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榕

【摘要】王羲之生于戰(zhàn)亂年代，那個年代人們追逐名利和現(xiàn)世的熱鬧，少了人的感動，而王羲之有他的堅持，在亂世中，他留下來的不光是書法，而是他書法中后的人品、美德和他清醒的生命意識，他從那個巨大的、骯臟的、混亂的時代干干凈凈地向我們走來。

【關(guān)鍵詞】王羲之；《蘭亭集序》；書法；生命意識

【中圖分類號】I207.22

王羲之生于戰(zhàn)亂年代，那個年代人們追逐名利和現(xiàn)世的熱鬧，少了人的感動，而王羲之有他的堅持，在亂世中，他留下來的不光是書法，而是他書法中后的人品、美德和他清醒的生命意識，他從那個巨大的、骯臟的、混亂的時代干干凈凈地向我們走來。我們可以在《蘭亭集序》中欣賞他有生命力地書法，還可以在文字中體驗生命怎么活出那樣的情懷和追求來，體會王羲之亂世中對人的牽掛，體會他清醒的生命意識。

一、書法與生命

王羲之是幸運的，他書法的啟蒙老師是衛(wèi)夫人，衛(wèi)夫人用一種獨特的方式教授給王羲之的三堂書法課，更是三堂人生課。

人生第一課“點”——高峰墜石，她教授王羲之“點”，衛(wèi)夫人帶領(lǐng)王羲之進入視覺的“審美”，只教他寫這個“點”，練習(xí)這個“點”，感覺這個“點”。她要童年的王羲之看毛筆沾墨以后接觸紙面所留下的痕跡，她要這個學(xué)習(xí)書法的小孩去感覺—下，感覺懸崖上有塊石頭墜落下來，那個“點”，正是一塊從高處墜落的石頭的力量。衛(wèi)夫人帶這個孩子到山上，讓他感覺石頭，并從山峰上讓一塊石頭墜落下去，甚至丟一塊石頭要王羲之去接。這時“高峰墜石”的功課，就變得非常有趣。《蘭亭集序》是王羲之最有名的作品，許多人都說里面“之”字的點，每個都不一樣，這些點就是王羲之對大自然的神奇感悟。

人生第二課“一”——千里陣云，認識“一”的課，是在廣闊的大地上進行的。衛(wèi)夫人把王羲之帶到戶外，一個年幼的孩子，在廣闊的平原上站著，凝視地平線，凝視地平線的開闊，凝視遼闊的地平線上排列開的云層緩緩向兩邊擴張。衛(wèi)夫人在孩子耳邊輕輕說：“千里陣云”。云排開陣勢時有一種很緩慢的運動，很像毛筆的水分在宣紙上慢慢暈染滲透開來，對沉靜的大地上云層的靜靜流動有了記憶，有了對生命廣闊、安靜、伸張的領(lǐng)悟，以后書寫“一”的時候，也才能有天地對話的向往。這是王羲之的第二課。

人生第三課“豎”——萬歲枯藤，衛(wèi)夫人給王羲之的第三堂書法課是“豎”，就是寫“中”這個字時，中間拉長的一筆。衛(wèi)夫人把王羲之帶到深山里，從枯老的粗藤中學(xué)習(xí)筆勢的力量。她教王羲之看“萬歲枯藤”，在登山時攀緣一枝老藤，一根漫長歲月里長成的生命。孩子借著藤的力量，把身體吊上去，借著藤的力量，懸宕在空中。懸宕空中的身體，可以感覺到一枝藤的強韌——拉扯不開的堅硬頑固的力量。老藤拉不斷，有很頑強、很堅韌的力量，這個記憶變成對書法的領(lǐng)悟。它已成為漢字書法里一根比喻頑強生命的線條。“萬歲枯藤”是向一切看來枯老、卻毫不妥協(xié)的堅強生命的致敬。王羲之還在幼年，但是衛(wèi)夫人通過“萬歲枯藤”，使他在漫長的生命路途上有了強韌力量的體會。

