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瑛
顧文彬在《亡三兒承行略》中說:“顧氏為吳中大族,家譜久失,系出黃門侍郎野王公后?!奔易V、宗譜之類可以追溯一個家族、家庭的發(fā)展變遷及其人物關(guān)系,由于顧氏家譜缺失,顧文彬很難再往上追溯先祖?zhèn)兊那闆r?,F(xiàn)據(jù)顧文彬日記、家書、手訂年譜、祖輩父輩妻兒行略及顧春江墓志銘等檔案文獻,大概梳理出顧氏家族發(fā)展演變的過程。顧家先祖?zhèn)兪谰犹K州桃花塢,屬于普通的自食其力的城市平民階層。在幾代人的不懈努力下,特別是到顧文彬這代通過“學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方式,才改變了顧氏家族的走向,使過云樓成為藏品甲江南的著名書畫樓,顧氏后人浸淫于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使顧氏成為顯貴的文化世家。
一
顧文彬的高祖顧圣昭,先后娶沈氏、陳氏為妻。曾祖顧廣居,號粹安,娶唐氏為妻,生四子,即星洲公、東齊公、鏡溪公、曉岑公,其中鏡溪公即顧文彬的祖父。顧鑑(1762—1822),號鏡溪,是顧廣居的三子,生于乾隆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卒于道光二年五月十七日。顧廣居雖然家庭并不富裕,卻“性好施,族戚告貸無弗予”,他的這種樂善好施的性格遺傳給子孫們,顧鑑、顧大瀾無不如此。顧鑑兄弟四人皆“出佐會計”,收入所得供養(yǎng)家人,昆季同居一起,僅“老屋九椽”,大家和諧共處。
乾隆五十年(1785),顧鑑娶許氏為妻,第二年即生一子,可惜五日后即夭折。直至乾隆五十四年顧鑑夫婦再得一子,即顧文彬的父親顧大瀾(1789—1860)。顧大瀾,字學川,號春江。生死永無定數(shù),兒子顧大瀾出生后,顧鑑的祖母陳氏、父親粹安公、母親唐氏先后過世。雖然行三,但在操辦喪事時顧鑑出力最多,安葬亡者,以盡孝道,這可能與顧鑑“行運漸豐”有關(guān)。顧鑑經(jīng)營一家油行,生活不斷好轉(zhuǎn),而家族繁衍,人口增多,老屋人滿為患,他決定在南濠街盛家巷買屋另過??紤]到長兄星洲公早逝,兩個侄子尚幼,他就將侄兒映千、素泉帶在身邊一起生活,撫育成人。顧文彬印象中的祖父為人性格溫和,平生沒有不良嗜好,朝出晚歸,風雨無阻,勤儉起家,對己極其節(jié)儉,而待人十分寬厚,經(jīng)常接濟貧困親友,看到有的人實在還不出債務(wù),干脆“焚其券,數(shù)以萬計”。對他人尚且如此友善,對自家孫子更是疼愛有加,已是七八歲的顧文彬經(jīng)常被祖父抱在懷中。顧鑑有一次見到顧文彬的額頭因被塾師所打起了一個包,立即更換老師。其實這是偶爾一次老師對學生的體罰罷了,但祖父絕對不允許唯一的孫子受到一點傷害。
