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樂++羅彬
摘 要 時刻在線、群組聊天、朋友圈社區(qū)等功能可謂微信成功的“鐵人三項”。定位于熟人社交的微信以極大的便利極低的成本變革了人們的溝通方式。然而,隨著微信好友與群組數(shù)量的不斷增加,用戶似乎被卷入到微信交流的虛擬繁榮中。令人躁動的未讀消息,不斷刷新的朋友圈,可能是被微信“綁架”的例證。對于人際關系的維護,微信并非無懈可擊:在增進人際交流的同時,又對人們情感價值造成了沖擊與消解。
關鍵詞 微信傳播;社交焦慮;情感關系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7)06-0001-02
微信,是在網絡社交領域深耕多年的騰訊公司于2011年推出的扛鼎產品,深刻影響了華人地區(qū)民眾的社交生活。如今,微信已經獲得相當龐大的市場規(guī)模。當市場紅利逐步收緊,隱藏的問題也漸漸浮出水面。用戶在持續(xù)的使用過程中漸漸喪失新鮮感,愈發(fā)疲憊的在線社交體驗,值得進一步探討。
1 標榜強關系的微信
微信英文名WeChat,彰顯了微信是私人化、熟人圈社交平臺的產品定位。此外,微信的產品經理在宣講時一再確認:微信是一款“強關系”社交
工具。
微信與目前同樣火爆的社交產品微博相比存在較大的差異,核心在于前者熟人社交平臺定位體現(xiàn)的強關系特征,后者媒體屬性帶來的弱關系特征。從微信的通訊錄好友導入、微信名片以及朋友圈等功能模塊可以印證其主打熟人社交的定位。微信與微博的差異印證了美國社會學家格蘭諾維特提出的強弱關系理論。他認為個人人際關系網絡可以分為強關系網絡和弱關系網絡兩種。強關系指個人的社會網絡同質性較強,人與人的關系更加緊密,有很強的情感因素維系著人際關系生態(tài)。與此不同,弱關系的特點是社會關系的異質性更強,人際之間更為松散,沒有太多的情感維系,可以用泛泛之交來形容。
2 “永遠在線”的綁架
微信與之前的網絡社交產品相比,完全弱化了在線離線的概念。擯棄了彩色、灰色頭像的展示方式,不再區(qū)分在線狀態(tài),轉為默認在線。與以往的通訊手段相比,這更加凸顯了移動互聯(lián)網在人們社交方面的革命:足夠的便利與超低成本。此舉幾乎吞噬了短信與彩信的地位,與此同時,微信視頻語音又蠶食了運營商的通信收入,大大降低了人們交往的資費門檻,人們從此可以恣意地向朋友揮灑他們的思想與情感,不再擔心這會花費太多。
值得注意的是,微信的在線并非完全同步,它使得人們的交往方式更加碎片化。微信接收的新消息終究無法直接進入大腦,而是先經過手機提醒之后,再有意識地對接收到的信息閱讀處理,在此期間總是存在或長或短的時間差。與相對集中的交流,例如通話和面對面交談相比,這是異步、有延遲和零散的在線交流。人的注意力是寶貴且有限的,當人們在處理事務時參與異步在線交流,勢必因注意力不集中而導致效率低下。每次接收到新的微信消息通知,便面臨選擇增加新的臨時性的消息應答任務,迫于社交禮儀的壓力,人們傾向于選擇回復消息之后再繼續(xù)處理當下的事務。
除了微信私聊帶來的壓力外,“紅點恐懼癥”代表了來自微信群與微信公眾號信息超載的壓力。用紅點表示存在未讀消息,相對于跳動的頭像,是應用視覺設計的進步,也是應對信息超載的考慮。但紅點的存在又像是未完成的任務一樣給用戶造成壓力,直到點擊查看之后這種壓力得以暫時消除,即便如此,新的紅點仍然不斷地產生。微信的這種異步在線特性,在強化人們社交關系的同時,又綁架了注意力。低下的工作效率,與維持交流形成了沖突,使得人們又盼望擺脫碎片化挽回寶貴的注意力。從而產生了新的矛盾:在線性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人際交往,又一定程度上排斥了人與人之間的強互動關系。
3 群聊的喧嘩與無奈
微信群給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群體交流體驗。它無縫連接了微信的朋友列表,不設定任何門檻,僅需選擇好友,設定一個有特殊意義的名字,一個微信群便得以誕生。正如20多年前尼葛洛龐帝在《數(shù)字化生存》中的預言:“后信息時代將會消除地理的限制?!刂返母拍钣辛诵碌暮x,距離的意義越來越小。”[1]如今,微信群的存在已經與地理無關,用戶之間構成了沒有距離概念的數(shù)字化
連接。
微信群在話題討論方面具備很多優(yōu)勢:發(fā)起話題、參與討論都非常方便,而且會留下討論的記錄以備查證。其劣勢也同樣顯而易見。首先,群內討論的話語十分零散,并且無法展現(xiàn)非語言交流,難以對話題進行深入討論。此外,群內的發(fā)言缺乏秩序。面對眾多群成員,參與人數(shù)越多,討論越積極,信息超載現(xiàn)象就越加明顯。由于其去中心化、高自由度的特性,使其偏離討論的主題,從而降低討論的質量與效率。
