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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尖上的戰(zhàn)爭:《望廈條約》訂立前顧圣與程矞采間照會交涉研究

        2017-07-18 11:54:13屈文生
        關鍵詞:照會使團條約

        屈文生

        (華東政法大學 外國語學院, 上海 20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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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尖上的戰(zhàn)爭:《望廈條約》訂立前顧圣與程矞采間照會交涉研究

        屈文生

        (華東政法大學 外國語學院, 上海 201620)

        美國派往中國的第一個外交使團于1844年2月抵達澳門后,公使大臣顧圣旋即提出北上赴京向中國皇帝面呈國書和訂立和約的請求。面對美方的乘人之危和非正義之舉,護理兩廣總督程矞采遵諭旨通過外交照會盡力與美使周旋,以阻止美國使團北上。往來于顧程間的25件照會沖突不斷,極具戲劇性,特別是程矞采在照復中無由頭地提到美國兵船赴小呂宋一事,招致顧圣使團的不信任,而程對《南京條約》文本的大幅改動,大概是顧圣在中美新訂條約后將《望廈條約》從中文回譯為英文、將每條條文的漢字字數(shù)記錄在案并將此作為預防中國人私改條約之措施的主要原因。此外,顧圣使團譯者對“約計三月內”一語的翻譯,也給雙方交涉帶來了嚴重后果,險些使雙方交涉決裂。利用文本比較與翻譯史研究方法來梳理這一時期兩國間的折沖樽俎,有助于客觀書寫近代中美外交關系史的第一頁。

        顧圣; 程矞采; 照會; 翻譯; 《望廈條約》; 《南京條約》

        受中英鴉片戰(zhàn)爭及雙方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等事件觸動,美國欲效仿英國同中國訂立條約,以享有英人通過戰(zhàn)爭在華所獲之一切權利,繼而謀求擴大美國在華通商權益。美派往中國的顧圣使團(The Caleb Cushing Mission)于1844年2月抵達澳門后,公使大臣顧圣旋即提出北上向中國皇帝面呈國書和訂立和約的請求*關于美使Caleb Cushing的中文譯名,本文使用的“顧圣”是這一時期雙方交涉文件中慣用的“顧圣”二字,也是《望廈條約》中文官本確立的譯名;但程矞采和耆英呈給皇帝的奏折及包括《籌辦夷務始末》在內的近代史文獻,常將其稱為“顧盛”。。面對美方的乘人之危和非正義之舉,護理兩廣總督程矞采遵照此前他已奉到的阻止美國使團北上進京的諭旨,通過外交照會盡力與美使周旋。

        美外交公使大臣顧圣同大清官員間的外交活動主要借助頻繁互致“照會”實現(xiàn)*外國商人及外國使節(jié)在鴉片戰(zhàn)爭前若要向中國官府遞送文書須用“稟”,中國官府則通常用“諭”來做出答復或指令,故“稟”和“諭”是這一時期最主要的中西文移形式。但自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結束,清朝在1842年《南京條約》第11條內承認中英邦交平等后,英國駐中國之總管大員與清朝大臣若有文書來往,便使用“照會”字樣。美國在華官員同中國交往時亦援此例。有清一代的公文形式主要有奏、上諭、諭旨、咨文、照會、剳行、申呈、申陳、稟、批、諭、信等十數(shù)種。參見[美]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系史》第1卷,張匯文等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140-141頁。。“照會”對應的英文是“communication”,但有時也用“note”及“(public)despatches”[1]。美使顧圣與大清官員間的照會往來,從時間上看,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發(fā)生于他與剛剛擔任護理兩廣總督一職的程矞采(1783—1858)之間*程矞采在道光二十一年(1841)至二十三年(1843),先后擔任江蘇布政使兼署兩江總督、江蘇巡撫、山東巡撫、廣東巡撫等職。道光二十三年,時任兩廣總督祁貢病休,程矞采于同年十二月受命擔任護理兩廣總督,同時主持廣東的對外關系事務。此前他曾協(xié)同耆英與英簽訂《中英五口通商章程》,故有一些外交經驗。程上任護理兩廣總督的時間坐標就在顧圣使團抵達中國前不久,他兼任此職直至耆英正式赴任兩廣總督止,此時祁貢已經病逝。再說耆英,他在1843年10月同英國代表璞鼎查簽訂好《五口通商附粘善后條款》(即《虎門條約》)后,就回到了兩江總督任上。1844年3月19日,他從兩江總督任上被調為兩廣總督,4月22日又被再次授予欽差大臣頭銜,全面接掌在廣州之中國對外關系的重任,皇帝下旨:“耆英現(xiàn)已調任兩廣總督,各省通商善后事宜,均交該督辦理。著仍頒給欽差大臣關防,遇有辦理各省??谕ㄉ涛囊剖录鴾势溻j用,以昭慎重?!?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16頁)這道諭旨是清朝對外體制的重大變更,由此確立長達15年的由兩廣總督兼任各國通商事務欽差大臣的慣例(茅海建《天朝的崩潰:鴉片戰(zhàn)爭再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5年版,第522頁)。耆英于1844年5月31日抵達廣州。,第二階段則發(fā)生于他同新任兩廣總督兼欽差大臣耆英之間*顧圣同程矞采間的照會交涉主要圍繞的是北上進京這一主題,在內容上明顯區(qū)別于顧圣同耆英間關于銅箭風波、徐亞滿事件以及《望廈條約》文本協(xié)商等主題的照會。本文僅探討前者,對于顧圣與耆英的照會,參見屈文生《〈望廈條約〉訂立前后中美關于徐亞滿案照會交涉研究》,載《法學》2016年第8期,第133-144頁;屈文生《〈望廈條約〉訂立前后中美往來照會及翻譯活動研究》,載《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1期,第113-126頁。。對照中美兩國存世的有關1844年《望廈條約》訂立前以上兩階段的中英文外交照會檔案,可發(fā)現(xiàn)其中包含的沖突情節(jié)頗多,僅就顧圣與程矞采間的共25件照會交涉而論就極具戲劇性。美國傳教士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創(chuàng)辦的英文期刊《中國叢報》(TheChineseRepository)曾將顧圣與程矞采之間的照會往來形象地比作“筆尖上的戰(zhàn)爭”(war of words)[2]365。

        細究檔案可發(fā)現(xiàn),針對美使顧圣在抵華初期提出的使團北上進京朝見皇帝、抄送《南京條約》《虎門條約》《五口通商章程》及《大西洋貿易條款》等中文本以供美國使團參考等外交請求,程矞采在照復或照會顧圣時堅守原則,維護中方利益,明確擺出抵御和回避姿態(tài),堅持美使團宜在粵候旨而不宜赴京面圣,且認為中美兩國無須締結條約。但程矞采在照復或照會對方時受意識形態(tài)、權限有限等種種復雜緣由影響,在交涉細節(jié)上也曾犯下外交失誤,多次予人口實,在美方發(fā)現(xiàn)并直接指出其問題后,或緘默不語,或找托詞,以對抗美方的請求并直陳中方的態(tài)度。程矞采的一系列作為或不作為使得作為《望廈條約》訂立一方的大清,漸漸在交涉中陷入被動不利的情形。此外,照會的翻譯和語言問題也曾給雙方的交涉帶來的嚴重后果,險致雙方交涉決裂。

        學界過往的早期中美關系史研究成果,或從中文檔案或從英文檔案出發(fā),已對這一階段的史實做過不少描述與還原*參見[美]泰勒·丹涅特《美國人在東亞》,姚曾廙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年版,第131-135頁;李抱宏《中美外交關系》,(臺北)商務印書館1972年版,第38-41頁;喬明順《中美關系第一頁——1844年〈望廈條約〉簽訂的前前后后》,(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84-116頁;李定一《中美早期外交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100-108頁;仇華飛《早期中美關系研究(1784—1844)》,(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26-335頁;劉海峰《重評程矞采》,載《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4期,第80-85頁。,但鮮有學者同時對照中英文檔案文本對同一歷史事件展開細究,以揭示中美兩國早期外交面臨的語言障礙,并借助翻譯史研究對隱藏于語言背后的中外關系史問題做出更為冷靜與客觀的剖析。學界對本文提到的小呂宋事件、程矞采私改《南京條約》、“約計三月內”等照會翻譯問題引起的外交沖突、美方對《望廈條約》的回譯及對中文本每條字數(shù)的詳細記錄等重要發(fā)現(xiàn),亦未有任何專論。

