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艷梅

“邑夾道挽留之”的任辰旦

莫艷梅

任辰旦，在正史中以循吏傳，以江南良吏著稱，以知縣直接為老百姓服務(wù)，勤政愛民，深受老百姓擁戴，離任之時，上海民眾夾道挽留之，其勤廉事跡為當(dāng)今群眾路線教育可資借鑒。

清官；任辰旦；上海；知縣

任辰旦（1623—1692年），字千之，號待庵，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qū)城廂街道人。自幼聰慧，與同鄉(xiāng)毛奇齡、王先吉、韓日昌俱以文學(xué)出名，號稱“四杰”。以韓燦為名，清順治十四年（1657年）中舉人第四名。清康熙六年（1667年）中進(jìn)士后，更名任辰旦。初任上海知縣，以江南良吏著稱于世。離任之時，上海民眾夾道挽留之。其勤廉事跡也為當(dāng)今群眾路線教育可資借鑒。

一、臨危受命

康熙十四年（1675年），任辰旦任上海知縣。時上?？h情嚴(yán)峻。自明朝以來，江南重賦為天下之最，江南逋賦也為天下最。清初雖有所減輕，但夏稅秋糧的正賦仍然沉重不堪。據(jù)統(tǒng)計，康熙二十年代，江南田地 4480．06萬畝，占全國 60784．30萬畝的 7．37%；稅銀 413．79萬兩，占全國2444．97萬兩的16．92%；米麥332．78萬兩，占全國433．11萬兩的76．84%。①范金民：《明清江南重賦問題述論》，《中國經(jīng)濟(jì)史研究》1996年第3期。江南之中，又以蘇、松為最。時上?？h屬蘇州府，素稱大縣，自然是重賦縣。當(dāng)時，蘇松錢糧，無一官曾經(jīng)征足，無一縣可以全完，無一歲偶能及額，各縣歷年錢糧欠至數(shù)十萬。由于清廷對官員實行嚴(yán)格的考成，為了征收足額的賦稅，官員只得加緊催科，尚難交代，則立遭斥革，許多官員到任席未暇暖，已被褫職撤換，其中上海縣令前后50余名，“皆座未及暖，參罰隨之，因催科拙者十之七八”②〔清〕葉夢珠：《閱世編·士風(fēng)》。。有的貪官污吏不顧人民死活，乘機(jī)索取豪奪，加上上海又是中國的重要商埠，人煙浩穰，海舶輻輳，邦會林立，中外并集，因中飽私囊而被削職入獄的又不在少數(shù)，任辰旦之前的九個縣令皆因此入獄。

無論官吏催科如何嚴(yán)刻，狡黠的豪猾地主總是千方百計逃避賦稅，詭寄錢糧，將負(fù)擔(dān)轉(zhuǎn)嫁給無地少地的貧困下戶頭上。農(nóng)民苦于賦役，剜肉醫(yī)瘡，賣子完租，仍難足額，只得拖欠?！肚迨妨袀鳌芬草d：任辰旦“授江蘇上?？h知縣，縣負(fù)海，戶十余萬，歲租不下四十萬，漕復(fù)半之。”

天災(zāi)人禍總是相伴而行的。民貧百役，旱澇洊臻，獄訟滋紛，前令九獄，就是當(dāng)時的縣情。任辰旦臨危受命，真有如履薄冰之感。

二、江南良吏

任辰旦上任后，廣視聽，詢民情，辦實事，解難題。最大的難題是什么？當(dāng)然還是賦稅！不完成賦稅，他連清官都當(dāng)不成，立馬革職。當(dāng)時，為逼交錢糧，官府普遍采取了嚴(yán)酷的考比之法，搒掠敲撲，苦刑相加，追捕累累，還發(fā)生百姓因無法如期交賦被鞭打致死的慘劇。即使這樣，仍然無濟(jì)于事，歲歲壓欠，積道難盈。任辰旦治民以寬。他催科時，慎用鞭撲拷打，只是削木為版，在上面書寫他們的名字，由都亭長召喚他們。對違期應(yīng)捕之人，也不用刑，而是先寄書信以約定期限。百姓感其仁，如期而至，爭先輸納。有一次去倉庫，一個下屬揮舞著一根棍棒跟跑過去，任辰旦就叫此人把棍棒寄存在途中的酒家，不要使用。