微信群是一個群體空間,參與群聊的用戶同樣具備群體的心理特征?!叭后w的無意識行為傾向于取代個人的有意識行為,個人的才智容易被削弱,異質性容易被同質性所吞沒?!盵2]例如,當群內有多人對一個觀點表達肯定時,個人容易跟隨這種觀點而放棄獨立的思考。同時,群內的活躍成員類似于意見領袖,掌握話語權,這會觸發(fā)“沉默的螺旋”效應:當群內的不活躍者持有不同意見時,可能更傾向于選擇沉默,甚至改變觀點,依從群內主流
意見。
表情包大戰(zhàn)與搶紅包等狂歡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群內成員的多重心理需求。斗圖與搶紅包,是活躍群內氣氛的利器,往往相輔相成,共同作用,把群內氛圍推向高潮。在此過程中,用戶得到了情感的寄托,現(xiàn)實的壓力得以舒緩,滿足了個人社交的需求。表情圖的虛擬、戲謔與夸張在表達個性化的同時,也巧妙遮蔽了個人之間交流的阻礙,造成了人人都是社交達人的假象。當群聊告一段落,回歸現(xiàn)實之時,才發(fā)現(xiàn)群聊的狂歡對于人們的交流障礙并不是靈丹妙藥,而是一種暫時性的逃避。同樣,搶紅包類似于禮物的傳遞,紅包被送出者寄托了潛在的社交愿望,這種愿望又從回收紅包中得以滿足。符號化、儀式化的互動,只能在群內這種虛擬的共同意義空間中生效。返回現(xiàn)實,個人之間的不可交流性仍舊難以逾越。
4 朋友圈的“自我提升”與“情感弱化”
微信朋友圈是一個熟人網絡社區(qū),人們熱衷于在此分享自己的照片、心情與觀點等,還可以互相點贊與評論。在這個互動過程中,人與人之間形成了一種網絡上的親昵關系,這與現(xiàn)實中的親密關系非常類似。但是,現(xiàn)實中與人發(fā)展朋友關系、進行交流和互動并不會如此的直接與迅速,而經常通過朋友圈點贊評論,就可以迅速獲得這種情感的滿足,這是人們所依賴并癡迷于朋友圈的原因。
正如《交流的無奈》一書的作者彼得斯在書中所述,“文化中很大的一部分內容就在于廣泛的擴散,幸福的交流——其意義僅限于在兩個以上的人之間創(chuàng)造的氛圍——它依靠的東西基本上是參與者的想象力、自由和團結……”[3]朋友圈中大多數(shù)的內容不是專業(yè)生產的,而是來自于朋友之間日常的圖文、小視頻的分享。譬如使用“美顏”的自拍照、到了一個很美的地方、享用了一頓精致的大餐等,傳遞了對美好生活的共同追求。朋友之間再通過點贊、評論等方式表達價值觀的認可、情感的關切。這是朋友圈風靡的重要原因,也是朋友圈文化最富有情感價值的時刻。
隨著微信朋友列表的擴張,在一些特定場合添加的“好友”,朋友圈中會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點贊之交”。這本質上是一種數(shù)字化的弱連接、弱關系。而朋友圈采用了一種強關系的互動框架來承載并經營著本質、現(xiàn)實的弱關系。因而,最初單純的美好的情感追求與價值分享被解構,人們出于不同的目的在朋友圈中摻雜虛榮、拜金等噪音。
此外,朋友圈作為一款商業(yè)產品,這要求其具備成功的商業(yè)模式。用戶數(shù)量的擴張,對平臺“變現(xiàn)”的要求也愈加強烈:缺乏準入門檻、質量參差不齊的自媒體們粉墨登場,以“震驚!”式標題黨、“男默女淚”式雞湯文等低俗內容誘騙點擊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謠言層出不窮;懷有“奔馳”夢想的年輕人紛紛加入“微商”的隊伍,打著炙熱的“關系營銷”旗幟,用大量垃圾廣告搶占朋友圈附加的注意力經濟……從有序到無序,朋友圈似乎遠離了以情感價值為核心的初衷。
經濟學中,存在一個“格雷欣定律”,基本內涵是揭示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xiàn)象。任何網絡社區(qū)類型的產品都有生命周期的特征,留住用戶、保持社區(qū)活躍度是難題。微信朋友圈作為網絡社區(qū)產品,在最初吸引了一批高質量的“先鋒”用戶,他們的特征是高學識、具備良好的媒介素養(yǎng),并漸漸形成了一個個小的交往圈。很快微信不再是一個小眾的小清新平臺,而是迅速擴張泛化,平臺管理者內容導向變得困難,以致朋友圈內容泛濫、信息超載。這違背了最初“先鋒”用戶的初衷,導致高質量用戶率先離開。從而產生了類似于骨牌效應的現(xiàn)象:越來越多的人傾向于減少朋友圈的使用。
5 結束語
微信交流一方面帶來便利性,另一方面又把復雜的人際關系與交流方式進行簡單化、符號化與程式化處理,這又使人們背負上數(shù)字時代新的社交壓力和信息過載的焦慮。由于人與人之間存在難以逾越的溝通壁壘、心靈的屏障,微信對于交往的強化,未必能夠同時帶來更多的情感共鳴。因此,微信交流對人際關系的調節(jié)難以起得突破性作用,而是更擅長于提高溝通便利性、釋放現(xiàn)實社交壓力等輔助作用。
參考文獻
[1]尼葛洛龐帝.數(shù)字化生存[M].胡泳,譯.??冢汉D铣霭嫔?,1996.
[2]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
[3]彼得斯.交流的無奈[M].何道寬,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