        一、 兵船往小呂宋事件與程矞采的羈縻之道

        顧圣使團未及登陸澳門(道光二十四年正月初十日,1844年2月27日;為節(jié)約篇幅計,以下只用公歷),在沒蘭的灣號兵船上(U.S.Flag Ship Brandywine)便準備妥當了致護理兩廣總督程矞采的第一件照會*該件照會的英文原文載于美國第28屆國會第2次會議檔案之內。將該照會件的中譯本與英文原本相比,可發(fā)現(xiàn)“照會譯本”內的一些翻譯問題。如關鍵信息原文為“a few weeks”,被原譯者譯為“約一月之間”;原譯者在翻譯Brandywine(即沒蘭的灣號)一詞時,將之有意處理為“本公使座駕本國水師提督沒蘭的灣兵船”,即添附了“公使座駕”、“本國水師提督”及“兵船”等附注信息;譯者還增譯了諸如“于本年正月初十日,已到澳門海面拋泊”,“為此咨明貴大人,以本公使不日進京”等語句。此外,有一處細節(jié)過去很少有人提到,顧圣致程矞采照會的中譯本實際有兩個:一個可稱作“照會譯本”,載于《美使公文檔》,后又收錄于張貴永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版,第5頁)之中;另一個則可稱作“上奏版本”(四百里馳奏),見于道光二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1844年4月9日)“程矞采奏阻止美使顧圣晉京折”的“附件”(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07頁),大概出于格式變動、文字潤色等故,程矞采的“上奏版本”曾對顧圣“照會譯本”做過些許改動。。顧圣提出的基本目標包括使團擬同中國欽差大臣商議條約、不日將進京向中國皇帝呈遞國書、需在澳門登岸居住數(shù)周等事宜[3]2。

        針對顧圣的以上照會,程矞采在第一次照會(復)顧圣時,開門見山地表達了中方的意見:美國不宜效仿英國同中國訂立條約*程矞采在這份照會及日后一系列照會中表明他是“大清護理兩廣總督兵部侍郎兼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廣東地方提督軍務監(jiān)理糧餉程”,引號內“程”之前的一連串頭銜便是程矞采的官職名。譯者伯駕將引號內文字原封不動地翻譯了出來:Ching, of the Celestial Dynasty, acting Governor General of Kwang Tung and Kwang Se, Director of the Board of War, acting Member of the Board of General Inspections,[at Peking,] assisting Imperial Adviser, Lieutenant Governor of Canton, Commander-in-Chief of its Military Forces, and acting Commissioner of the Grain Department。。他的理由是,中英之所以需要訂立“和約”,是因為兩國間發(fā)生了戰(zhàn)爭,故中英兩國需要簽訂“和約”來結束戰(zhàn)爭狀態(tài),恢復和平。中美兩國“本屬和好,何待條約”*“(英美)兩國之于中國,情勢又自不同。英吉利與中國構兵連年,始議和好,彼此未免猜疑,故立條約以堅其信?!薄氨緦俸秃茫未龡l約,與英吉利之初與中國不和,后始兩歸于和,不能不堅定條約者,礙難并論,請貴公使熟思之?!眳⒁姀堎F永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版,第6頁。?這是一個非常有力的觀點,即使在今天看來,也是高明的,這是程矞采自首次照會顧圣以來始終堅持的立場。程矞采致顧圣照會的主旨,除以上中美無須締立和約的觀點外,還包括以下兩點:(1)美使團切不可遽往天津;(2)歷來各國使臣若要晉京朝見皇帝,皆需在近邊口外停候,由各省大吏奏明請旨*有趣的是,程矞采后來在給道光皇帝所上的奏折內,對他致顧圣的照復也做過細微修改。如他將“現(xiàn)在大皇帝福壽安康”及“大皇帝不忍公使于度越重洋后,再勞跋涉”分別給改為“大皇帝福壽安康”、“大皇帝體恤遠人,不忍公使于度越重洋后,再勞跋涉”。參見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07-2809頁。。

        此前欽差大臣耆英和兩廣總督部堂祁貢曾行札美國領事福士(Paul S.Forbes)寄信回國,阻止美國使團開行,只是美國方面稱,這一信函并未寄到。但鑒于美使顧圣已經“奉統(tǒng)領差遣,度越八萬里重洋,凡九閱月來至中國”,又鑒于其“詞極恭順,而意殊膠執(zhí)”[4]2805,故程矞采在對待美國使團時,只好堅持清廷慣用的懷柔遠人的“羈縻”之道:既然已經無法阻止美國使團訪華,就只能在他們抵華后加以籠絡控制。為保持自主,程矞采在向皇帝上奏時還特別提到清廷應秉持“中國不能遇事遷就,各國亦不得任意要求”的態(tài)度與原則[5]18?!傲b縻”為的就是“控馭”。為阻止使團北上,程矞采特別提出:“惟該使(指顧圣)并不進省求見,番舶乘風行駛,旬日可達天津,倘粵省未經奏報,而畿輔近地??阝б娨拇庾桃蓱],且恐夷情阻隔,或致激成釁端。臣以夷務甫定之時,今昔情形不同,必須暫事羈縻,方可徐圖控馭。”[4]2806“羈縻”之道并不是程矞采的個人看法,而是在粵處理夷務的官員為奉行對美使團“婉為開導”的諭旨必須做出的選擇[4]2804-2805。為處理好與美國使團交涉這一棘手“夷務”,程矞采還同因重病在家休養(yǎng)的兩廣總督祁貢面商過此事,他在向道光皇帝上奏時專門提到“臣與督臣祁貢面商,意見相同”[4]2806。

        程矞采始終沒有同意顧圣北上,也沒有直接允諾要與顧圣訂立條約,有力貫徹了皇上的諭旨。但在雙方往來照會中,程矞采曾多次在交涉細節(jié)上被顧圣使團輕易地抓到把柄,以至于多次被顧圣控制了話語主動權。換言之,在顧圣同程矞采的交涉中,顧圣常因指出程矞采的外交失誤乃至錯誤,而在交涉中占據主導地位,且牢牢控制住照會的主題;相形之下,程矞采在交涉中則常處于疲于應付的被動地位。程矞采在首件照會中便鬧出了烏龍事件。

        具體而言,在首次照復顧圣時,程矞采出人意料地“錯引”了顧圣使團駕駛“沒蘭的灣兵船往小呂宋”一事*“小呂宋”的原文為Manila,今菲律賓首都馬尼拉。相關的,“大呂宋”彼時是西班牙的譯名。。他說:“至公文內所稱沒蘭的灣兵船現(xiàn)在小呂宋,滿載糧食,約俟一月即駛赴天津等語,此事尚須斟酌而行,不可輕有舉動?!盵5]6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程矞采這一段所謂對方在“公文內所稱”的節(jié)錄,根本就不在前述顧圣致其的照會文件之內。

        細究檔案,沒蘭的灣兵船赴小呂宋一事,顧圣在其照會內的確從未提及。此事有可能是程矞采打探到的情報*程矞采曾在上道光的奏折內披露過顧圣使團抵澳的消息。不待使團照會到達,已有澳門同知謝牧之等探報:“米利堅巡船一只,船上番梢五百余名,大炮六十四門,于是月初八日,來至九洲灣泊。”見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05頁。,卻在他照復顧圣的公文內披露出來,的確不可思議(但也存在他是為警告對方而有意為之的可能性)。顧圣收到照會后,立刻奚落了程矞采,并強調此乃程矞采之錯。他在第二次致程矞采的照會中,有針對地說:“現(xiàn)本公使必須知覺,貴大人照會內有‘事實錯誤’(原文為error of fact),所謂‘前至公文內所稱沒蘭的灣兵船,現(xiàn)往小呂宋,滿載糧食等語’,請貴大人復查,該本公文內并無有此兵船現(xiàn)往小呂宋等語。”[5]7

        顧圣雖承認沒蘭的灣兵船后來確實去了小呂宋,但他堅稱照會發(fā)出之時,該兵船仍在澳門停泊。以裨治文代表的美國人后來在《中國叢報》上就借此事大肆攻擊中方,稱中方“構陷”美方[2]360。事實上美兵船的確去了小呂宋,裨治文所謂的“構陷”或“作偽”實乃美方構陷,不過程矞采在首次照復對方時就留下于己不利的話柄,總是值得自我檢討的。

        類似地,耆英調任兩廣總督后,在首次照會顧圣時,曾想當然地稱顧圣為“米利堅國公使”,但顧圣毫不遲疑地將此照會退回耆英,并成功地要求將他的職銜改為“亞美理駕聯(lián)國欽奉便宜行事全權駐中國公使大臣”[5]24?!吨袊鴧矆蟆返木庉嫗檫@一勝利感到興奮,并聯(lián)系小呂宋事件評價說:“顧圣在面對程矞采的作偽時也應這般強硬,才是正理。”[2]360

        順便要提的是,有學者稱“程矞采對顧圣第一封信件的回復是有禮貌的,但卻特別姍姍來遲。”[6]436顧圣致程矞采照會的原文以英文擬就,該照會在顧圣使團??堪拈T當日(即2月27日)就已擬好并發(fā)出,但程矞采首次照復顧圣的時間則在3月19日。對于程矞采在美方照會英文本擬就20天后才首次照復顧圣的事實,學界過去有人也有過臆測,將其歸為大清的傲慢,并認為程矞采將此事擱置起來,是故意采取拖延策略*比如美國歷史學者肯尼斯·賴德烈(Kenneth S.Latourette)著《早期中美關系史(1784—1844)》(陳郁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136頁)、美國學者馬士(Hosea B.Morse)著《中華帝國對外關系史》第1卷(張匯文等譯,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323頁)、美國學者丹涅特著《美國人在東亞》(姚曾廙譯,商務印書館1959年版,第147-148頁)及新近出版的美國學者雅克·當斯的《黃金圈住地——廣州的美國商人群體與美國對華政策的形成,1784—1844》(周湘、江瀅河譯,廣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436頁)等著作,皆持這個與事實不符的觀點。。這似乎也符合“羈縻”之道的邏輯,但這一質疑仍值得進一步澄清與補充,雖然有學者此前已提到了這點*比如喬明順《中美關系第一頁——1844年〈望廈條約〉簽訂的前前后后》,(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95頁。。