祖母許氏出身于書香之家,自幼熟讀詩書,在夏夜蚊子圍攻之時,依舊“帷燈而讀”,掌握了豐富的歷史知識和掌故趣聞。據(jù)顧文彬回憶,小時候常聽祖母講故事,“先祖妣每舉書史稗官中異見異聞講說不倦”,一旦塾師有事,則由她監(jiān)督功課,直到晚年許氏“目漸花”,仍手不釋卷。由于她文化修養(yǎng)高,為人極聰明,妯娌之間遇到疑難雜事,都喜歡聽取她的意見,而每次處理事情都十分妥帖,所以家族上下都非常推重她。許氏生性善良,她與顧鑑一樣勤奮而節(jié)約,持家有方,在顧鑑沒發(fā)達之時經(jīng)常以針線活所得貼補家用。許氏一生沒有片刻空閑,“一絲半粟未嘗妄費,而周恤貧乏曾不少”,兒媳張氏、孫媳浦氏均以她為楷模,連傭人都“無敢偷惰”。或許因為顧文彬是唯一的孫子,加之從小體弱多病,許氏對他鐘愛異常,三歲時,就隨她起居生活,由其精心調(diào)養(yǎng)。隨著顧文彬漸漸長大,許氏對他的舉業(yè)之路提出不少意見,堅持要他走科舉之路。因此許氏不僅是慈愛的祖母角色,還是他的人生導師。道光十一年,顧文彬中舉,老人家倍加喜悅。第二年 顧文彬赴京參加會試,一等宣布結(jié)果,立即回蘇,用他的話講是以慰祖母“倚閭之望”。道光十三年又值會試,許氏自知年老體衰,隨時都會離開人世,便對顧文彬說:“我年已高,不愿汝遠離膝下,此次會試可勿往?!惫坏诙?,許氏患病,“醫(yī)藥罔效,彬手書疏紙,焚于城隍神前,乞借壽十年?!鳖櫸谋蚣确傧銌柹?,又割股肉煎湯伺候,縱然祖孫情深,也無法挽救許氏的生命。
祖母似乎預測到孫子的未來,曾對顧文彬說:“汝他日可望得官,但切不可任性,官事重大,稍一任性,未有不賁事者?!痹S氏雖為一介女流,卻高瞻遠矚,深知普通人家只有靠書包翻身的真理,更懂得為官者自我約束與情緒管理的重要性。正是她支持顧文彬走讀書致仕的道路,改變了家族命運,使顧氏晉升為宦官之家,進而以文化育人,成為文化世家??梢哉f,祖父母為人善良、處事達觀、持家有方、生活儉樸的品質(zhì),給顧文彬留下了深刻印象。
按理有這樣一個知書達理母親的教誨,當年顧大瀾也是一門心思奔著科舉之路,以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是歷朝歷代讀書人的愿景。他自幼拜在蔣實庵門下,因其聰慧好學,深得蔣師的期許與喜愛。從年少到暮年,他養(yǎng)成了無書不覽、秉燭夜讀的好習慣,書法學趙松雪,“尤精小行楷”。然而由于人丁單薄,顧鑑因無人相助,在顧大瀾十六歲之時,遂命他“棄儒學賈”,從讀書人轉(zhuǎn)身為商人,表面上是身份的轉(zhuǎn)換,實則也是個體命運的改變,涉及到將來的人生航向與社會地位。蔣實庵先生為之可惜,再三向顧鑑力爭,然“爭之不得,嘆息不置”。顧大瀾提前結(jié)束讀書人的夢想,所幸這個夢想在顧文彬身上得以實現(xiàn)。
二
嘉慶十二年(1807),顧大瀾娶張氏為妻,兩年后長子文榮出生,又兩年顧文彬出生,而長子過世。這種情況與上一代頗為相似,已是兩代一脈單傳,子孫并不旺,顧大瀾后來納妾,但并未發(fā)現(xiàn)其他子女的相關(guān)資料。由于顧鑑在胥門外經(jīng)營一家油行,顧大瀾又“精于會計”,便成為父親的得力助手,出于做生意與日常生活的便利,他們將家從盛家巷搬到附近的由斯弄,此時的顧家已然是三代同堂的小康之家。道光二年(1822),顧鑑過世,顧大瀾獨自經(jīng)營油行,因“會計事煩”,又缺少人輔助,遂停止生意,將多年積累的錢財投資到田產(chǎn)上,從工商者轉(zhuǎn)身為地主。同時,顧大瀾開始搜山訪水,尋找塋地,準備安葬顧鑑。世事難料,家中失火,危難之際,顧大瀾邊哭邊奔出門外,大聲疾呼,請人抬出存放家中的顧鑑靈柩,聲稱必有重賞。然而火勢兇猛,尚未招到救援之人,家人已合力抬出靈柩,但“室中什物不暇攜運,蕩然無存”,家道從此中落。從某種意義上講,錢財確是身外之物,對顧大瀾而言,最大的財富就是顧文彬。顧文彬有志于“四書”“五經(jīng)”,十二歲時即歌詠桃花“幾枝斜竹外,依舊笑春風”。也是因顧文彬詠桃花,老師發(fā)現(xiàn)他頗有吟詩填詞的天賦,遂開始教他詩詞。
