象。她的形象和秋儀形成了一種反差,她隨遇而安不講骨氣,對改造運動也是不接受的。
作者從人物的愛恨情仇中跳脫出來,以一種客觀的視角進行敘事,以冷靜的態(tài)度對小說中的人和他們的生活冷眼旁觀。作者故意和小說中的人保持了一種距離感,沒有對人物的行為、做派和情感等個人化的東西做任何的評價,連人物的心理描寫都很少,他選用白描手法,直接描寫人物的動作和語言。用一種客觀、冷靜的態(tài)度把話語權(quán)交給女性,讓她們?yōu)樽约喊l(fā)聲,這樣的敘事更顯真實和平靜。
《紅粉》中描寫了一段特定的歷史——五十年代的妓女改造史,但與嚴歌苓不同的是,《紅粉》中的歷史更像是一種簡單的背景,并沒有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作用。作者想要表達妓女改造運動中存在的問題和社會對此種邊緣人的不接納,但卻沒有過多介紹歷史,而是把眼光落在了歷史中的女人身上,關(guān)注她們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情感和命運。繼而寫出了妓女改造運動本身所存在的問題和女人的自我局限性。
三、小結(jié)
嚴歌苓和蘇童都描寫了一定歷史背景下作為妓女的邊緣人她們的命運,都有著作者自身經(jīng)歷的烙印,《扶桑》中有嚴歌苓外國移民的影子,而《紅粉》中有蘇童在蘇州生活過的痕跡。嚴歌苓作為第五代移民通過扶桑溯源,展示第一代移民生活圖景;蘇童則作為關(guān)注女性命運的作家,通過女性人物來反思妓女改造運動與女性自身的局限性。但在敘述方式上嚴歌苓打破了時間的限制,時空錯亂使故事?lián)渌访噪x;蘇童卻按著時間順序講故事條理清晰。嚴歌苓打破敘述中單一視角與扶桑對話;蘇童則以疏遠態(tài)度旁觀她們的生活,跳脫出來細說變遷。嚴歌苓深挖歷史背景,訴盡移民血淚;蘇童把歷史當(dāng)做背景,敢于剖析女性自身局限。嚴歌苓筆下的扶桑是自由的,表現(xiàn)女性力量;蘇童筆下的秋儀雖一身“俠氣”,卻終不敵“宿命”,展示時代悲劇。
注釋:
(1)嚴歌苓:《扶桑》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2015年
(2)蘇童:《紅粉》浙江文藝出版社 2016年
參考文獻:
[1]黃雪玲.找尋一種方式讓別人懂你[J].哈爾濱學(xué)院學(xué)報,2013.
[2]郝敬波.敘事模式的突圍和選擇[J].當(dāng)代文學(xué),2010.
(作者單位:山西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