        真相是,顧圣在抵達澳門后一開始并沒有找到合適的翻譯。顧圣是在2月27日傍晚抵達澳門,此時,日后被聘為顧圣使團首席譯者的伯駕(Peter Parker)正在養(yǎng)病[7]104-105。顧圣第一件照會的中譯本事實上晚至3月16日才由使團隨員“都司柯丹業(yè)爾”*該人名在《中美關系史料》(張貴永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版,第5頁)內為“柯丹業(yè)爾”,后被程矞采改為“柯丹禁爾”(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07頁),原因不詳。程矞采照復顧圣的公文開篇稱,“現(xiàn)據都司柯丹業(yè)爾赍到公文一件,均已閱悉”,也就是說顧圣照會公文是由“都司柯丹業(yè)爾”送至程矞采的?!岸妓究碌I(yè)爾”是Major O’Donnell的漢譯名,今譯“奧當內爾少校”。需要說明的是,“都司柯丹業(yè)爾”是顧圣使團中自費前往中國的一位年輕人,來自馬里蘭州,有著良好的家庭背景,是美國駐廣州領事福士的朋友。在《望廈條約》談判期間,他是福士獲取消息的主要來源(參見雅克·當斯《黃金圈住地——廣州的美國商人群體與美國對華政策的形成,1784—1844》,周湘、江瀅河譯,廣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410頁)。顧圣在重要場合常需要他,并讓他充當與中國官方聯(lián)系的信使。送至廣州知府劉開域處,該譯本然后由該知府代呈程矞采。故20日后回復一事并非是程矞采的耽擱。此事在《望廈條約》訂立后不久就引發(fā)過討論,并早有定論。裨治文在《中國叢報》中特別強調顧圣首件照會的漢譯本雖然直到約兩周后才被送到程矞采手中,但耽擱的原因不在于程矞采,因為道光年間處理“夷務”的行政效率是很高的,“從皇帝到職級至底的官員,從收到照會到照復的時間,鮮有超過一天的”[2]355。

        回到“兵船往小呂宋”一事,秉持“羈縻”之道的程矞采由于急于控制和阻止,以至于在照復顧圣時,將對方照會內的確并未提及的語句加在對方身上,故而在雙方開始“筆尖上的戰(zhàn)爭”伊始就處于下風。對于美方針對此事件的指責,他始終緘默不語,并未在任何一次照會內給出正面回復或澄清,而這在全部照會中是罕見的,甚至是僅有的一次。在絕大多數(shù)照會中,包括后來耆英與顧圣間的全部照會在內,中方對美方在照會內的任何疑問、請求或指責,總能及時地給予答復或解釋。

        二、 程矞采對《南京條約》文本的重大私改

        在顧程間所有的往來照會中,顧圣于1844年4月6日致程矞采的照會極其重要,它引出了日后的《南京條約》文本改動問題,是雙方交涉中最具戲劇性的一節(jié),值得著墨細述。顧圣在該件照會中說:

        照得本公使近日現(xiàn)查得大清國與英國、西洋國(即葡萄牙——筆者按)已有定著各條款,再者前英國之盟約在南京定奪善后條款,此系璞鼎查商量,代英國經手辦理,及西洋國之兵頭邊道*顧圣原文如下:″...the treaty negotiated by D.Adriao da Silveira Pinto in behalf of Portgual...″見Anon., Public Documents Printed by Order of the Senate of the United States, Second Session of the Twenty-Eighth Congress, Begun and Held at the City of Washington, December 2, 1844, in the Sixty-Ninth Year of the Independence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2, Washington, D.C.: Gales and Seaton, 1845, p.8。由此可知中文本內的“邊道”系D.Adriao da Silveira Pinto的譯名,此人的譯名在其他場合多譯作“邊度”。,亦代西洋國商量立定各條款。本公使所查英國家及西洋國家各條款數(shù)款,未得詳悉前定之盟約及善后條款,此乃是各外洋國緊要之事,為亞美理駕合眾國更為十分緊要,是以懇請貴大人照拂,將前英國及西洋國所定之各條款抄出,俾得本公使知悉。[5]9

        從以上照會可知,顧圣對此前訂立的中英《南京條約》《虎門條約》和中葡《大西洋貿易條款》已有所了解,并擬在訂立中美條約時加以借鑒。程矞采在四日后就此事答復顧圣時表示,《中英五口通商章程》及《虎門條約》早先已由耆英知照美領事福士,故無須再抄送。但《南京條約》與《大西洋貿易條款》因與各國情事不同,此前未向福士通行知照,故同意將此兩條約抄送給顧圣。他稱:

        查欽差大臣耆前往粵東與英國璞鼎查議定通商善后條款(即《虎門條約》——筆者按)及稅鈔則例,均已頒發(fā)貴國領事福士一體照辦,惟江南原定和約條款(即《南京條約》——筆者按)及西洋澳門新定事宜(即《大西洋貿易條款》——筆者按)因與各國情事不同,是以未經通行知照。茲據貴公使照會,請為抄發(fā),本兼護部堂已查照各原案,將盟約條款一并抄錄封送,即煩貴公使查收閱看可也。[5]10

        程矞采稱,他已“查照各原案”,愿將《南京條約》及《大西洋貿易條款》“抄錄封送”。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程矞采雖答應了抄送,但卻在抄錄時暗中動了手腳,特別是將“江南原定英國和約條款”從原先的十三條縮、改、刪、移為七條。此事不久即被顧圣察覺,程矞采再次授人以柄,由此變得更為被動。

        眾所周知,該條約包括約首及十三條正文,主要包括保護僑民(第一條)、五口通商(第二條)、割讓香港(第三條)、虎門銷煙賠款(第四到七條)*英文文獻內,虎門一般譯作“the Bogue”或“the Boca Tigris”。、釋放俘虜與漢奸(第八至九條)、關稅議定(第十條)、邦交平等(第十一條)、英方退兵條件(第十二條)及鈐用御寶(第十三條),但是程矞采提供的附件只包括了其中七條。程矞采對原條約內的割地條約只字未提。有關賠款的條款原本有三條,但程矞采在其提供的版本內略去其中兩條不提。即便是對僅提供的七條,程矞采也做了諸多刪改。

        如程矞采將原第一條:

        嗣后大清大皇帝、大英國君主永存平和,所屬華英人民彼此友睦,各住他國者必受該國保佑身家全安。

        改為:

        嗣后中國與英吉利國永存平和,所屬人民彼此友睦,各住他國者必受該國保佑身家全安。

        為了不提政治意涵豐富的“大英國”字眼,程將原文內“大清大皇帝”、“大英國君主”改為“中國”與“英吉利”。這恰似《南京條約》簽訂后,耆英等把該條約抄繕與道光帝御覽時,把其中所有“大英”改為“英國”如出一轍[8]124。

        程將原第二條:

        自今以后,大皇帝恩準英國人民帶同所屬家眷,寄居大清沿海之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等五處港口,貿易通商無礙;且大英國君主派設領事、管事等官住該五處城邑,專理商賈事宜,與各該地方官公文往來;令英人按照下條開敘之列,清楚交納貨稅、鈔餉等費。

        改為:

        自今以后,大皇帝恩準英國商人挈眷寄居中國沿海之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等五處港口,貿易通商,并由英國派領事官住該五處,專理商賈事宜,與各該地方官公文往來;令英商按照下條開敘之例,交納貨稅、船鈔等費。

        這條的主要改動體現(xiàn)在“英國人民”被改為“英國商人”、“英人”改為“英商”、“鈔餉”改為“船鈔”等幾處。此外,如同在第一條內的變動一樣,程堅持改掉“大英國”及“君主”等字*“君主”二字在《南京條約》中首次成為“Queen”的中文譯詞。。后世研究者發(fā)現(xiàn),英國“領事署經歷漢文知事譯官”馬儒翰(John Robert Morrison)等人曾將《南京條約》第二條內的cities and towns,在該條前半句譯為“港口”,但在后半句又譯為“城邑”,即英國民人只能居住五處港口,只有英國官員可居住五處城邑,從而為中英日后長期爭執(zhí)的英人入城問題埋下了禍根*關于cities and towns的翻譯問題,參見茅海建《天朝的崩潰:鴉片戰(zhàn)爭再研究》,(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5年版,第584頁;屈文生《早期中英條約的翻譯問題》,載《歷史研究》2013年第6期,第87頁。。程矞采改動后的這條雖刪除了“城邑”二字,將前后統(tǒng)一為“港口”,但卻使得中文更加遠離英文原意。換句話說,假如依據程的版本,無論英國官員還是民人,都只能在五處“港口”而非“城邑”居住。

