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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不容打草稿

        2016-08-05 08:45:53欽大武
        湖南教育 2016年21期
        關(guān)鍵詞:表姨打草稿表叔

        欽大武

        人生不容打草稿

        欽大武

        在電腦上忙碌之暇,不經(jīng)意遠眺窗外,瞥見一頭白發(fā)的表姨,我的心里禁不住一顫。她一手拖著一蛇皮袋辣椒,一手提著竹籃子,里面裝著賣菜所用的行頭,準備趕在城里人買晚飯菜的時候兜售出去。

        年過花甲的表姨,比我的父母小十來歲,但滿頭的白發(fā)顯得比我父母還老。30年前,表姨提著同樣的竹籃在我們教室里叫賣,一毛錢一個的油煎糍粑,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現(xiàn)在回想起來足叫我垂涎欲滴。那時物質(zhì)十分貧乏,我不敢多看一眼表姨竹籃里的美味佳肴,因為饑腸轆轆的我已完全喪失了“免疫力”。

        我和表姨的兒子阿虎小學同班、初中到高一同校,兩家至表親,相隔10來戶人家。阿虎特聰明,每次考試總遙遙領(lǐng)先于同年級所有的同學,一直到初中快畢業(yè)。由于成績特別突出,阿虎成了學校、老師和左鄰右舍贊不絕口的典范,成了同學們心中的偶像,用“天之驕子”形容他當時在全校師生心目中的地位毫不夸張。表姨一家人更是全力以赴、盡其所能讓阿虎念書,家里的一切農(nóng)活乃至家務活都與他無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現(xiàn)象,在20世紀80年代的農(nóng)村比較罕見,但那時我從阿虎的身上讀懂了這8個字。年少的我特眼紅他的優(yōu)厚待遇,因為我家兄妹多、負擔重、家境不好,父母、三哥、姐和我(大哥、二哥已分家)總是想千方設(shè)百計“節(jié)流”,利用一切機會“開源”。我們?nèi)﹀e開自家農(nóng)事,父子、父女四人經(jīng)常到阿虎家插秧、割谷、除草、拾棉花、埋肥、給棉花整枝……以此來換工——換取他家的農(nóng)機具(抽水機、打谷機、耕田機、打米機、脫粒機)給我家服務,從而省掉一大筆開銷。在密不透風的棉地里,酷夏烈日的陽光扎著串串汗珠,“減肥”到使人窒息眩暈;在金燦燦的稻田里,在黃昏快要到來的時候,和著汗臭、稻灰、泥土及纏身飛舞的蚊蟲,帶著渾身的酸疼、疲憊,望見阿虎坐在陰涼處悠閑地搖著扇子、溫習著功課、嘗著可人的零食,我暗暗卯足了一股勁!

        在學校,農(nóng)閑時表姨會經(jīng)常去賣好吃的,同時給阿虎送一份去。我總是有意回避著他們,以免尷尬。每次返校時,阿虎總帶著充裕的零用錢和表姨給他精心準備的營養(yǎng)菜:爆炒豬肝、油炸鯽魚、干炒牛肉等;我?guī)е膭t是能管一周的干菜——一大瓶干豆豉、一大瓶辣椒和米粉末混合而成的壇裝菜。這倆干菜的特色:一是宜較長時間存放,連吃幾天沒問題;二是特好下飯,每餐用量很少;三是使我賺得“苗條”身材。高中三年,每周日下午休息,踩著毫無修飾如梯形狀的“寶馬”自行車,回家“打牙祭”、放松心情、帶特色下飯菜,已然成了我周末固定的“休閑”方式,風雨無阻。

        歲月總在不經(jīng)意中溜走,不遂人愿,讓人意外。阿虎的聰明名不虛傳,初三第一學期經(jīng)過選拔,他成為唯一一個代表全縣參加市數(shù)學奧賽的學生。但他不是如我們每個人預想的那樣,一路前行,修成“正果”。初中畢業(yè)只差三個月時,阿虎開始逃課,在外溜達了一個多月,最終沒有考上高中。表叔表姨托人找關(guān)系,花了2000元高價,把阿虎買進了高中;高一給他交了4次學費,其中有兩次學費阿虎拿著“瀟灑”殆盡。盡管表叔表姨始終不放棄、不拋棄兒子讀書的機會,但“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阿虎,最終沒有念完高一,過早地走上了社會。

        少年若天性,習慣如自然。阿虎輟學后,干過木匠、廚師、理發(fā)師等行當,手藝都還不錯。但因為貪玩、怕苦怕累,干什么事情都難以堅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跳槽”頻繁;時常宅在家里上網(wǎng)、睡覺,打發(fā)、消遣時光。阿虎的妻子多次鬧離家出走,只因他們年幼的孩子和年邁操勞的公婆的苦苦哀求與挽留,心軟而不得已留了下來。阿虎的妻子曾對我說,如果不是看在公婆對她和孩子好的分上,早就一走了之了。表叔表姨總要隔三差五給阿虎家送些油鹽柴米,每逢周末接乖巧的孫女去鄉(xiāng)下照看,想盡殘余之力保全阿虎一個完整的家庭。期盼孫女長大后,一切都會好起來,這也許就是二老余生的希望、寄托所在。

        多少次,我總在想,阿虎如果按本應屬于他的發(fā)展道路堅定地走下去,今天會是個什么樣子,最起碼表姨不需要挎著竹籃貼補家用,最起碼命運不濟的表叔表姨不用再如此操心、揪心。阿虎順利修完學業(yè)或做廚師,只要扎實肯干、勤奮進取,一般而言,是可以力所能及孝順好父母、照顧好妻女,是可以為父母撐起一片天、給予他們更多精神安慰的。后來成家立業(yè)的阿虎曾向父母痛哭著要去讀書。但一切都悔之晚矣,人生不容打草稿,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jié)果。

        每次我回老家,父母談起表叔一家總顯得沉重,覺得表叔表姨命太苦,操心過多、過重。他們不該過早擁有滿頭的銀絲,本應有比現(xiàn)在幸福、清凈得多的好日子,可現(xiàn)實卻讓人痛楚。是什么讓兩位老人的幸福打了折?是什么讓阿虎的人生軌跡錯了位?!

        (作者單位:安鄉(xiāng)縣教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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