我們可以從《蘭亭序》那“不激不厲”的風格中，蘊藏著作者圓熟的筆墨技巧、深厚的傳統(tǒng)功力、廣博的文化素養(yǎng)和高尚的藝術(shù)情操。

二、《蘭亭集序》中的生命意識

王瑤先生說：“我們念魏晉人的詩，感到最普遍，最深刻、最能激動人心的，便是那在詩中充滿了時光飄忽和人生短促的思想與情感?！?/p>

那是江南三月，通常是細雨綿綿的雨季，而這一天卻格外晴朗，崇山峻嶺，茂林修竹，惠風和暢，溪中清流激湍，景色恬靜宜人。蘭亭雅集的主要內(nèi)容是“修禊”，人們于農(nóng)歷三月上旬的巳日到水邊舉行祓祭儀式， 用香薰草蘸水灑身上，或沐浴洗滌污垢，感受春意，祈求消除病災(zāi)與不祥。在喪亂年代長大的王羲之，這一天，忽然覺得生命這么美好，王羲之很少有這樣的心情舒適的流露。王羲之在《蘭亭序》前半段流露出的情緒，跟信件里表現(xiàn)出來的悲觀、愁苦情緒非常不一樣。

蘭亭雅集的另一個項目是流觴曲水，四十二位名士列坐在蜿蜒曲折的溪水兩旁，然后由書僮將斟酒的羽觴放入溪中，讓其順流而下，若觴在誰的面前停滯了，誰得賦詩，若吟不出詩，則要罰酒三杯。大家把詩匯集起來，公推此次聚會的召集人，德高望重的王羲之寫一序文，記錄這次雅集，于是，王羲之乘著酒興，用鼠須筆，在蠶紙上，即席揮灑，心手雙暢，寫下了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的被后人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

金圣嘆評價《蘭亭集序》曰：“此文一意反復(fù)生死之事甚疾。眼前好景可念，更不許順口說有妙理、妙語，真古今第一情種也?！睎|晉士人滿懷深情地面對自然，贊嘆著自然的神奇美妙；也滿懷深情地面對生命，詠唱著對人生無比的眷戀與熱愛。他們以充滿深情的目光關(guān)注自然界的山川草木，花鳥蟲魚，更以深情的胸懷唱出一曲生命的戀歌。宗白華說：“晉人向外發(fā)現(xiàn)了自然，向內(nèi)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深情?！?/p>

后面的部分是比較悲哀的。古代就有人在此聚會雅集， 而這些人早就走了，我們看到的是一紙滄桑。王羲之忽然想，我們今天四十幾個人在這里聚會，我們也很快樂，可是以后的人，大概也覺得我們很悲哀。我們哀悼前人，其實以后的人也在哀悼我們，忽然有一種滄桑的歷史感?！昂笾暯瘛?，以后的人看我們今天，“亦猶今之視昔”，不是跟我今天看以前的人一樣嗎？我哀悼過往的人曾經(jīng)在這里的滄桑，以后的人也可能感慨我在這里的存留。王羲之常常對人生有無常感，后面講到“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一生死，齊彭殤，都是莊子的看法，出自《齊物論》。莊子說，死亡跟誕生其實是一個東西，不要把它看得那么嚴重，王羲之覺得是不真實的。王羲之覺得是“妄作”，即胡說。王羲之常讀莊子，知道要豁達，可是他的人生不一定做得到豁達，所以經(jīng)常有“奈何奈何”這樣的感嘆出來。但是王羲之與眾不同，他知道我們不是神仙道人，是血肉之軀，要珍惜生命，士大夫要“兼濟天下”去實現(xiàn)抱負，正因為他對生命是如此珍惜，所以他“悲”古人，他對生命地體驗和古人對生命的體驗是何其相似。

參考文獻：

[1]蔣勛.漢字書法之美，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9

[2]王兆軍.書圣之道：王羲之傳.作家出版社，2014

[3]宗白華.美學(xué)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