        程將關于釋放俘虜?shù)脑诎藯l:

        凡系大英國人,無論本國、屬國軍民等,今在中國所管轄各地方被禁者,大清大皇帝準即釋放。

        改為:

        凡英國及屬國軍民人等,今在中國管轄各地方被禁者,大皇帝準予釋放。

        這里程矞采再次刪掉了“大英”等字。他還將“準即釋放”改為了“準予釋放”,一字之差,緊迫程度已發(fā)生明顯變化。對照英文原本可發(fā)現(xiàn),這里原先用的實際上是“unconditionally”一詞,即皇帝同意“無條件地”釋放英方俘虜。

        程將關于釋放漢奸的原第九條:

        凡系中國人,前在英人所據之邑居住者,或與英人有來往者,或有跟隨及俟候英國官人者,均由大皇帝俯降御旨,謄錄天下,恩準全然免罪;且凡系中國人為英國事被拿監(jiān)禁受難者,亦加恩釋放。

        改為:

        凡中國人與英人來往,或有跟隨及伺候官者,均由大皇帝恩準全然免罪。凡系中國人為英國事被拿監(jiān)禁者,亦即釋放。

        更改后的這條若僅從中文文法和文意上看,的確更為清晰,但距離原文的意思還是相去甚遠*原文的意思是:“中國皇帝同意,藉御名御璽發(fā)布和頒布救免令,全面救免所有曾在不列顛女王陛下及其官員所據地方居住的,或向來與他們有往來的,或為他們效力的中國臣民;皇帝陛下還承諾釋放所有現(xiàn)今可能因類似原因被監(jiān)禁的中國臣民。”參見屈文生《〈南京條約〉的重譯與研究》,載《中國翻譯》2014年第3期,第446頁。。

        程將有關協(xié)定關稅的原第十條:

        前第二條內,言明開關俾英國商民居住通商之廣州等五處,應納進口出口貨稅、餉費,均宜秉公議定則例,由部頒發(fā)曉示,以便英商按例交納。今又議定,英國貨物自在某港按例納稅后,即準由中國商人遍運天下,而路所經過稅關,不得加重稅例,只可按估價則例若干,每兩加稅不過□分。

        改為:

        前第二條內,言明英商在廣州等五口應納進口出口稅餉等費,均宜秉公議定則例,由部頒發(fā)曉示,以便英商按例交納。今又議定,英國貨物自在某港按例納稅后,即準由中國商人遍運天下,經過稅關,不得加重稅則,一切仍照舊例征收。

        其中“開關俾英國商民”改為“英商”,“貨稅、餉費”改為“稅餉等費”;“不得加重稅例”改為“不得加重稅則”*“Tariff”一詞在《南京條約》中文官本譯為“則例”,在隨后的中英《五口通商章程》中,則譯為“稅則”,后者今仍沿用。該詞現(xiàn)還被常譯為“關稅表/稅率”等。;“只可按估價則例若干,每兩加稅不過□分”一句改為“一切仍照舊例征收”。

        對照英文原本可發(fā)現(xiàn)第十條的意思本來是:“中國皇帝陛下同意制定一部公平、正常的進出口海關稅和其他費用的關稅表,以適用于本條約第二條擬向不列顛商人開放的全部港口,且該關稅表應予公布曉示;皇帝進一步承諾,不列顛商品一旦在上述任何港口,依照下文確定的稅則繳付了規(guī)定的海關稅和費用,此等商品可經中國商人運輸?shù)街腥A帝國境內的任何省市,另需繳納一定數(shù)額的過境稅,但過境稅不超過貨物完稅價格的百分之□?!庇纱丝梢?,程的修訂在意思上并未能更加貼近原文。

        程將確立平等外交關系的原第十一條:

        議定英國住中國之總管大員,與大清大臣無論京內、京外者,有文書來往,用“照會”字樣;英國屬員用“申陳”字樣;大臣批復用“劄行”字樣;兩國屬員往來,必當平行照會,若兩國商賈上達官憲,不在議內,仍用“稟明”字樣為著。

        改為:

        議定英國住中國之總管大臣,與中國大臣有文書來往,用“照會”字樣;英國屬員用“申陳”字樣;大臣批復用“劄行”字樣;兩國屬員往來文書,必當平行照會,若兩國商賈上達官憲,不在議內,仍用“稟明”字樣。

        其中“英國住中國之總管大員”被改為“英國住中國之總管大臣”,大概是為了與下一句“大清大臣”相對。他還刪去了“無論京內、京外者”等字詞。

        程還將條約原第五條移作最后一條,把原文:

        凡大英商民在粵貿易,向例全歸額設行商亦稱公行者承辦,今大皇帝準以嗣后不必仍照向例,乃凡有英商等赴各該口貿易者,勿論與何商交易,均聽其便。且向例額設行商等內有累欠英商甚多無措清還者,今酌定洋銀三百萬圓,作為商欠之數(shù),準明由中國官為償還。

        改為:

        凡英國在粵貿易,向例全歸額設行商亦稱公行者承辦,今大皇帝準嗣后不必仍照向例,凡有英商等赴各該口貿易者,勿論與何商交易,均聽其便。且向例額設行商累欠英商甚多,今酌定洋銀三百萬圓,作為欠數(shù),準即償還。

        其中明顯之處是“大英商民”改為“英國”,“凡大英商民在粵貿易”改為“凡英國在粵貿易”;他另將其中“今酌定洋銀三百萬圓,作為商欠之數(shù),準明由中國官為償還”改為“今酌定洋銀三百萬圓,作為欠數(shù),準即償還”。

        此外,程矞采將第三、四、六、七、十二、十三等六條刪除殆盡,完全未提割地之事,賠款數(shù)額由2 100萬改為300萬*程將清政府同意向英國賠款2 100萬銀圓(其中600萬為“虎門銷煙”中所銷鴉片之賠款,300萬為償還行商拖欠英商之債款,還有1 200萬為軍費賠償)之原文第四至七條等三條刪除,只保留原條文第五條,即300萬賠款一條。。程對原條約內割地賠款等條文的刪除,以及他對“大英”或“大英國”等提法的抗拒,無不顯示出他對國家尊嚴的維護。但大清官員這樣的鴕鳥心態(tài)只會遭到對手的鄙夷。

        顧圣于4月10日收到上述南京條約附件,開始似乎沒有意識到它有何問題,故在4月13日的照會中答復稱已收到程矞采發(fā)出的“江南原定大英國和約”(即《南京條約》)與“大西洋國貿易條款”(即中葡條約),并表示感謝。顧圣還解釋道,他在請求程矞采抄送他上述條約時,并不知道美國領事福士業(yè)已收悉《虎門條約》等情況,但“所以騷擾貴大人請給各條約者,并非以之為玩戲,實因者各款約大有關系于本國之利益”[5]14。顧圣還稱,美國如果不清楚中國與英國及大西洋國之政治關系與貿易關系,恐有害于中美兩國和好之美意。顧圣在發(fā)出這封照會時,顯然還未仔細閱讀與翻譯程上次抄送他的附件,他還尚未發(fā)現(xiàn)程矞采已擅自改動《南京條約》文本內容這一秘密。

        但好景不長,對程矞采這種移花接木的招數(shù),顧圣還是很快就識破了。在4月22日(三月初五日)答復程矞采的照會中,顧圣深感“悵惘”(注意英文為with much regret,意思是“深表遺憾”*英文原文為:″When I addressed your excellency on the 13th, thanking you for copies of the treaty of Nanking and of that of Portugal, I was not aware of the fact, which I have since discovered with much regret, that your excellency did not deem it convenient to communicate to me the whole of the treaty of Nanking.″ 參見Anon., Public Documents Printed by Order of the Senate of the United States, Second Session of the Twenty-Eighth Congress, Begun and Held at the City of Washington, December 2, 1844, in the Sixty-Ninth Year of the Independence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2, Washington, D.C.: Gales and Seaton, 1845, p.18。;由此可見顧圣的本意,即其用英文表達出的憤慨程度較中文“悵惘”二字更甚),他質疑道:“蒙抄錄‘大西洋貿易條款’一角、‘江南原定英國和約條款’一角付閱,殊深感謝。既而方知所付閱之英國和約條款不全,本使臣深為悵惘。未曉有何不便,不使全閱?”[5]19-20

        對于抄送《南京條約》不全一事,程矞采在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十七日(1844年5月4日)的照復中給出的牽強理由是,被他刪除的六條僅涉及中英兩國,與美國無關,所以沒有抄送。他稱:“前所抄送江南原定和約條款,因內有數(shù)條,乃系中國與英國定議之事,與其余條款之可以通行各國者不同,是以未經抄錄?!盵5]24但他對改動其中七條文字的原因只字未提。

        程矞采對《南京條約》的私改直接導致其可信度下降,并給顧圣發(fā)難提供了借口。他對《南京條約》的改動事實,大概是顧圣在中美新訂條約后將《望廈條約》從中文回譯為英文、將中文條文計數(shù)并將此作為預防中國人私改條約之措施的主要原因。

