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麗
(山東師范大學 山東 濟南 250014)
從“劉勛出妻”初探棄婦詩
張玉麗
(山東師范大學 山東 濟南 250014)
棄婦詩,并不是建安詩人的發(fā)明,從建安往前詩經(jīng)中、漢樂府中都可以看到。魏晉時期許多作家寫過很多的“棄婦詩”,這其中很多都是以“劉勛出妻”為題材,為什么這些棄婦詩在同一時間出現(xiàn)且數(shù)量之多,足夠引起探究興趣。究其原因,可歸結為三方面因素:劉勛人物背景;漢代“無子出妻”制度;五言詩女性題材興起。
劉勛出妻;棄婦詩;女性題材;建安五言詩
近日在看曹植、曹丕、王粲等人的作品時,發(fā)現(xiàn)他們無一例外都以“劉勛出妻”為題材寫過棄婦詩、棄婦賦,這引起了我的強烈興趣:為什么這一題材能引起作家們這么大的關注度?
以曹植《棄婦篇》和曹丕的《代劉勛出妻王氏作》為例:
兩首詩都以“劉勛出妻”為題材寫棄婦詩。曹植詩,運用比興和比擬手法極力鋪陳女主角的痛苦遭遇和哀傷之情,表達曲折,情感哀怨纏綿;曹丕詩,詩人代婦人立言,又以床帳自比,感情委婉深沉,語言淺顯自然,有民間樂府詩的樸實本色。曹丕、曹植兄弟是建安詩壇上的領軍人物,兩人的棄婦詩寫作都把關注點集中到了這一事件上,足見這一事件在棄婦詩題材上的影響力。
劉勛,字子臺,瑯邪人。活動時間為東漢末年,興平元年(194年)任廬江太守,后遭孫策襲擊,大敗,于建安四年(199年)投奔曹操,獲封平虜將軍。關于“劉勛出妻”史料并無記載,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關于這一事件的內容都是從建安文學那里得來的。劉勛的身份是其出妻事件引起關注的必要條件,身為曹魏的平虜將軍,必然能夠進入到以三曹為首的文人集團的視野中,“出妻”必能被詩人所捕獲。另外,作為將軍,能夠與三曹有直接接觸,也就是說三曹對其是有一定了解的,這也是這一事件引起詩人們普遍關注的原因。
根據(jù)程樹德所編的《九朝律考》漢代無子出妻是被允許的?!皨D人有七棄三不去,無子棄,絕世也”①可見在當時無子是何等人生大事。在當時社會對于“無子出妻”普遍是持認可的態(tài)度。這就使無辜的無子婦女陷入任人宰割的地步,她們本身在男權社會里,就沒有權利可言,這一制度合法化使得男子為自己的棄妻移情找到了合禮法的借口。劉勛與王氏婚后多年一直無子,并沒有出妻,但他一旦看上了司馬氏,立即以此為借口出妻。漢末與魏初緊緊相接,社會風氣并不會有大的改變,“無子出妻”依然還會受到社會認可。所以,“無子出妻”的禮法化是“劉勛出妻”發(fā)生的社會條件。
王氏的遭遇悲哉痛哉,詩人們有著細致、敏銳的眼光觀察生活,觀察周圍發(fā)生的一切,當這一事件進入到詩人的視野,詩人能夠迅速抓住女主人公的遭遇及其悲痛的心理,用文學的形式呈現(xiàn)這一事件。
當然,“無子出妻”在那個時代是合禮法的制度,那就意味著出妻并不是很罕見的事情。既然這樣,那為什么“劉勛出妻”卻可以引起這么大的關注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劉勛任平虜將軍,能夠進入以三曹為中心的文人們的視野?誠然,這一個理由是不能成立的,這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方面。
繼續(xù)看“無子出妻”《周易·同人·六二》鄭玄注“天子諸侯婦人,無子不出,則猶六出也。其天子之后雖失禮,亦不出?!雹谕ㄟ^這段話,可見“六出”也是僅限于天子諸侯。所以作為統(tǒng)治集團塔頂?shù)娜苁菦]有“無子出妻”之可能的。天子,是一國之主;諸侯,指中央集權所分封的各國國君的統(tǒng)稱。劉勛投奔曹操后被封平虜將軍,列侯,并不在諸侯范圍,其出妻是可能的。
五言詩女性題材的寫作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一共經(jīng)歷了兩次高峰寫作時期,一次是以唐五代溫庭筠花間詞人為代表的女性題材寫作;另一次就是建安詩人五言詩女性題材寫作?!爸袊娛氛嬲梢源_認時間和作者的五言詩女性題材寫作,是從建安時期曹丕、徐干開始的?!雹勰君S進而將女性題材寫作演化為女性視角寫作,社會必然原因和三個偶然原因?!叭瞵r喪妻、清河挽船士新婚別妻、劉勛出妻,這是這三個似乎偶然的事件,才有了建安時代的女性化寫作?!雹堋皠壮銎蕖弊鳛橐粍┐呋瘎┐呱嗽娙说呐砸暯菍懽鳠崆?,使得女性題材順利向女性視角轉變。從前文的曹植與曹丕的詩來看,兩首作品都是替棄婦代言,曹植詩,用石榴、桂樹做比喻,全詩筆調哀怨,敘述了棄婦的不幸遭遇和悲傷之感;曹丕詩,以帳來敘述,借陪伴之帳抒發(fā)了被遺棄之后的哀怨與難舍難分之情。
同時,根據(jù)木齋老師所說,這一時期建安初五言詩女性視角并沒有完成,“譬如曹丕、曹植、王粲等,于建安十七年寫作阮瑀故去的寡婦題材時,還局限于賦體和騷體,寫作清河挽船士與妻子別離的題材,則發(fā)生了由曹丕的原型寫法到徐干的脫略原型,轉為新婚離別的典型場景寫法,但其女性視角的寫作還沒有完成。”⑤也就是說作為五言詩女性視角寫作轉變的三個偶然事件,前兩次事件并沒有真正的使其轉變,而是在“劉勛出妻”之后,徐干的《室思詩》才算的上是女性視角的轉變。
綜合這兩方面的內容來看,“劉勛出妻”事件一方面催生了五言詩女性題材的寫作發(fā)展,另一方面它也適應了文人五言詩女性題材向女性視角的轉變。正是這種雙向的作用,使得這一事件成為詩人們寫作的首選題材。
“劉勛出妻”放在洋洋中華五千年歷史上并不算什么大事件,放在文學史上也不能夠驚天地泣鬼神,但它卻是一個時期文人詩歌中的不可缺少題材,也是詩歌演化史上不可缺少的催化劑。因為其主人公的身份、社會禮法制度以及五言詩女性題材的原因,使它在建安五言詩有出色的表現(xiàn),成為棄婦詩的代表題材。當然,建安五言詩女性視角的詩歌題材不止棄婦詩一種,棄婦詩也不止“劉勛出妻”一個題材,這里僅就“劉勛出妻”出現(xiàn)次數(shù)較多且有據(jù)可考而究其原因。
注解:
① 程樹德,《九朝律考》,中華書局,1963年版,第115頁。
② 鄭玄注,《周易》,中華書局,1985年版。
③ 木齋,《論建安五言詩女性題材的興起——兼論<怨詩>的作者》,山西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
④ 木齋,《論建安五言詩女性題材的興起——兼論<怨詩>的作者》,山西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
⑤ 木齋,《古詩十九首與建安詩歌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42頁。
張玉麗(1991-),女,漢族,山東濰坊人,現(xiàn)為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2015級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魏晉南北朝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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