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曉
摘要:《死者》作為《都柏林人》的壓軸之作,是對“癱瘓”這一基本主題的歸納與總結,它講述了大學教授加布里埃爾參加姨媽家舉辦的宴會及宴會過后與妻子獨處,通過前后“喧囂”和“沉寂”的強烈對比,展現加布里埃爾精神上的可憐可鄙,以及以其為代表的都柏林人麻木而令人窒息的社會生活狀況。
關鍵詞:《死者》;喧囂;沉寂;對比
《都柏林人》是愛爾蘭作家喬伊斯于1904至1907年問創(chuàng)作的一部短篇小說集,它以十二部短篇小說連綴的形式集中揭示了作家故鄉(xiāng)愛爾蘭死氣沉沉的社會生活和觸目驚心的道德癱瘓,同時其問世也是其走上文學實驗與革新道路的一個重要開端?!端勒摺纷鳛檫@部小說集的壓軸之作,是對作者所要表現的“癱瘓”這一基本主題的歸納與總結,在創(chuàng)作技巧方面,喬伊斯運用“喧囂”與“沉寂”所帶來的強烈對比,生動地展示出主人公加布里埃爾精神上的“癱瘓”以及都柏林令人充滿矛盾和隔膜的人際關系。
作為大學教授的加布里埃爾自視清高,作為莫肯家宴會的主持者,他準備了一篇自認為極具學養(yǎng)的演講稿,并為他人是否能夠聽懂他在講稿中所引用的典故和詩句而憂心忡忡。舞會中到處是一幅擁擠和喧囂的畫面,但是在這種喧囂的背后,實則充滿著種種矛盾,這些矛盾便成為穿插在宴會“喧囂”中的一陣陣細小的“沉寂”:在加布里埃爾剛剛進門時,女仆李莉在與其簡短的寒暄中的指責男人對女人的欺騙行為和不負責任,加布里埃爾輕松愉悅的情緒被這句指責打斷了,他“滿臉通紅,仿佛他覺得自己做了什么錯事,于是他不再看她,蹬掉腳上的套鞋,靈巧地用圍巾輕輕地撣了撣他的漆皮鞋”他因此而放棄這段令自己感到不安的交談,同時將一個硬幣硬塞給李莉快步離開,從這里可以看出,加布里埃爾并不是表面上所顯示的那樣是一個光明磊落的高級知識分子,他曾經或許也和其他男人一樣欺騙過年輕的少女,那枚硬幣,與其說是送給她的圣誕節(jié)禮物,不如說是他對自己曾經所做的不光彩的事情的一種彌補和賠償。在之后鋼琴演奏時,墻上的畫使他回憶起已經去世的母親,想起母親反對他婚姻的事情,他也因此而在心中涌起痛楚和不滿的情緒。在之后的舞會上,愛佛絲小姐調侃他為“西不列顛人”,這使得加布里埃爾深感不快,為了緩解尷尬,他只能“繼續(xù)眨著眼睛想露出笑容,并且結結巴巴地低聲說,他看不出寫書評與政治有什么關系”,為了保持自身的風度和宴會的氣氛不被打擾,他只能竭力控制自己慍怒。
眾生喧鬧之下掩蓋著的卻是為了禮節(jié)而不得不克制的真實自我和人與人之難以言說的隔膜,他們心照不宣地將所有不快和爭執(zhí)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但這種被遮蔽的真實自我和難以言說的隔膜仍然在在喧囂的空隙中展現出來,在令人不快的沉寂里,無聲地揭示出個人的虛偽和人際關系中的麻木與勞累。
在喧鬧的宴會結束之后,加布里埃爾和妻子一起離開,心中泛起難以遏制的愉悅和情欲,他也由此從宴會的喧囂而轉入個人情感的喧囂,他的血液沸騰了,對妻子的占有欲望也如野獸般在他的內心沖撞,等到二人終于回到旅館,更是開始肆無忌憚地撩撥妻子的情欲,但妻子冷淡的反應卻使他感到不滿和憤怒,這種憤怒使“他渴望從內心里對她呼喊,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將她征服,”但他此時強烈的個人情感和欲望卻被妻子對宴會快要結束時上演唱的《奧芙里姆的少女》這首歌的回憶所打斷,向他講述了自己年幼時一段美好的愛情往事:她住在高韋爾鄉(xiāng)下時與少年邁克·富里相戀,他經常為她唱這首歌,后來他得了肺結核,還冒雨到花園里與她相見,這場冰冷的大雨加速了邁克的死亡,而這個少年去世時才只有17歲。當聽到邁克為了格麗塔而死時,加布里埃爾喧鬧的內心情感瞬間陷入令他沮喪的沉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情感的淺薄和虛偽,他雖然和妻子一起生活多年,但卻從來不曾真正了解妻子的美麗與無價,而自己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這樣一種刻骨銘心的生死之愛,他也因此而頓悟,看到了自己在現實與情感雙重世界中的卑微與孱弱。小說的結尾處,雪花在窗外肆意飛舞,它們飄零在宇宙之間,飄落在所有死者和生者的身上,他們的結局相同,但靈魂和生命的重量卻又有所不同,雪花從埋葬著邁克富里靈魂的天國沿著都柏林上空沉悶窒息的空氣飄落,它將死者和生者聯系起來,同時它也“象征著冷若冰霜的人際關系,僵死的愛爾蘭社會和精神上的死亡”。以最終的沉寂揭示了世界和生活的殘酷真相。
在這篇小說中,喬伊斯運用這種“喧囂”與“沉寂”交叉描寫的手法在文本中形成鮮明對比,同時又將二者不露聲色地融合在一起,將作者所執(zhí)著描寫的都柏林人精神上的虛偽隔膜和道德上的麻木癱瘓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尤其是結尾的“沉寂”,它是作者在冗長的鋪墊之后獻上的重重一擊,使人在對之前雜亂敘述的不滿和疲倦之中獲得一種猝不及防的精神震顫,在二者形成的張力中體會到世界和生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