        顧圣在《望廈條約》正式簽訂后,曾將該條約原文的序言及正文34條的漢字字數(shù)逐條數(shù)清,并將數(shù)字記錄在案備核,以防中方擅改條約內容*顧圣曾在8月19日發(fā)往美國國務院的快報正文后附了一則《〈望廈條約〉中文本漢字計數(shù)備忘錄》,以備不時之需。據顧圣講,計數(shù)這種權宜之計中方也常用。。根據顧圣的統(tǒng)計,《望廈條約》中文官本的具體漢字字數(shù)見表1。

        顧圣使團對《望廈條約》的漢譯十分用心*《望廈條約》的原件共四件八份,每件含中英官本各一份,即英文官本四份,中文官本四份。美國檔案中保存有三件“五口通商口岸進出口商品稅則”(三件都是中英文的),其中第一件附在美國務院1844年12月6日收悉的顧圣快報之后;第二件顯示收件日期是1845年1月4日,它和顧圣帶至美國的條約原件在一起;第三件注有“With the Emperor’s ratified copy of Treaty”(經皇帝批準的條約原件)字樣,從上面的鉛筆字跡來看,美國務院的收件日是1846年4月18日,該原件有黃色絲綢封面,故在美國文獻中經常被稱為“yellow silk original”,即“黃絲綢版原件”。參見H.Miller(ed.), Treaties and other International Act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Vol.4, Washington, D.C.: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34, pp.627, 630-631。,為使《望廈條約》的中英文本盡量不無二致,顧圣在1844年8月19日發(fā)給美國國務院的快報(D.S., 2 Despatches, China, No.86)中說:

        鑒于英國在華僑民已心生疑竇,他們擔心中國政府傳達至五口通商口岸官員處的《虎門條約》中文官本與英方的英文官本內容不盡一致,進而懷疑該條約的中文譯本不夠忠實于英文官本。麥都思先生(Mr. Medhurst)和裨治文博士(Dr. Bridgman)為此將中文官本譯回英文,他們的譯文顯示,該條約的中文官本與英文官本間確有實質不同。由于英國政府保存的該條約中文官本目前還未公布,故中英文官本間的差異究竟是英方條約譯者的粗心大意所致,還是中方刻意篡改的結果,尚不得而知,坊間也是眾說紛紜。懷疑中方背地里動手腳的猜測聽上去或許有些刺耳,但是考慮到中方官員此前為向皇帝或國民掩蓋事實真相,曾多次做出過這般不實之舉,這種推測也非空穴來風。[3]91-92[9]630

        另外,《望廈條約》后來還有回譯本問世,美方此舉明顯意在檢驗中英文官本是否實現(xiàn)意思對等*關于《望廈條約》的回譯,參見Anon.,″A List of Thirty-four Articles, Deliberated and Determined upon for the Trade of the Merchant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t the Five Ports in China, Translated from the Chinese,″ The Chinese Repository, Vol.14, No.8(1845), pp.30-40; R.M.Martin, China: Political, Commercial and Social in an Official Report to Her Majesty, London: James Madden, 1847, p.415。。當然,美方決定將《望廈條約》從中文本回譯到英文,大概也是受到《南京條約》和《虎門條約》回譯的啟發(fā)*關于早期中英不平等條約的回譯史問題,參見屈文生《早期中英條約的翻譯問題》,載《歷史研究》2013年第6期,第86-101頁。。這是顧圣使團對《南京條約》及附約持久、深入研究的結果。中英《南京條約》甫一訂立,美國人就知悉了此事,并掌握了該條約的大概內容。在美總統(tǒng)泰勒(John Tyler)于1842年12月30日向國會發(fā)表的國情咨文及國務卿韋伯斯特于1843年5月8日對顧圣所做的指示中,就都提到了《南京條約》[9]658。泰勒要求國會“授權”、“撥款”并“批準派遣團使華”,目的正是效仿英國同中國建立條約關系[10]45。

        表1 《望廈條約》中文本漢字計數(shù)備忘錄

        資料來源:H.Miller(ed.),TreatiesandOtherInternationalActsoftheUnitedStatesofAmerica,Vol.4, Documents 80-121: 1836-1846, Washington, D.C.: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34, p.630.

        顧圣后在1844年4月22日致程矞采的照會中,為說服中方有必要與美國訂立條約而非一味遵照中方所謂“一體均沾”或“一體照辦”、“一體通商”方針,也提到他對《南京條約》及其附約《虎門條約》琢磨后的一些看法:

        本使臣查察善后條款(指《虎門條約》——筆者按)只云,五港口乃是廣州、廈門、福州、上海、寧波五港,每港必留官船一只,在彼灣泊,并無禁二只不許入口之條。倘英國有二只至十只入口,如何禁止?且亦未有載明船之大小及兵炮器械一切條款……請問必留官船一只之款,乃指西洋諸國否?若然,則每國各留官船一只,豈不是中國遍海內布滿兵船,如此則地方驚惶。此一問者,必欲大人洞察輿情,蓋據尊意以為中國再不用與本國及二國重立條約,然以本使臣揣度,尤須必要中國與本國、弗冷西重立條約,方能永保和好太平之樂矣。[5]20

        1844年5月9日,顧圣致程矞采照會中又說:

        觀江南和約(指《南京條約》——筆者按)第四款第六條內稱,中華大臣欺藐英國守備義律及各英官之事,皇上特為揭出,即按公義合宜,故和議時給予補報與英國。[5]27

        不僅如此,璞鼎查離開中國之時,耆英曾為其餞行,彼時正值耆英剛抵達廣州不久,可見二人在中國停留的時間有交集,顧圣在澳門期間可能甚至還從璞鼎查處得到過一份通商抄件*關于璞鼎查可能給予顧圣的幫助,可參見吳孟雪《美國在華領事裁判權百年史》,(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2年版,第53頁;張貴永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版,第33頁。。顧圣在1844年7月5日向國會發(fā)出的報告中,曾向美國政府說明了中英條約與中美條約之間的實質差異(共16條)[9]658-660。顧圣總結說:“我可能獲得的一切榮譽皆源于璞鼎查爵士在中國所展現(xiàn)出的能力及其談判的成功;美國和所有其他國家都應向英國表示感激,為其在中國已經取得的進展?!盵12]87種種證據表明,顧圣使團對早期中英條約的中英文本都有掌握。

        鑒于顧圣使團對中英《南京條約》及附約的了解已達到較為細致與全面的程度,可以想象,程矞采對《南京條約》文本重大私改的結果只能是欲蓋反彌彰,他從紙面上隱去割地、賠款等條款,只能讓對方生出中方不愿遵守中英條約(進而擴大到一切中外條約)、擬篡改條約文本內容的猜測??傊耸伦畲笙薅鹊卣兄铝祟櫴ナ箞F對程矞采的不信任,給顧圣發(fā)難提供了借口。程矞采本欲維護大清的利益和聲譽,卻適得其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不知道美國使團對中英、中葡間已經訂立的《南京條約》《虎門條約》《五口通商章程》及《大西洋貿易條款》已有深入的研究??傊?,程矞采對《南京條約》文本的改動,在很大程度上刺激顧圣在隨后與欽差大臣耆英交涉或談判時提出非分要求,并做好了中國人可能私改條約的預防措施。

        本文的發(fā)現(xiàn)是程矞采對《南京條約》的確有過重大私改,《南京條約》除了有經中英兩國簽字換約的中文官本、英文官本和已經發(fā)現(xiàn)的老麥回譯本以外,還有一個程氏版的《南京條約》[11]。倘若程矞采在其致顧圣的照會內申明他提供的不是《南京條約》的全文而是該條約的節(jié)選,那么這種做法無可厚非,也就稱不上是重大私改,但他的解釋是在對方“興師問罪”后才給出的,而且他意在強調保留的七條是可以一體均沾(“可以通行各國者”)的,那么這樣的解釋也過于草率,因為保留下來的有一條還涉及賠款“三百萬圓”,難道大清可不經談判就要給美國賠款嗎?此外,本文重在分析程氏版的《南京條約》文本在形式上、字面上和實際含義上均與中文官本發(fā)上了顯著變化,程氏版的《南京條約》背離了而非保持或更加貼近了《南京條約》的原中文官本的形式、文字和含義,至于它與英文官本究竟是更貼近或背離,不是討論的核心,因為程矞采答應向顧圣提供的也非該條約的英文本而是中文本。

        還要注意的是,顧程間的談判無涉訂約,程矞采并非欽差大臣,他自始至終沒有答應對方中美間需要訂立一個所謂的“和約”,再者他本身也無權與顧圣商定條約,同意訂約及條約事項是耆英到達廣州后中美雙方間照會才有的交涉主題。由于程矞采和顧圣間展開的并非締約談判,所以程氏對文本的改動也不是雙方在無法當面會談的情形下所采取的談判策略。