顧大瀾既關(guān)心顧文彬的學業(yè),更關(guān)心他的身體健康,一有風吹草動,就焦急如焚。道光八年,顧文彬“患喉癥頗劇。城鄉(xiāng)名醫(yī)延請殆遍”,仍不見效。當時名醫(yī)陳萃田醫(yī)道最精,顧大瀾為了兒子的性命,不惜“屈膝求拯”。道光十年,顧文彬到“昆山道考,復試有訛傳文彬病不能入場者,府君聞之,立喚肩輿,寅夜疾馳來視,九十里未嘗少休”。父子之間天然親情,加之顧大瀾對兒子日常學習生活的全方位關(guān)愛,使他們的感情濃于一般父子。眼看顧文彬一天天長大,成家在即,一家人僅靠田產(chǎn)為生顯然行不通。道光五年,他們從由斯弄搬到聞德橋,顧大瀾再次從商,與朋友合伙開設(shè)布號,經(jīng)營布匹買賣。而顧文彬則娶妻生子,專心學業(yè),于道光十一年得中舉人,這給“中途輟學”的顧大瀾帶來些許安慰,然“府君與先妣皆轉(zhuǎn)喜為悲,悲先祖妣不及見也”,最疼愛最支持顧文彬的老祖母沒能等到這一天。顧大瀾告誡兒子:“孝廉二字,當之不易,汝宜顧名思義也?!?顧大瀾經(jīng)營田產(chǎn)、布號,為家人提供衣食保障,兒子顧文彬則一心讀圣賢書,期望再上一個新臺階。
道光十五年,隨著賦稅嚴重,他們陸續(xù)將田產(chǎn)“減價售去”,布號開始接連虧損,家庭經(jīng)濟下滑。盡管如此,顧大瀾依舊熱心助人,由于顧氏宗族人多,僅“宗族戚友待以舉火者數(shù)十家”,這個龐大的求助人群時常要求顧大瀾提供幫助,而他與乃父一樣菩薩心腸,“有求必應,告貸者踵接于門,或值匱乏則典質(zhì)以應之,由是家計大落?!?顧文彬筆下的父親慷慨大方,“于族中兄弟子侄貧病者、養(yǎng)贍之病歿者、殯葬之失業(yè)者、提攜之無力完婚者、欣助之無力習業(yè)者,津貼之由族而親,由親而友,數(shù)十家不止也。”顧家好不容易經(jīng)過多年打拼贏得的安穩(wěn)生活因接濟、借貸受到不小影響。顧氏家族本不興旺,能自立者更少,所以顧大瀾多次勸誡顧文彬:“惟汝一枝有向榮之望,茍得志,毋忘培根庇葉也。”次年,他們不得不再度搬家,同時中止布號生意,先搬到桐溪濱,第二年復遷居于申衙前。盡管“家計益窘”,但顧大瀾生性曠達,并不憂戚,樂觀生活。
道光二十一年顧文彬得中進士的消息傳到蘇州,顧大瀾夫婦喜極而泣,重新燃起顧氏復興的希望。第二年母親張氏和妻兒一行北上,照顧、陪伴做小京官的顧文彬,但他的收入所得不夠生活開支,顧大瀾“每歲陸續(xù)寄資津貼”。顧大瀾曾要同行進京,但因其早年在太湖遇暴風,舟船險遭傾覆,從此害怕坐船。這次當船行到無錫黃婆墩時,他見湖面開闊而心神大亂,止步回蘇,只得讓妻子、兒媳帶著孫輩們進京。他堅守在蘇州這個大本營,經(jīng)理銅局事務(wù),使宦游在外的兒子沒有后顧之慮。當顧文彬想改捐外官時,他鼎力相助,以其在親友中的好口碑,不日就借到六千金,為顧文彬改捐直隸州知州提供財力保障。顧文彬事后用重墨寫下父親對其及家庭的傾力支持:“文彬服官京師,不但不能祿養(yǎng),反需頻年津貼。又益以改捐巨款,由是府君于支持家計之外,更增一累,此二十余年中不知耗幾許精神、幾許心血,文彬惛然坐視,不能助絲毫之力也。及服官楚北,俸入稍優(yōu),足資事育,而積累過重,僅能敷衍,并無寬裕。凡府君之宿逋,皆以銅局所得修補,徐自清償,不肯用俸余毫末也?!?/p>