上海瀕海，吳淞口舊設(shè)海防軍，即將撤去。任辰旦擔(dān)心軍隊乘機(jī)發(fā)剽民財，就私下打探軍隊的行期，并請軍主飲酒，建議盡早撤離，不憂民，不亂性。果然，次日，將軍令下，促急行。任辰旦還舉辦豐盛的酒宴，熱烈地犒勞和歡送軍隊，軍隊也不好再延期停留，或有什么傷民之舉，隨后開拔。當(dāng)?shù)乩习傩諏θ纬降┦志捶?/p>

黃龍浦、吳淞江為入海要道。在離浦口三里的地方，原先建閘，屢建屢圮，水災(zāi)頻仍。之前，江蘇巡撫慕天顏曾下令修治，但因為是大工程，加上修閘必筑壩，這些都需要很多的錢財，上級官府又無援助，因此拖了很多年，民聲怨沸。任辰旦上任后，親赴現(xiàn)場，反復(fù)考察，獨辟蹊徑，募浙江工匠，仿照浙江架梁的方法建閘。根據(jù)閘址的寬度采伐石頭，并在石頭上作好標(biāo)識。然后派善泅者將石按照設(shè)定的順序疊成階梯狀，再在上面蓋上橫石，打下木樁用以加固。最后，對兩岸堤壩加寬。因任辰旦方法得當(dāng)，加上百姓樂為勞役，這項巨大的工程只要了10個月就順利完工。所需費用，都是他自己變賣家產(chǎn)資助，“不病役，不糜帑，邑人頌之”。①資料來源：1．《清史稿·列傳·循吏·任辰旦》；2．《上海舊政權(quán)建置志·人物·任辰旦》，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2001年8月。

又因水澇災(zāi)害，有6000畝縣田被淹。如果仍按舊例追繳賦稅，老百姓即使傾家蕩產(chǎn)，賣兒賣女，也交不起賦稅。前官往往迫于考成，捏造虛報已習(xí)以為常。這時，巡撫慕天顏疏請復(fù)勘，任辰旦喜不自禁，曰：“此吾志也。”于是，每天來往于泥沙中，按魚鱗舊冊，履畝丈量，理清那些荒蕪的田畝，減免那些被水淹沒的田地賦稅?？h民甚是歡喜。這項工作歷時2個月，所有勘察的費用又是任辰旦自己承擔(dān)的，俸薪不夠支付時，就借用家中的銀釧、棉布來抵錢。

上海主要種植木棉，然后再將木棉換成大米，充作漕糧。為減輕農(nóng)民負(fù)擔(dān)，任辰旦改征木棉，甚至為了很小數(shù)額的漕糧出入，而與負(fù)責(zé)轉(zhuǎn)送的官員據(jù)理力爭。因此，深得民心。有一次，大兵南征，各州縣造船渡湖，搶掠民物。村民亦筑堡防御，抵制官府，唯有對任辰旦另眼相待。他下鄉(xiāng)入村，百姓都涌到道路上，送茶遞棗的。他得木皆給錢，百姓說不要他的錢，還把整片樹林都由他取。任辰旦說不要他錢的，就還樹木給那人，百姓這才把錢領(lǐng)走。