        三、 翻譯與外交沖突

        在這場“筆尖上的戰(zhàn)爭”中,程矞采同顧圣間的激烈較量不止上述小呂宋事件和《南京條約》的私改事件。在1844年4月12日程矞采致顧圣照會內,還有一樁文字交涉,即顧圣使團對“約計三月內”一語的翻譯,曾引起中美雙方間嚴重外交沖突,這險些造成雙方交涉決裂。這例照會的主題是“進京朝見事已專折馳奏”,照會的原件是中文,美方譯者伯駕將其譯為英文。

        在這件照會中,程矞采回答了顧圣此前提到的使團不愿失去順風晉京之時宜、與欽差大臣在粵會面的建議以及在何處預設公館暫寓等問題。程在這件照會中反饋的意思主要有三點:(1)進京朝見請求已經專折由驛馳奏,只是粵東距京遙遠,往返需時,約計三月內方可接到皇帝諭旨。(2)皇帝尚未簡放欽差大臣。(3)請貴公使仍在現(xiàn)在居住的澳門公館暫寓等候[5]13。

        4月13日,顧圣致程矞采照會,內容是水師提督伯駕(Commodore Foxhall A.Parker,系另一伯駕)引帶沒蘭的灣兵船進泊黃埔。顧圣這份極其簡短的照會翻譯成中文只有43個漢字:“本公使行知貴大人,本合眾國之兵船沒蘭的灣水師提督伯駕,引帶兵船旗號近日到黃埔,是為恭候貴省也?!盵5]14以上照會內容涉及兵船入粵,故有劍拔弩張之勢。幾乎可以確定的是,顧圣是在幾次照會程矞采但無法得到北上進京的確切消息,進而懷疑大清官員是在拖延時間、虛與委蛇,受“約計三月內”說法的刺激,才選擇即刻啟動武力威脅的備用方案*當時沒蘭的灣兵船剛從小呂宋返回澳門,于是,顧圣決意派出兵船進泊黃埔,以恫嚇清廷。。

        4月16日,顧圣再次致程矞采照會,補充稱程在4月12日所傳遞的“約計三月內總可接奉大皇帝諭旨”及“欽差大臣現(xiàn)在尚未簡放有人”信息都已閱悉。顧圣表示“I shall immediately leave Macao in the Brandywine”,中文則譯作“駕沒蘭的灣兵船長行北上,不敢再為逗留”[5]15。

        顧圣的這份照會火藥味十足,他聲稱美國派出兵船進泊黃埔?guī)煶鲇忻?,符合西洋慣例,原因是:“以大皇帝之明睿,依中國之體制,斷無不款接與國使臣之理,貴大人所深知也。況按西洋諸國成規(guī),若不款接外國使臣,即是欺藐其國,是直與人以出師之名矣?!盵5]15至于定地定期會商條約事宜,顧圣說美國若循照英國公使璞鼎查,結果只能是兩國兵戎相見。他說:“合眾國若全仿行之,則必須先令中國人民再罹兵燹之災,尤須在中國海岸占一島嶼,以為官兵屯寄之所?!盵5]15顧圣還表示,他之所以選擇發(fā)此照會辭行,乃職責使然。他態(tài)度鮮明地強調,中國不款接美國使團違反西方慣例,美國可以此為由向中國發(fā)動戰(zhàn)爭。

        針對顧圣以上威脅,程矞采一邊安撫稱“未免言之過激”,一邊急忙對顧圣使團承諾以禮相待,并承諾“一切當以待璞鼎查之禮相待,不敢菲薄”[5]19,以確保美方能夠將兵船退出黃埔江面。4月19日,程矞采在照會中答復稱:“廣東以虎門為外戶,有水師提督駐扎防守,向來各國兵船,止準在口外洋面停泊,不準駛進口內,此乃中國定例,由來已久……相應照復貴公使,查明該船如尚未進口,即飭回澳門灣泊,倘已進黃埔,亦即轉致提督伯駕,仍將該兵船駛出回澳,慎勿久停,足征雅誼。”[5]16

        但從程矞采第二日(4月20日)的另一份照會文件來看,“水師提督伯駕已帶兵船進口,到深井灣泊”。為此,他急忙再次敦促顧圣,請他轉致提督伯駕,“將兵船退出回澳停泊”[5]17。

        受到兵船泊灣黃埔的威脅,4月21日,程矞采三日內第三次致顧圣照會,并允諾顧圣,晉京朝見及簡派欽差事俟奉有諭旨即備文知照。這一照會系由裨治文譯為英文*極有可能是裨治文為顧圣使團翻譯的第一份正式公文。。程矞采在文中耐心解釋說:“由粵至京,再由京至粵,往返總需五十余日,方能奉有諭旨?!比欢浅滩湶傻倪@例解釋,再度點燃顧圣心中的怒火,使其對程更加失望。他指責程矞采的答復前后矛盾,無法值得信賴,他說程在這里所提的“五十余日”與其前次所提“三月”不一致。顧圣在這次照會中發(fā)表的指責使得我們相信,他在4月13日選擇出兵黃埔是受到程矞采先前“三月”一說強烈刺激的結果。

        顧圣說,程矞采在4月21日照會內曾提到“由粵至京,再由京至粵,往返總需五十余日,方能奉有諭旨”,但根據先前4月12日照復,程矞采又提到“必須三個月內,方能奉有諭旨回粵”(while in your letter of the 12th instant the time is fixed at about three months,原文為英文,此處中文由顧圣使團譯者譯出)。顧圣由此提出質疑,“此兩照復,日期不同,使本使臣狐疑不決,似無確音”[5]21,并懷疑程矞采此前并未及時(甚至根本就沒有)向皇帝奏明美國使團到達中國的消息,他質問道:“不知大人曾于何日馳奏?”*張貴永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版,第21頁。這個質疑確無道理,事實上,程矞采選擇的是“四百里馳奏”,使團到澳的消息在4月9日已經發(fā)出。參見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04-2809頁。

        顯然,顧對程的再次質疑恰緣于程4月12日“往返需時,約計三月內”這句話的翻譯。顧圣對“三月”理解是“三個月”(three months),他依據的是伯駕譯文:“the distance between Canton and Peking is very great-to go and return, the time requisite is about three months”[3]11。但依據程矞采日后(5月4日)照會內的專門澄清,他所謂“三月”的意思是“農歷三月”,他說的“約計三月內”是指“三月下旬”。程矞采在該件照會內申明:“本兼護部堂于二月二十五日照復內所云,三月內奉到諭旨,乃系指本年之三月,即是本月,并非三個月之久也?!背逃纱颂貏e強調,此“并非與前次照復有日期不同之處”[3]24[5]25。

        以上就是雙方在照會交涉中因對奉到諭旨所需時日產生誤解的全部經過。至于緣何會發(fā)生這樣的誤解,程矞采并未指出此句中文本身具有歧義,而是將之推在了“翻譯”(譯者為伯駕)身上。程矞采稱:“至所稱本兼護部堂前兩次照會所稱奉到諭旨之日期不同一節(jié),乃貴公使未及細察,或翻譯不明,以致誤會?!盵5]5如果真是翻譯帶來了誤解,那么這次誤解(誤譯)帶來的后果無疑是嚴重的,它是中美早期外交史上一件典型的因翻譯(雖然不見得真是誤譯)而起的沖突事件。

        翻譯是經常被苛責的對象,不管苛責者本身是否具備苛責被苛責者的能力。在本案中,辨明造成誤解的究竟是中文本身的問題還是翻譯的問題似是關鍵。中文并不是一門很精確的語言,本件照會的譯者伯駕將“往返需時,約計三月內”中的“三月”理解為“三個月”應該是從“往返需時”和“約計”這樣的上下文推斷出的。如將造成本案這般外交沖突的責任簡單推在譯者身上,僅用“或翻譯不明”而完全不提“或原文語焉不詳”來解釋造成沖突的可能緣由,是不公正的。當然這一時期因翻譯而遭受不公待遇更為典型的事件大概要數(shù)“鮑鵬案”。在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中,為兩廣總督琦善在議和時提供翻譯服務的是中國通事鮑鵬。琦善在《穿鼻條約》中答應將香港割讓給英國后即被裁撤抄家,鮑鵬因此受到牽連,而他受到的一項嚴厲指控卻是為外國人作間諜,泄露軍事機密。雖然刑部最終沒有定鮑鵬漢奸罪或叛國罪,但他還是被“發(fā)往新疆,給官兵為奴,遇赦不赦”[13]262-267。

        四、 結 語

        1844年5月9日,程矞采將皇帝諭旨三道照會公使在案,并派知府沈英、同知銅麟、督標中軍副將祺壽赍赴澳門宣示*第一道諭旨的主要內容是,美國向來不通朝貢,美國公使即使駛至天津,亦必令其折回,斷無因其北駛到天津,另遣大臣與之商辦之理,令該使臣在粵靜候。第二道諭旨的主要內容是,耆已調補兩廣總督,并仍頒給欽差大臣關防;無論由外海、由內河,皆不得準其進京。第三道諭旨的主要內容是,耆已調任兩廣總督,各省通商善后事宜均交該督辦理;遇有辦理各省海口通商文移事件,均著準其鈐用(關防)。參見張貴永主編《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版,第29頁。。道光皇帝的諭旨意思很明確:不準顧圣使團進京,并令其勿輕舉妄動。