顧文彬二度上京城,由京官而外放,到湖北任知府等職,顧大瀾獨自把家搬到鐵瓶巷,并為三孫顧承張羅婚事。咸豐三年正月,太平軍圍攻金陵,顧大瀾帶著家人到洞庭東山避難,四月他們轉(zhuǎn)移到下沙塘塋屋,到八月上海告急時他們遷移到無錫朱埂,直至第二年春天回蘇。戰(zhàn)亂帶來恐慌與不安,但生活中時時有快樂的回音。顧大瀾七十壽辰時,賓客盈門,兒媳浦氏率領(lǐng)小輩們“奉觴稱祝,舞彩盈庭”。父慈子孝,家庭和美,其樂融融。此時老人家已有三個孫子一個孫女,五個曾孫子、兩個曾孫女,可謂兒孫滿堂,他顧而樂之,幸福滿滿,連日招待親友,毫無倦容。這可能是顧大瀾一生中最得意最榮耀的時刻。
自顧文彬進京為官后,父子之間每月必通一信,及至顧文彬到湖北任職后,他們每月通信兩至三通,他在信中時常勸告兒子“居官清慎勤為勖”,聲稱自己身體、精神尚好,讓顧文彬安心做事,無須惦念。顧文彬回憶其“官西曹時,則勖以明慎用刑;官楚北時,則勉以先事后食”。當?shù)弥杰妵ノ錆h的消息時,他要求兒子盡職履職,不可茍且偷生:“汝有分守之責,即當與城存亡,切勿臨難茍免?!比欢特S十年二月初一顧大瀾病逝,顧文彬為生前不能盡孝、死后不能守靈而悲痛欲絕,他謝絕了湖廣總督官文的挽留,執(zhí)意丁憂回蘇,可返鄉(xiāng)之路又因戰(zhàn)事阻隔。直至同治三年(1864),顧文彬攜家人重返故里,定居在鐵瓶巷,自此這里成為顧氏的大本營與顧文彬終老之所。
同治十二年五月,顧文彬通過捐資助賑等形式,朝廷授予其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妻子等從一品,“覃恩封典”。顧文彬的祖輩父輩以會計及自己開店經(jīng)營生意獲得較好的經(jīng)濟來源,過上小康生活,供養(yǎng)子輩讀書,而且他們以其厚道善良、幫貧扶弱的品性影響了后代,其中祖母許氏和父親顧大瀾在顧文彬人生道路上起到關(guān)鍵作用,前者決定了顧文彬的人生道路,后者則為顧文彬的家庭生活提供物質(zhì)保障,這從顧文彬為他們所記述的行略中可見一斑。
三
道光七年八月初十,顧文彬與浦氏結(jié)為夫婦。浦夫人為家中長女,下有四個弟妹,為人端莊平和,又粗通文義,在娘家時就吃苦耐勞,“提攜幼弟,操習女紅?!逼址蛉耸艢q時嫁入顧家,公公顧大瀾初見兒媳就夸獎“賢內(nèi)助”也,事后證明她不負翁姑所望,不僅接連為顧家添丁,更以賢德稱道于人。
顧文彬的祖母、母親“自奉儉約,治家整齊”,浦氏就以兩代婆婆為榜樣,為人處事極講分寸,故深得祖母許氏的喜愛。當許氏過世之時,顧文彬描寫浦氏“以素蒙鐘愛,悲痛逾常,又恐重傷先妣心,乃強自節(jié)哀,婉曲勸慰”。可見浦氏極其注意與兩代婆婆的相處之道。她對婆婆張氏極盡孝道,當年顧文彬在京為官時,她們與同鄉(xiāng)及世交的內(nèi)眷們時有往來,每逢喜慶宴會,浦氏必陪伴婆母大人前往,“跬步不離,人皆稱羨,謂姑媳親愛逾于母女?!逼质蠟槿速t惠通達,當家道中落,全家由桐溪濱遷居申衙前時,她主動拿出“奩中釵釧,易五百緡為典屋資”;當三個兒子成婚、一個女兒出嫁時,所有簪珥衣服之屬,都是她當年的嫁妝,經(jīng)她均勻搭配,稍微再添置一些,“粲然可觀”,讓每個兒女的婚嫁都體面風光。