任辰旦還敏于聽斷，數(shù)決疑獄。平民孫辛被殺一案，陳尸多年，怨氣沖天。任辰旦躬親審理，終獲公斷，眾人心服口服。不久，積弊盡清，豪猾斂跡。

因政績有聲，上級把任辰旦作為良吏向朝廷推薦，被破例調(diào)任工科給事中。后遷兵科，充湖廣鄉(xiāng)試正考官，轉(zhuǎn)大理寺丞。他感激知遇之恩，根據(jù)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為《權(quán)書》十篇，內(nèi)容涉及“酌減賦額”“確核廉貪”“請慎用人”“裁兵利弊”等，直言“民生在于吏治，吏治在于守令”“夫州縣之官與民最親，賢則民受其福，不肖則民受其害”，主張“慎用人以肅綱紀(jì)，核廉貪以飭吏治，使廉者必可登用，貪者必難幸免”。所言皆深切時弊。為了褒獎他的直言諍諫，康熙皇帝專門下了一道誥命。誥文中贊揚他“直聲振陛，上言抗疏，能令九棘風(fēng)生，激濁揚清”，特封贈他為“中憲大夫”。

三、清苦自勵

任辰旦善詩文。《清史列傳》載：他“幼奇慧，與毛奇齡同學(xué)，誦《賈長沙疏》，三過即成誦，旬日不忘，奇齡甚敬之……奇齡嘗作《上海集課記》，以紀(jì)其績?！雹佟肚迨妨袀鳌ぱ魝鳌と纬降?。

任辰旦清介自矢。《清史列傳》載：他“清苦自勵，在官衣木棉疏履，廄馬無棧豆，親朋飲宴，輒從薦紳假壺榼，薦紳之賢者請其教，卻其所餽餉。浦東漁有屠蚌得大珠者，隣首之官，稱珠美色如含桃。辰旦判紙尾曰：‘民自得珠，與官何涉？’首者慚去?！雹凇肚迨妨袀鳌の脑穫鳌と纬降?。

任辰旦任上海知縣6年，從“繁雜難治”到“肅然稱治”，付出了智慧與艱辛，也付出了俸薪與家產(chǎn)。上海是富足之地，向來有“官久必富”之諺，他卻從日常飲水費用到田地河閘勘察費用，都是自己私費解決，十分的清廉，大公無私。

康熙十七年（1678年），蕭山同鄉(xiāng)翰林院檢討毛奇齡途徑上?？赐纬降?，見他生活如此儉樸，感慨不已，說：“吾觀待庵吏治，一絲一縷，唯恐傷民；杯水束薪，不以累物?！碧刈髟娨皇子浭拢骸斑b從滬瀆訪琴臺，二月春風(fēng)海畔回。地僻乍驚新候轉(zhuǎn)，官貧不厭故人來?！痹娭羞€稱贊待庵吏治：“戍堞但教縣畫鼓，訟庭真見鎖蒼苔。三載有懷方就日，四郊作誦已如雷?！敝螅纬降┮沧髁艘皇自?，答贈毛奇齡，題曰《新歲樂詞》：“三年滬上苦烹鮮，薄俸猶支買水錢。佳興須從今日始，春風(fēng)吹向海城邊?！?/p>

任辰旦待百姓如家人，深得上海民眾的擁戴。在他離滬赴京時，“歌頌之聲，洋溢遐邇”“邑中歡騰夾道思挽留之”。臨行前，上海民眾還匯編《任邑侯榮耀贈言》一書送給他做紀(jì)念。任辰旦對上海百姓也深懷眷戀之情，他在抵京后寫了《示滬人——時滬民詣縣請留》的詩，流露出內(nèi)心的懷念，詩中寫道：“暫離數(shù)千里，似隔二三年。費日攀征馬，成云失灌田。躊躇無可贈，為爾祝平安?！雹鄱庞酪悖骸度隃峡嗯膈r，薄俸猶支買水錢——出任上海知縣的蕭山人任辰旦》，《蕭山史志》2004年第1期。

官終大理寺丞，丁母憂歸，落職還鄉(xiāng)，還為家鄉(xiāng)的水利事業(yè)奔走操勞。

K827

莫艷梅，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qū)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副研究員 （浙江 杭州311202）

陳 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