        顧圣收到上述皇帝諭旨三道,特別是當獲悉新任兩廣總督耆英即將來粵的消息后,在5月14日致程矞采的照會內表示會“靜候欽差大臣來粵”,并“與之晤酌貿易條款”。不過,顧圣此時做出聲明,“止與欽差大臣商酌,不與各等官員商論”,他明確表示,已不愿再與護理兩廣總督程矞采繼續(xù)展開照會交涉(原文是“無庸與貴大人商論”)[5]31[14]412。5月14日照會因此是顧圣致程矞采的最后一件照會。程矞采致顧圣的最后一次照會則是在5月24日,其內容十分簡單,程在該照會中稱,他很高興知悉顧圣已收到皇帝諭旨,并對顧圣遵從皇帝諭旨感到“不勝喜悅”[5]31。耆英于5月31日抵達廣州后,全力任用黃恩彤與美使密談[15],此后圍繞中美《望廈條約》訂立的交涉均發(fā)生于顧圣與耆英之間,與程矞采再無關系。

        從現(xiàn)有文字檔案來看,顧圣善于捕捉信息,善于援用國際法和中英已訂立的條約表達訴求,喜先發(fā)制人,常表現(xiàn)出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他有著良好的知識背景和判斷力,在表達訴求時十分注意外交措辭,但其嚴謹?shù)娘L格和良好的個人素養(yǎng)無法掩蓋其虛偽性。他打著向道光皇帝呈遞美國總統(tǒng)的一封內容平淡無奇的國書和即刻恭請大皇帝福安的名義,欲行不正義之實,顧圣使團出使中國的真正企圖在于趁火打劫,獲得片面最惠國待遇,分享英國通過戰(zhàn)爭在華攫取的一切特殊利益。在同耆英就徐亞滿事件交涉時,他更是顛倒黑白,罔顧事實,故意隱藏施害人的身份信息并千方百計幫助其洗脫罪名,他將徐亞滿案發(fā)生的責任歸于廣州地方官的失職和不作為,目的就是要實現(xiàn)美國在華僑民歸美國在華領事管轄的特權。此外,他為美國爭取到的協(xié)定關稅特權也充分暴露了殖民主義貪婪的真面目及掠奪和擴張的本性。

        顧圣使團還不時威脅欲效仿英國的船艦外交,以北上進京要挾清廷訂立和約,而大清由于剛剛在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遂對美國使團選擇羈縻求和,身為護理兩廣總督的程矞采對美國使團只能奉旨婉為開導,阻止其北上。他即非兩廣總督,又非欽差大臣,對美交涉的權限著實有限,但面對美方的乘人之危和非正義之舉,程矞采通過外交照會盡力與美使周旋,以遵照此前他已奉到的阻止美國使團北上進京的諭旨。在朝貢體系尚未解體、五口通商還未真正開啟的時代背景下,可以理解他在處理與美國使團關系時表現(xiàn)出的奇怪心態(tài)和做出的令人難以理解的行為。他對交涉對手及美國的了解遠不及美方對他和中國的了解,我們也無法對他求全責備。事實上,這一時期包括程矞采在內的清朝官員對美國的認識都極其有限,即便是有些了解,也均間接源于同時期林則徐、魏源及傳教士裨治文等人的作品。程矞采對美國的了解,至多與林則徐、伊里布等人不相上下,僅限于“(美國)與弗蘭西、英吉利為西洋三大國”[4]2809[5]6,“亞墨理駕,即米利堅之轉音,該國系二十六處為一國,固有合眾國之名,所稱正統(tǒng)領,即其國主”等認識*齊思和等整理《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2806頁。引文出自程矞采的奏折,程意在解釋顧圣照會內部分生僻名詞的含義,由此推斷朝廷對美國的了解也極為有限。。這一有限的了解也是支撐耆英同意在《南京條約》《望廈條約》和《黃埔條約》中允許三國使用“大”字樣,分別為“大英”、“大合眾國”和“大佛蘭西國”*美國國名的漢譯由“亞美理駕聯(lián)國”或“亞美理駕合眾國”改為“大合眾國”,理由大概與英方在《南京條約》內爭取確立“大英國”譯名的緣由相當,“大”字的使用是美國顧圣使團爭取的結果,意在與條約另一方“大清國”內的“大”字相對等;類似地,法國的譯名在中法《黃埔條約》(1844)內也被確立為“大佛蘭西國”,此前常被譯作“弗蘭西國”。李育民教授曾指出,第一批不平等條約中列強國名前面均冠以“大”字,表明“天朝體制”已被打破,參見李育民《近代中外關系與政治》,(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6頁。,并給予這三個國家與“大清”或“中華大清國”一樣平等地位的原因*《望廈條約》中文本唯在“約首”處將The Ta Tsing Empire譯作“中華大清國”。部分新清史的史家因此傾向在“清朝”與“中國”間劃一條界線,避免稱呼“清朝”為“中國”,也不稱呼“清朝”皇帝為“中國”皇帝。參見歐立德《滿文檔案與“新清史”》,見劉鳳云、劉文鵬編《清朝的國家認同——“新清史”研究與爭鳴》,(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391頁。針對這一看法,黃興濤先生認為,不能將“大清”與“中國”簡單對立起來,清代滿族人的“中國認同”與滿族人自身的“族群認同”并不矛盾,且處于不同層次。參見黃興濤《清代滿人的“中國認同”》,載《清史研究》2011年第1期,第1-12頁。。

        程矞采給顧圣使團留下了言而無信的印象,無形中為顧圣發(fā)難提供了借口,某種意義上為顧圣執(zhí)行“韋伯斯特訓令”尋找到了突破口。顧圣同程矞采展開筆戰(zhàn)積累下來的經驗,為其日后同欽差大臣耆英的照會往來和談判鋪墊了基礎。顧圣在日后說:“仔細琢磨就可看出,耆英曾閱覽過我與程矞采間往來的全部照會,耆英著手處理了那些程矞采沒有回應的全部事務。事實上,我與程矞采的文書往來對日后許多事情的解決都有助益,這段經歷不僅為我與耆英間的談判鋪平了道路,而且還使我能夠以極其直白與露骨的方式向中國政府講出那些我必須要講但又不好講的話——在某種程度上,這些話的確不便于在同耆英進行文書往來時直接講出口的。”[3]40

        這一時期的交涉對后來的中法關系、美日關系都不無影響。顧圣在這一期間積累起來的經驗,使他成為極具中國經驗的美國政客,以至于他變成了同是來華的法國公使大臣喇萼尼(Thodore de Lagren)請教的對象。喇萼尼于1844年8月到澳門后,誠懇地會見了即將啟程回國的顧圣。顧圣則向他傳授了自己的核心經驗:只要不去北京,任何要求都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到滿足[16]。早在1842年時,顧圣就向總統(tǒng)致函,提出美國應向中國派出特別使團。他的判斷是,中國人可能樂意同美國締結和約,因為中國需要平衡的對外關系,中國并不想完全受制于英國。顧圣還說,如果美使能夠與中國成功締結條約,還可從那里出發(fā)徑直到日本,與日本也同樣締結類似的條約[17]60。顧圣雖未直接實現(xiàn)自己的這個想法,但他利用照會交涉等方式在中美《望廈條約》中竭力確立的治外法權條款,將中國長期排除在平等適用國際法的國家之列,的確為美國后來在日本獲得并確立治外法權提供了模板。程矞采執(zhí)行的羈縻之道是將美國使團在澳門拖住兩個多月,但正如有研究者指出的那樣,《望廈條約》的條款正是顧圣在澳門漫長的等待中草擬出來的,在此期間,他還為構建新的貿易體系搜集了大量資料并隨之改變了談判目標[6]440。

        在1844年顧圣使團所有照會中,共有25件發(fā)生于顧圣與程矞采之間,數(shù)量可謂不少。往來于顧圣與程矞采間的照會是研究早期中美關系史的基礎文獻,顯然值得下氣力挖掘整理與研究。重視同一歷史事件中外文檔案間的抵牾與出入,從比較文本的角度進行翻譯問題或語言問題研究,對于《望廈條約》簽訂前的中美外交關系史的書寫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研究者倘能將中外關系史外圍的翻譯活動、翻譯者、翻譯文本、翻譯動機及翻譯影響等因素都考慮進去,可更加真切地還原史實。中外關系史料有很大一部分原本就是從外文翻譯而來或從中文翻譯出去的,利用文本比較與翻譯史研究的方法對它們進行發(fā)掘與整理,可以拓展中外關系史研究的內容,豐富其研究的維度。

        (本文曾在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主辦的“第十屆歷史學前沿論壇”上宣讀,感謝評議人和《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匿名專家的評審及修改意見!)