即使她成為祖母級人物,孫輩的衣履之物均出自她手,待孫輩如自己撫育子女時那樣用心。他們琴瑟和諧,當體弱的顧文彬要遠行考試時,擔心他不耐風寒,“憂形于色,初不以科名為喜也?!敝笃址蛉藘啥鹊骄┡惆轭櫸谋颍疹櫰淦鹁?。“長安居,大不易”,柴米油鹽諸事,全仗她操心。顧文彬到湖北做官的時候,俸祿等收入漸高,家境好轉(zhuǎn),卻因戰(zhàn)事帶來無盡煩惱,包括夫妻、父子分居兩地,音訊不暢。浦氏留守蘇州,侍奉高堂,“井臼之事,依舊親操;翟茀之榮,一日未享?!边@位能干而堅強的女性為顧文彬撐起一個家,卻經(jīng)受不住次子、長子先后離世的打擊,在咸豐十年九月終于倒在了避難的異鄉(xiāng)無錫。顧文彬留下這樣的文字:“倉皇避難,既傷家室之漂搖,復痛兩兒之夭折,舊病加增,憤恨以歿?!被蛟S是夫妻情深,顧文彬之后并未續(xù)弦,而是先后納蔣氏、浦氏、張氏為妾,將正室的位置永遠留給浦夫人。
顧文彬與浦氏育有四子二女,其中四子、六女早夭,成人的有長子廷薰、次子廷熙、三子廷烈及五女,除長子無后外,廷熙育有三子,即麟祥、麟誥、麟軺,其中麟祥過繼給廷薰為子,廷烈育有四子三女,即麟元、麟頤、麟士、麟澥,麟保、麟珍、麟霞。五女嫁給昆山朱以增。浦夫人過世之后,顧文彬于同治元年納常熟人蔣氏為妾,第二年育有一子,名廷廉,在眾兄弟姐妹中行七,因“驚風驟殤”。顧文彬老年得子,活潑可愛的幼子給戰(zhàn)亂時期客居上海的他帶來不少樂趣,可惜僅虛度兩歲就夭亡,以致他痛惜道:“余素鐘愛,哭之慟?!笔Y氏于同治六年病故。同治五年、六年,顧文彬又先后納浦氏、張氏為妾,張氏無后,浦氏育有兩子,即煦與滎,只是年老得子,已無力管教,最小的兩個兒子在家族中被稱為八大爺、九千歲,他們的為人學養(yǎng)等自然無法與三個兄長相比。據(jù)王頌蔚撰寫的《顧文彬墓志銘》,可以得知至光緒十六年,顧文彬有七個孫子、四個孫女;十二個曾孫、十一個曾孫女。與其祖輩、父輩相比,到顧文彬這代顧家開枝散葉,人丁興旺,儼然已是一個大家族。
顧文彬的長子名廷薰(1829—1860),字理之,號夔伯,娶蘇州同鄉(xiāng)李維城(寶之)長女為室。咸豐元年(1851),入元和庠。顧文彬眼中的廷薰“資性穎悟,詩文俱有成就,生平無俗嗜,舉業(yè)之外博覽群書”,是唯一能在科舉場上謀取功名的兒子。廷薰在湖北時陪伴在顧文彬左右,幫助處理文案等事務(wù),成為父親的得力助手。太平軍進攻襄陽時,他“隨同當事登陴守御,寇退”,因守城有功,“奉旨以通判選用”。次子廷熙,字緝之,號蟾仲,又號辛侯,娶前副都御史程楞香之女,“生平無他好,惟書畫、碑帖嗜之甚篤。京寓近琉璃廠,日游于市,見佳書畫輒購之?;驘o力,必借歸,賞玩數(shù)日;或撫粉本,然后還之。久之,鑒賞漸精,真贗立辨?!比油⒘?,后改名承,字承之,號駿叔,又號樂泉,與二兄一樣愛好書畫,在顧文彬同治九年再度出仕后守在蘇州,管理家族事務(wù),經(jīng)營典當田產(chǎn),并執(zhí)行父親的指示,四處搜羅字畫,成為過云樓書畫王國和怡園的締造者。
受到史料限制,又缺少宗譜、家譜之類的重要文獻,目前對顧文彬八子、九子的研究不多,而顧氏家族只有顧文彬六孫顧鶴逸這支的資料相對多些,其余支脈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