        [1] 郭衛(wèi)東: 《“照會”與中國外交文書近代范式的初構》,《歷史研究》2000年第3期,第92-102頁。[Guo Weidong,″The ′Diplomatic Note′ and the Initial Format of Modern Diplomatic Documents in China,″HistoricalResearch, No.3(2000), pp.92-102

        [2] Anon.,″Message from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to the Senate, Transmitting the Treaty Concluded between Mr. Cushing and Kiying in Behalf of Their Respective Governments,″TheChineseRepository, Vol.14, No.8(1845), pp.353-409

        [3] Anon.,PublicDocumentsPrintedbyOrderoftheSenateoftheUnitedStates,SecondSessionoftheTwenty-EighthCongress,BegunandHeldattheCityofWashington,December2, 1844,intheSixty-NinthYearoftheIndependenceoftheUnitedStates:Vol.2, Washington, D.C.: Gales and Seaton, 1845

        [4] 齊思和等整理: 《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Qi Sihe et al.(eds.),TheCompleteAccountoftheManagementofBarbarianAffairs(DaoguangPeriod), Beijing: Zhonghua Book Company, 1964

        [5] 張貴永主編: 《中美關系史料(嘉慶、道光、咸豐朝)》,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68年。[Zhang Guiyong(ed.),HistoricalMaterialsonSino-AmericanRelations:Jiaqing,Daoguang,andXianfengPeriods, Taipei: Institute of Modern History Academia Sinica, 1968

        [6] [美]雅克·當斯: 《黃金圈住地——廣州的美國商人群體與美國對華政策的形成,1784—1844》,周湘、江瀅河譯,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J.M.Downs,TheGoldenGhetto:TheAmericanCommercialCommunityatCantonandtheShapingofAmericanChinaPolicy, 1784-1844, trans. by Zhou Xiang & Jiang Yinghe, Guangzhou: Guangdo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5.] [7] [美]愛德華·V.吉里克: 《伯駕與中國的開放》,董少新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E.V.Gulick,PeterParkerandtheOpeningofChina, trans. by Dong Shaoxin, Guili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Press, 2008

        [8] 莊欽永: 《四不像“大英(國)”——大清天朝體制鈐壓下的漢譯泰西國名》,見王宏志主編: 《翻譯史研究(2013)》,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59-127頁。[Zhuang Qinyong,″Da-Ying: The Translated Chinese Name for Great Britain Coined under the Political Oppression of Great Qing Celestial Empire,″ in L.W.Wong(ed.),StudiesinTranslationHistory(2013), Shanghai: Fudan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59-127

        [9] H.Miller(ed.),TreatiesandOtherInternationalActsoftheUnitedStatesofAmerica:Vol.4, Washington, D.C.: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34

        [10] 仇華飛: 《早期中美關系研究(1784—1844)》,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Qiu Huafei,StudiesonEarly-AmericanRelations(1784-1844), Beij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05

        [11] 屈文生: 《早期中英條約的翻譯問題》,《歷史研究》2013年第6期,第86-101頁。[Qu Wensheng,″Translation Problems of Early Sino-British Treaties,″HistoricalResearch, No.6(2013), pp.86-101

        [12] J.W.Foster,AmericanDiplomacyintheOrient, Boston & New York: Houghton Mifflin and Company, 1903

        [13] 王宏志: 《翻譯與近代中國》,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年。[L.W.Wong,TranslationandModernChina, Shanghai: Fudan University Press, 2014

        [14]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 《鴉片戰(zhàn)爭檔案史料》第7卷,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The First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ed.),TheArchivalandHistoricalMaterialsontheOpiumWar:Vol.7, Tianjin: Tianjin Classics Publishing House, 1992

        [15] 劉海峰: 《重評程矞采》,《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4期,第80-85頁。[Liu Haifeng,″Rediscussion on Cheng Yucai’s Historical Status,″JournalofJiangxi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 No.4(2008), pp.80-85

        [16] 張建華: 《中法〈黃埔條約〉交涉——以拉萼尼與耆英之間的來往照會函件為中心》,《歷史研究》2001年第2期,第83-95頁。[Zhang Jianhua,″Sino-French Negotiations on theHuangpuTreatyas Seen from the Notes and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odore Marie Melchior Joseph de Lagren and Qi Ying,″HistoricalResearch, No.2(2001), pp.83-95.]

        [17] K.W.Rea,EarlySino-AmericanRelations, 1841-1912:TheCollectedArticlesofEarlSwisher, Boulder: Westview Press Inc., 1977.

        War of Words: Translation and Textual Studies of Diplomatic Notes between Cushing and Ching before the Signing of theTreatyofWang-Hiya

        Qu Wensheng

        (SchoolofForeignStudies,EastChinaUniversityofPoliticalScienceandLaw,Shanghai201620,China)

        Sending a diplomatic mission to the Ta Tsing Empire by the US was partly an aftermath of the First Anglo-Chinese War (AKA First Opium War, 1839-1842) and the events of signings of theTreatyofNankingand theSupplementaryTreaty. The US government intended to follow the trail of Great Britain to conclude a treaty of peace with China so as to enjoy, share or even broaden the mercantile interests and privileges which had been obtained by the Englishmen through waging a war against Ta Tsing Empire.

        Taking advantage of Ta Tsing Empire’s precarious position, the first American mission to China arrived at Macau in February, 1844, when Commissioner Caleb Cushing, the Envoy Extraordinary and Minister Plenipotentiary of the United States to China proposed to proceed to the city of Peking immediately to present his credentials to the August Emperor Taou Kwang and to negotiate with the officials concerning a treaty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Confronting Cushing’s coercion of possibly using military forces to wage a war against the Ta Tsing Empire exactly like Great Britain did and such an untimely request only one and a half years after the British government used its naval and gunnery power to defeat China, Ching Yutsai, the acting Governor General of Kwang Tung (Guangdong) and Kwang Se (Guangxi) of the Celestial Dynasty, tried his best to implement the emperor’s expedient tactics and edicts to tenderly cherish men from afar and to prevent the US mission from going to Peking.

        Ching Yutsai managed to disillusion the mission to proceed to Peking by actively or passively sending and answering an array of public dispatches or Diplomatic Notes to the Commissioner Caleb Cushing. The confirmed 25 Diplomatic Notes found between the two sides, however, were full of conflicts, during which, for one reason or another, Ching Yutsai gave the opposing party many excuses that undermined the credibility of him and other Chinese high officials. Retrospectively, some incidents could be regarded as Ching’s diplomatic faux pas including, among others, Ching Yutsai’s first Diplomatic Note alleging that Cushing had stated in his public dispatch sent to him that ″the frigate Brandywine has gone to Manila to take in a full supply of provisions, and that, after about a month’s delay, she may repair to Tien Tsin, etc.″ Such an allegation, surprisingly, was not from the Cushing’s original note at all.

        Another example was related to the major changes and alterations made by Ching toward the copy of theTreatyofNankingwhen Cushing asked for the original treaties concluded between Great Britain and the Ta Tsing Empire or between Portugal and the Ta Tsing Empire. Ching agreed to send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TreatyofNankingto Cushing but shortened the original 13 articles to 7 articles and no mention was made of the cession of Hong Kong. The original 3 articles about the payment of indemnities were reduced to only one article and the sum of the indemnities was changed to 3 million silver-dollars from 21 million silver-dollars. Even those 7 articles presented to Cushing were all abridged or altered. For example, he refused to use the word ″Great″ to address England. Such alterations incurred great dissatisfaction and distrust of Cushing and gave him a solid reason to quickly attack Ching and to make further negotiation hard for Keying. Consequently, to make sure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TreatyofWang-Hiyawas a faithful copy, Cushing even had the characters of the original Chinese document numbered, and placed that number on record for remembrance and future observation. And Bridgman later back translated the Chinese version to English to make sure that the Chinese version was the equivalent of the English version of the Treaty. The Cushing mission perceived nearly all these problems and repeatedly counter-questioned Ching for explanations. To answer these examinations and make good cases for his mistakes, Ching chose either to keep mute or to excuse himself by blaming the translation for not being perspicuous. In addition, the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phrase ″sanyue″(三月) into ″three months″ instead of ″March″ by the Chinese Secretary to Legation Peter Parker brought grave consequence to the talks between the two sides and nearly led to the breakdown of the negotiation.

        The conflicts and negotiations between the Ta Tsing Empire and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before theTreatyofWang-Hiyawere finally concluded were with intense dramatics. A deeper research of the history of this period using comparative textual and translation history studies on both English and Chinese versions of the very same historic event is beneficial for writing the very first page of the modern diplomatic history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Caleb Cushing; Ching Yutsai; a diplomatic note; translation;TreatyofWang-Hiya;TreatyofNanking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6.12.291

        2016-12-29

        [本刊網址·在線雜志] http://www.zjujournals.com/soc

        [在線優(yōu)先出版日期] 2017-05-30 [網絡連續(xù)型出版物號] CN33-6000/C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4BYY015); 霍英東基金項目(141106)

        屈文生(http://orcid.org/0000-0002-9952-3527),男,華東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法學博士,教育部“長江學者”青年學者,主要從事翻譯史、法律史、法律翻譯、中外關系史、中西法律交流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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